重生之落魄画家 下——适野

魏子程身子顿了顿，并没有动作。却是桌边的任希忙道，“我拿给你。”

刚说完，魏子程就三两步走过去，而后按住了任希的手，轻斥，“说了叫你先做着休息一下，看你忙道现在。这让我来。”

任希一楞，看见魏子程已经拿了水壶，往走廊处的开水间走去。任希怔怔望了片刻，忽然有些歉疚。魏子程在家是骄贵少爷，在外亦是巨星，在哪里不是被别人服侍得周到无比。现在魏子程为了自己，愿意来照顾Oscar这个陌生人。他心中真的很感动，愈发后悔昨日与魏子程的争吵。

Oscar几次想和任希说些什么，但见任希一直望着门外，就莫名压了下去。而这独处时间亦极短，魏子程很快便回了房间，将水壶中的水倒在晶亮水杯中，而后又递给Oscar，“喝吧。”

Oscar瞪了魏子程一眼，接过水半晌没有动作。

魏子程还是维持着关切的笑容，“怎么了。”

那副笑容更让Oscar恼怒，他抬头喝了一口，而后假意手抖了一下，半杯水都往魏子程身上泼去。

魏子程早有提防，只后退了一步，便让那杯水砸在地上。只是水珠溅起，溅湿了他的裤管。

Oscar斜眼看着他，一声不吭。

任希忙过来道，“怎么样？”

沉默的魏子程这才有了反应，他覆住任希的手，又是那副恰到好处的笑容，“没事。是我不小心。知道Oscar身体不好，就应该喂给他喝的。”语毕，他又微笑着看了一眼Oscar，“你等等，我这就喂给你喝。”

Oscar忽然觉得寒毛倒竖。然而魏子程已经端了水过来，动作还有点急促，似乎是真的要忙着给他倒水一般。

然而魏子程端着水杯，途中突然‘绊倒’了椅子，一个踉跄，一整杯水都往Oscar脸上飞过来。

Oscar大惊，勉强挪动身子，虽然躲开了杯子，但还是眼前一黑，一整杯水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他有好一瞬间都无法说话，仿佛血液都冻结了。那边魏子程还带着歉意道，“抱歉，都是我的错。我给你擦擦。”

Oscar忍无可忍地怒吼，“FUCK！！！！！你他妈少给我装！”

房间安静了片刻。

想要查看Oscar伤势的任希也有些手足无措。魏子程眼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却又立刻恢复成皱眉的歉意神情，“对不起，不然你也泼我好了。”

Oscar当即就要拿起杯子砸向魏子程，却被任希慌忙拦住了，“Oscar，你别冲动，他也不是有意的。”

Oscar只觉怒火蹭蹭往上冒，“任希，你还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魏子程抢着开口，一脸诚恳，“小希，Oscar一定是认为我是故意泼到他身上。可是我是一时心急，所以失手。这都是我的错。我来这里果然是多余的。”

魏子程脸上歉疚这样明显，任希忍不住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别多想。”魏子程本就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人，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啊。

一旁Oscar几近喷火，“魏子程，你他妈给我滚！！”

第七十章：星辰陨落11

那日之后，Oscar便跟任希宣告，若让魏子程再踏进房间一步，他就拿刀跟魏子程拼命。

但魏子程显然已经铁了心，每日都要‘关切’地来探望Oscar。Oscar从一开始的大吵大闹，再到后来的脸色铁青着沉默。这样过了一阵子，Oscar强迫自己把一旁的魏子程当成了空气，完全无视其存在。只是魏子程太过‘关切’，时不时就要来询问Oscar哪里不舒服。

最后一般是，一边表情‘恳切’，一边脸色铁青。

Oscar明里暗里都跟任希提过很多次，让魏子程不要再来。只是任希觉得魏子程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自己实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照旧两人一同出门。而任希也朦胧间发现Oscar的用意。

就譬如现在，魏子程开车送经纪人瑞恩回公司，房间只剩下两人的情况下，Oscar灼热的目光便一直凝视在他身上。

他心中犹疑不定，回过头，便撞见那灼热的目光。而Oscar并未有半点收敛，反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任希有些手足无措了。如果真如魏子程所说，Oscar想要和他做情人，那他又该怎么办呢？他从未应付过这样的状况。他把Oscar当成朋友，想要珍惜两人的朋友之谊，但如果贸然拒绝Oscar，就一定会伤害到他。他不想伤害Oscar，但心中对魏子程的爱意明确无比，容不得其他人的介入。

Oscar却若无其事提议道，“我在床上都快要坐成木乃伊了，不如去下面的花园走走吧。”

窗外天气晴朗，而医生也确实吩咐过要让Oscar适度运动。

“好吧。”任希走过去，扶起腿上还有伤痕的Oscar。两人一靠近，Oscar立刻一手搭住任希的肩，另一手还搂着任希的腰。

任希心中有些异样，但又觉得Oscar身上有伤，这姿势再正常不过，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但Oscar下一句话让他全身一僵，“任希，你身上味道好香。”

