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苏冉依然悠悠地笑着,“我就是刚洗完澡有点热,来,您吃这个吧。”苏冉打开了那盒蛋糕。沈嘉唯拿了一块,并没有吃,苏冉却三口两口地干掉了一块。
“搬了一天的货,有点饿了。”苏冉见沈嘉唯一直盯着他看,以为自己的吃相不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你吃吧。诶?你不是技术员吗,怎么还搬货?”
“人手不够,呵呵。”
又塞了一块后,苏冉突然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那什么,您着急回家吗?要是不急吃完晚饭再走吧,我马上就准备好。”
“我要是着急回呢?”
“那,我送您下楼。”
沈嘉唯感觉自己像被下了逐客令,他不爽。“你想让我回家吗?你不想要我在这陪你了?”
“这个,我说了算吗?”苏冉怯怯地问。
沈嘉唯挑了下眉毛,“今天算。”
苏冉一下子咧嘴笑开了,好像小学生得了奖状。但仅下一秒,沈嘉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进了卧室,然后就像扔链球一样将他悠到了那个浅色床单的床上。来不及反应,谈不上反抗,当沈嘉唯从身后压过来时,苏冉只是趴在那里愣愣地说了一句:“白洗了。”
所有的灯都是熄灭的,只有月亮,这惟一的一盏照明器,将孤独的光投在他们赤裸的身躯上。他们侧身躺在一起,身体主动或被迫地贴合得非常紧密。他不说话,他也就不说,他抻着他的头发玩,他也玩着自己的,他挑逗似地用手指扫了一下他的身体,他立刻绷得像上紧了的发条。
“困了?”沈嘉唯看到苏冉的眼皮有点打架。
“有一点。”
“困了就睡吧。”
“哦。”苏冉合上双眼。
“你怎么不问我今晚为什么留下来呢?”沈嘉唯其实并不想让他睡。
“嗯?我觉得没什么好问的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邵加哥说你是T&C的销售总监。”
“你经常跟他打听我吗?”
“不是,我就是随便问了一下,他就告诉我了。”
“呵呵,是么。那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苏冉又闭上了眼。
“这就对了,不该知道的你就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明白了吗?”
“嗯。”苏冉靠在沈嘉唯胸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睁开眼说:“我到那张床上去睡吧。”
“怎么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太挤了,睡不好。”
沈嘉唯把苏冉的头支开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那你去吧。”
听到这个苏冉好像睡意全无了,愣了几秒继而又说:“就这样也挺好的。”然后象一只小乌龟一样把头又缩了进去。
苏冉一会就睡着了,靠着自己呼吸均匀又踏实。沈嘉唯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抽出胳膊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先这么着吧。
李路云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里,沈嘉唯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下了班以后先回趟家,然后就去见苏冉,偶尔带他出去吃个饭。他每天都关注着天气预报,并经常在晚上给李路云打电话,有时甚至当着苏冉的面,甜言蜜语,毫不避讳。每次挂掉电话以后苏冉什么都不问,沈嘉唯也什么都不说,搂着苏冉该吃吃,该喝喝就像没这回事一样,只是每次电话打完苏冉的话就好像少了一半。从那天晚上以后沈嘉唯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两个男人睡一张单人床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受罪方式,他再也没有和苏冉挤一起睡过觉,完事之后就把他轰到另外一张床上去了,他也从没带苏冉去过自己的家。一个星期后,李路云真的回来了,她并没有提前通知他,沈嘉唯知道老婆喜欢给人惊喜,他也就一定要配合着演出那种被惊到的样子,李路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上网。
“老公,我回来啦!”李路云给沈嘉唯了一个大大的hug.“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啊。”
“人家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淘气包!”沈嘉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其实李路云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对自己精准判断力的验证,根据天气预报显示,李路云的那个拍摄地已经连续两天艳阳高照,他昨晚与她通过电话,对方冷淡的态度更证实了喜欢欲擒故纵的她可能在酝酿着突然杀回来的计划。于是他今天只是和苏冉吃了个晚饭便回到了家,他知道,那个外景地与这个城市每天只有一次航班,降落时间为晚上8点。
“有没有想我?”李路云亲昵地伏在沈嘉唯肩头。
“看看吧,我正在网上订机票准备明天就飞过去找你。”
“那你的工作呢?”
“还不都是让你给逼的,没了老婆,要工作还有什么用?”沈嘉唯紧搂着她,“路云,你知道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你我工作的再累也不怕,就算丢了工作也不怕。”
“嘉唯,你真好,我不要你累,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会替你分担的,只要我们两个能幸福。”
“我们会幸福的,我们会幸福的过一辈子。”
“真的吗?”
