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无冬夜

刚才在里屋转的时候，只看到水池里跑着一个玩，并不能确定他到底吃了没。

“嗯。”

林默无奈地拿出手机，时间也才八点半的样子，幸好还不是很晚，便叫了份外卖。整个过程中，麦田没有插一句话，殷格也是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只稍微因为冷而瑟缩了一下。

“你们怎么……拿到的钥匙……”

“他给我们的。”林默讲得不清不楚。

殷格还是没抬头，空着的那只手却局促地捏着衣角。

“他……为什么……”不进来？

在林默还想讲什么之前，意识到气氛不对的麦田忙抢先道。

“是那个云疏盟，就是那个人给我们的。”

然后是明显的松口气但有矛盾地失落的复杂情绪。还有沉默。

“外卖还没到呵……”林默在厨房把碗洗了，回到客厅有些僵硬地看看表，“呐，殷格，好好休息吧，这么晚了，我和麦田先走了。等会儿外卖来了记得去拿，早日康复。”

林默笑着说完，没有过多表示，竟是头也不回地换鞋冲了出去，也没带上麦田。

“哦……好好休息……殷格……”

麦田见状也追了出去。

Chapter 89

心中有一种痛苦在蔓延。

比痛苦还痛苦的痛苦。以为习惯了却发现根本无法去习惯那一丁点痛彻心扉的痛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空气中弥漫了太多人的悲伤，满溢的悲的气息逐渐凝结成淅淅沥沥的雨滴。

为什么会退缩？懦弱到只敢在楼梯口喝着已经淡如白水的啤酒，有勇气灌醉自己，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然后说上一句“对不起”。

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香烟刚被点燃，星星的火光伴随着缭缭的烟雾，消融在空气中，遗留下的是或苦涩或辛辣的味觉。窗外的雨滴“噼啪”地砸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内心的惆怅。

知道会后悔，但如果再来一次，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依旧那样做，就算会伤害，可这也是爱。

不爱也不会这样做。

他能明白吗？自己的苦衷，自己的无奈？能想灰尘一样……被雨水洗刷干净吗？还是依旧被当做蹩脚的借口……？

可如果回答是“不能”的话……

自己好像也不能怎样。

一直以来就像旁观者，偶尔插足却把事情越弄越糟，以至于到现在还觉得歉疚。

但这样的歉疚，也是在可以忽略掉那些不甘之后。

明明最早遇到的是自己，明明最早约定在一起的也是自己，明明一直想在他身边的只是自己。

但他看不见。

是真的看不见吗？有怀疑过，却不敢深究。

终于妥协了想着只要他快乐就好，可却在他红着眼眶冲出房门时失去言语。

错在了哪？是想那个人所说的没有早早拉住他，害他越陷越深？

可谁来从这泥泞中将自己拉出？

那样就可以不用这么担心，不用这么难过，替他感到难过。

几乎连成线的雨丝把黑暗分割，可以看到他微微颤动的肩膀。

比任何一片落叶还要憔悴。

额头是烫的，但那温度并不适合自己。

则总说：你是冰凉的，因为只能由我来温暖你。

而自己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暖。

先是林默冲了出去，再是麦田。

外面有雨，没人打伞。

许是因为雨可以让人更加清醒，清醒到只剩下已经疯狂的理智。

没有注意到克制情绪，结果划伤别人，就像缩成团的刺猬。

从听见开门声，到见到开门的人。

两个瞬间，却体会到心情最为明显的起伏。

会错愕，会不解，会让自己假装平静。

假装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以呆在家里不出去，只怕他回来看不到自己。

可以开了手机屏蔽掉所有认识的人，就为了能不受干扰地等他的消息。

可以坐在厨房门口的地板上一整天，因为曾在那里……被他拥有。

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张被他的笔

迹覆盖的纸条，因为那上面有他的“对不起。”

白痴，对不起要当面说才算数的。

如果不是听到雨声，自己TM才不会哭呢！

今天都麻了多少句脏话了？骂到都麻木了……去你MD老天爷！！

谁TM要你这么配合？老子哭了又怎样？不哭又怎样？！

雨水很凉，砸在头发上，打在脸上，浸透衣服，贴着每一寸皮肤。哈哈，大冷天淋雨还真TM不是人干的事——可就是很开心，哈哈。

如果不是看到同样在与中朝自己跑来的麦田，自己应该会笑得更开心一点。

开心到想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

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从相遇到现在就像一个完美的谎言，还是说自己只是他殷格无聊时候的小调剂？

