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云槿有些尴尬,看着容云,原本打算“教育”对方不要这么好脾气让人欺负的话变成了:“有那么意外吗?”
“……很意外。”容云想了想,认真点头。
“……”云槿。他怎么突然觉得这小子挺气人呢。
房间内竖着耳朵的蔚思夜,再次默然而突然地,低下了头。不行了,他又忍不住想笑了……容云这种人,实在是……
“是我一时失神,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幼弟……”云槿被容云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不想容云误会自己小看人,还是解释了一下。
“谢谢。”容云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微笑道谢。第一次,这样小的情况,有人为他挡在面前。
容云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微笑,虽然看起来傻了些,然而,似乎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迷茫的幸福感,还是很好看的。
面对这样的笑容与真诚道谢,反而是云槿愣了,“你……”开了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莫名感觉,云槿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算了,你处理完伤口为什么不进来?”容云离开时打了招呼,他还奇怪,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原来是站在门口了。
“有个问题,我想专心思考一下。”
“想明白了?”云槿一边示意容云进门,一边随口问。
“……没有,想不明白,不想了。”容云这么回答。他终究想不明白父亲会有怎样的反应。
“……”云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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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云槿第一次正面体会某人那让人无语的呆。
“有那么意外吗?”“……很意外。”
许久之后,云槿才在与舅舅容熙的聊天中,很偶然地,恍然顿悟了容云这让他第一次无语的“很意外”背后的意义。
那大概是他强大的呆瓜表弟生命中第一次,有人以那样纯粹的保护者的姿态为他挡在面前吧。
从未有过的“被保护”的感觉,让容云感到茫然,然而,容云本能的还是感到“高兴”了是吧。
那个懵懂而真诚的“谢谢”……
“是我一时失神,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幼弟……”
——是我失神,弄错了。
想着后来的种种,云槿后悔,如果他当时没有说过后面这句话,就好了。
第九十四章:如此“嚣张”(下)
代统领专室——
命令容云沏茶,恼怒后甚至打算动手扇人的那个管事,此刻,看着云槿与容云的互动,完全傻在了当场。他捂着自己被卸了的手腕,过分震惊之下,似乎连钻心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这个侍三七到底是谁?!跟云堂主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两个相处得这么平等?!但如果他们关系好,那为什么昨天点罚上云堂主无动于衷?!
管事在这边惊疑不定,云槿却已经领着容云走了,云槿没有跟个管事斤斤计较的习惯,而容云,他更没有。
房间内的贵客们见此情景,不少人都好笑地摇了摇头,然而,寒光营这种地方,会造就出这样看不出火候的人到也不奇怪。也算巧吧,其中一个贵客认出这个管事正是夜里跟自己搭档、保护自己的那个管事,而他自己的势力因为得罪烈王正被烈王打压得厉害,他看云槿与容云一直都很不顺眼,于是,带着给管事解围与挑拨是非的目的,这个贵客不由开口道——
“管事啊,不知者不怪,劝你们想喝茶还是自己准备吧,这位侍三七啊,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们也不敢让他沏茶喝啊。”把管事叫回神,示意管事下去后,贵客又转向蔚思夜道,“对了,代统领,现在侍三七……哎呀我这也是不敬了,应该是‘小王爷’,现在小王爷应该是‘武堂堂主’了吧。”
当然,这是只一句夸张挑拨的话,没有人真的认为那样的经过,能算是容云挑战陆长明成功。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啊,侍三七……啊不,小王爷真是好样的啊。”马上,就有立场类似的贵客附和道。
“等等,我听说,烈亲王不是因为……”瞟了一眼蔚思夜,意喻韵华轩那个容云对蔚国舅无礼的事件,才继续道,“才来寒光营的吗?怎么会……?”
