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言——沐马

方文进知道小孩儿名叫秦炎，读六年级了。有一点儿他没有猜错，由于缺少父母关爱，小孩儿的性格变得有些孤僻，不爱和人交流，久而久之连话也说的很少。

知道这些的时候，方文进就更加觉得自己当初试着接触这个孩子是对的。不然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长大了性格难免不会扭曲……当然方文进那时哪里会想到这些，只是小孩儿的好奇心性加上些许同情心使然罢了。

第3章

到现在每每想起这一段，方文进都会觉得好笑，可笑自己当时的孩子心性。只是笑过之后，他又会感到深深的失落，难道一切早就已经注定好了么？注定自己将来会爱上他，爱上一个同性？最最可悲的是他不敢将这段感情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有世俗眼光和家人这一层困扰。

方文进知道，让他不敢说出口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暗恋秦炎。呵呵，是他一个人喜欢人家罢了，而且他喜欢的还是一个直男，这点从秦炎换女朋友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

他更怕说出来，大家连现在这种“亲密”的关系都维持不了。现在他还是秦炎“青梅竹马”的哥哥，虽然自从长大后秦炎就很少叫他哥了，都是直呼名字。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在秦炎心中，自己就是以一个邻家大哥哥的形象出现在他的世界中。认清了这样的事实，他还能说什么？只盼有一天，秦炎结婚生子，那么也许到那里自己会死心……

不过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方文进想他或许等不到秦炎结婚生子了。每当他看到秦炎带着新交的女朋友或和身边的女人有亲密的举动时，就会控制不住心里一股撕裂的痛楚。那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和别人亲亲热热的场面，他再也无法承受。

他不能跑上去拉开那些碍眼的女人，也不能大吼大叫，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装着没看见，借此掩饰心里伤痛。然后等那伤口撕裂、愈合，然后再撕裂……直到麻木。

秦炎从医院出来，疾走在马路上，任路人好奇的眼光扫在身上也不去理会。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离开病房有一会儿的方文进，一个人驻立在马路边上，不知在做什么。秦炎感觉自己心中无名的烦躁就要爆发了，就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

但是他并未立马发作，他想让那个人亲眼看到自己有多么生气，说是回去工作，却还在这儿瞎逛。连秦炎都没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有多可笑，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秦炎放慢脚步渡到方文进身边，可那人并未像以前一样总是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直到秦炎完全站定的他的面前，方文进也没说一句话，仿佛并未看到这个人似的。

秦炎立马火大了，正想吼出来，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那个印象里一直温和的微笑的人，此时却一脸的忧伤。眼睛盯着前方却似没有焦距一样，满眼迷茫，过后又是深深的悲哀。连秦炎这个旁观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周围弥漫着孤独绝望的气息。

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方文进，那是一种哀漠大于心死的感觉，就像是将要放弃最重要的东西。秦炎的心莫名一颤，那是一种叫做害怕的感觉。

看着面前的人，秦炎的躁意减了少许。鬼使神差叫了出来，下意识里想要打破弥漫在方文进身上的忧伤。

“文进哥，文进哥？”

听到呼唤声方文进慢慢抬起了头。心里暗暗喜欢着的人，一直牵挂的人，刚刚还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即使右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也丝毫未影响他的俊美。薄薄的唇，轻微皱起的眉头，还有脸上未散尽的怒气，无一不彰显他的俊美与青春朝气。可能是刚从医院出来的关系，秦炎的头发有些还微微翘起，慵懒中不失性感。虽然比自己还要小四岁，但是个头比起他来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文进……”轻唤了两声却没听到面前的人回应，刚下去的躁意又升了上来，秦炎不由得大吼了出来。

方文进一怔，脸上一瞬间闪过好几种表情。有震惊，有不可置信，也有一丝惊喜，到后来的恍然大悟……最终是一脸的平静。秦炎想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还从面前的人眼睛里看到一丝痛苦？虽然那痛苦只是一闪而过，至于为什么痛苦却是不得而知了。

“你怎么出来了？医生不是交待要多住几天吗！”方文进眉头微邹，为自己在看到喜欢的人一瞬间的失神，有些懊恼与无奈。

“你还知道关心我啊！”秦炎有些赌气的说。看到方文进邹眉他有些不高兴，但是听到对方说出口的话就知道他一定是去问过医生自己的情况的。想到这里他好受了不少，只是从小到大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文进哥突然变得这么“冷淡”，还是让他心里不平衡了一把，说出口的话难免带着赌气的成份。

