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小弈点点头,“嗯,我们班物理课代表,成绩可好了,老拿年级第一。”
褚博睿笑说:“我和他爸读研的时候是一个导师。”
“真的?他爸可是咱们学校校长。”芮小弈美滋滋地说:“那这以后我在学校也算有后台了?爸,是不是呀。”
“美的你。”芮秋笑,抬手给他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
“嘿嘿,爸,你什么时候也买辆车?”芮小弈趴在他后边,两手给他按摩肩部,很是殷勤。
褚博睿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笑。
“怎么问这个?”
“我上大学之后想考驾照,你得买辆车,我好练练手啊。”
芮秋敲了他一下,“还没高考呢,就想着以后了。”
“爸,买吧买吧。”芮小弈抱着芮秋的脖子摇晃。
“好了好了,你再摇你爸非晕不可。”褚博睿笑,转头对芮秋说:“你也别费心买车了,回头我送你一辆。”
芮小弈兴奋了,“褚伯伯可不许耍赖。”
“我是说送你爸,可没说送你,呵呵。”
“那也得说话算话,骗人是小狗。”
“跟谁学的,没大没小。”芮秋说,“赶紧坐好。”
芮小弈吐吐舌头,“爸,我们去哪儿吃饭?你给我带糯米圆子了没啊?”
应着芮小弈的要求,三人去了火锅城吃自助火锅,点了份鸳鸯锅底,芮小弈端着盘子拿着铁夹子正在大厅中央选菜,褚博睿拿了饮料和酒过来。
“百威可以么?”
“嗯。”芮秋点了点头,替他开了一副碗碟,“我以为你会拿白酒。”
“呵呵,已经过了可以随便喝酒的年龄了,除非生意场上应酬,不然我很少沾白酒,尤其那些酒精度高的。”褚博睿说得颇为感慨,“以前把酒当白开水喝,现在可不能了,呵呵,年龄摆在这儿呢,不服不行啊。”
芮秋笑笑没说话。
“还记得那时候么?”褚博睿笑,“几个宿舍的人一起出去喝酒,卫国他们几个联合拿酒灌你,最后还是我背你回去的。”
“你觉得你做了好事?”
褚博睿一愣,笑了出来,“别告诉我你那时还清醒着。”
“我是身体不听使唤,却不是没有意识。”
褚博睿呵呵呵的笑,没再说话。
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去喝酒,他故意拖上芮秋,芮秋那时候才十五六岁,被他们几个合伙轮流灌,醉得不省人事,褚博睿自认不是什么君子,能坐怀不乱。不过褚博睿没真做了芮秋,他也知道,芮秋那小身板架不住他的“炮”,万一折腾出点事,他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没吃上嘴不代表没做别的,比如捆住对方膝盖和双腕面朝下丢床上,掐着对方两屁股瓣,抵在两腿中间换了种方式把人“做”了。
火锅正咕嘟着,里边的火锅料随着汤翻滚着,豆泡和贡丸被顶了上来,浮在热汤中,表面裹了一层红辣椒油。
芮小弈喜欢吃辣,越能辣得他浑身冒汗越合他的口味,芮秋说了他几次,芮小弈依旧辣性不改,所以每次吃火锅,他总占一边辣锅底。
芮小弈在漂满辣油的汤料里唰了一片羊肉,滚热的肉片塞进嘴里,又烫又爽,一边往嘴里扇风一边说:“我以为你会和陈叔叔一起过来呢。”
芮秋还没说话,褚博睿先接下了,他笑着抱拳撑着下巴,“怎么,我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芮小弈把肉咽下去,长长地吐了一口热气,“只是以往都是陈叔叔陪我爸过来。”
“他忙着呢,只等你爸点头,以后都是我过来接送。”褚博睿笑着看了芮秋一眼,朝芮小弈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你留个号,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给我电话。”
芮小弈把手机掏出来给了褚博睿,“我可是很烦人的,嘿嘿。”
“你还知道。”芮秋说,抬手把芮小弈满是辣椒酱的碟子和自己干净的换了,“少吃点辣,上火了有你受的。”
褚博睿呵呵笑着输了自己的手机号,把手机递还给芮小弈,“赶紧说服你爸点头吧。”
“是啊,褚伯伯也不是外人。”芮小弈有口无心,如果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正把他老爸往别人怀里推,不知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芮秋把芮小弈夹给他的五花肉在干净的汤里泡了泡,去了大半辣味才放进自己口中,没有说话的意思。
桌底下,褚博睿伸手搭在芮秋大腿上,点了根烟笑。
三人吃饱喝足,褚博睿开车把人送回学校。
芮秋和芮小弈坐在后排,父子俩靠在一起,芮小弈把玩着芮秋的手,一刻不停地说着学校里的事情。
“我们班这学期有个女生开学报名都没来,大概是不念了吧。爸,你记不记得以前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在班门口看到两个女生打架?就那个染了黄头发,画了很浓的眼影的那个女生,她摔倒你还扶了她一把。”
芮秋有些印象,“怎么好好的不念了,还有半学期不就高考了?”
