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是我的心在跳。”
我被这话吓得手赶忙移开,生怕压着这小子了。
但肚子那儿传来了一个异状,我低头就见到他的小手掌把肚子撑起了一小块,现出一个轮廓。然后轻轻地移动到我的手边上,捉住了我的手指,贴上小肚子。
“爹。”这个稚嫩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喊在了我的心底,全身都被他叫软了。
“……儿子。”等我呢喃出了这一声时,整个人都麻了,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这时的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孩子是怎么样的,是怪物也好,是人类也好,他都是我儿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魏庄把我抱得更紧了,头蹭了蹭,亲了下我脖子,声音温柔地唤道:“老婆。”
我本来应该感到怪异的,因为我是个男人,一直标榜着老婆是女人的专属称呼。可此时,我却觉得无所谓,这亲昵的语气,紧贴的身体以及儿子和我碰触在一起的手,都让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馨的事儿了。
我喜欢这个感觉。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我喜欢这一刻,就是这样。
45.长生不老玉
如果这种闲散的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那一定是我们交了好运气。
我很担心景衔的到来,因为那家伙不是个人。现在我这拖家带口,又一尸两命的状态肯定不能面对那样的状况。可有时候不是我不去,事情就不会找上门来。我安心地过了几天这样悠闲的日子,每天就是上班,从邮件中选取地点较远的地方,准备出公差,也算是顺便躲开景衔。下班就回去陪魏庄和儿子,那小子日益呱噪,整天嚷嚷着要名字。
魏庄立刻就给他取了一个,叫做魏华文。这个名字一听就带着那种旧社会的气息,我觉得还成吧。
但小孩儿非常不乐意,非要我给他取,还非要跟着我信。但我这个文盲哪能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连说了几个,魏庄都是一脸鄙夷的状态,小孩儿却极为高兴。最后我被魏庄的目光鄙视得没法了,只得怒吼道:“我叫沈曦,你就叫沈小曦。就这么定了。”
魏庄这次倒是没表示什么,那脸都懒得看我了,估计是没见过我这么懒的人。
不过小曦这个名字,倒是定下来了。
这样的日子不过持续了几天,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那个警察一脸凶狠地盯着我,出现在了我家门口,手撑着门不让我关上。我看着他,一身制服,大盖帽,眼睛在帽檐下,不大,但看起来很有型。
“我要你协助调查。”他说,目光里全是威胁,似乎我敢说个不字,他就会咬断我的喉咙。
但是对于他,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是一个一直认为是直男的朋友的男朋友,一个从根本上来说莫名其妙的,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我就问他:“是公务,还是私事?”
没想到他带给了我一条令人崩溃的信息,他说:“大明不见了。”
“什么?!”我急了,慌忙拉住他的衣领问道:“你被人报复了?”
在这个世界上警察和记者都是高危职业,两者都是为了发掘真相、事实而存在的。但有些事实是黑色的,他们见不得光,一旦暴露于天光之下,就会展现出臭虫的丑态。因而这两个职业的人也是会遭受到报复的高危人群。所以,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人惹下的仇家太多,让大明跟着遭了殃。
他一把挥开我的手,怒道:“是你!你们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你完整地告诉我宁蚚,还有你和大明都知道的一些事。”
“为什么?”我问他。
那个警察目光不善地盯着我,嘴角歪笑着,一副随时会攻击我的样子。“因为罗大明接手了你未完成的案件,然后失踪了。”
我未完成的案件?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我想了半天才想到那一件事情,就是某中学女生发现死去的人又活过来的事情。我叮嘱过大明,叫他在我回来之前都不要去处理。但是我回去之后,因为已经找到了宁蚚的行踪,反而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大明估计是看我没有想去的意思,就自己去了。
不对啊。我今天下午都还看见大明出现公司的。
我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警察问道:“大明失踪多久了?”
“不到两个小时。”
……
“你开玩喜吧,哥们儿,不到两个小时你就说他失踪了?”我有些无语,这不到24小时的都不叫失踪,但是这个做警察的人反而在不到2个小时之后,就让我协助去找自己的同事。这也太搞笑了吧。
“他失踪了,但是这个时间点不能立案,所以我要你去帮忙找。”他简洁地陈述了事实,倒也让人觉得有些道理。而且那件事情本来就蹊跷,又加上大明单刀赴会,确实很让人担心。
警察一见我松了口,就要求我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我见他还站在我的门口,就转身放了他进来。忽然,心里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是儿子在提醒我:“爹,这人有古怪,要小心。”我看了眼魏庄,他就站在一边观察着这个警察,而对方完全看不见他。
我顺势请这个人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上下打量他的姿态。他用的是端正的坐姿,眼睛看着地面,一副心事重重却兀自镇定的样子。这样的人看起来还是很正直的,前提是我忽略掉那天他和大明在一起的场景。
“他身上有个东西,不知道好坏。但是你无需害怕,有我在。”魏庄飘到我跟前,轻声说完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我没想到魏庄也这么说,看向这个人的眼光就变了,主要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的身上居然有古怪。他最古怪的应该是性格吧?!