“……”方文进没说话，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怎么，话都不和我说了？”

“难道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困扰了？”秦炎有些咄咄逼人。

“小炎……”方文进有些无奈的叫着，秦炎发现他的眉头邹的更深了。

秦炎有些受伤。

以前的文进哥从来不会这样子对他，现在那邹着的眉头看起来竟是那么碍眼。恨恨的瞪了方文进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朝前走去，直到人消失在街角也始终未回过一次头。

方文进看着那一只胳膊还受伤的人，忍不住就要叫住他，可最终也没喊出口。就算叫住了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自己还能继续和那人“纠缠”下去么，只是徒增伤悲罢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那个人已经长大了，从身体到心理，渐渐变得成熟，只是炎语中还是能听出一丝任性，带着些许孩子气。方文进默默地想着，是呀，人都要长大，自己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也许试着放手，也是不错的。想通了这些他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自己以前那些执念……算了，不想了。

微微一笑，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似要借着这一动作，将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一股脑吐出来一般。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他毅然向着工作的地方走去。

第4章

至那天以后，秦炎没有再见过方文进，也许是磨不开面子。也许……他是希望方文进来找他，就像以往那样。可是他失望了。整整一个星期，方文进即没来学校找过他，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倒是方母和他通过两次电话。问了问他伤口恢复的情况，顺便叮嘱了几句。方母也是只字未提方文进，似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秦炎有几次都想问方文进最近怎么了，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方文进这边也很不好过。虽然心里想的好好的，从此再也不要管秦炎了，两人就这样吧，要把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但是真正做起来才知道好难。

每次想要打电话给秦炎的时候，总是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他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秦炎身上。秦炎有他自己的生活，既然以后两人是永不相交的两条水平线，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

方文进现在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一个原因是他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总要为以后的生活打算。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失意，在感情上心灰意冷让他不得不把精力放到工作中。

他之所以会开宠物店一方面是喜欢，另一个就是觉得比较自由。所以大学一毕业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这上面，到现在宠物店已经开了二年多了。虽然店面不大，但是生意却也不错。加之他为人温和可亲，平常总能看到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对待小动物既温柔又细心，附近凡是养宠物的都会来它这里打理。

今天又有一位老顾客光临，听到开门声方文进已经抬起了头。看到是熟识的人，脸上不自觉就凝起了笑容。

“子轩，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啊。”方文进看到抱着一只小型苏牧的黎子轩优雅的渡进店里。

“唉，无聊死了。”看的出来这个黎子轩和方文进倒是很熟。

“呵呵……你总是无聊了才想起我。”

“平常都在忙工作嘛，这不一闲下来就来找你了。”黎子轩立马换上一幅可爱的笑脸，无辜地说。

方文进笑着接过子轩手中的苏牧。这只小苏牧才几个月大，黎子轩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抱着它到方文进这里做检查，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了起来。倒是多亏了子轩这个大客户，每次来出手都很阔绰。方文进从未问过他是做什么的，他看的出来子轩不是一般人。

“今天不用工作么？”方文进边检查边和子轩说话。

“嗯……”黎子轩貌似有些有气无力。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

“你这不是在休息么？”方文进笑。

“哎，小进，你先别忙了。你先看看我。”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黎子轩一扫刚刚的无力感，顿时来了精神，把脑袋探到方文进面前。

方文进无奈的摇头，对“小进”这个称呼，还有他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不过还是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事这么激动。

“你好好看看，我长得好看么？”子轩用一幅期待的表情瞅着方文进，等着听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嗯，很好看啊。”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

“哎呀，你再仔细看看嘛。”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的黎子轩继续催促道。

没办法，方文进只好认真地观察起对面的人。

不得不说，黎子轩长的很好看。白晰的脸庞，略有些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透着微红的嘴唇。还有让人印象最深刻的眼睛，大而有神，盯着人看的时候似乎含情脉脉……无一不显示这个男人的俊美无双，那是和秦炎不一样的美。然而两人又有共通点，都是那么强势，倔强，不服输的个性把他们的俊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子轩应该和秦炎差不多年纪大，只是他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秦炎。看着这张脸，方文进有些迷惑。他想起了秦炎，那个他一直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不，或许不该称之为孩子，秦炎已经长大了，大到再也不需要他了……