这是正常的吗？？？

似乎是的，但似乎又不是。任希勉强笑道，“你胡说什么啊。”

“就是，而且你的腰好细，在床上肯定很有魅力。”

任希一僵，立刻便与Oscar分开了两步，而后神色复杂地看着Oscar。

Oscar却并不在意，伸出手来拉任希，嬉笑道，“开个玩笑啦，不要那么介意。”

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脸上一副讨好的笑容，任希犹豫许久，又有些不忍心，只得重复又搀住他的肩膀，“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任希，你就是整日太严肃了。有时候要放松一点啊。”

任希沉默不语，他搀着Oscar往外走，而后有沿着走廊往楼下的花园走去。

一路之上，任希都满腹心事。但Oscar显然没有察觉，还是因为可以出去而兴高采烈，不时跟任希谈天说地。

两人走到花园中，正是鲜花茂盛迷人。大朵大朵的绣球花争相绽放，花团锦簇，分外迷人。

那花香与花瓣也让任希稍稍分神，不由得出神地盯着那些花朵。

Oscar观察了他片刻，笑道，“你喜欢这种花？”

“是啊，很漂亮。”

话音刚落，Oscar便放开了揽住他肩膀的手，而又趔趄着往那些花朵走去。他的伤还未痊愈，又久未活动，这动作看着实在摇摇晃晃。

任希忙赶上前，“你要做什么？”

Oscar费尽抬起手，而后摘了一大朵绣球花，送到任希手中，笑道，“送给你。”只是简单的动作，但他已经喘着粗气，只是脸上却是十分真诚的笑容。

任希不知该不该接，胸中翻滚的思绪愈发强烈，“为什么送给我？”

Oscar只是笑，“你喜欢吗？”

他的手抬在空中，那朵花许久没有人去接。虽然身上伤口隐隐疼痛，但他还是竭力微笑，并且维持递出那朵花的动作不变。

“Oscar，我想你也看得出来，我和魏子程其实是恋人。”

Oscar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但那神采一瞬间就消褪。他执拗攥着那朵花，勉强笑道，“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不可能再接受别人的感情了。”

Oscar紧紧攥住那花枝，却只是顽固地盯着任希。

“我和他经历了许多。有时候，我觉得我和他都是融为一体的，谁缺了谁都不行。其实在他之前，并没有人这样宠过我。每时每刻，我都觉得能得到他的感情是我的幸运。”

Oscar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勉强笑道，“任希，其实说不定别人会比他对你更好。”

任希淡淡看了Oscar一眼，“即使有，那也不属于我。我虽然无法和他结婚，但我想，大概这一辈子就是和他一起的吧。”

Oscar面色惨白，许久都哑口无言，看着任希半晌，才突然哑声道，“你明知我喜欢你，却还要对我说这些。”

他脸上受伤的神色实在明显，任希有些不忍心。想要开口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Oscar目光灼灼，“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你更好的。你觉得他好，不过是先遇见他罢了。如果你和我相处一阵子……”

“Oscar，这不可能的。”

Oscar抬头，用愤恨而受伤的眼睛盯着任希。

任希强迫自己说出口，“Oscar，别的我不清楚，但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Oscar脸色瞬间惨白，眼中有黑色火焰在燃烧。他忽然往前一步，紧紧扣住任希的肩膀，而后狠狠吻上那片冰凉的唇。

任希措不及防，只觉那灼热的气息撞进口腔。他几乎本能就用力推开Oscar，而挣扎之下，身上有伤的Oscar重重跌倒在地，身上的伤口也崩裂开来，渗出殷红的血迹。

Oscar用执拗的眼神盯着他，“我爱你。”

任希退后两步，便要离开这里。

只是Oscar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顽固盯着任希，“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任希看了他片刻，眸光渐冷，于是干脆转身离开。只是Oscar却踉跄地跟在他身后，不住用手去扯任希的袖子，“任希。”

“……”

“任希。”

任希箭步如飞，他不知道身上有伤的Oscar是怎么跟得上自己，只是那人顽固地跟在身后，用执拗的声音呼喊他。

一时间心乱如麻。烦心之下，自己根本走错了方向。

远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跟过来。他手中握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看似无害，实际却是骇人的浓硫酸。

他受卢冠所托，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便会有巨款汇入户头。他并不知卢冠已死，而此刻这个赚大钱的机会让他没有理由放过。

他跟踪任希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手。往往任希要么在病房里，要么跟魏子程在一起，让他无法下手。

他悄无声息地跟上两人，直到走到僻静之处，便大步上前。

他三两步便走上前隐在树木后，等着任希往这个方向走来。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扬手便泼出了手中的液体。

