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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韩岐不断的看着江岚贴了封条又撕毁的行为,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简单的劝慰也没有,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用的感情越深,知道真相的时候越发的不能接受。
而江岚的这种反应不就正是说明了萧萧在她心中格外的重要么,在萧萧的心里江岚也一直都是个好姐姐,这样,也许就已经足够了。
杨河开始的几天会问韩岐萧萧去了哪里,韩岐便按照萧萧的说法说了,刚开始杨河很是高兴,他想萧萧算是有亲人了,后来又不住的埋怨,说这个孩子真是没良心啊,在六扇门呆了不少的日子了走的时候也不给大家打个招呼什么的。可是又过了几天,杨河也沉默了,大约是一种感觉,无法言喻,几次三番对着韩岐欲言又止。
江岚也问过韩岐为何不对杨河说明真相,韩岐只是淡淡说道,他要遵循萧萧的遗愿而已,江岚便无话可说,整个事情过了好些天后之后家里头终于又恢复了原样,只是萧萧住过的房间一直是紧闭的。
韩岐知道江岚每天都去清扫一遍,而当日暴露了萧萧身份的那种香料,他再也没有闻到过。
他不知道的是,江岚甚至因为香料的事情责怪过自己无数次,她一直都觉得若是她没有一时兴起买了那中香料,萧萧就不会死。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跟着大人这么多年了,看惯了悲欢离合,只是这一次,就发生在她的身边,她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无力,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杀人偿命,或者报仇雪恨,孰对孰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这个案子告破之后衡都热闹了好一阵子,无非就是说原先让大家失望透顶的韩岐韩大人硬生生的扭转了败局,给大家来了个措手不及。
白骞就笑呵呵的立在门口夸奖他,“阿岐你可算是将咱们六扇门的面子给挽救回来了啊。”
韩岐正在看府衙递交上来的验尸报告,听了他的话也不甚在意,说道:“老百姓总是喜欢人云亦云,你做的好的时候他们往往看不见,而当你有一点错误的时候,不出半天,大街小巷都就传遍了,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白骞靠在门口,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着进来,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咂咂嘴,半晌才回道:“各有各的难处吧。”
韩岐表示同意,他抬头看了白骞一眼,忽然问道:“你那天追上燕凌了没有。”
白骞忽然听到韩岐说燕凌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后又捏了一个兰花指,一甩,“讨厌~~”
韩岐顿时打了个寒颤,表情古怪,强迫自己转过头,随之而来的便是白骞爆发的大笑。
这是他最近新发现的游戏,那便是寻韩大人乐子,他尝试过了好几种方法,才发现了这么一条最为有效的。
当然,牺牲也很大。
不过为了看平时总是一副淡定模样万事都和他无关的韩大人变色,那也值了!
韩岐终于是忍无可忍,捞起桌上还未开封的砚台就朝罪魁祸首砸去。
这一砸他用了五成的功力,不过白骞显然是小瞧了他,捂着自己的手不住的叫唤,正巧这个时候迟冷进来了,看了他们一眼,对白骞说道:“牛啊,大哥,能够让韩大人变脸。”
白骞一边疼一边努力的亮出一个骄傲的表情,这时候就听随后而来的杨河说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白骞气的瞪他,迟冷笑呵呵的说:“看出来了可别说出来啊,不然咱们白大人多不好意思。”
白骞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好啊,你们两个小子,几天不收拾就要上房揭瓦了,明天全部发配出去。”
迟冷和杨河不屑一顾,齐声说:“发配不发配,那得看韩大人。”
白骞这才想起来这两个已经被他“卖”给韩岐了,顿时没了声音。
韩岐见杨河进来了便收了卷宗,将卷宗面子扣了下来,问道:“可是有事?”
迟冷便道:“大人让我去问询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五月初落剑山庄要开武林大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收到请柬的不仅是各大门派,有些甚至只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新势力,还有一些名声在外的江湖侠客……反正是该请的都有。”
韩岐“恩”了一声,问他,“那么有没有查到浮华宫在邀请之列么?”
迟冷的表情有些为难,他说:“没有查到,只是浮华宫行事低调,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听闻也只是宫内只收年轻漂亮的弟子,渐渐的江湖上就有人说浮华宫是邪门歪道之类的,所以这次他们在不在邀请之列,还真难说。”
杨河也递过来一个薄薄的册子,说道:“大人,这是你要看的训练场的资料。”
韩岐接过,准备打发他们出去。
白骞忽然问道:“阿岐你要那资料作甚,莫不是嫌人手不够?”
