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下——楚怀忧

“第三子？那爷爷还有一个儿子？”苏忘忧问道。

“是。他叫苏云墨，可是他当年投靠了叛臣，做尽了坏事，不但要杀你爹爹，而且还要杀你的爷爷，最终，落了一个惨死。所以说，人不能作恶，否则，终得恶报。”楚怀忧道。

苏忘忧点点头，没有说话。苏云衣听到这些话，便很自然地想起了苏云墨，想起了苏云缠，和他的爹爹，他的娘亲，以及悬剑山庄。

楚怀忧继续道：“你娘亲是碧幽谷谷主端木清的孙女端木剑惜，当年你外祖父端木清过世的时候，我们曾经带你去祭拜过，只是你当时年纪尚小，不曾记得也就是了。”

“哦。对了，我娘叫端木剑惜，那日来的舅舅叫做端木剑震，是了，是了。”苏忘忧想着，又道，“舅舅呢？昨晚他不是被当做了人质，被你们救了吗？”

“他没有等我们睡醒，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楚怀忧道。

端木剑震的性命是用苏忘忧换回来的，端木剑震显然觉得甚无颜面，自然尴尬于见到苏云衣和楚怀忧两人，自行便去了，而苏云衣心急于搭救苏忘忧，也自然没有再理会他去何处。只是，我想，他断然不会就这般乖乖地去了，多半还妄要去搭救苏忘忧，毕竟他是被魏勋带过来的，知道寒烟湖，知道渡仙坞的所在。但愿是我多想，端木剑震没有这般鲁莽，否则，他定然又会被两兴门擒住，这些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场？

楚怀忧遂将当年自己和苏云衣怎样收到了悬剑山庄发来的帖子，怎样出了离合宫，怎样被人给盯上了，怎样进入了小夜舫，又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一一说了清楚，后来，月兴门的人怎样在他满月那日闯入悬剑山庄，设计害死了苏云缠和端木剑惜，又怎样被打退，自己等人怎样去寻仇，敌人怎么死的，又怎样逃脱的，也详详细细地讲了。

苏忘忧只听得心神俱颤，心潮澎湃，爱恨交织，许久无言

第165章：访仙缘

又行了一夜路，再一日中午，苏云衣和楚怀忧终于到达了仙缘国，仙踪城。郑连双亲自到城门外迎接。

苏云衣骑在马背上，看到经久再见的郑连双，一袭龙装，挂着披风，比之当年更加成熟而威严，心里竟莫名地自惭形秽起来。郑连双的身旁正是皇后水姿。

苏云衣再望向楚怀忧，他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仍旧是一脸的淡然。

莫笛早就坐不住了，一个翻身下马，抢步跑去，跪下道：“笛儿叩拜父皇母后。”

“起来吧！”郑连双淡淡地道。

“笛儿快快起身，这一路可辛苦？”水姿赶忙上前搀扶起他来，笑问。

“笛儿不曾辛苦，谢谢母后关心。”莫笛钻到水姿的怀里，答着话。

这时，苏云衣和楚怀忧也已经下了马，郑连双赶忙迎了上去，站在楚怀忧的对面，缓缓说道：“你来了？”

楚怀忧点点头，说：“我来了。”

“听说你要来，本来还不确信，叫人仔细询问了，才知道你是真的要来。”

“笛儿自己回来，不比去时，难免不叫人担心，所以这才一路随他过来了。”

“主人！”这时，陆沉和郄飞从接驾的队伍中走了出来，跪地道。

“起来吧。”楚怀忧瞧向他二人，似乎并未有许多改变，点点头，应道。

“苏公子安好？”郑连双遂与苏云衣说话，又看见他旁牵着的苏忘忧，便道，“这便是忧儿？”

