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九州之三世为臣(生子)上+番外——绯叶

作者:绯叶  录入:10-16

“傻孩子,我们驱除匈奴,是为了兴我汉室江山,保我大汉子民,不是为了当英雄,懂了么?”

“嗯,我懂了。”

“去病,春围到了,今年,你随舅父一起去吧。”

“春围,太好了!”少年两眼闪过一抹亮色,这是自己一直盼望的事情。

春围,对于士家子弟来说,无疑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一来,可以见到当今天子,二来,每年羽林军扩充人马,都要从春围的佼佼者中筛选。一旦被选中,俸禄高不说,还可能会额外加封侍中,御前伴驾。加封侍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并非常人可获得。对此,霍去病十分清楚,自己的舅父就是侍中,那可是拿功劳拼来的。

三日后,长安大道上,不时有文臣武将或乘轿,或骑马,带着自家的孩子和一众仆从,招摇过市,匆匆赶往上林苑。

相比那些带着仆役的大臣,卫青和霍去病则要简单得多。两匹快马,马蹄生碎銮铃急,青色身影疾驰在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火红身影紧随其后。

上林苑是当今天子春秋狩猎的地方,亦是天子的尚武之地,而皇帝的亲兵羽林军,就驻扎于此。

武帝刘彻出现的时候,朝臣已经全部到齐,一干人分列两旁跪地迎驾。

刘彻并没有乘御撵,而是一袭轻裘骑马缓行。

天子在此,出于好奇,霍去病竟忘记了礼仪,瞧瞧抬起头,只想一睹龙颜。却不料,天子亦被他一身火红、如踏火流星的风姿吸引,转过头,堪堪与其四目相接,竟立时生了种莫名的惊诧和惊艳。少年有一瞬间的呆滞,嘴唇一张一翕,待发觉自己失态,慌忙把头低下。刘彻笑了笑,没有治少年大不敬之罪,继续向前行。

等刘彻坐到观猎台的御案后,大总管陈庭奉旨,高声宣布:“围猎开始!”

刘彻见台下人影攒动,纷纷取了弓箭展开行动,突然觉得此景没有往年那般热闹好看。不由眉头一颦,眼睛只盯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陈庭跟随刘彻多年,对于天子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今日看皇帝有点反常,心不在焉,眼光只瞟向一处,暗暗称奇。于是,他也顺着刘彻眼睛所看的方向看去,一下了然于心。走到一边,对一个小内侍吩咐了几句。

功夫不大,小内侍来复命,陈庭听完颇是惊讶,然后收起自己的吃惊表情,恢复一贯地平静侍立在刘彻身后。

刘彻此时眼前闪现的还是那抹火红,少年的大胆,令他那一刻砰然心动。而少年的容貌,更令他惊艳,皮肤白皙堪比细瓷,一对剑眉斜插入鬓,目如朗星炯炯有神,精光迸射,一张元宝嘴巴唇红齿白……

呵呵,自韩嫣死后,有多少年没遇到令自己心动的人了。

陈庭眼见刘彻脸上现出难得的笑容,上前禀告:“陛下,那是大将军长平侯的外甥,名霍去病字子峘,就是当年因啼哭惊驾,却意外治好陛下风寒的孩子。”

“是他?”刘彻难以置信,眯起眼睛,回想当年连那孩子他娘都哄不好,偏在自己怀中咯咯直笑的婴孩,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陛下,正是他。”陈庭又肯定地回复了一遍。

呵呵,难怪容貌如此出众,姨母是当今皇后,舅父也是英俊挺拔,看来这孩子随母亲家的地方多啊。卫青,唉,卫青!刘彻叹口气,自从卫青和自己的姐姐平阳公主成婚后,就再也没招他侍驾,算算,年头也不少了。