“谁知道呢,我前几天在学校瞧见她妈妈了,她妈妈那脸化得跟老花猫似的。”芮小弈摇头。
芮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芮小弈的后脑勺翘翘的,挺有精神,“二模是不是快了。”
“嗯,二模过后一个月就是三模了,然后紧接着就是高考,呼……感觉有点紧张。”芮小弈眯着眼睛笑。
“尽力而为就好,你们高考之前是不是有两个星期是给自己复习的,能回家么?”
“嗯,爸,回家你可得给我好好补补。”
前头一直开车的褚博睿开口了,“你这样的正好,你爸跟你这样大的时候那身板可比你小多了。”
芮小弈挺好奇地睁大眼睛,一双黑眼睛乌溜溜的上下打量芮秋,一对小鬼爪在芮秋身上摸来摸去,“现在也挺瘦的,嘿嘿,不过摸着不咯人,爸,你骨头缝里其实藏着肉吧,哈哈。”
“是啊,趁你不在偷着补的。”
“还别说,真胖了一小圈儿。”芮小弈两条手臂圈着芮秋的腰,脸埋在芮秋肚子上拱了半天,“肚子上的肉倒不多,你这肉果然长骨头缝里去了。”
褚博睿从后视镜上看着这对父子,跟看电影一样,津津有味。
从芮小弈那儿回来,天已经黑了一半,路灯和霓虹灯相继点缀着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并不比北京、上海那样发达,却多了份淡泊和宁静,尤其这样的夜晚,车子从立交桥上驶过,隔着车窗看桥下的景色,就像泼墨画上闪烁着几点浅浅的色彩,炫丽而不张扬。江水在夜幕下静静徜徉,流动的速度也缓了下来,风从江面上吹过,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远处有低沉的鸣声传来,像是轮渡,却又更加旷远,竟像是从民国老上海码头传过来的一样。
车厢里播放着舒缓的布鲁斯音乐,芮秋身上搭着褚博睿的外套,安静地靠在座位上,车窗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风吹来,撩起他额前的头发。
白净的面颊,柔和的五官,还有夜风中飞扬的乌黑发丝。
平日里就不会打扰别人的人,此时更加安静,车厢里除了音乐只有对方鼻尖浅浅的呼吸,均匀而轻缓。
褚博睿抖了根烟出来,却没抽,只是叼在嘴里,不掩岁月痕迹的脸颊露着笑。
车子开进小区,绕着花坛转了大半个圈拐进另一条道,在芮秋家楼下停住,车子熄了火,褚博睿坐在座位上抽着烟,窗户开了一半,一条手臂担在车玻璃上,掸烟灰,散烟味。
他想,也许他该早些和芮秋把关系敲定,那么现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人抱上去,然后在这里留宿。
又或许,他今晚就可以把这层关系捅破。
第 11 章
褚博睿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一边的芮秋已经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喂?妈?”芮秋坐起身体,伸手跟褚博睿打了个招呼,开了车门下车。
这一通电话打了近半个小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算了,这事不急在今晚。褚博睿丢了烟头,把车开到芮秋身边按下车窗,“我先回去了。”
芮秋没料到他竟然在这边没走,“嗯,好,路上小心。”
见褚博睿走了,芮秋把心思重新转到电话上边,“妈,你先别急,这事大嫂知道吗?”
芮家老大芮明和妻子蒋晓梅结婚二十多年,女儿下半年就大学毕业了,学校谈的男朋友年前也带回家给长辈看过了,不出意外,今年国庆两人就结婚领证,明年芮明和妻子就可以抱孙子了,可谁想到在这个时候,芮家老大会在外头闹出丑事来。
对方是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却已经把他的孩子生下来了。
这事原本家里人都不知道,芮家老大和老二一起喝酒的时候,酒喝多了才把事情抖了出来。
老二芮彬回家就把这事跟妻子说了,他千交代万交代让妻子嘴巴严实一些,可芮家二嫂是出了名的大嘴,事情到她耳朵里不出一个小时就传到了芮母那里。
芮家二老是又气又急,哪里想到一向本分老实的大儿子会闹出这事来,老两口一时六神无主,这才给老三打电话。
芮秋当晚就给芮明打了电话,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无力,“是个儿子。”
芮秋靠在窗户边,窗户上映着他安静的身影。
小区最近弄了美化工程,小区里边的绿化都缠上了一层层的彩灯,一到晚上,整个小区就被装点得璀璨夺目。
金灿灿的彩光无声地落在窗户玻璃上,勾勒出芮秋沉静的面部轮廓。
芮家老大在电话里和芮秋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两层意思:不想破坏现在的家庭,但是舍不得外边的儿子。
芮秋忽然想起了陈朗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这辈子就TM想要个大胖小子。
芮秋沉默了,电话那头芮明之后说了什么,他也没仔细听。
这事之后一个多礼拜都没有后续消息,芮秋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问情况,芮母都说没事。
芮母的话并没让芮秋放心,他把电话打到了自家妹妹那儿,这才知道那边早已经闹翻了天。
芮家大嫂不知从哪儿知道的事情,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前脚救护车的担架刚把人送进医院抢救,后脚她娘家人就到芮家大闹了一场,砸了许多东西还打伤了人,芮家大哥被小舅子打破了头,芮父在劝架的过程中崴了脚,又引发了心肌梗,在芮家大嫂之后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褚博睿给芮秋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的时候,芮秋人已经在上海火车站了。
芮秋这趟走得急,身上没带别的东西,除了一身衣服,只带了手机、一些现金和两张银行卡。
打听清楚了芮父和嫂子住院的医院,芮秋直接打了车过去。
人来人往的医院,随处可见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推着担架车的护士以及病人家属,即便是十四层楼,走廊里依旧飘散着挥之不去的呛人药味。
芮秋推开房门,病房里放了四张床,他父亲躺在最里边靠窗的床铺,床头的铁架上挂着三瓶点滴瓶,妹妹芮玲怀里抱着刚满五岁的女儿,正在收拾吃剩的饭菜。
“三哥,你怎么来了?”芮玲转身正要洗饭盒,瞧见了芮秋。
芮秋示意她轻点声,“我过来看看,爸怎么样了?”放下手里的水果和补品。
芮玲把地上别人过来探病送的水果和花篮拎到一边,拉了个板凳给芮秋,“没什么事,血压已经稳下来了,医生说再住两天院观察一下情况就可以回家了。”
芮秋点点头坐下,“妈和其他人……”
“刚回家,妈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二哥和二嫂好不容易才把她劝回去。”芮玲叹了口气,“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哥这事做的……”
“大哥和大嫂呢?”