那有着焦味的液体向任希扑面而去。他僵硬在原地，要躲也无处可躲。那翻滚着白烟的液体有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他所包围。

然而下一刻，并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

Oscar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而后便是浓硫酸腐蚀皮肤发出的刺耳嘶声，以及Oscar从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呼声。

有一瞬间，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而Oscar已然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蜷曲着，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张耀眼如星辰的脸庞，此刻已经被硫酸腐蚀到血肉模糊。

杀手见一击不成功，三两步走上前来，拔出了身后的手枪，抬手便要往任希身上打去。

任希几乎是茫然地侧过身子，逃过那致命的枪击。然而他的心已经完全放在痛苦呻吟的Oscar身上，连躲避的动作都迟缓下来。

眼见杀手一脚踹向他的肚子，而后用枪对准了他的头部。

他的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一声尖锐的枪响。

鲜血溅出来，飞溅在任希的脸庞上。而后那个凶神恶煞的杀手神情僵住，骤然倒地。

任希顾不得那杀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Oscar的方向爬过去。

是Oscar帮他挡住了那些硫酸。

Oscar是要出道进娱乐圈的。如今那些硫酸毁掉了那张容颜，也毁掉了Oscar以后的生活。

直到自己被赶来的魏子程抱住时，任希跪倒在Oscar身边，不敢去触碰Oscar，一脸茫然。

魏子程丢下手中的枪，“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送瑞恩回来后，便发现任希不再病房，得知两人来了花园，匆匆赶来，便看见那杀手拿着枪要杀任希。他这才用枪杀了那杀手。

任希声音颤抖，“怎么办，Oscar……Oscar他怎么办？”

地上的Oscar已经完全被痛苦所包围，他身体阵阵翻滚，那骇人的硫酸在那白皙的皮肤上腐蚀出血肉。他紧紧捂住了双眼，因为那无法忍受的痛苦而发出痛苦呻吟。

魏子程亦颤了一下，立刻起身，“我去叫医生过来。小希，你先看着他。”

任希突然跪倒在旁边，看着那轻颤的身体。Oscar连声音都变得浑浊不清。

任希俯倒在他旁边的泥地上，声音嘶哑，“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没有回应。Oscar只是因为剧痛而痛苦地呻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任希一遍遍地重复，除了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直到医生慌忙赶过来，将Oscar小心翼翼抬上担架，又飞快将他送进了手术室。

第七十一章：星辰陨落12

经纪人瑞恩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任希木然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表情仓皇而茫然。而一旁魏子程亦神色凝重。

瑞恩听到消息的时候，觉得天都灰了下来。他对Oscar，并不是简单的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他早已对Oscar有了感情，想要看着他能骄傲地站在世界舞台大放异彩。可如今，一切皆成幻象。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全身包裹着纱布的Oscar，让人想不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骄傲不逊的英俊少年。

瑞恩面色沉痛地看着伤重的Oscar，许久才沙哑道，“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亦神色凝重，“硫酸毁掉了他的面部和颈部的皮肤。伤势过重，愈合会很困难。这些我们都会尽力而为。脸上会留下许多疤痕，毁容……几乎是一定的了。只是还有一点――”

“什么？”瑞恩近乎是仓惶的问道。

“他的眼睛受腐蚀太重。也许以后就要彻底失明了。”

一阵压抑的沉默，仿佛看见最珍爱的水晶被巨石压成了点滴碎片。

瑞恩像是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医生摇摇头，“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他捋了捋袖子，便缓缓往外走去。只是立刻便被瑞恩拽住了。

“医生，你刚说什么？”

他的痛苦表情实在明显，医生不忍劝说。

“把我的眼睛的给他。”任希眼眶通红。

医生摇摇头，“若是眼角膜，还可以捐献。只是酸已经腐蚀了他的整个眼球眼眶。恐怕即使有捐献也无能为力。”

瑞恩像是一下子从中年步入老年，愣在原地，一声也说不出来。

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Oscar一直昏迷不醒，只能靠打点滴补充营养。任希每天都来看他。只是这一回，再没有了Oscar明朗的笑容，也没有Oscar那近乎轻狂的英俊容颜。

Oscar身上裹着的渗血的纱布，无时不刻提醒着他那一刻。

任希拼命想要做点什么来弥补，可是事实是，他无法做出任何弥补。他同时毁了Oscar的事业和一生。他知道那种状况的苦涩。

一无所有，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珍惜他，像是蝼蚁一般碌碌而活。

魏子程慢慢走过来，轻声道，“小希，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吧。”

只有沉默。

“到时候Oscar醒了，你自己也累病了，那样Oscar也会不好受的。”

任希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道，“是我害了他。”

“小希，你别这么想。”

“是我害了他。以前我害得你身受重伤，如今又害得Oscar身受重伤。都是我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