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下——楚怀忧

“性命无碍，衣食无忧。”楚怀忧道。

李丞相点点头，说：“既是如此，容许李某跟几位皇子私下商议一下。”

“帘帐之后”

李丞相转向几位皇子，然后将他们引入内帐。

楚怀忧缓缓出了一口气，然后望向苏云衣，眼神之中正在责备于他，怎么不叫他来，偏偏又来了。

苏云衣看到他，想到他已然身受剧毒，性命不保，当即便想要跑过去，抱住他，告诉他，你死了，我便也不活了。但是他知道，此刻又不是能说这些的时候，只好忍了。

外面的侍卫在郑连双发话时候依然停止了争斗，形成了对立之势。气氛十分诡异，好似剑拔弩张，又似隔岸观火。郑连双所带之人不多，只有离合宫和仙缘的高手，几十人。身为一国之君，却也甘冒其险。

“哥哥……”忽然，韩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跟着，人影一晃，陆沉已经将他抱到了楚怀忧面前，韩兮见到楚怀忧，甚是喜悦，连叫了几声“哥哥”。

楚怀忧点点头，对众人道：“先帝遗诏在此，大御玉玺在此，未来皇储在此，御前侍卫听令，速速放下武器，归依新帝，顺着不杀，逆着必亡！”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隔了好久没有一人言语，不过形式了然，众人也瞅得明白，不知道是谁先将手中的长枪咣当一声丢在了地上，然后便听到咣当咣当几百几千声脆响，众人纷纷丢了武器。

楚怀忧满意地笑了，道：“还不叩拜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呼喊声里，忽然帐外乱箭射来，然后就听到众侍卫惨死的声音，楚怀忧顿时醒悟，一步上前揭开内帐，抢步帐里，李丞相已被剑刺死，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正宣帝的尸身，其余皇子人影皆无，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苏云衣跟上来，见到这般，问道：“人呢？”

“金蝉脱壳了，只怕这里面有暗道机关。”

这时，成千上万的箭镞如风如雨，从殿外射了进来，噼啪声不绝，惨叫声不断，接着，一只火箭飞了进来，落在了地上，然后几十只，几百只火箭被射了进来，瞬间点燃了内殿。

第134章：身后箭

“起火了！”

“救命啊！”

“哥哥！”韩兮跑过来，躲在楚怀忧的身旁。

“怎么办？”郑连双走过来，也道。

楚怀忧看着众人嚷叫夺逃，乱作一团，便道：“既然那几个皇子能逃脱，定然是有机关暗道，大家分头找找！”

苏云衣心中想着楚怀忧既然活不成了，一起在这里死了，便也罢了，所以这样想来倒是平静了些，道：“忧，你的毒……”

楚怀忧一愣，望着他，笑笑，说：“没关系，衣，没关系的。”

苏云衣突然一把搂着他，说：“忧，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没有，我不会死的。嗯。”楚怀忧说着，一团火舌涌了过来，楚怀忧身子一撞，将苏云衣扑到在地。

苏云衣紧紧搂住楚怀忧，说：“你死了，我也就不活了，不活了。”

“别傻了，我不会死的，不会的。”楚怀忧将苏云衣抱起来，望着熊熊烈火，望着一片惨情，望着韩兮，望着郑连双，望着满地的死人和活人，突然，一股内力瞬间提到了双掌，然后随着一声呼啸，双掌拍了出去，对着火焰，对着殿外，两道内力凝结着寒气，狂风骤雨一般涌了过去，顿时在大火之中分割出一条通道，众人见此，便仓皇借道逃离。

楚怀忧的寒水真气使罢了，顿时感觉一阵无力，喘了两下，对苏云衣道：“咱们，快走吧！”