“相信我,这是男人的直觉。”
第六章
周穆的小说终于出版了,是一部讲述三角恋情的混乱故事,生活繁忙的沈嘉唯根本没有兴趣去看,他甚至奇怪为什么现在电视上播的书店里卖的全是这种狗血白烂的东西。艺术来源于生活,看来现实中这样的事每天都在真真实实地上演着吧。
“来来来,为我们的大作家举杯,预祝新书热卖!”朋友们特意为周穆开了庆功会。
“多谢大家支持,那我就干了。”周穆一一回敬这沈嘉唯夫妇和郑邵加。
“周穆,你现在这书也写完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你和隆隆的问题了,是准备找保姆啊,还是找老婆?”郑邵加问。
“写作就是我的职业,哪有写完了这一说,就算要找老婆也不是一捞就一个呀,这都得等机会。”
“可就你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得什么样的机会让你给碰上啊?”沈嘉唯对周穆的泡妞能力表示怀疑。
但郑邵加却说:“这有什么难的,路云认识的美女多,让她帮你介绍一个。”
“周穆,我还真有一个合适的,她叫潘朵拉,朵拉,多么洋气的名字。她和我的工作还算有点关系,是开婚纱店的,长得比我漂亮多了,人也很有品位,跟你很配的。”
“呦,这世界上比路云漂亮的女人可不多见,不过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有美女怎么不先给我介绍介绍啊,我也一把年纪了。”
“她是那种温柔内敛的女人,不适合你。”
“那你说什么样的女人适合我呢?”郑邵加还不善罢甘休。
“我看……”
“邵加你别打岔,路云,你说的那位小姐,嗯,她人品怎么样,我是说,她喜欢小孩子吗?”周穆看了看幼儿桌里面边吃边玩的隆隆说道。
“据我所知她人很不错的,但具体是不是喜欢小孩子我还要问她一下,你放心,我会婉转地把你的信息透露给她,要是她有意思,马上通知你。”
“哈,那谢谢你啦。”
“周穆,你还不敬我老婆一杯。”半天没说话的沈嘉唯突然插道。
周穆看了他一眼,感觉他的神情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回家路上沈嘉唯问李路云,“哎,你真的要给周穆介绍女朋友?”
“对啊。”李路云专心致志的握着方向盘,沈嘉唯今天喝了酒,只能窝在副驾驶上了。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潘多拉还是潘朵拉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是刚认识不久,有一次为一个有钱的准新娘化妆,她正好过来送婚纱,就聊了几句,我发现我们俩说话还挺投缘的,就这么慢慢认识了。”李路云笑着看了一眼沈嘉唯。
“时间不长你就敢给周穆介绍,你了不了解她,周穆可是一老实人。”
“我知道周穆是老实人,正好配潘朵拉的稳重大方嘛,再说人家还不一定同意呢,你瞎操什么心?”
“行,看看周穆有没有这个福气吧。”沈嘉唯靠在座椅背上不再说话,李路云仍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周穆已经记不清这是妻子去世后的第几次相亲了,他不是不爱琳子,否则他不会在其出国留学期间苦等三年并最终与之结婚,那是周穆的初恋。只是现在爱人已去,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能很好地照顾儿子,孩子还小,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让隆隆从小缺失母爱,哪怕这爱是来自于后母。在一家咖啡馆里,他见到了潘朵拉,作为文人的周穆一下就看得出这位潘小姐和李路云所说的一样,举止沉稳、大方,还相当有素养,当然也非常漂亮,黑发如漆,面若银盘,这种美丽不同于李路云,那是一种冷艳的美,一种孤独的美。交谈中,在目光凝视的那一刻,周穆觉得自己沉沦了。
沈嘉唯依然隔三差五地约苏冉一次,他已经开学了,不好再到家里去找他,于是两人见面的地点不是在饭店里就是在郑邵加那,实在熬不住了就在大白天找个宾馆开房。在郑邵加面前沈嘉唯从不避讳他与苏冉的关系,甚至当着哥们的面跟自己的小男友暧昧,郑邵加根本就无所谓,倒是苏冉每次都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沈嘉唯也正喜欢看他害羞时脸红的样子。当然,他们腻歪在一起的时间并不能太长,稍晚一点沈嘉唯便马上告辞回家去陪李路云了,苏冉纵有万千不舍也只能微笑着和他说再见。郑邵加有时于心不忍,怎么说苏冉与沈嘉唯也是自己介绍认识的,他怕苏冉陷得太深,因为他也深知沈嘉唯是什么样的人,他以前的那些女友最后都是落得何种下场。他也曾劝过苏冉对沈嘉唯不必太当真,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可苏冉却总是对沈嘉唯的婚姻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好像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置于男小三的位置。郑邵加见两边都说不上话,知道再这么劝下去反而自己里外不是人,于是也就不再干预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后真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也都互相买单了事,自己还是安安稳稳地做他的旁观者吧。
郑邵加的确是沈嘉唯的哥们,对于苏冉的事,他没有向李路云透露一分,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他的八卦范围之内,沈嘉唯很快便在周穆的家里认证了这一点。
“听说你跟那个叫潘朵拉的好上了?”