他抬头看向我,眼中原本的忧虑神采全部消失了,直接对我问道:“那个叫做宁蚚的人也已经死了,而大明这次要去巡查的案情也是跟死人复生有关,以及在今天之前,这个案子是由你负责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完成这个案子?”
我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些事情,立刻答道:“这个案子之前确实是我做的,但后来因为受伤而请了假之后,就将这个工作荒废了。”
他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样的一番说词吗?”
我皱起了眉,继续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别装了,你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对吧?”他挑眉说道,眼神是笃定的。这句话却把我吓得一惊,主要是没有想到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到这些人的存在。他的手伸进衣领里,摸出了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圆环,上面刻了镂空的祥云图案,玉环的中间是空心的,环里有两个小球在来回晃荡。
我不禁觉得这个东西非常眼熟,似乎在哪个地方见到过。就好像……他曾经属于过我……
擦!我记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了,就是这个东西,害得我差点被干尸给打死。没有想到这个警察居然带了一个跟那个玉镯一样的环在身上,我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东西就是魏庄和儿子口中所说的古怪之物。
“你猜这是什么?”那个警察拎着这玉环晃荡了一下,有种炫耀的感觉。可我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这警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骄傲的神色,大声冲我说道:“海中玉。”
“什么?!”这句话是魏庄吼出来的,他震惊地看着警察手里的东西,脸色刷白。而我却更加疑惑,这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关键是这个石头跟其他的玉石有什么不同吗?
“这是做什么用的?”我想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莫非是桃木剑的加强版?
警察同志不笑了,表情是严肃的。他吐字清晰地告诉我:“长生不老。”
“什么?!”这是我叫出来的,因为太震惊了,一个玉石就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这不是坑爹吗?
46.以身涉险救友人
我看着那个警察,警察同志也望向我,眼里含着的神色带着丝丝引诱还有鄙夷。
“你想要?”他轻巧地说出这三个字,却把我弄得一愣,忙问:“你说啥?”
他拎着玉石的手又晃了晃,那个圆环就像是催眠师手中的怀表,左右摇摆,还真带着那么一丝蛊惑的意味。我这才明白了他刚才说了句什么,不甚明了地看向他,心里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的。
“这东西可会令人长生不老。”他一边说一边将玉石捏在了手中,那眼睛里的引诱更加明显。魏庄被他这种眼神惹得走到我身后,双手紧紧地捏住了我的肩膀,那带着凉气的话语钻进我的耳朵里,“别听他的,海中玉是怪石,你无福消受。”
我瞟了眼魏庄,再看向这位警察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从我身上投向了我的身后,莫非他看见了魏庄?
答案当然是没有,他的视线像是钉子一样钉在魏庄身上。可我身后的鬼却毫不在意,仍旧两手抓着我的肩膀,只是力道小了些。他的头从我的左耳边移到了右耳边,冰凉的下巴尖搁在我的肩膀上,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可那个警察的视线还是没有动,仍旧看向我的左后方。
这下我知道他是看不见的。
那警察看了一会儿,就垂下头,眼神向上瞟似地看着我:“这屋子果真有脏东西。”他嘴角撇了一下,下巴微微抬起,“我们来做个交易。”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因为这警察怪得很,根本就没有一点警察的正气,反而有种黑社会头目的威严。按说我这工作接触到的警察也不在少数了,不同的人见到的也挺多,但从没有谁比这个人更特别。他明明浑身带刺,让人觉得可怕的同时又让人质疑,这货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在这个世界上猖狂的。
“你身后的脏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他说完这句话就等着我回答,双目不移地盯着这边。我点点头,对此不置可否。魏庄抓在我肩膀上的手却陡然一紧,我赶忙转头看他一眼,反正现在也没有了掩饰的必要。只见他还是看着那边,绝美的侧脸,腮边一抹嫣红。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鬼又想到了些什么。再看那警察,手捏成拳,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胸口,用十足地鼓动语气道:“你帮我缉凶,这块玉就归你。”
“不用了……”我本来想说的是就算你不给我,我也会去救大明。毕竟这事儿也是我引出来的,没想到魏庄在用力抓我一下的同时,那个警察炫耀一般地开口了:“先别急着拒绝。这海中玉确实能够长生不老,但能够享受此福的都不是人。可他还有另外一个能力。”警察同志双眼发亮地看着我,仿佛这个能力是多么的了不起。
但……这个能力确实很了不起,因为那是——死而复生。
我惊讶得瞪大双眼,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怪不得魏庄会抓我一把,怪不得这个警察那么得意。因为这个能力对于鬼来说,诱惑力太大了。我看着魏庄,忽然懂了,没有谁愿意死于非命,没有谁不想重活一次。哪怕世界翻天覆地,能活着就是个好事。
或许是受了魏庄的影响,我现在也激动了,细胞在叫嚣着,迫使我大喊一声:“一言为定!”