韩岐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只是一时来了些兴趣看看张天旭和江小溪的成绩如何,这些天江岚的情绪一直处在低迷状态,虽然他看出来江岚在他面前总是强颜欢笑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又哪能不知道那个丫头的心思,他看看张天旭和江小溪的训练成绩若是好的话,就帮他们告个假,回来陪江岚一段时间。
韩岐心里默默叹气,这也算是利用私权了,真是汗颜,他揉揉眉心,总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像个操心过度的老爹。
他回道:“不是,就是看看天旭的成绩如何。”
说实话这算是他第一个徒弟。
白骞不可置否,手里把玩着砚台,这个砚台还是前些天钱钺送来的,他觉得无聊了,便道:“今日的钱公子怎么还不来送礼啊。”
这钱钺送礼的故事已经在“小门”中广为流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后山的训练场似乎都传开了。
韩岐转回头,翻开扣着的那本报告,继续沉思,关于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想深谈,白骞看他明显回避的模样,就换了个问题:“你不让杨河知道这件事情,就打算这么一直瞒着他?就连一本关于萧萧的验尸报告都小心翼翼的不让他看到。”
韩岐无奈,又解释了一遍,“这是萧萧的遗愿,等到过些日子再说吧。”时间总是能让人忘记很多东西,即使忘不了,也没了当时的感觉。
白骞撩开白袍子,不顾形象的蹲在韩岐的门口,感慨,“韩大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接道:“谁说不是呢。”
如此哀怨的口吻,白骞一听就乐了,立刻站起身来,做斯文状,“钱公子,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实际上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不住的瞧着钱钺的的手,心道是这个倒霉催的这次不知道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面对如此直白的目光,钱钺非常的淡定,他将手中的几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放在了韩岐的桌上说道:“我今日去了一趟景阳,我听说那里的糕点非常有名,便买了些回来,你们尝尝吧。”
白骞就乐不可支的开始撕包装,韩岐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已经开始吃东西的白骞,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实际上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试图将自己和钱钺的关系拉远一点,可怎奈何这人就仿佛粘上了他似地,三天两头来趟六扇门,时不时去自己家坐一坐,熟悉的仿佛两人是多么亲密的朋友似地。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对白骞说道:“白大哥,你将这些点心带下去也给钱穆和孙普他们尝尝吧。”
白骞是何其聪明的人,韩岐刚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美滋滋的提起一盒子点心走了。
钱钺进了屋,韩岐起身关上了门,他刚要开口,却听钱钺的声音先响起,他说:“别说。”
韩岐的动作停滞了下,抬头看着钱钺,这个人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全身带着一股子的书卷气,很难让人想象他是个家财万贯的商人。
他又说:“韩大人,你别说我便有多一天的盼头。”
第三十六章:拥抱
韩岐不是个心软的人,他自然不会因为钱钺的这些话而不舍得拒绝人,换句话说,他就是因为知道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所以办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他说:“钱公子,六扇门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白统领无视门规,让你三番四次进出本就于理不合,日后你便不要再来了吧。”
躲在房顶上偷听的白骞恨不得将手中的青瓦给扔下来,心道是这个呆瓜,如此好的桃花就被他给斩断了,想来钱公子长得不赖,人温和又多金,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喜欢他啊,这是多大的一个筹码。
白骞就在房上认真的想起这个问题,看韩岐如今的年龄也差不多要娶妻了,单不说这个,就没见过他对谁有过不一样的感情。
正想着,就听韩岐的声音淡淡的传来,“白大哥,下来吧。”
白骞抓抓头发,这才发现钱钺已经离开了,他从房顶上翻身下来,进了屋直接开口问道:“我说阿岐,钱钺这人蛮不错的啊,虽然不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但是他可是衡都的一大名人,年轻有为,很不错啊,况且也没有听说过他喜欢去风月场之类的地方……再说了……”
白骞早在得知钱钺给韩岐送了第一个礼的时候就将人家祖上查了个清楚。此刻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
韩岐难得的笑了一下,打断他的话,说道:“他是男人。”
白骞愣了下,难得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问:“男人就不行么?”
这话说得像是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韩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白骞就坐在藤椅上很久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韩岐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心里竟然稍微有些心疼,白骞的事情他早在调任的时候就打听过,这时候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他说道:“不是不行,而是……我对他并无特殊之情,若是不提早拒绝恐怕伤他更深。”
白骞闻言抬头一笑,说道:“我知道。”
只是那笑容里头带着太多的无奈和凄凉,韩岐心中不忍,说道:“我只是一时口快。”
白骞愕然,半晌才意识到韩岐竟然是在给他道歉,不由得好笑,说道:“是我失态了。”
韩岐却道:“其实……我曾经也爱过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的话刚出口,就被匆忙闯进来的杨河给打断了,杨河喘着粗气,扶着门,大声说道:“大人,孙长死了,死在牢里了。”
白骞噌的一声站起来气呼呼的推开杨河走了,杨河一脸茫然的看着韩岐,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怒白大人了。
当然白骞只是生气杨河打断了他正大光明听八卦的大好机会而已。
韩岐见白骞走了,笑道:“无妨,继续说,我记得杨琪死后孙长被关在了府衙的大牢里,这个案子一直没有下来。”
杨河说:“谁说不是呢,孙长下了狱就托人四处打点关系,就在刚刚府衙来人说是他死在牢里了,是中了慢性的毒,已经请人验了毒,是产自热兰萨的阿迪来,推断大约是半月之前下的。”
韩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阿迪来是什么意思么?”