苏云衣知道他力气乏了，点点头，然后将他揽住，向外窜去。

“哥哥！”韩兮在身后呼喊。

“保护韩太子。”郑连双吩咐离合宫道，然后转向水姿，说，“走！”说罢，抱住水姿的腰，也向外飞去。

围攻的侍卫见火势已起，便停止了射箭，忽然见到众人在大火之中奔门而出，便匆忙之间又开始了攻击，跑在最前面的人被密如细雨的箭雨又射死了过半。

苏云衣揽住楚怀忧正向外驶去，忽然见一根接一根的利箭射来，心中一惊，连连拍出几掌，跟着拔出玉箫连连挥舞，护着全身，倒也周全。

楚怀忧在他的怀里慢慢恢复了一些，然后也伸出手去，使出千音手中的采花式，将一根根利刃采入手里，然后再瞬间反射出去，至于射杀了多少人，我已是浑然不清了。

郑连双和韩兮本在楚怀忧的身后，又有几十个高手保护，那些高手将手中的武器挥舞地密不透风，却也安全的很。

很快，箭雨疏了，想来是那些侍卫的弓箭已然不足。苏云衣见此，心里稍稍安慰，手中的玉箫也变慢了下来，这时，忽然方觉得手臂有些麻木。

楚怀忧知道苏云衣为了保护他，用的力道大了，使得招数急了，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你怎么就来了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下地狱受刑呢？”

“我替你受。”

“傻瓜，你是好人，是要上天的，我是坏人，是要下地的。所以，即使你随我一起死去，也是没有用的。”

“我不要上天，我不要，我跟着你，替你受刑。”

楚怀忧听着，眼里忽然滚出泪水来。他为什么就快要死了呢？要是这一切能够重来就好了。他从来不是一个恐惧死亡的人，甚至，希望早早了除了这世间的仇怨，早早地死了的好，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会如此害怕死亡，痛恨死亡呢？

“苏云衣，你叫我怎么能够安心呢？”安心地死去呢？

苏云衣听到这句话，不禁将目光瞥向身旁，见楚怀忧又落下泪水，苏云衣心中也难过地好想凝聚了他这一生一世的所有的悲痛。

“先不要说这些了，快快离开这里再说吧！”我道。

苏云衣一愣，便忙收回了心思，三步并作一步地奔到了殿门外，这时，身后的豪宫化殿轰得一声巨响，塌陷了一半。

苏云衣见到殿外的几千名侍卫已然停止了射击，全部手拿长枪，等候着围攻众人。心里，已然不似刚刚那般紧张，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云衣，小心身后！”忽然，三个利箭从两人身后，大火之中射了出来，苏云衣和楚怀忧没有防备，而且刚刚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听到我说，楚怀忧一把便将苏云衣揽入了怀里，然后瞬间侧出身子，想避过，但是还是听到呲的一声响，一柄长剑穿过了楚怀忧的背部。

“忧！”苏云衣呼喊出口。

“哈哈哈，楚怀忧，你想不到吧！”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宫殿的高檐之上传了过来，说罢，那女子便飘到了楚怀忧和苏云衣的前方，落到了几对侍卫的跟前。

“穆门主，好箭法！”二皇子的声音从侍卫身后传来，说着，人便被几对侍卫让了进来，他的身侧，自然还有三皇子。

穆门主？穆澄雪？

楚怀忧也不多想，一把便拔出了箭镞，一股鲜血顿时喷射而出，苏云衣已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一面问着楚怀忧，“怎么样？”一面帮楚怀忧封住几处大穴，跟着便扯开衣服为他包扎。

郑连双等人奔出门外，见到此形，便纷纷将楚怀忧保护了起来。

“你怎么样？”郑连双凑过去，急道。

“哥哥，你中箭了？”韩兮也忙道。

楚怀忧对着苏云衣笑笑，摇摇头，说：“没事，我运运攻便没有事了。”

“我帮你运功。”

“嗯。”

苏云衣坐在楚怀忧的身后，拍出双掌抵在楚怀忧的背后，然后慢慢送出内力，楚怀忧顿时觉得体内一暖，疲惫的身躯慢慢舒缓，裂开的伤口渐渐散了疼痛。

“还等什么？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要放过！”