“大哥前两天还在这边,爸醒了之后把他赶走了,现在在家里待着呢,嫂子昨天下午出的院,刚出院就被她家里人接回家了,话都没跟我们说一句。”芮玲削了个苹果递给芮秋,“好歹医药费都是我们付的,再怎么样出院也得说一声吧。”
芮秋接过苹果,拿在手里没有吃,“让爸在医院里多住两天,仔细检查一下,医药费和住院费算我的。”
“这怎么行,我们几个都说好了,每人拿两万出来作为爸的治疗费,剩下的就给妈收着。”芮玲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怀里的女儿安静地枕在她肩头睡觉。
兄妹两说了会话,芮秋留下两万块钱,下楼预付了几天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之后就回了家。
芮母和家里人的情绪经过这些天已经稳定下来了,芮秋没多提大哥和大嫂的事,只就芮父的病和母亲说了些话。
芮家老两口住的是老式居民楼,芮秋兄妹几个早些时候就说几人凑钱给二老买套新房子,二老死活不肯,说挣钱不容易,不许子女乱花钱,又说这里房子虽然旧,买菜看病都挺方便,周围邻居又都处熟了,舍不得走,于是买房的事就搁下来了。
房子是两室一厅,老两口睡一间房,芮玲和丈夫因为芮父住院的事,暂时在这里住着,一家三口占了另一间卧室。
芮秋事先并没有打电话说他过来,家里一时没有给他睡的地方,芮母让他睡他们的床,芮秋自然不同意,最后骗她说自己在外边已经定了旅社,芮母这才没坚持。
芮秋陪芮母说了会话,妹妹妹夫一家子已经回来了,还买了菜。
芮玲在家里是老幺,几个哥哥从小就宠着她,结婚之后,丈夫又疼她,她到现在也只会煮饭,连个土豆丝都不会炒。
芮母下厨,芮秋在里边帮忙,几个人这才吃了顿热饭。
芮秋在外几年,自家小外甥女已经不认识他了,这小姑娘又是个离不得妈妈的,娇得很,别说芮秋,就连她外公外婆她都不肯亲近。
饭后不知谁惹了小娇气包,她又哭又闹,吵得芮母都受不了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动不动就哭。”芮母把嘴一撇,伸手戳戳自己儿子,“急急忙忙坐了大半天车,你也累了,早些过去睡一觉,在我这儿能把人吵得脑子疼,好好睡一觉,啊。”
路上,芮秋就接到了褚博睿的电话,问他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芮秋在火车站的时候只跟他说自己家里有些事,具体没说是什么,如今褚博睿问起,他只敷衍了两句,没多说别的。
褚博睿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见芮秋不愿多说,也就没追问,“听你说话有点喘,干嘛呢?”
“刚爬了一座山,很久没运动了。”
“呵呵,你那儿还有山?”
“嗯,山上有石头搭的台阶,上边住了几户人家,一时兴起上去转了一圈。”
褚博睿在那边笑了几声,“吃过饭没有?”
“刚吃过,不说了,我手机快没电了,等会打给你。”
“嗯,好。”
芮秋挂了手机,抬头瞧见马路对面一家旅馆。
登记,预付了三天的钱,芮秋在楼下小超市买了几样日用品。
手机在房间里充电,芮秋买完东西回去,在房间自带的小浴室洗漱一番,换上才买的睡衣,靠在床头就给褚博睿拨了电话。
芮秋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和褚博睿讲电话,两人聊了会,各自道了晚安。
外头路灯早就亮成一片了,即便街上两边灯火璀璨,依旧可以看见上空黑透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