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守护 下——恩瞳

“灵力？”柯熠突然想起洛铭轩的灵力也不弱，而且这块翠玉也在洛铭轩身边很长时间，难不成这将军是洛铭轩的转世？

翠微见柯熠一会儿凝眉深思，一会儿又脸带微笑的样子，便轻声喊道，“先生？”

柯熠打定主意抬起头道，“翠微，我帮你是可以，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是物灵师，我们的规矩就是不能破坏历史，所以，我帮你，但并不代表那位将军就会不死。”

翠微轻轻的点头，“我明白，将军本是肉体凡胎，总是要死的，我只希望他不要死于奸人之手。”

柯熠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从来都无法预测故事的主角最后会怎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在最后，眼睁睁看着故事的主角离开或者死去，却帮不上任何忙。

只希望这一次能有好些的结果，不要死太多的人，也不要那样惨烈。

第五章

西境洛商，地处西北边境，数百年来此处百姓都靠与外通商为生，倒也过得富足，只是近年来外族连年进犯，生意难做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那些有门路的百姓纷纷迁居别处，剩下的也都是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地，不愿迁居他乡的人，而此刻他们正聚集在城门口等候当朝第一大将柯星远的到来。

半年前西境之外突然崛起一支叫做黑咕的部族，据闻此族善用法术，仅用了数月便将西境内数十个大小部族一一吞并，近两个月来更是屯兵在洛商的裕峡关外，大有举兵来犯之嫌。

柯熠此时正和翠微站在城门口和百姓们一同迎接柯星远的到来，说来也怪，本以为自己还是会像过去一样无法被路人看见，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不一样，不仅能被人看见，还会因为这里的日出日落而觉得饥饿困乏，于是只得换了汉服跟着翠微一同去找柯星远。

“黑咕族会法术，常常先用法术制造出幻觉让对方觉得恐惧，随后便在战斗中用一些迷魂阵或是毒烟毒物来歼灭对方。”柯熠和翠微站在人群之中，翠微一边望着城门口，一边向柯熠解释，“大阙族本是西境最大的部族，族人也骁勇善战，但却轻视了他们被他们灭族，族长的头颅恐怕现在还挂在他们的军营门前。”

柯熠点了点头，轻声问，“翠微，那位将军究竟是因何而死？”

翠微转过头来望着柯熠，轻轻一笑道，“呵呵……相国吕无庸因自己儿子犯错革职，官位由将军顶上而视他为眼中钉，后来黑咕族纠集十万兵马来犯，吕无庸便以将军骁勇善战能以一当百为由，怂恿皇帝只派了两万兵马给将军便让他西征。将军明知此战绝无胜算，可怜那些将士，走到半路便将那些家有老小的士兵遣散了……”

“那岂不是……”柯熠有些意外的望着翠微，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位将军才好。

翠微点点头，“没错，本就没有几个兵，又遣散了一部分，那几乎是去送死了……他就是这个样子，他认为相国是冲着他来的，那些士兵没有必要跟着他一起去送死陪葬。”

柯熠突然想起读书时看到的那些古人固执而让人敬佩的所谓的忠义，突然有些明白了，皇上的命令自然不能违抗，然而这些手下的将士又是何等无辜……

“后来呢？”

“后来？”翠微转回头望着城楼，“后来自然是败了，黑咕族使了法术，才打了一半不知哪里飘来一阵黑雾，雾里自然是有毒的，虽然早知道他们会施毒，将军也有心想要防备。但黑咕族用毒千变万化，根本就不可能提前防备。黑咕族就这样不花一兵一卒便将我两万多将士灭得一干二净，却独留下将军……”

城门外有马蹄声响起，柯熠也将视线转向了城门，想要看看如此一个忠肝义胆的将军到底是什么模样，不知看到的会不会是洛铭轩的转世。而耳中仍然听着翠微的叙述。

“……随后，黑咕族对将军施了蛊，还写信给皇上说将军投降了他们，那吕无庸便派自己的儿子吕晋文带二十万兵马和五个术士前来讨伐。将军被吕晋文一箭穿胸而过，随后他的头颅被挂在裕峡关的城墙上遭所有人唾弃……他一心为国，却要受如此侮辱……”翠微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柯熠叹了口气转身递给他一块手巾。

“别哭了，一会儿柯将军进城的威风样你可看不见了。”见左右已经有人侧目看着两人，柯熠继续道，“你这孩子真是的，柯将军来了你就有希望给父母报仇了，这应该高兴啊，怎么哭成这个丑模样。”

左右路人听了，道是那白衣少年家里有人被关外那些蛮族迫害，如今报仇有了指望喜极而泣，也就不再看两人，继续翘首等候着大将军的到来。

不多会儿，大队兵马便有序的进了城，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位着金铠骑黑马的将军，沉着冷静，却面露愁色。柯熠在人群中仔细端详着那马上的人，果然如翠微所说那人确实颇有灵力，并且似乎是比洛铭轩更胜一筹，但五官却和洛铭轩完全不像。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柯熠轻笑着摇头，转身想要带翠微离开，却发现翠微早已不见了人影。柯熠左右环顾一下直觉的四周都是人，完全看不到翠微的身影，只得拉了身边的一个人问，“这位大哥，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孩子？”