杨河摇摇头,“这名字太绕口,我从来没听过。也难为验毒的师傅了。”
韩岐说道:“在热兰萨语中,阿迪来是公平的意思。所以它被用作这种毒药的名字,一般多出现在复仇的场合。”
杨河恍然大悟,问道:“难道凶手不止一个?”
韩岐摇头,“你说下毒时间大约是半个月前,那就说明杨琪本就是有准备的,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公平了。”
杨河却道:“为何明明已经下毒了,却还要……”
韩岐就道:“大约是想手刃仇敌吧。”
他说完就沉默了下来,其实若是萧萧更加谨慎些,或许……他真的……没有足够的理由……
杨河见韩岐不想再说,便合上门退下了。
转眼就是四月,在张天旭和江小溪两人的陪伴下,江岚的情绪明显转好,白骞从那日错失了打听韩岐感情生活的八卦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任凭他使出十八般武艺都没从韩岐嘴里多掏出来一个字。
钱穆和孙普整日清闲无比,甚至和白骞商讨是不是可以将他们派去训练场挑选即将训练结束的新人们。
迟冷和杨河也难得的清净,杨河整日拿着不从江岚那里讨教来的食谱在灶房里胡乱捣鼓。
如此和谐的氛围下,韩岐的休息日也难得的很准,只是……
有些人偏偏不想让他安生。
院内,韩岐手持白子,钱钺手持黑子。两人对弈已久,清风徐徐,满园花香,当真是一派好风光。
没错,韩岐那日的确是很明确的拒绝了钱钺,只是不久前钱钺提着两壶好酒,站在韩岐家门口,非常有理的说道,你是让我不要再去六扇门妨碍公务,可没说让我来你家啊。
韩岐很是无奈,只是钱公子又说了,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拜访你的,韩大人不能不给面子啊。
……
事情演变的结果便是,衡都赫赫有名的钱钺钱公子没事就往韩岐家跑,休息日更是不用说,江岚甚至很纳闷的问韩岐,是不是钱钺比他更清楚他的作息安排,怎么有时候韩岐自己都忘了是他轮休,钱钺就先提着东西敲开了他的门。
良久,韩岐收子,钱钺笑眯眯的问道:“韩大人,如何呀?”
韩岐就事论事,“心态平和,甚好。”
江岚端着茶水给两人续杯,她对于钱钺经常性的拜访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对自家大人时不时言语中的暗示有些不满,好歹人家公子每次来也是备着好酒厚礼来的,三言两语便要赶人家走也总不是个事儿,不过,让江岚更加佩服的则是钱公子忍耐的功夫。
高,绝对是衡都第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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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段时间江湖朝廷俱是一片平静,但是韩岐却觉得这种令人不安的平静下似乎酝酿着某种蠢蠢欲动。
果然,四月四日清晨,他前脚刚踏进朱红色的大门,迟冷后脚就赶上来将他堵在门口。着急的说道:“韩大人,昨夜得到急报,南山派掌门纪云被人发现死在自家房中,死亡时间为当天夜里,被发现的时候发现时嘴唇青紫紧抿,身体冰冷僵硬蜷缩,没有任何伤口。”
韩岐脚步一滞,转身急问道:“再说一次特征?”
迟冷忙道:“嘴唇青紫紧抿,身体冰冷僵硬蜷缩,没有任何伤口。大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古怪的招数毒药?”
韩岐自然不知,但他立马想到的便是二月份张鹤的死亡,他边走边说:“你知道二月份青岩派掌门张鹤的死么?”
迟冷紧走几步,跟上韩岐,听了他的话,忽然一跺脚,大声道:“我说那里不对劲,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说来又是一起连环案?”
韩岐推开了房门,拉了个凳子给迟冷,说道:“大约是江湖纷争,若是他们没有报官我们就不便理会。只是……”
韩岐皱眉,继续说道:“南山派是中原一个比较大的门派,以南山拳法扬名,掌门人纪云虽然脾气耿直,说话直来直往,得罪的人虽然不少,但他为人好爽,乐善好施,在江湖中口碑很好,朋友也很多。”
迟冷点头称是,韩岐又说道:“这和张鹤的情况很像,两者都是正派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况且死亡日期接近五月份的武林大会,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