方文进不禁伸出手，他想摸摸那个他一直不敢抚摸的脸庞。

秦炎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方文进的手轻柔抚在一个人的脸上，他只看得到那人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脸。再看他的文进哥，此时他的眼中有迷恋，有深情，还有些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

秦炎犹如被针刺了一般，心脏隐隐作痛。眼前的情景是那么有冲击力，以至于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呆愣在原地。

倒是黎子轩先反应过来。从方文进的手探上他脸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方文进透过他的脸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那神情是那么小心翼翼，似乎只要动作大点，有什么东西就要消失不见……子轩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方文进，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听见秦炎推门的声音，才回过了神。

子轩和方文进同时看向秦炎的方向，谁都没有说话。子轩以为来的是方文进的顾客，自然是丢给他去招呼了，自己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却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方文进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自己刚想到秦炎他就出现了。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想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应当是惊喜。但是他又不希望秦炎出现在他面前，那样只会让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建立起来的保护墙瓦解……

子轩终于嗅出了点味道，这两人这么看着彼此，却不说话，显然是认识嘛，有可能比认识自己的时间还要长。

“那个……小进，我的狗先放你这儿，我晚点过来领。”

虽然很好奇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是自己再待下去就有些不识实务了。子轩说完不等方文进答话，径自站起身，依旧和来时一样优雅的离去。

“哦，别忘了我刚问你的话，晚点再来要答复。”子轩挥挥手，走出门之前不忘提醒方文进。

秦炎看到方文进轻轻邹了邹眉头，脸上还是凝起微笑，却什么也没说，那神情就好似两人已约定好什么似的。

“他要你……答复什么？”秦炎眉头邹的更深。

“哦，没什么”想了想方文进又补了一句“一点小事而已。”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检查子轩的狗。

“怎么……你找我有事么？”方文进语气依旧温柔，但是秦炎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味道。

“……”

久等不到秦炎回答，方文进不由得抬起了头。

半个月不见，这少年还是和往常一样光鲜照人，只是曾经缠着绷带的手臂，已不见白纱。秦炎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看不见伤口，方文进猜想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你先坐一会儿吧。”方文进的视线只在秦炎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复又低下头。

秦炎这次倒是没有生气，依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方文进仍是仔细的翻看着小苏牧犬，打完预防针又给小狗洗了个澡，再轻柔地帮小狗擦干毛发。那神情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宠物一样，那么小心而又认真，秦炎呆呆地看着，有些嫉妒。曾几何时他也像个小狗一样对着方文进“撒娇”，每次对他的要求方文进都会微笑着答应，不管那是不是合理？可是现在……

方文进依旧是他的文进哥，只有秦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改变。方文进应该也是察觉到这变化的人，却没有阻止，任由这变化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秦炎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条缠绕在他与方文进之间的丝线，在一寸寸变淡变淡……

他又看了一眼方文进，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脸，现在却是那么的陌生。想到这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宠物店，任方文进在身后叫他也未回头。

第5章

午后空闲的时候，方文进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给秦炎。结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过去，对方却是关机，他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兀自发了好一会儿愣。

傍晚时分，黎子轩来了，自然是来领回他的苏牧的。两人聊了几句，自然就谈到了秦炎。

“上午那人谁啊？”

“看样子貌似是认识的人呐。”黎子轩绝对不承认自己八卦，人家只是好奇而已。

“嗯。”“算是邻居吧，从小就认识了。”方文进也无意隐瞒。

“哦……从小就认识？那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咯。”子轩手撑着下巴，语气若有所思。

“……”

“你这样说也没错……”方文进想了想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果然”，黎子轩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复又发现了新问题。

“你们闹别扭了么？怎么见面就干瞪眼啊，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你观察的太仔细了吧，这你也能看出来？”方文进有些无奈，有时候人的好奇心真是可怕。

“你们表现的那么明显，鬼才看不出来……所以我才赶紧走人呀，好给你们留个空间让你们好好交流交流。不过我的苦心好像是浪费了嘛。”子轩兀自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