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番外——林尽

作者:林尽  录入:11-09

碰到了做什么?碰到了,碰到了就碰到了吧。三百年前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可是,三百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但是白灵知道,他迟早会来找他,讨回那个数百年前的许诺。

夜幕渐渐拉开。三月三的夜晚,是没有禁令的。

华灯初上,街市上还是这么热闹。

白灵拿起一个灯笼,上面画了一个正在读书的书生,转个面,是书生金榜题名,再转一下,则是洞房花烛夜。

最后的一个面上,画了一轮明月,月下题诗一首。白灵轻轻念道:“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他想起那时说的,来世衔环相报,如今已不知几世蹉跎,那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是他总是相信,在这等着,总有一天,能等到他。他有那么漫长的人生,不怕等待。

“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一人站在白灵身后,轻声接道。

白灵转过头,看见那人的脸。

他的面孔在灯光下朦胧而带了暖意,笑意盈盈,一如当年。

白灵听到自己的心一下下地跳动,忘了言语。

柳寄甫,你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好久。

他看见白灵的脸,愣了下,笑弯了眼睛,在三月三的灯光里,说:“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如此轻薄之言,白灵却一下羞红了脸。柳寄甫,从不说这样带了调戏意味的话。

白灵答道:“在下白灵,瑞田人士。”

他也拱手行礼,说:“我乃封州唐子佩,字牧之,兄台叫我牧之即可。”

“柳寄甫,字慕之。”

白灵忽然觉得,三百年,太长了,长得他快要忘了柳寄甫的脸,长的他只记得那桃花,不知人面。

白灵想问,唐子佩,你还记得那柳寄甫家的百灵鸟吗?

他说:“是倾慕的慕?”

唐子佩笑,说:“非也,是放牧的牧啊。”

白灵点头,说:“有事就来青山找我吧,在最大的那棵树下喊我,我就会出现了。”

唐子佩说:“你怎么住在那青山上呢,那处可没什么人烟。”

“我大概就是那少有的人烟罢。”白灵说道。

唐子佩又问:“你又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白灵低头,说:“我不知。只是现在要走了,所以拿话堵你。”

唐子佩被他的直来直往逗笑了,说:“真是个妙人。住在青山深处,又与树为伴,难道是什么仙人?”他看着白灵,一身与世隔绝的气息,眉眼细腻,真不像是凡间的人,这才有了开始的调笑。

白灵说:“山上仙人没有,妖精倒是不少。”

唐子佩靠近他,低声问:“敢问白公子是什么妖精呢?别是那千年的狐狸精。”

白灵不习惯他的语调,推开他一点,道:“随你想去吧,我要回去了,不然我家那小弟弟,该着急了。”

唐子佩说:“你还有个弟弟?”

白灵点头。

“可有小妹?”

“没有,我就一弟弟。”

唐子佩摇了摇扇子,叹道,“可惜啊可惜,要是有个妹子,有卿一半姿色,我就携千金迎娶。”

白灵说:“留着你的千金吧。”

唐子佩还想说什么,忽而一阵风起,沙子迷了眼,再回首,白灵已经不见了。

白灵不知道自己为何匆匆就逃了回来,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

田小螺看白灵回来了,高兴地喊道:“百灵,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白灵把他抱在怀里,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用吗?”

田小螺说:“我这是在担心你啊。”

白灵没说话。

田小螺看他一眼,往常白灵都会笑着回答他,“我知道。”

他叫道,“白灵,你要说,我知道。”

白灵说:“三百年了。”

田小螺应道,“是啊,三百年了啊。”

白灵坐在树枝上,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有隐隐的泪光。

他说:“三百年了,都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怎么这么长。”

我从来不知道,再见时,竟是不敢多看你一眼。那时我总以为,这个凡人,饲我谷物,予我清水,又因我而死,只是天命为之,无关姻缘,只是欠了恩情,欠了情,就要还。

等了三百多年,去了三百多次的三月三,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我等的,不是个被称之恩人的人,而是那个愿我安好,为我种下满园桃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今夕何夕,电闪雷鸣;

今夕何夕,满园春 色;

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

①“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出自清代纳兰性德《采桑子》。

②“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出自宋代梅尧臣《苏幕遮》。

③“今夕何夕,遇此良人”,原句为“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出自《诗经》的《国风?唐风?绸缪》,原是描写新婚之夜的缠绵与喜悦。

第六章:又负君恩 (1)

这夜的月色太过凄凉了,白灵被月色迷了眼睛。

田小螺说:“百灵,讲故事了。”

白灵说:“你要听什么?”