“见过几次面了,感觉还不错。”
“隆隆也见她了吗?”
“我跟她说过,她说她挺喜欢小孩的,这周末我会把她约到家里来吃饭,到时候就知道情况了。”
“你还真认真了啊。”
“我每次都挺认真的,关键是人家都看不上我啊,这次我觉得这个潘朵拉真挺不错的,没准有戏。”周穆说着说着便做起了春梦。
“李路云介绍的女人你也信,小心自己着了人家的道。”
“李路云介绍的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很不愿意我跟潘朵拉在一起啊,你又不认识她。”
“总之你小心点吧。”
“你什么意思啊,哦,对了,你一说路云我还想起来了,听说你跟那研究生好上了?”
“郑邵加这个王八蛋我真想阉了他,嘴那么碎。”沈嘉唯本想掏出烟点上,可看了一下在一旁玩的隆隆,又给收回去了。
“我说你简直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以前找过一堆女人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能跟男人搞到一块?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我问你,你是认真的,还是就准备玩玩?”
“我当然是跟他玩玩,我就看那小孩挺有意思的。”
“我劝你就此打住。”
“那我要说我是认真的呢?”
“那你就更要打住!嘉唯,你不再是以前的单身汉想干嘛干嘛了,你是有老婆的人啊,你对自己的家庭要负起责任啊,你这样对得起路云吗?”
“我也没怎么样嘛。”
“你还想怎么样?自己背着老婆在外面劈腿还不算,还整一男的,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说那个叫苏冉的怎么着,他是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都没关系,但你听我一句,不要再玩火了,跟他断了吧。”
跟他断了。到底要不要这样做呢,沈嘉唯坐在车里抽着烟思忖。他了解李路云,那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也曾是沈嘉唯众女友当中的一个,对他的花花过往肯定是略知一二的,婚后不可能不为自己留一手,从她突然为周穆介绍女朋友来看,这里面应该有问题,但他又实在看不出问题是什么。算起来他和苏冉也明里暗里地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两人走在大街上,沈嘉唯虽然不用像身边是个女人那样担心,可时间长了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敏感人一眼便能得知苏冉看沈嘉唯的眼神与看情人无异。沈嘉唯对苏冉最满意的地方是他从不向普通的小三那样对自己有妻室而斤斤计较,更没有劝过他离婚,他甚至很少问起有关李路云的任何问题。但他这样本分并不代表沈嘉唯就对他百分之百地满意。苏冉很听他的话,基本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有时沈嘉唯提出无理要求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能欣然接受。沈嘉唯跟他说过自己最讨厌那种矫揉造作拖泥带水的人,所以每次沈嘉唯跟他亲热完分手回家时他都没有说过一句挽留的话,甚至连撒娇都没有。沈嘉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却不让他随便打,苏冉就听话地连个短信都不发。只除了一次,他在白天拨到了沈嘉唯的手机上,却很不幸地赶上了对方正在开会,被强行挂断不算,一个小时后还被沈嘉唯在电话里骂了一通,当晚的约会也就此取消了。
男人有时候就是那么个爱犯贱的动物,他们崇尚一种用武力、暴力或者个人的威望与影响将对象制服并使其接受、服从、顺从的心理,叫做征服欲,对于越难得到的东西他们越是抓心挠肺欲罢不能,反之轻而易举就到手的却往往成了馊粥冷饭陈粮糟糠。沈嘉唯便是这种心理地集大成者。他希望他与每位情人的交往都像对待自己工作中最具诱惑力的一张订单,新鲜、刺激,充满挑战,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其拿下并收入囊中才能无时无刻地不显示出他做人的优越性。但苏冉显然不是那样的订单,他来得太容易,甚至是主动投怀送抱,总之就算他为沈嘉唯一年多的婚后生活带来了最大的新鲜感,也是源自于他不同于女人那绵软松弛的身体,当这幅皮囊也被沈嘉唯摸得门儿清的时候,厌烦也就由此产生了。
沈嘉唯感觉自己面前好像摆了一架天平,一边是情人苏冉,一边是妻子路云,他们同样优于相貌,富有才华,甚至同样地爱他,虽然性别相异,但这并不影响沈嘉唯对他们优劣的判断,从这几点来看,两人打成平手。但李路云的背后却有着一个苏冉永远无法匹敌的优越家庭,父亲曾任税务局要职,哥哥更是商界新星,还是自己的重要客户,这样一个又一个厚重的砝码早就使那架天平严重地向李路云一方倾斜,任苏冉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沈嘉唯,这个局也是扳不过来的。
烟抽完了,沈嘉唯轻松地将其弹出,吐出最后一口浓雾,然后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