……

第一日围猎,霍去病的猎物最多,名列首位。

自第二日起,围猎不再是主要目的。上林苑偏北一隅,地势开阔,是个天然的大校练场。这是平日羽林操练技艺的地方,也是每年选拔新羽林的地方。

今日,卫青作为当朝品级最高的武将,又是羽林统领,理所当然坐在刘彻下首,双目不错地盯着场内互博的人影,暗暗为霍去病捏了一把汗。

接连数日,围场之上这红衣少年领尽风骚,同为习武之人,羽林之中哪个不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气盛,任人都能从其势在必得的眼神中读得清楚。场中对武者身为羽林卫尉自然看的更是明了,心知这少年自幼得名将为师定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因此开式便分外凌厉。

右掌使出,身随影动,红衣闪避的瞬间竟是接连回身,执掌成拳。挟风之处,残光片影,窜过胸前,怎奈何起落之间,对方已是浪海飞花,横扫下盘。擎腕峙臂,通天贯地,近身短打,十几个回合竟然处处相克,气力相当。

那傅冲怎不是沙场舔血真刀剑下练出的拳脚,然而面对眼前初次与人对武的霍去病,竟然实力不输,惊讶之余自是暗暗相惜。然而军前御驾,武者之心本就争强,借个掌风未歇的空当,翻身收势,不想竟是从架上取了长剑反身袭来!

霍去病见状嘴角轻提,似是早有准备般躲过剑锋,也是顺手抽下一把三尺寒刃,丹鹤腾云,起手斩去。飂戾金风,猎猎如刀,兵金翻飞处,声若急雨,星火点点。甲胄红衣,辗转腾挪,一时间剑气笼身,玉剑繁花,如火似冰。

然而短兵相接以下祭上,自是阅历有持,眼下旗鼓相当可绝非蛮力为先,越是求胜心切越易乱了步诀。只见傅冲身长灵动使出戾厉之势,剑势随即开合繁巧起来,三十六式愈发劲猛,有道是诸星克日,处处争先。即便霍去病习得卫青真传,却不得舅父久利沙场的经验,接连几招竟然被那剑锋挟风挟雨般略过额前耳际,劣势明显。

星落平野处,翾风回雪,红衣之人又是强转避过来袭白刃,然而谁料想侧身之际其人竟是突然执掌劈向对方颈间!傅冲只觉掌风清绝,心下一慌,总算凭借习武之人的敏锐避过锋芒,却难免身形有失,数步不稳。收式一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上竟是泛着嘲讽微笑,这才恍悟,刚刚霍去病的接连退守,实乃诱敌之计!

傅冲眉心一皱:“好小子,居然耍我!”

霍去病并指合剑,唇边浅笑:“兵不厌诈!”

对方闻言冷哼一声,起手将剑身斜插入地,转眼取了长枪,马步一扎,背驰星月,竟然扬手一勾,挑衅的招呼:“懂的不少,让我再教教你战场上规矩!”

红衣少年明眸一瞪,闻声收剑,道句“有劳!”随即也是反身抽出架上长枪,战作一团。一时间场中双影斑驳,直所谓魁星对煞首,起落息进攻略互抵,乱絮飞花,不分伯仲,好不精彩。

但霍去病毕竟年少,归根结底实战经验甚少,眼下拳脚刀枪横扫一遍依旧久久不见输赢,气力不缺却不免有些心急。而一时分神招致枪法散乱,不知不觉竟真的处于下风。人越是心乱,出手越显拖拉,然而轻慢之处才现端倪,不想竟被对方枪杆猛抽在手臂上,顿时长枪脱手,与此同时傅冲已是瞧准机会,举枪直刺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七彩宝剑自龙案方向径直朝霍去病飞去,而那袭红衣何其机敏,剑风所及已是旋身跃起,持剑转身当即反欺,赶在枪尖及胸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架在对方脖子上!

“好,好,好,胜负已分,不必再打了!”武帝刘彻拍着手,连叫三声好。

场中二人收了武器,单膝跪地,给天子行礼。

刘彻转向卫青,问:“卿家,他们谁胜谁负,你来说吧。”

卫青看眼自己的外甥,沉声说道:“心浮气躁,求胜心切,以至失了先机。现今是在校场还好,若是他日上了战场,被敌人打掉武器,哪会有人拔剑相助。所以,傅冲胜。”

刘彻赞许地看眼卫青,然后对场中人问道:“你二人如何看?”