第135章：夜宫里

苏云衣为楚怀忧慢慢输送真气，离合宫和仙缘国的几十高手虽然武功颇强，但是面对着朝廷的几千士兵，还是很快便落于了下风。

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宫殿在烈火之中瘫倒了。

苏云衣心里也顾不得身外这些打斗和混乱，只一心为楚怀忧输着真气，刚刚觉得好了许多的楚怀忧忽然感到伤口之处一阵剧烈的蛰痛，然后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苏云衣见此，更是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他，道：“忧，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箭，箭上有毒！”楚怀忧痛苦地回过头来，回答道。

“什么？有毒？”苏云衣惊道，然后便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黑的恐怖。

穆澄雪在远处“哈哈”笑了出来，说道：“不错，楚怀忧，楚宫主，任你的武功再高，只怕，此刻也无计可施了吧？”

“云衣，快求解药。”我道。

“快拿解药来？”苏云衣站起身子，一个翻身来到了穆澄雪面前，厉声喝道。

穆澄雪依旧是黑纱蒙面，见到苏云衣，眼光之中溢满了仇恨，摇摇头，说：“血影门的三大独门毒药混合而成的天下奇毒，只怕孟凡在世也配不出解药，救不了楚怀忧！”

“你！”苏云衣闻言，心中一凉，恨恨的，便只后悔当初没有杀死这个女人，心里想着，一柄玉箫便不自觉地刺了过去。

两个皇子见此，慌忙避开了。

穆澄雪跃起身子，躲开攻击，伸出手去，一面琵琶从空飞来，落到了她的手中，跟着，琵琶下批，打响了苏云衣的玉箫，苏云衣手肘一转，刺向穆澄雪的双腿。穆澄雪身子闪过，递过一掌，苏云衣跟着排出一掌，双掌相对，一阵巨轰，苏云衣但觉得心血一阵澎湃，身子便震出去老远，穆澄雪同样飞出甚远。

这时，楚怀忧忽然喊道：“云衣，小心暗器！”

苏云衣闻声一惊，体内真气迅速外泄，近身之物纷纷坠了地面。跟着，李三招也落在地面上，刚刚为穆澄雪抛来琵琶的，就是他了。

“三哥，许久不见，你怎么还是如此卑鄙？”游龙从远处追来，一柄长鞭扫向他的颈部。

“哼，叛徒，还有脸叫我三哥？”李三招弯腰躲过，弯腰之时，一牌针状之物从他的后背射了出去。

游龙瞬间回过鞭子，舞成圈子，不知道多少细针打在上面，又纷纷落了地。

“三弟，血影门的叛徒是你们才对吧！”这时，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乒乒乓乓之中，说话的是周哲生。

说着，周哲生和穆清月也便降到了对面，一柄长剑同鱼叉厮杀着，一时之间也是难分难解。

郑连双和韩兮将楚怀忧扶了起来，楚怀忧望着眼前一片惨状，不禁闭了双眼，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怕，过不得今晚了，云衣，云衣……”然后睁眼望着苏云衣，呆呆地许久，说：“千万不要叫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拜托了，哥哥？”

郑连双闻言，两行眼泪也就落了出来，缓缓点点头，说：“嗯，放心吧，云衣，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兮儿。”楚怀忧转向韩兮，唤道。

“哥哥，哥哥？”韩兮早就哭得像个泪人了。

“你以后，要做个好皇帝，爱民如子，仁义治国，听到没有？”楚怀忧这样说着，用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说，“母后，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听到了，听到了。”韩兮使劲地点头。

楚怀忧浅浅一笑，然后将手中的玉箫放在唇边，缓缓吹奏了起来。一个个清淡的，哀伤的，淡雅的音符飘了出来，飘在春宫里，飘在夜色中，飘进了每个活着的人的心中，然后，一片片落花从空中飘下，从风里飘来，红黄蓝绿青橙紫七位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夜空之中，手腕花篮，倾洒荷瓣。