警察同志很爷们儿地站了起来,伸出手特别欧美范地与我碰了碰拳头。我心里霎时有种击掌为盟的感觉。但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喜悦,魏庄能死而复生,也是一件好事。反观魏庄,倒是从头至尾的冷淡模样。
我心中有些无语,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现今已是月上中天,我将这事儿梳理了一遍,透露了大部分给齐寅,这是那个警察的名字,说是他老爸看这娃是寅时生的,便取名为齐寅。
我心想原来还有跟我一样不靠谱的爹,内心中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齐寅一句话就将我拖入了更深层次的黑暗。原来上次因为宁蚚的事情去报了案之后,他们就对此做了一番调查。而调查结果发现不仅仅是宁蚚一个特例,在全国各地都相继出现过死而复生的人。但最后这些明明死亡的人却聚集在了一起,像是一个毒瘤,越散越大。
而他们在侦查宁蚚的过程中,前后发现了好几个多年前就被断定为死亡的人。其中跨度时间最久的,竟然长达二十年之久。可二十年光阴已逝,那个人却像是把时间凝固在了脸上一样,丝毫不见变老。他们觉得不对劲了,但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又不值得进行大面积侦查。最后上级部门下达指令,命各地将侦查成果移交上级,由特别部门进行进一步排查,这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
“根本就不可能找人来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查到!”齐寅不屑地哼了一句,眼睛闭上又睁开,那里面的愤怒慢慢化开。
“那你知道大明失踪前去了哪里吗?”我也皱紧了眉头,只想尽快确认大明的安全。这事儿就是黑吃黑,魏庄显然吃不掉景衔。而叔父还不知道在哪里囚禁着。可大明如果不救出来,万一变成个人彘什么的该怎么办?但万一又遇上了景衔,怎么办?
我们根本就不够那么怪物喝的。
我一问出,齐寅的眼光就变得幽暗,咬牙切齿地道:“华阴街。”
“啊?!”这个名字把我弄得面孔扭曲,因为那里可是有名桑拿一条街。公安机关不止一次地对那里进行整治,黄赌毒依然不改。
大明怎么会去那儿?他该去的地方不应该是一所中学吗?
莫非是在这里发现了线索?
我脑海里的华阴街是个诡异的地方,那里说是一条街,其实更像是一个小城市,某些人心中的桃源乡。那里或美或丑的站街女,门扉敞开灯光暧昧的按摩店、理发厅、桑拿房,一个个装饰夸张的酒吧。为什么这里能屡禁不止?
因为这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而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这里是犯罪的高危地,却也是让其它地方犯罪率减少的功臣。而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把罪犯都集中在一起,总比分散了好监管。
当初我也认为既然好手好脚,身为一个女人愿意做这种事情还真让人接受不了。
但作为一名记者,肯定会或多或少地认识一些同行。其中一个参与过扫黄专项行动的朋友告诉我,很多人进入到这一步并不是一开始就为了满足不劳而获的心理,而是被逼迫。被人卖到了这里,即将在街上饿死,或者家中有人供养。就是这些理由,让他们有了堕落的借口。
我在来这里之前还有些纠结,因为肚子里有小孩,还是一个对外面的世界很有知觉的小孩儿,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沈小曦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为难,一改往日气死人的态度,乖巧地说道:“爹,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学坏的。”
好吧,要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
华阴街在西城,我住在东城。开车也要半个多小时。等我一到了那里,众位女士就双眼发光了,全都先看车再看我,最后一致将目光投射在齐寅那儿。我估计是我的土鳖气质让他们认为我是司机了。
这里有很多桑拿房、站街女,但就像是物品一样。那些女人一个个地离去,不一会儿就有新人补上。路边的垃圾桶上,挂着用过的安全套。我的手被魏庄牵着,后者进入这里之后就双眉紧蹙。我见他那副模样,也知道今天这是在玩命。
毕竟景衔上次就是要杀了魏庄,这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现在却又送上门去,着实让人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别怕,这次我们这次主要是找到大明的行踪,那个景衔不一定会在这里。”我伸手抓住魏庄的手,头也不回地安慰道。忽然脸上一凉,我转头看去,竟然是魏庄亲了我脸一下。此时他已经转开了头,聚精会神地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