田小螺想了想,说:“不知道,我听过好多了。”

白灵把他探着的脑袋按回壳里,说:“这次给你讲个一定没听过的,你不要插话,听着听着,也许就睡着了。”

田小螺点点头,说:“我不插话,你说吧。”

白灵说:“那是一个书生和妖精的故事……”

田小螺又把脑袋探出来,说:“我听了好多书生和妖精的故事了。”

白灵敲他的脑袋,说:“谁说不插话的。”

田小螺被敲了,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说:“我是怕你说过了忘记了。”

“忘不了。”白灵说,“你听着就好了。”

田小螺挪了下身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白灵笑了笑,轻轻说道:“大概是三百多年前吧……”

“那时我还没碰到你吗?”田小螺说,说完,又发现自己插话了,赶紧闭上了嘴。

白灵没被他打断,只是说:“是啊,那时你不知道在哪里。”

白灵想起第一次遇见田小螺,他脏兮兮的样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说:“你忘记怎么回家了啊,那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他的心,就痛了一下,多年未发声的嗓子,沙哑地应了声好。

白灵摸着田小螺的壳,继续说:“那时,有一只鸟妖,飞过重重大山,只因有一仙人说,躲在一座山里,能度过这千年之劫。而他,躲在那山里,才是遇见了一生最大的劫数……”

不知何时,田小螺已经睡过去了。白灵把他抱回自己的窝里。

田小螺如今已经长的很大了,一个就把白灵的窝全占满了。白灵看自己没地方睡,也不在乎,变成鸟儿,飞到另一棵树上。那棵树原先住着只喜鹊,白灵嫌它太吵了,就让它搬了家,而这窝就剩了下来,成了白灵临时的休憩场所。

白灵在喜鹊的窝里睡不着,也许是因为换了床,不自在。他睁着眼睛,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数到天亮,数到星星全都不见了。白灵抖了下翅膀,往山路飞去,觅食。

一夜未眠,白灵精神有点不济。他飞着飞着,有点累了,又觉得自己太过娇贵了,不过是数了一夜的星星,今日就没了精神。

看见不远处似乎有吃的,白灵慢慢飞过去,合上翅膀,落了地。

这才落地,就被夹住了。

山里经常有猎人来打猎,所以会有很多捕兽夹,只是白灵从来没遇上过。今日一个不慎,竟然给一个小小的捕兽夹给夹住了。

白灵的身子被巨大的捕兽夹给夹在正中间,翅膀被捕兽夹的刺给深深地戳了进去,鲜血流了出来。

白灵动了动,痛得不行。还有千年的妖精给一个捕兽夹困住的,他有点哭笑不得。

刚想施法掰开捕兽夹,他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不会这么巧吧,才被抓住,就有人上山来收猎物了。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白灵一身的鲜血淋淋,也不敢随意掰开捕兽夹,到时一下也飞不了多远,不如看看情况再说。

走近的人从身影上看上去,不像个粗犷的猎人,反而像个书生。难道是在山里迷路了的普通住户吗?

那人的声音传来,“咦,捕兽夹?”

白灵听见那声音,愣了下。

那人继续说:“夹了只鸟啊。”然后伸手去弄开那个捕兽夹。看着明明是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竟轻轻一掰,就把捕兽夹给打开了。白灵被他放在手掌中,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下来。那人皱了皱眉,说:“伤的还挺重,别是要死了。”

白灵想,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掉。他想从他手里出来。

他仔细看了下百灵,说:“这是百灵鸟?这种小山之中,竟有这种鸟儿。”

百灵听着这话,觉得再熟悉不过。他看着那张未曾改变的面孔,忽然就失去了挥动翅膀的力气。

唐子佩捡了个大张的树叶,把白灵包住,说:“忍下,我去找个人,找到了就带你回去治伤。”

白灵想,不是来找他的吧?哪有一个书生无故上这深山老林寻人的。

看着唐子佩越来越接近那棵大树,白灵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今日,是找不到人,要无功而返了。

唐子佩在大树下叫唤道:“白灵兄,你可在否?”

白灵自然是在的,只是正躺在他的手里。

唐子佩叫了几声,没听到人的回答声,有点奇怪地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没有看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连个房子的踪影也没有。

他想,那个白灵莫不是和他开玩笑,逗他玩的?