“正是。忧儿，快快喊叔叔。”苏云衣道。

“叔叔。”苏忘忧唤道。

随后，水姿又过来寒暄，你言无语，说了好久，这才起轿回宫。

苏云衣和苏忘忧同乘一轿，苏忘忧不好生坐着，只顾揭开帐帘，四处张望。很快入了城，只见得街道建筑，商店作坊，人流物事，甚是繁华，只听得叫卖声，哄笑声，吵嚷声，好不热闹。

苏忘忧道：“这里虽然不及离州，但是却也差不了多少。”

“嗯。足见，笛儿的父亲是个明主。”苏云衣道。

走马观花地进了皇宫。仙缘的宫殿白壁蓝顶，高敞明亮，是以气势恢宏的建筑为主，不同于大顺的皇宫，朱墙金瓦，富丽堂皇，风格华贵。苏忘忧见了，更觉惊奇，便道：“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忘忧哥哥，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我一会带你去。”莫笛有些兴奋地凑过来，讲到。

“好。”苏忘忧点点头。

郑连双早就预备下来宴席，自己陪同着楚怀忧坐在了首位，苏云衣挨着楚怀忧坐了，苏忘忧挨着苏云衣坐了，莫笛又挨着苏忘忧坐了，水姿自然要挨着郑连双坐了。在下首席上作陪的是京城中的要员，丞相将军和王爷之类。

在席面之上，不免要虚与委蛇，说一些官话套话，什么“上国使者来访，下国荣幸之至”，又有“两邦和睦，百姓欢颜”等等，苏云衣听了甚觉无味，便不搭言，只顾吃了些食物。

后来朝臣散了，郑连双将苏云衣和楚怀忧请进了书房，命人牢牢地守着，苏云衣叫苏忘忧随着莫笛去玩了，三个人这才坐在一起，说了些话语。

“忧儿虽不是公子亲生，但果然是悬剑山庄的血脉，器宇不凡，大气早成。”郑连双道。

“笛儿才是大气早成，小小年纪行为言谈甚是妥当，聪明乖巧不让某人。”苏云衣说道。

楚怀忧知道他所谓的“某人”是指自己，却只是淡然一笑。

“笛儿虽有些小聪明，却不及宫主。宫主小时候，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哦？他小时候什么样？”苏云衣听郑连双说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楚怀忧皱了皱眉，把话题引开，道：“只是不像某人笨的可怜也就是了。我瞧着笛儿是越瞧越喜欢的，只想着怎样变个法子叫他随了我去才好。”

“这倒也好办？叫他拜你做个干爹，也是齐全的。”郑连双道。

苏云衣和楚怀忧听了郑连双这话，不禁彼此相觑，楚怀忧道：“果真？”

“嗯。一会我就下令设坛，等晚上便叫笛儿认了你。”郑连双道。

“哈哈……”楚怀忧听了，大笑出口，笑罢了，却道，“只是不知道水公主意不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

“哦？她……”楚怀忧想必是要说，这几个月水泽那边已经开动了，不知道水姿是否会有附和，只是没有好开口，便把话给拦了回去。

郑连双见他这样，也就明白了，道：“当年你叫陆沉和郄飞随了我来，我便叫他们保护公主，名为保护，实做监督。起初，陆沉拦回来了她与水泽之间往来的几封密函，起初是将仙缘的一些情报告之给他，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再后来索性便劝说水泽不要对仙缘下手，后来笛儿降世，她与那边的勾连也就断了。”

“想必是你对她好得很，日久生情，也就慢慢感念与你，再久了，便也就认定了是你的人了，这样却也好的很。”楚怀忧道。

“嗯。近日，你传来消息说水泽有动，叫我好生观察日兴门在江湖上的动静，我却发现他们似乎出离了仙缘，入了大顺去了。”郑连双道。

“不错。衣亲眼见到了日兴门的门主在规城。”

“哦？他们在规程？做什么？”

“杀笛儿。”