所以殷格一直以来喜欢着的只有那个路安则是把？

一直一直都是的吧？

曾经以为，感情还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可现在看来，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

“小默。”麦田的轻声呼唤，竟是让自己心痛得无法站稳，被麦田托住手臂扶住。

“不要哭了，小默。”拇指轻柔地划过眼角，不断流出的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是雨！”

“好，是雨。”同样都被雨淋得湿透，麦田的胸膛却依然滚烫得可以把人融化。

“麦田……”

“嗯，我在。”

只是想去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Chapter 91

两人没有伞，一前一后在雨中慢慢走着。

看到林默较之前要平静多了，麦田终于稍稍放心。

湿漉漉地进屋，也不穿鞋，就迫不及待地扒下饱吸着水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累死了。”麦田甩甩头发，几缕刘海浸着水刺得眼睛生疼，“赶紧去洗澡，别感冒了。”

“嗯。”林默点点头，低头解腰带，冰凉的空气拂过他裸丨露在外的上身，冻得快麻木，“可是你也……”

麦田刚想说没关系你先，却听见林默低声道：

“一起吧。”

心脏几乎一下子停止跳动。

“哦。”

单音节的字念出来都带着微颤的尾音。

不过只是呼吸之间，麦田又道：“还是不了，我再出去买点吃的……暖和一下……”

门“砰”地关上，掩去麦田的笑容。

林默抿了抿唇，目光没有焦距地望向门板，神色黯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

麦田进屋的时候，林默刚洗完，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

“先喝点热的。”说完往他手上塞了一杯热巧克力。

等他也从浴室出来，喝了大半的巧克力都已经冷掉，林默歪歪斜斜地倒在沙发上，呼吸缓慢而平稳。

“头发还没干怎么就睡下了。”

麦田收拾了一下杯子，先是把头发赶紧吹干，又找了块干毛巾，扶起林默。

轻柔又娴淑地擦拭着熟睡之人的黑发，怀中人也只是偶尔皱下眉毛。

窗外仍是连绵不绝的“沙沙”雨声，较之前要小上很多，没有了那种紧迫感，更近似于助人安眠的轻缓小调。

明天，又会怎样？

现在这种状况绝对不是林默或是麦田想要看到的。

当时在得知林默和殷格在一起时就应该早早制止，早应该知道同性的爱情很少能有好的结果，比男女朋友之间更多猜忌，更多的不稳定性。

可以更亲密，因为是同性；也可以更多隔阂，因为是同性。

当初还想着如果他仍旧喜欢同性的话，只要殷格离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可相比之下，自己更不愿意看到他伤心的样子，与其如此……还不如……

其实你是知道的吧，知道我喜欢你。

明明表现的举止已经让外人一看就像是恋人，却只能只是这样暧昧下去。

唉……

林默仍闭着眼，安逸地靠在麦田胸口。

只为对方而加快的心跳。

反正你是睡着了吧，反正……你也不知道……就当做是一直以来这样照顾你的小小酬劳……

不会介意吧。

麦田一只手轻轻托住林默的下巴，低头贴上残留有巧克力甜香的唇，细细地一点点地吮吻着。

没有回应的吻。虽然知道是因为是因为他已睡着，但还是忍不住联想到他就是没有考虑过接受自己的残酷现实。

自己还真是卑鄙，之前他主动提出的一起洗澡，自己赶紧拒绝，现在却又趁着他睡着，头问他。

还是闭着眼，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这样的日子过得好累，看着你受伤，看着你徘徊，看着你茫然、无措，却连站在你身边都不能。

不想在这样了，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Chapter 92

也许只过了几分钟，也或许是十多分钟或是半个小时之后。

仍然是林默靠在麦田身上的姿势。

不过麦田已经睡熟。

林默忽然抬手，食指轻轻摩挲嘴唇。

他又亲了自己。不是因为同学的示范，而是……毫无理由的……

完全只是为了亲自己而亲。

一是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不知道去想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

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很自私，不过只是任性一下，会被原谅的。

“我在等一个人，等他来给我道歉，可是他没有。”

所以呢？

你在等一个人，可你知不知道，有个人……

也一直在等你。

Chapter 93

“喂~麦田，你别告诉我你就这样抱着我睡了一个晚上……”

“很不乐意吗？小子我还没怪你那么重，压得我都快瘫痪了。”

