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人——万夕

“皓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男人这个问题，前一次他得到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答案，这一次，他觉得他也许能得到个真实的回答。

窦子皓听到这个问题后愣了几秒钟，然后回头大声说道：“喜欢个屁！老子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

第二十五章

窦子皓大声回答了陆俊的问题之后，回头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我算是哪样的人？”陆俊却仍在发问，像是仍不肯放过他。

“除了身材好会做饭之外没有任何优点的男人，又没钱又没脑子，还被别人打……”窦子皓嘟嘟囔囔，越说声音越小，“还跟我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幼稚死了，这么麻烦我还不如回去找雷兴……”

“停车。”陆俊说。

窦子皓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还跟我生气，怎么着了，是你自己问我喜不喜欢你的吧，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人不行啊？”

“停车。”陆俊仍是这句话，这下似乎也真跟他生了气，“让我下车，别让‘我这种人’脏了你的车！”

窦子皓被他一凶，缩起了脖子，嘴里面似乎还在嘟哝着什么，像是想假装没听见。

“窦子皓，我让你停车。”陆俊的声音是越来越冷，连他的全名都喊出来了。

“不停！”窦子皓不知哪来的勇气和他唱反调，还不时从后视镜里瞄着陆俊，“我不能白付医药费，你得跟我回家！”

要说窦子皓，平日里总是伶牙俐齿，唯独到了陆俊面前，脑子就变不好使了，每次都会在最不适合的时候说出最不适合的话。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想把自己舌头给咬了，真他妈不会说人话啊！

陆俊听他这样说，像是一下子脱了力一样，靠在后座，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气力，他苦笑着问窦子皓：“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能有兴致跟我上床？”

窦子皓在前面开车，不回头也不说话，肩膀微微耸动着。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陆俊问他。

窦子皓没有回答。

陆俊冷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说：“窦子皓，过几天我会把钱还给你，今天我跟你回家。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联系了。”

窦子皓听他这样说，胸口疼得简直没办法再开车了，他甚至有种“不如直接往墙上撞了同归于尽好了”的想法。

好在车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地停在了窦子皓家楼下的车库里，下车后陆俊的脸冷的跟冰块似的，窦子皓走在他的身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陆俊的袖子上还有血迹，窦子皓低着头，盯着那块褐色的斑点，心里难受，便不由伸手拽了一下，像是想把它抹掉一样。

陆俊被他一拽，以为他有话要说，便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窦子皓被他这样看着，也觉得有什么话，必须要说了。

“以后真的不能再联系了……？”他像是犯了错一样，偷偷抬眼看陆俊的脸。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陆俊苦笑，“再这么下去还有意思吗？”

窦子皓看见他这样的笑就觉得心疼，畏畏缩缩地向着他的脸伸出手，见陆俊并没有躲开，才敢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想看他明晃晃的笑，不想见他这样。

陆俊被他捏着却仍是绷着一张脸，又说：“我大概还是不适合和你在一起做这些事，以后大概会找个不嫌弃我‘又没钱又没脑子’的姑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在我老家哪里，不少和我一样大的人都已经娶媳妇了呢。”他终于笑了出来。

窦子皓的手还在他的脸上，听他这样说，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他的一个错误一个过去时了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扬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陆俊看到了他的动作，笑还挂在脸上，直直地站着，并不躲。

窦子皓吸着鼻子看着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终是没有打下去，只是轻轻地碰了碰他额头的已经干了的血迹，许久才发得出声音，问他：“疼吗？”

陆俊被他碰到的时候微微缩了一下，大概还是有些疼的，他却并没有呼痛，只是说：“已经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吧。”

窦子皓听见他的话，收回了手，低下了头。

“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呢？”窦子皓走在陆俊身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真讨厌你。”

“嗯，以后不会再来招惹你了。”陆俊应道。

窦子皓顿了顿，又说：“要怎么样你才满意呢？”

陆俊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说：“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做你可以上床的朋友并不适合我，和你结束之后，我想以后我还是可以找别人好好谈一场恋爱的。”

陆俊说完这些话，目光一刻都没有移开窦子皓的脸。

窦子皓偏过头闪躲着他的目光，脑中一直回放着陆俊说的话，他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说起话来可以这么伤人，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难过到这个地步。

“那恭喜你了，小心别再被人打成这样，没姑娘会要你的……”窦子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谢谢提醒。”陆俊看着他说道。