唐子佩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你个白灵,竟然欺骗我。”

白灵知道他误解了他,可也没法解释。

唐子佩说:“罢了,没找到白灵,倒是捡了个百灵,谁能道不是缘分呢。小鸟儿,你就和我回家去吧。”

白灵看着唐子佩走下山,仿佛当年发生的事,再一次重演了。只是那时他晕过去了,不知是如何被他带回去的。这次,却是睁着眼睛,看他一点点带他下山,进了他家中。

这世的柳寄甫,成了唐子佩,是个商贾之家的公子哥,不再是那官袍加身的相爷了。他不用再为民而劳,因国而死了。

唐子佩把他放在了桌上,然后去拿了一些草药,捣鼓起来。白灵闻着那药香,知道是用来止血的。

唐子佩给他把伤口清洗了下,洗着洗着,他看见白灵的翅膀上系着一根红丝带,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不是红丝带,是一根浸了鲜血的黄丝带。

他看了一会儿黄丝带,笑了下,替白灵解了下来,然后细细给他上了药,包扎起来。

白灵感觉有点痛,又冰凉的不行。

他看着桌上被解下的黄丝带,这丝带,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百年不腐,除了颜色不似三百年前鲜艳之外,还是一样的结实。

唐子佩看白灵一直盯着黄丝带,笑道:“现在可不能系着,要是化了脓,和这丝带融在一块了,就不好了。

白灵点了点头。

唐子佩看他的样子,只笑不语。

白灵被安置在了一个鸟笼里,周围竟铺了软软的布条,供他休息。

白灵本是鸟儿,站在树枝上即可休息,只是这千百年来成了人形,早已不习惯了站在枝头的日子。如今唐子佩给铺的窝,正和他心意。

把身子靠着布条之上,白灵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子佩给鸟笼里添了点食,看着白灵的样子,又看了眼黄丝带,轻轻锁上鸟笼。

第七章:又负君恩 (2)

三月春风,把昨夜的梦境给吹散。这屋,已经不是百年前的屋,这人,还是百年前的脸孔。

唐子佩看着白灵睁开了眼睛,然后笑道:“你这鸟儿,还挺能睡。”

白灵轻轻拍了下翅膀,还是痛,但并不是不能忍受。他吃了几口唐子佩放在笼里的谷物,就又懒懒地靠在布条上不动了。

唐子佩看他这副懒样,说:“带你出去走走。”他提着鸟笼走到院子里。

又是这样的一个三月。唐子佩的院子里竟然也种了桃树,并且是满满一院子的桃树。白灵想,他还记得吧,那些桃树,那用柳条搭成的小桥。

唐子佩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柳寄甫说:“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些桃花纷纷扬扬了一地,唐子佩的脸在春日的阳光里变得刺眼,让人想掉下泪来。

白灵把头埋进羽毛里,阳光太烈了,容易刺伤眼睛。

唐子佩看他把头低下去,说:“唉,可惜了这副春景,竟无人识得。”

白灵刚想抬起头,就听到有人叫唐子佩。

“牧之,今日酒会去否?”唐子佩的好友徐宗荣走了过来。

唐子佩说:“自然去了。”

徐宗荣看见他提着只鸟,说:“你哪来的这畜生?”

唐子佩说:“这可是有灵性的生物,我从那青山深处救下的。你张口就一个畜生,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徐宗荣满不在乎地说:“我还奇怪你一个商家之子,哪来的那么多文人的习惯。”

唐子佩说:“父辈经商有道,到了我这,自想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了。明年春闱,你可参加?”

徐宗荣这时才有了点文人的样子,打开扇子,笑道:“春闱一捷,方不负平生之所学,徐某自是去的。”

唐子佩说:“到时,可要一见高下了。”

“自然,平日里看你文采出众,不知上了这试场,可比得过我这平日嬉笑怒骂之人吗?”徐宗荣带点自傲地说。

唐子佩也不谦让,说:“那时便有分晓了。”

徐宗荣“哈哈”一笑,拍了怕唐子佩的肩,说:“我就喜欢你这不退让的样子。”

唐子佩拂开他的手,说:“你不是来叫我去酒会的,还不去?”

徐宗荣一拍大腿,说:“看我给忘的,走了走了。放下你的鸟罢,关在笼子里呢,还当个宝似的,逃不了你的。”

唐子佩说:“这不是从青山偶然得之的吗,挺有趣的。你要,就给你玩几天。什么宝不宝的。”

徐宗荣摇摇手,说:“我对这些飞禽走兽没什么兴趣,还是美人在怀比较合我心。”

唐子佩说:“美人再美,也比不过官袍加身。”

徐宗荣不同意他,说:“俗名罢了,为官,不过是为了为民请命。”

唐子佩揶揄他,说:“不知徐兄竟是这等高风亮节之人,牧之自叹不如。”

徐宗荣知道他在笑话自己,说:“我不和你说这个,你个一身铜臭气的伪君子。”

唐子佩听到徐宗荣说他一身铜臭也不生气,这么想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就是随便说说,但难道真没含着点这意思?

唐家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代,难得有了个读书人,自然是把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唐子佩对于这些外来的不屑与嘲讽,早就习惯了,只想着等到殿试,名动京都。

他说:“好好好,委屈徐兄这个正人君子带我去见识见识你们读书人间的酒会了。”

徐宗荣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过分了些,带点歉意地说:“不过一起去罢了,到时兴许还要你指点一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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