“那个挺漂亮的小哥？”那人点了点头，一指前头，“大约是觉得人太多了，方才到前面去了。”

柯熠暗叫一声糟糕，正念叨着翠微千万不要干出什么拦路档轿的事情，就听见前边一阵惊呼和马嘶声，抬头一看，便看见那黑马两条前腿高高的抬起，马上的人正在奋力拉住马缰不让马腿落下。

一边心道这翠微虽然看着温和，没想到这脾气倒是急得很，一边推开人挤到近前。果然见翠微站在路中央，看神色似乎也被那马高高抬起的前蹄吓到了，正呆愣着。而那匹受惊的马此时已经侧了身子站稳了脚步。马上的人并未开口，只是望着他，身边的几个士兵如临大敌一般持剑以对。

柯熠皱着眉思考要如何化解目前的状况，马上的人却开口了，“你是什么人？”

翠微抬头望着马上的人，随后，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将军，我要参军。”

四周立刻响起了嗡嗡的议论之声。这城里有许多人家都有亲人死于外族之手，所以，对于翠微这样要求参军的年轻人并不难理解，人群中甚至有几个年轻小伙子也起哄着说要参军。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翠微的样子过于文弱，身体有单薄，若是真的参了军上了战场，根本就是去送死。

柯熠见四周的士兵并无动作，便推开人群走上前去要拉起翠微，“翠微，你要投军也不急于一时啊！快跟我回去。”

谁知翠微一甩手挣开柯熠道，“我要参军。”

柯熠本拉着他的手被他一挣，不但脱了手，险些没站稳坐到地上，知道是拉不走翠微了，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强拖了他走算了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叫翠微？”

一回头便看见原本还坐在马上的柯星远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将军在问你话！快回答！”边上一个士兵见翠微不答话，喊了一声，柯星远抬了抬手示意他退开一些。

翠微依旧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柯星远，“回将军话，草民是叫翠微。”

柯星源端详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要投军？”

“是。”翠微点了点头，“我父母家人全都被黑咕族抓去生死未卜，据说被黑咕族抓去都会被炼成蛊人用来打仗，我的家人恐怕活不成了，我要为他们报仇。”

这话是柯熠早先和翠微两人商量好的，因此这会儿说起来倒也很顺口，柯熠站在一旁叹气，本意是觉得翠微太任性妄为，却不想被柯星远以为他是在为翠微的身世叹息，望了他一眼，也不问话，似乎是认定了两人是一起的，转身吩咐身边的副官道，“先请他们两人去将军府歇息，其他人继续前行。”说完也不看两人便上马了。

柯熠赶紧将翠微从地上拖起来让到一边，又看了看守在一旁的副官，俯身到翠微耳边，“谁让你乱来了，现在是进了将军府了，天晓得是让我们住厢房还是牢房。”

翠微转头笑道，“不会让我们住牢房的。”看出柯熠眼中的怀疑，翠微继续道，“我给他施法，让他觉得我眼熟……”

柯熠神情怪异的望了翠微一眼，叹了口气，跟上了已经在前面催促的副官往将军府走去。

第六章

将军府是征用了洛商的一位富商宅邸改建的，正门的匾额临时换上了将军府的牌匾，新刷的油漆配上年久而有些斑驳的朱漆大门显得有些滑稽。宅子里也没有怎么动过，只是院子里的花草因为无人照料都枯死了，前些日子才由郡守派人翻新了一下，现在一片光秃秃的，倒像是荒芜了的庄家。

柯熠和翠微坐在大厅里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柯星远还没有回来，翠微像是一尊玉像一样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柯熠则是坐在他对面想着心事。

眼前的翠微虽然温和，却也和所有的妖怪一样我行我素，换作平时柯熠根本就不会去烦恼这些，然而现在却不得不烦恼，翠微的身体是雪焱的，现在看来说不定雪焱的灵也还在那具身体里，万一受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可是很麻烦的。

还有他刚才说的给柯星远施了法，估计是迷幻术之类的，要知道这些法术对灵力越高的人效用也就越低，说不定柯星远回来就已经发现自己刚才中了迷幻术，转身就把自己两人给抓了。

正想的入神，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恭敬道，“两位客人请移步到饭厅用餐。”

柯熠抬头见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猜想是这里的管家，便问，“刚才带我们来的那位军爷呢？”

“陈副官回营里了，走前吩咐我要照顾好两位。”老人答道。

柯熠点点头，起身跟着老人往饭厅去，走了两步，发觉翠微并没跟上便转身道，“翠微，吃饭了。”