羽林卫尉傅冲朗声回答:“霍去病年纪轻轻,武艺如此纯熟,实属不易。只是欠缺实战经验,才会让臣得手,因此,臣不认为他败!”

刘彻嗯了一声,又问霍去病:“你怎么说?”

“陛下,小人学艺不精,败了,无话可说。方才多谢陛下拔剑相助,小人谢主隆恩!”双手捧着宝剑,高举过头顶。

刘彻放声大笑,接过内侍递过的龙泉宝剑,还剑入鞘,转身大步离去。

卫青走到还跪在地上的霍去病身边,拍下他的肩,“起来吧。”

霍去病站起身,咬了咬牙,道:“舅父,让你出丑了,我回去会更加勤奋练习的。”

“出丑?”卫青一愣:“没有啊。你今天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晚饭过后,卫青便带着霍去病去烟波浩荡的昆明池畔散步。

春意盎然,大地新绿。昆明池畔栽着一圈被称为“玉树”的龙爪槐,枝叶繁茂,挂着一串串白色的花朵,淡雅的槐花香飘四溢。

卫青负着手,担心霍去病还在介怀白天败给傅冲之事,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太在意。再者,傅冲能稳坐羽林卫尉之位,绝非等闲之才。你初生牛犊,败给他,再平常不过。”

霍去病抬头,似下了很大决心,道:“舅父放心,甥儿明年一定会打败他。”

“呵呵,傻孩子,打败他可不是目的,只要你肯一直勤奋用功就好。”

“哎呦,大将军,咱家可找着你们了。”陈庭尖细的声音传过来,这内侍大总管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

卫青奇怪,看陈庭身后还跟了一众小内侍,似乎明白了什么,身体一怔。

陈庭抚抚心口,道:“大将军,皇上有旨,霍去病武艺精湛,着入羽林,加封侍中!”

霍去病一脸愕然,还是卫青反应快,拉着他双膝跪地,高呼谢主隆恩!然而,他们未及起身,陈庭又传了一道圣旨。

“陛下有旨,今晚着霍去病入内侍驾甘泉宫,钦此!”尖细的声音略微停顿,轻笑着说道:“恭喜了!”

卫青把头低下,先是面色一变,然后就替身旁听到旨意还茫然着的外甥叩谢天恩。

陈庭拱下手,道:“大将军,那咱家可就把人带走了。”

卫青也拱手还礼,然后扭头先给了霍去病一个安慰的眼神,才柔声道:“去吧,陛下召见,谨慎持礼就好,不必害怕。”

上林苑与甘泉宫有段路程,霍去病坐在接他的马车上,听着陈庭给他讲侍驾的规矩,剑眉颦紧。

甘泉宫不是一个宫殿的名称,而是很多宫室的总称。霍去病先被带到一处偏殿,由一众内侍伺候着,做各种侍驾前的准备,修甲、沐浴、熏香、更衣……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陈庭引着他,把他送到刘彻的寝宫。又仔细叮嘱一番,才躬身退出。

仙鹤铜炉吐出袅袅青烟,向外散发着怡人的清香。似乎不习惯熏香的味道,霍去病缓步走到宽大的龙床前驻足。

龙床以花纹似锦的画石为床,以紫玉为盘,贮冰于膝前。此紫玉与冰块一样洁净透明,相映生辉,给人一种寒凉舒适的感觉。紫纱八宝琉璃帐上悬一百二十祥云飞凤,口含波斯明珠,璀璨夺目,下垂明黄色流苏长穗,借晚间吹进的细风,轻轻摇曳。锦褥上铺着淡雅的兰色床单,旁边是柔软的鸳鸯翠被。

“子峘,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天子已站在身后。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霍去病记得陈庭的嘱咐,伏身行礼。

“免礼,快平身吧。”天子伸手,想扶起面前的少年,却令少年反而退后一步。

“陛下,小臣惶恐。”

“诶——”刘彻拉长了尾音,“快平身吧,时候已不早,该就寝了。”

不出意外,霍去病身体本能地瑟缩,向后退。

刘彻看他露出胆怯之色,觉得十分好笑,白天那英姿勃发的人儿哪去了?