刚醒来就是这种大呼小叫的状态，而且和昨晚相比情况似乎相反，因为林默一觉起来精神满满，倒是麦田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憔悴不少。

“切。”林默不屑道，“我哪有那么重，说我瘦的是你，说我重的还是你，无语。”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几点了？”

“9点。”

“……”

“刚才已经拜托舒忘棱帮我们请假了。”

“哦……不过你什么时候有他的号码的？”

“昨晚。”

什么时候的事……？昨晚不是一直在吃饭吗？……太可怕了。

“想吃什么？”林默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随便……我下楼去看看。”

“不用，一起下去吧。”林默把麦田拖回沙发上，“今天我们出去玩吧~难得请到一天的假哦~”

“好啊。”

还以为，他会利用这一天，尝试着去再次和殷格沟通，或是去找那个路安则。

居然……是和自己出去玩？！

恍惚间却在开心之余感到淡淡的不安，好像越来越难懂他了。不关事昨晚，还是刚刚，是自己更加愚昧了，还是他……变了？

Chapter 94

因为出去得比较晚，两人到了游乐园没多久就找了家餐厅吃中饭。

林默脸色发白地晃着桌上的玻璃杯，刚才刚从转得天昏地暗的过山车上下来，第一、二遍还有麦田陪着，到了第三遍，麦田都受不了下来了，林默还是兴致昂昂地继续。

“哪那么恐怖？！居然中途退场，害得我……”林默咬牙切齿地没再说话。

刚才坐到最高的地方，本来身边是麦田，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吓了一大跳不说，差点就没喘过气来。

“呵呵……”麦田只有尴尬地笑笑，“呃，等等，有个电话。”

林默不满地撇撇嘴，撑着下巴靠在桌上。

“谁啊？”等麦田接完电话，林默漫不经心地问。

“……刘芷然。”

“哦，小然啊。”

就算当时说好的会原谅，提到她总是会难免介怀，毕竟“分离”他们的是麦田，就算里有再怎么充分，也说不出口——像“因为喜欢他所以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说。

当时解释的理由可是蹩脚到连自己都不相信，后面还是林默先转移的话题，自己才不至于支支吾吾那么久。

“她问我们怎么没去上课。”麦田顿了顿，“好像今天有好几节重要的复习课。”

“哦。”

“她还说，殷格今天来上课了。”

“哦。”林默笑了笑，也没有过多表示。

究竟最后是变成什么态度，对于此刻的麦田来说，仍是个谜。

不过有的事，若是永远是谜，其实是不错的选择。

还是在游乐场，林默和麦田一人一个甜筒，在树影下信步走着。

“开心吗？”

“嗯，挺好玩的。”

“我也觉得。”林默声音中都带着笑意，“下次带殷格过来玩，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Chapter 95

世界上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那只要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仅仅只是当做。就算心里将一切都已经看的明白，通透，也想继续。

什么匿名号码，什么校友，都和自己无关。

突然离去只是因为大雨，心情不好只是因为他的无精打采。

整个世界都只有我们两人，一个叫林默，一个叫殷格。

Chapter 96

林默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碰见一脸郁闷地揉着额头的麦田。

“你怎么了~？”

“昨天请假，错过排练，结果被‘霸蛮’（英语老师）敲了。”

“……祝你今晚排练愉快~”

“会死的—！”

“哈哈，看好你哦~”

……

看着林默的背影，仍旧欢快得像是要跳起来。

而昨天、前天都像是梦一场，睁开眼仍旧是那个快乐的他。

可是……就算是噩梦，也不能不当真，就算他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自己也无法忘掉一点点。

这几天的场景，几乎一闭眼就能重现在脑海。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几乎可以让人疯掉的一遍又一遍。

不断在面前的黑暗中纠缠，沉入虚空，又拨开云雾出现，如此反复，再反复。

就连父母相继搬走都可以只是冷眼沉默的你，却能仅仅为了殷格的冷淡而哭。只能去安慰你，却不能代替去经历这一切。

你是不是有希望过，在那个雨夜，追出来的是殷格，而不是一个叫做麦田的一直傻傻喜欢你的好友？

繁重的功课根本无法减轻一定点思念，越是逃避就越是无法忘怀。

被那样冷漠的伤害过，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却还是去找那个罪魁祸首。

“这么快就回到学校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可你知道他是为什么需要休息吗？真的只是单纯的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