苏云衣与穆澄雪斗了四十余招仍不分高下，忽然听到楚怀忧吹箫，心中顿时涌起来无边无际的悲哀和痛苦，手中的招数便跟着慢了半拍，穆澄雪递过的琵琶便落向了苏云衣的颈部，幸而苏云衣反映及时，退了一步，避开了来，然后琵琶上的真气还是叫苏云衣的肩膀一痛。这时，忽然落花飘下，亦如当初，苏云衣便觉得好似做梦一般，梦中之人还是会在最为难的时刻像风一样，像云一样，出现，然后救了自己。穆澄雪见苏云衣忽然呆愣了，一面琵琶便瞬间追了过来。

“云衣！”

苏云衣提起玉箫隔了开来，这时，地上砰砰砰的好几十声炮响，跟着浓雾四起，尘烟缭绕。原来，七位姑娘的落花之中夹杂了不知多少的姚家堡的烟雾弹。

“云衣，速速屏住呼吸。”

苏云衣停止呼吸，然后一个转身，抽出玉箫，跟着使出一招余山映日，护住了全身。但是他的心中，还留在了梦里，留在当初，留在了心爱之中的身上。

“怎么回事？”

“好大的雾！”

“大家小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惊呼着，惊呼声里时不时传来惨叫声，流血声，兵器声，倾塌声，火爆声……

忽然，不知谁喊出了一句：“来人啊，快救驾！”跟着，声音戛然，苏云衣便觉得几处鲜血碰了过来。苏云衣武功毕竟深厚，能够觉察出死的正是两个皇子。

很快，烟雾渐渐消散去了，苏云衣看到楚怀忧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像天人一般微笑着，微笑着，苏云衣也想轻轻勾勒出一个微笑，可是，却看到楚怀忧像火中的正宣宫一般，倾倒了。

苏云衣来不及害怕，来不及呼喊，来不阻止，任自己最心爱的人，就这样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半点声响。

第136章：死后生

“忧——”苏云衣喊出口，声音里夹杂着难以辨清的感情。

楚怀忧没有动静。

“哈哈，哈哈！王爷，我终于给你报仇了！”穆橙雪的笑声从苏云衣的身后传来过来，苏云衣也顾不得她了，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楚怀忧的身边，眼睛里没有了泪水，空的像一个洞。

“哥哥——”韩兮哭喊着想要奔过来，但是被郑连双一把拦住了，郑连双默默地伫立着，像一尊石塑。

周哲生，游龙，几位姑娘和离合宫的人见楚怀忧倒地身亡，有的愤恨，有的绝望，喊杀着，撕打着。

楚怀忧依旧是面若梨瓣，目如泉源，眉若柳片，唇如珠玉，精美不可方物，他安静地睡在地上，荷瓣落在了他的白衣上，卷到了他的长发上，吻在了他的唇边，点在了他的眉睫。

苏云衣无声无息地看着，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没有痛苦，他的心里什么也没有了，像是被掏空了。

记得当年的孟魂说楚怀忧死了的时候，苏云衣还会绝望，还会落泪，还会痛苦，可是现在呢？他什么都不会了。

“不好了，两位殿下都被杀害了！”不知道是谁在浓雾散尽之后先发现了被楚怀忧杀死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惊呼出声。

“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一个侍卫统领喝道。

穆橙雪看着楚怀忧的尸体，看着离合宫和仙缘的人马被几千侍卫包围住，看着一场更为激烈的厮杀上演了，笑得甚是诡异。

“云衣，都是命的，都是命的。”我告诉他，但是他好像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叹了一口气，隔了半晌，道，“衣，你哭吧，哭出来就会好的。”

苏云衣便如同楚怀忧一般，依旧没有动静。

“衣，至少，你要替他完成心愿，帮助韩兮坐上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