窦子皓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单单只是看见这双浅色的眸子而已，他便已经承受不了了一样，眼里涌出了许多的泪水。

“你哭什么？”陆俊问他。

窦子皓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泪花花地流着，也不伸手去擦。

陆俊也没动，歪着头看他，像是在等他哭完说话。

“我从来没给过别人钥匙，”窦子皓说，“也没带男人回家上床过。”

陆俊似乎对他的话感到有些吃惊，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站着等他继续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找过别的男人了。”窦子皓又说。

“其实我很喜欢你做的饭，”窦子皓说，终于不再盯着陆俊的眼睛，移开了视线，“你是我认识的男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我从来没对别人像对你这样。”

陆俊的表情似乎有些动摇，却仍是不说话。

窦子皓有些焦急，问他：“我们就不能继续下去吗？”

“对不起，”陆俊说，“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窦子皓说了这么多，唯独绕过了他想听的那句话。

窦子皓听他这样说，终还是低下了头，抽抽搭搭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又说：“我也……从来没因为别人哭过这么多次。”

陆俊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回家吧。”

窦子皓却是不想回去的，他不想和这个男人做最后一次，然后再不相见。

“我以后不找别人了，”窦子皓突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这样不行吗？”

陆俊牵着他往前走，没说话。

“你不相信我吗？”窦子皓说，“我再也不找别的男人了，我保证。”

“还有呢？”陆俊似乎被他磨得有些犹豫，像是愿意讨价还价的样子。

“还要有什么……？”窦子皓哭的都有些呆了，他着急地看着陆俊，像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到答案一样。

“算了。”陆俊说着，笑了笑，说，“和你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窦子皓愣住了，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还可以再联系再见面？然而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还会找姑娘陪你过日子吗？”窦子皓问他。

陆俊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会。”

“你怎么能一边和我……一边和姑娘在一起？”

“你以前不就是一边和我上床一边去找雷兴？”

窦子皓万年理亏。

“你这样的，找不到姑娘和你在一起的。”窦子皓擦了眼泪恨恨地说。

“也许吧。”陆俊说。

“我不许你找姑娘！”窦子皓不知哪来了性子，走着走着踮起脚就按住陆俊强吻了一口。

陆俊原本并没有什么反应，眼角瞄到什么之后，突然推开了他，说：“你没这个资格。”

窦子皓被他推得差点没站稳，被一旁的谁扶了一把。

“不找别人？”陆俊皱眉紧盯着扶着窦子皓的男人，“这不就是‘新朋友’吗？”

窦子皓这才发现站在自己家门口扶着他的那位竟是个难得一见的高品质帅哥。

“我等了好久了，”那帅哥冲着窦子皓笑，“今天我的任务是来安慰你，不过看来你已经自己找到伴了啊……”

他上下打量了陆俊一眼，说道：“莫非今天想玩3P？”

窦子皓愣在那里，想起雷兴是说过要帮他找“美味”，却没想到对方真的自己上门了。

他抬头看陆俊，陆俊已经黑了一张脸。

“不是……”窦子皓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他不是我找来的……”

帅哥像是觉得他很可爱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了很理解的表情“嗯”了两声，算是应和他了。

“不关我的事。”陆俊说道，“既然你今天还有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了，钱我明天就送来，再见。”

“等等。”帅哥拦住了他，冲他笑了笑，往他口袋里神情暧昧地塞了一张名片，说，“有空可以联系我，你是我的菜。”

“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陆俊说着，看了窦子皓一眼，扔掉了帅哥的名片，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十六章

“长得是不错，脾气不小啊。”帅哥看着陆俊离开的背影说，倒也没生气，回过头对着窦子皓又是一张花一样的笑脸，“没关系，别难过，还有我陪你。”

窦子皓从之前开始一直流着的眼泪终于停了下来，他呆呆望着陆俊的背影，直到已经看不到他了，也仍是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帅哥摸了摸他的脸，说：“听说你最近不开心。”

窦子皓像是突然回了魂一样甩开他的手，脸上却还是呆呆的，他看着帅哥，问他：“你为什么要过来？”

“雷兴那家伙拜托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舒坦舒坦啊。”帅哥说起来相当自愿坦然，“而且我很喜欢做好事……”