抬起霍去病的下巴,在红唇上轻印一吻,然后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迈向龙床。

翠钩滑落,紫色烟纱帐幔低垂,遮掩龙床上春光无限,不时有暧昧,吟哦之声飘出,任谁听了都忍不住面红耳赤……

正是:中有流苏合欢之宝帐,一百二十凤凰罗列含明珠。下有锦铺翠被之粲烂,博山吐香五云散。

03.别扭少年

卫青行色匆匆地步入卫少儿的家,神色间难掩担忧之色。

才进门,就问迎上来的二姐,“出了何事,如此之急?”

卫少儿一脸愁容,低声说道:“自那日春围回来,去病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昨夜我悄悄进他房中看看,才知道那孩子这几日一直在发烧。今日我请了大夫,结果他竟发了很大的火,吓得大夫都不敢问诊。”

“竟有这事?”

卫青面露惊讶,仔细回想了下。三日前,陈庭把霍去病送回时,他就发现外甥面色不大好。低着头,一路不言不语,和平日简直判若两人。当时他把陈庭请到一边,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受了责罚,陈庭只是淡笑着告诉他,不妨事,应该是伺候陛下比较辛苦,累着了。陈庭还说,陛下龙颜大悦,加封霍去病为羽林郎,现准其回家休息十日,再着其入驻上林苑营地……

卫青收回思绪,暗想这孩子如今的情形,八成和那晚入宫侍驾有关。回想自己当初一路走过的坎坷,不禁唏嘘,如今自己的外甥竟然步了他的后尘,哪有不气闷之理。

轻叹一声:“我去看看他,开导开导,姐姐你去找人请大夫。”

霍去病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床顶,似乎要把床顶望穿。

那日早间,他自龙床上醒转,回忆起头天晚上,他禁不住天子的挑逗发出羞于启齿的呻吟及叫喊,全身颤抖着迎接天子的宠‖幸,然后和天子同赴巫山,云雨多时。一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荒唐不受控制,不禁羞愧万分,明明自己不情愿,不是么?加封侍中,应该是誓死守卫陛下,贡献忠诚,而不是在龙床上混仕途。可为何到最后,竟然会莫名萌生了渴求希望被天子更多怜宠之感?

脚步声停在门口,霍去病缓过神,大声道:“别进来,我谁也不想见!”

“去病,舅父来了,你也不见么?”卫青的声音永远那么柔和,为人宽和柔顺,处处彰显君子风范。

霍去病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会把卫青拒之门外。随便披件衣裳,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他给卫青打开了房门。

卫青乍一看霍去病如今的样子,也是一阵心惊。才三天的功夫,原本英姿勃发、气魄豪迈的少年,现在面色晦暗,双目无神,整个人蔫蔫的没有精神,显得非常憔悴。

“傻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竟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卫青一阵心痛,这孩子心太重了。

霍去病歪在床边,呐呐地开口问:“舅父,苦练武艺所为何,难道跻身羽林,就是为了龙床上博君一笑,以谋他日前程么?”

卫青叹息一声,他心下了然,果真是这个原因。

“去病,有些事,你必须学会看开。”

“可是舅父……”

卫青伸手拦住他的话,“我皇英明神武,堪比尧舜,文治武功,不输高祖皇帝。我们要做的,就是誓死效忠,至于其他的,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有些事未必那么不堪。”

“我。”少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他是想问,舅父,难道你也是这样过来的。然而,若真问了,舅父心里怕是会很难过吧。虽然他是开导自己,但是能从舅父关怀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心痛。

卫青让他躺好,给他拉好被子,才又道:“好孩子,别意气用事了,你这个样子,你娘很着急,知道吗?如果你能听进舅父的话,就别再和自己赌气,谁的身子也不是铁铸的,让大夫看看吧,也好让你娘放心。如果你听懂了,就给我点下头。”

见霍去病果真听话地点头,卫青露出满意的笑容,差人去前面看大夫有没有到。而自己则撩开衣袍下摆,坐在床边,给病中的少年讲述以往在军中的趣事,只为让少年早点忘掉因侍寝而产生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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