翠微抬起头，迷茫的望着柯熠，柯熠皱着眉又喊了一声，“吃饭了。”翠微这才醒悟过来似的，赶紧起身跟出来，走到柯熠边上，柯熠小声道，“刚才在想什么？饭都不吃了？”

“我……我忘记要吃饭的。”翠微脸红了红，小声答道。

柯熠摇了摇头，拉了翠微的手继续往前走，刚到饭厅，就见边上拐出一个人，竟是着便装的柯星远。

柯星远似乎是没想到两人还没进饭厅，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我刚从练兵场回来，一身灰泥，便去换了衣服，多有怠慢，请两位海涵。”

翠微见是柯星远，立刻扬起笑脸道，“将军多虑了。”

柯熠也赔笑道，“将军一路辛苦了，无需再拘泥于这些。”

柯星远见两人都不介意，也放松下来，这时想起还没问过柯熠的名字，便笑着抱拳施礼道，“尚未请教公子大名。”

柯熠学着书生那般作揖道，“我叫柯熠，将军若不嫌弃可以叫我阿熠。”

三人寒暄着进了饭厅，在桌旁按主客之位坐了下来，柯熠细细的打量着柯星远，见他气宇轩昂，眉宇之间一股正气，再想到他方才态度也颇为和蔼，心下倒是生出几分赞叹来。

翠微自然也在打量柯星远，过去他是块翠玉，虽然有灵识，却不能化形，自然没有以人的视角去观察过柯星远，这会儿道是觉得新鲜一样的打量着。

柯星远感觉到了翠微的视线，放下碗筷，抬头问，“我脸上有东西？”

翠微一愣，自觉失态了，低下头去轻声道，“不，不是……”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

柯熠接上话来解围，“翠微一直很崇拜将军，如今能同桌吃饭，自然是高兴的要多看两眼了。”

“我同翠微过去是见过的。”柯星远笑道，“在京城的时候。”

这自然是翠微的法术造成的记忆，但翠微还是装作惊讶的看着柯星远，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柯星远笑道，“你是云溪书院的学生。今年春天你去隆轩纸行买纸时我们见过，你要的纸卖完了，老板说等货到了给你送去云溪书院，所以，我便记得了。”

柯熠见两人像是要叙旧的样子，便也只好放下碗筷看着两人说话，心里却暗叹这翠微的造假能力还真是细致入微，演戏的天赋也不弱，要是到现代说不定还能做个小明星。以前只听过狐狸精善骗人，没想到这玉化的精也那么能编，幸好雪焱不是如此。

“……柯先生是老师的远亲，因为谈得来便成了朋友，此次回来奔丧若不是路上得他颇多照顾，我恐怕就死在半路上了。”

听到翠微说自己，柯熠转了头去看他，脸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笑来。在别人看着倒像是不好意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

柯星远向柯熠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感谢还是赞许，转而又去问翠微，“方才在路上，我听你说是要投军？”

翠微低下头去，像是做了错事一般，“我知道我身单力薄，可是，我有将军非要收留我的理由。”

柯熠自然是知道他要将自己会法术作为理由求柯星远留下他，于是琢磨着自己要用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留下。

柯星远见翠微虽然有理由却不说，知道或许是比较隐秘的理由，便屏退了左右，“翠微，有什么理由你说吧。”

“我会法术。”翠微咬了咬牙道，“我幼时身子弱，爹娘便将我送去道观跟着一位师傅修道，也学了些法术，我知道黑咕族的人会妖法，所以……”

柯星远听完并没有说话，而是望着翠微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如果是这个理由，恐怕我还是不能将你留在军营。”

“为什么？”翠微惊讶道，“如果我留下，我们就有打赢黑咕族的机会了。”

“但是也有了让相国对将军出手的机会，是吗？”柯熠突然开口道，“相国或许会说翠微是黑咕族人，将军其实是和黑咕族里应外合，假装打退了黑咕族，为的是让边关防守松懈后，可以让黑咕族一举攻入关内。”

柯星远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如此轻易就说出了相国想要除掉自己的话来，下意识的想要开口阻止他，但柯熠却先他一步开口，“将军，全国上下都知道相国视你入眼中钉肉中刺，没什么好怕的。”

“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妙。”柯星远皱着眉道。

柯熠倒是摆出了一副读书人不怕死的样子，“全国那么多人都说他不好，他要一个一个抓起来，那还不得累死。”说着看了一眼翠微道，“其实将军可以留下翠微的，也不用对外说他会法术，就说是你远亲就行了。”

翠微听到又有机会留下，眼睛一亮，“对，就说是远亲，这兵荒马乱的也无从查起。”

“不行。”柯星远再一次断然拒绝，“他今天在街上这么一闹全城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今天街上这么多人，难保没有相国的眼线，要是他突然变成了我的远亲，会被人怀疑。”

“那就说我是你的远亲，他是我带来的咯，”柯熠想了想道，“下午在街上我可没说我是谁，而且你那态度就好像认识我一样，那干脆顺水推舟，再说刚好你我都姓柯，说是亲戚也有几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