“谁让你过来的？”窦子皓完全没有听他说话一样打断他，自顾自开始说起了话。

“我没有喊你过来……”他虽然看着帅哥，眼神却像是没有了焦距一样。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他说着，又问帅哥，“为什么你要过来？”

帅哥耸了耸肩，说：“看来我白跑一趟了啊。”

“回去。”窦子皓说，“你走。”

“好吧，”帅哥看了看时间，“反正也还来得及再去找一个。”

窦子皓就这样站在门边，直到看着那个帅哥离开，才掏出了钥匙开门。然后打开灯，面对着无人的房间，默默地坐了下来。

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好像是睡着了，又似乎没有睡着。他记得他还得上班，但是去不去似乎已经不所谓了。

他脑中出现了许多男人的脸，有些他已经忘记了名字，他们就这样在他的脑袋里嗡嗡嗡嗡地闹着，而陆俊则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们，不靠近也不说话。

窦子皓不知为什么，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是那些男人总拦在他们中间，他们对窦子皓说话对他笑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可是陆俊只是远远地站着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滚开！”窦子皓挣扎着，又冲陆俊喊道，“我不要和他们在一起，我不要他们……”

“我只要你！”

他被自己的声音惊醒，这才发现背后流了许多汗，使得衣服黏在了背上，浑身都酸痛得厉害。

窦子皓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又发起了呆。

直到响起了敲门声，他才又回了魂一般，起身去开了门。

当他晕晕乎乎地打开门之后，发现门前居然是昨夜离开了的陆俊。他看起来已经收拾干净换了身衣服，脸上的伤口也已经粗粗贴上了纱布，看起来要比前一晚要清爽许多。

窦子皓看着他，似乎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说出了话：“你来了。”

陆俊脸色看起来不好，站在门边也不进去，他拉过了窦子皓的手，把一叠钱塞进他手里。“昨天欠你的医药费。”

窦子皓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钱，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无力地垂了下去，任由钱掉在了地上。

陆俊见了，像是没看见一样，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从钥匙圈上取下了一把钥匙，又抓过了窦子皓的手，将钥匙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这个也还给你。”

窦子皓紧紧地握住了那把钥匙，抬起头看着陆俊，什么都没说。

陆俊注视着这双眼睛，紧蹙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他说了句再见，便移开了目光，转身要走。

窦子皓抓住了他袖子，仍是看着他，声音并不大：“昨天那人被我赶走了。”

陆俊顿了顿，说：“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

“你不关心？”

“作为一个朋友，”陆俊转过身，对窦子皓说道，“我的确希望你能够不要和那些随便的人上床，你应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一些。”

“我没有病。”窦子皓抓着他，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

“我知道。”陆俊侧过脸，语气听起来很轻松，“这样也好，等你玩够了以后可以找个合适你的男人定下来。”他顿了顿，又说，“我也会找个合适我的女人好好过日子的。”

他说完这些话，又说了一次再见，轻轻拉开了窦子皓抓着他袖子的手，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他听见身后窦子皓带着哭腔的咳嗽声，脚步便似乎变得慢了一些。窦子皓的咳嗽声在他身后越来越小，陆俊握紧了拳头想，这一次他终于没再追过来了。

陆俊在遇见窦子皓之前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顺，从小身体底子很好，就去当了兵，老天给了他这张脸，找工作也不算是太难。他是个比较知足的人，并没有什么野心报复，能养活自己衣食无忧就已经很好了。

而遇见窦子皓就像是他在一直走着的平坦大路上踩着了一块香蕉皮，栽了一跟头不说，还死活爬不起来。

至今为止，陆俊做了许多在自己看来都很蠢的事情，并且他有预感，如果窦子皓这块香蕉皮还在他身边的话，他还会做更多的蠢事。

对陆俊来说，他还很年轻，未来有很多的不可知，而唯一可知的事情，就是如何还和窦子皓耗下去，后果很严重。

要问原因是什么的话，他有一颗真心，而他要的也不过是一颗真心，可这玩意窦子皓没有，他只有一颗花心。

陆俊回到家里，赤裸了上身，打开冰箱，给自己做了一些东西吃。

身上的伤很多，倒也并没有觉得很痛，大概是酒精阻碍了疼痛的感知。陆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喝酒，并且离奇的并没有醉意。

他沉默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起身倒掉摆在桌对面意义不明的那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