“杀笛儿？”郑连双听到这话，顿时一惊，茫然地望着楚怀忧。

楚怀忧便将来路上的事情跟他讲了：水泽如何布局，如何安排两兴门，两兴门如何想将他们炸死在三合庄，又如何擒住端木剑震，逼迫交出莫太子，他们如何偷鸾换凤，又如何救出了苏忘忧，一一说了。

郑连双听了，不禁怕案而起，怒道：“水泽野心勃勃，收揽人物，运筹武林，千方百计设局加害，定然不能叫他好过！”转而又道，“也幸亏是你们，换做别人，只怕他的诡计已然成功了！”

第166章：干爹爹

“莫笛叩拜爹爹！”莫笛在楚怀忧的面前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八个头。

楚怀忧欢喜地将他扶起，道：“笛儿请起。”

“谢爹爹。”莫笛同样欢喜无限。

“笛儿以后要谨遵干爹爹的话，知道吗？”郑连双道。

“笛儿知道。”

“有楚叔叔为笛儿作保，相信笛儿此后会更加平安康泰。”水姿在一旁也道。

苏忘忧却不悦了，他撇着嘴，望着莫笛和楚怀忧亲热的姿态，转身对苏云衣道：“爹爹，二爹爹他，他怎么能收莫笛做义子呢？”

“这有什么不能的？”苏云衣低眉问他。

“就是不能啊，你们，你们都是我爹爹啊！”苏忘忧说着，便委屈起来。

“呵呵。是你爹爹，迟早也是别人的爹爹啊。”苏云衣道。

“嗯？”苏忘忧没能明白苏云衣这话里的意思。

仪式完毕，苏云衣和楚怀忧回到房间，刚要休息，莫笛便推门进来了。

“迪儿？”苏云衣见他来了，便唤道。

莫笛蹦到床边，蹭到床上，道：“爹爹，叔叔，迪儿今晚要和你们一起睡，好不好？”

“呵呵。一起睡？好。”楚怀忧答应的爽快。

这时，房门又开了，苏忘忧又怯怯地走了进来，道：“爹爹，二爹爹？”

“忧儿？”苏云衣见到他，不禁一愣。

苏忘忧见到莫笛在床上赖着，便三步两步地踱过来，问：“你怎么在这？”

“忘忧哥哥？我来和爹爹一起睡。”莫笛道。

“一起睡？”苏忘忧闻言，便诧异地道，“你是太子，寝宫舒服得很，干嘛过来凑热闹？”

“没有，我想和爹爹一起睡。”莫笛道。

苏忘忧身子一挪，也挤到了床上，道：“今晚，我要和爹爹们一起睡的。”

“怎么，忧儿也要一起睡？”苏云衣一愣，心想苏忘忧自打懂事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今晚怎会跑来蹭床？想来，毕竟是异国他乡的缘故吧。

“嗯，忧儿想跟爹爹一起睡了。”苏忘忧说着，挤进了楚怀忧的怀里。

楚怀忧接住他，嘴角边勾起一抹笑来，然后瞥向苏云衣，苏云衣明白他的意思，便把他抱了过来，说：“这床哪里挤的开四个人？你若想和爹爹睡，爹爹陪你到房间去睡，但是你可不能像小时那样，再尿床了？”

苏忘忧听到“尿床”二字，脸色顿时一红，忽道：“爹爹只会说我，那个时候你和二爹爹晚上打完架之后，也总会尿床的！”

苏云衣听了脸红得比苏忘忧更厉害，楚怀忧到不以为然，只“哈哈”的笑过，道：“忧儿，那可不是尿床哦。”

“不是？那是什么？”苏忘忧疑道。

“那是男子汉长大了的证据，等你大了，自然会知晓。”楚怀忧本想再说，却见苏云衣直直地瞥着自己，便不再说了。

苏云衣赶忙抱起苏忘忧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郑连双邀请楚怀忧出朝去了，苏忘忧也随着莫笛到宫里各处去游玩，苏云衣一个难得清闲，来到御花园，却又见到了陆沉和郄飞。

两人行过礼，苏云衣便问：“许久未见了。”

“嗯，时间飞走，记得第一次见到公子时，公子稚气未脱，同苏庄主在一起，不知苏庄主近来安好？”郄飞道。

“爹爹，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上月通信，只说是安好，勿念。”

“嗯。还有就是谢谢公子。”郄飞道。

“谢我？什么？”

“谢公子不计前嫌，救我性命，又收我到了离合宫里，这才能够认识沉哥。”

郄飞说着，拿眼角瞥了陆沉一眼，眉目之间的情思尽露无遗。

苏云衣也能明白的，只是想起当年，陆沉曾跟自己言说过，他对沈修之间的情谊，只是沈修已然为了韩昭殒身而死，想来，情随境迁，时间已经隔了这么久了，这么久以来，陆沉早晚面对的独是郄飞一人，有这样的结局却也是欢喜的了。

陆沉依旧冷若冰雪，比之楚怀忧，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他道：“修哥也曾说过，这个世上最难得的，是一个人真心真意地对你好。那年陪公子去寺里，那个大师又说，人不能执着于是非好坏，该与不该，爱了便是爱了，哪怕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爱他却也自有你的道理。现在他对我极好，我便是要同他在一起了。”

“嗯，好得紧呢。”苏忘忧喜道，听到他说“寺里”“大师”，自己便也想起来前生寺和无缘大师了，不过现在想来，果然便似恍如隔世了。

郄飞见他沉思了下来，道：“公子在想什么？”

“没。”苏云衣心里在问，后来前生寺被烧毁，无缘大师他们去了何处呢？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你和楚怀忧是长长久久的，与无缘大师却只是数面之缘。”

而我和于航算什么呢？有缘还是无缘？

正想着，忽听到花丛那头传来说话声，听声音正是苏忘忧和莫笛，只听道苏忘忧道：“原本以为爹爹是我的亲爹爹，二爹爹也是最疼我的，可是出来以后，才知道，爹爹不是我的亲爹爹，二爹爹也不是最疼我的。”

“忘忧哥哥，你别乱想了，干爹爹确实是最疼你的……”

“不是，你比我懂事，也比我招人喜欢，二爹爹现在是极疼你的，那个时候，不是还用我换你不是？”

“这，这个……”

“还有爹爹，他虽然是最疼我的，可是你也听到了，他不是我的亲爹爹，我亲爹爹被人害死了，爹爹又要养我，又要想法子替他报仇。我可不能叫爹爹白疼了我，我一定要练好武功，替自己亲爹爹报仇，不要再让爹爹去犯险了，我还要保护他……”

“你爹爹武功很厉害，哪里用人保护？”

“嗯，所以我一定要比爹爹更厉害，这样才有资格保护他。”

第167章：舞玉箫

在出访仙缘的第七天，水泽到了。

郑连双，莫笛和水姿亲自出宫迎接。

苏云衣和楚怀忧留在宫里陪着苏忘忧，苏忘忧在御花园里练剑练倦了，便钻到苏云衣的怀里，道：“爹爹，你说，大兴国的皇帝是莫笛的舅舅？”

“嗯，不错。”苏云衣道。

“他曾经派人害莫笛？”

“嗯，是的。”

“那他怎么还敢来这里？”

苏云衣听到他这样问，一时也不解，便望向楚怀忧，楚怀忧笑笑，说：“多半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是冲着咱们来的？”苏云衣猜测道。

“总之，要多加留下他的动作，和他手下的人。”楚怀忧道，“这几天，忧儿就不要乱跑动了。”

苏忘忧点点头，“哦。”

临近中午，莫笛亲自过来，告诉楚怀忧，说宴席齐备了，叫他们赴宴。换了正装，随莫笛来到宴厅，郑连双和水泽亲自起身相迎，楚怀忧笑道：“叫水太子等候，失礼了。”

“不敢，楚宫主乃是代表天朝皇帝，大兴既然是附属之国，自然应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