“这个,呵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烈亲王的家务事……呵呵。”语气拉长,带着奚落,未竟的意思很明显——东霆端和公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烈亲王就是个家务事混乱的人啊,现在儿子管不了很正常。
“不管怎样,小王爷可是做到了王爷都做不到的事情啊……啊呀,我失言了。”
“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可能是原本的气氛太压抑,也可能是勾心斗角的惯性所致,总之,在找到了突破口后,这些贵客们,在自己的立场范围内开始议论纷纷。因为疲惫,他们的声音有些无力,然而内容却犀利如常。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云槿皱眉,直接插了一句:“运气?嗯,这话说得有道理。云槿箭术不、佳,”特意重音,“夜里那场混战,诸位之中有些人没有被误伤,确实运气不错。”
云槿笑得依旧明朗,然而,不是傻瓜的人,都能体会其中威胁的意味。刚刚经历了生死劫难,贵客们大都还是惊魂未定,被这么一说,想到如果日后“运气不好”的后果,不少人都不想再言语了。当然,他们有些心里想着,反正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了,还有几个不死心的,“期待”地看着蔚思夜。
于是,看了半天好戏后,蔚思夜终于开口,语气哀婉幽怨:“小王爷,您尊贵不凡,我寒光营果然承受不起啊。话说,您‘又’自己上了药吧,寒光铁则您当真没放在眼里啊。”
蔚思夜说到这里,深深看了一眼容云腰间的“凶器”冰火锦,然后,又顺便眼含兴味地上上下下欣赏了一遍他的最爱。
洗得真是干净啊,这清爽的药香在如今这血腥充斥的空间中,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还有,这乖巧无害的样子,嗯……
蔚思夜又有些想冷汗的感觉,然而,心里却又真的感到有趣。
原本,他大概能猜到烈王容熙把容云丢来寒光营的目的,而一夜过后,他现在大概也能猜到烈亲王收到消息时的心情——多半是又急又气又悔吧。
烈王与容云接触时间太短,甚至比他与容云接触的时间还短,而以烈王的性格又不会过多地与容云谈论亲情问题……那么,如今,烈王对容云会是什么态度呢?如果关联对手不是容云的话,蔚思夜觉得,自己到是有自信猜到一些,可是是容云的话,他自己对容云的态度都让他自己意外,所以,烈王的态度会怎样,他还是不要猜了。
说起来,如果司徒枫也在场,并且能够与蔚思夜密切合作的话,或许,可以挑战一下这个难题。他们一个善于批命可以看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一个了解人性可以推测对方会做出的行为,他们精诚合作,或许可以对今日可能的发展猜测一二。然而,司徒枫不在,现在更不可能与蔚思夜合作,于是,就连一二也难有了。所以,刚刚尹昭云为难,没有办法做出判断,最后只好选择对自家好友兼主君据实相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万一他选择隐瞒,在这方面毫无常识的好友做出什么更离谱的行为,就得不偿失了。
房间中,蔚思夜看着容云继续道:“您挑战陆门主……唉,陆门主也是遗憾。反正,您没输,而现在寒光营的情况,您挑战我我也没有能力赢您了,所以,本代统领宣布,小王爷您现在正式出营了。至于您前天在韵华轩……算了,谁不会犯错呢,如今我不也一时不察,犯了错误么,唉,恐怕代统领也做不了了。”
这段话,当真唱做俱佳。
“……”容云看了蔚思夜一眼,默默没有作声。韵华轩谁干了什么谁自己清楚。
蔚思夜收到容云的视线,心照不宣,虽然正演着“哀婉幽怨”但还是不由笑了一下,然后,很有些坏心地说:“王爷让您来寒光营最重要的目的,思夜多半无法完成了,”他指的是容熙让容云学规矩,“好在寒光营这里环境好,王爷要是愿意亲自动手调教小王爷您……思夜刑室里收藏的工具可都是天下难得的极品。而且,原本是为了我理想中的‘最爱’准备的,都没有人用过……”蔚思夜最后这句话看着容云,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蔚思夜这极具个人特色的发言,说得贵客们心中在鄙视之余,不由大声叫好。他们怎么就忘了,这是个试探烈王对儿子的态度,挑拨烈王父子关系,给烈王暴虐无德品行不端造谣的好机会,而奚落烈王给烈王填堵不过是最低最后最不重要的。
云槿听着蔚思夜的话很愤怒却也无奈,所有这些人说的话,恐怕都赶不上蔚思夜最后这句“提醒”吧。而事实上,就算蔚思夜不提醒,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他能想象不久之后,舅舅可能面临的各种冷嘲热讽,总之不会有半句好话。而且,皇上一直打算拿容云做文章,如今,虽然陆长明意外身死,但是发生了这种事,就又是一个机会。
云槿看了一眼还站在他面前的容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安慰?开导?还是建议?舅舅喜欢容云的话,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再麻烦都会护着容云的吧,可是现在,按照自己母亲的说法,舅舅对容云虽然有些好感,但更多的是很陌生与不喜欢,这种情况下,以舅舅的行事作风,不可能为了容云自找麻烦吧……而他还不至于为了容云去给舅舅添乱,那他该怎么办?告诉容云尽量“配合”?
就在云槿觉得难以启齿的犹豫中,令所有人意外地,容云开口了,用那种独特好听的声音,温和平静地说:“代统领,能现在就把刑室借给容云吗?”
再次听到容云用这种声音说话,蔚思夜觉得,真的是久违了,上一次,是在韵华轩吧,对着烈亲王……蔚思夜突然有些想叹息。
“当然可以,烈亲王应该欣慰啊。”蔚思夜说,容云的这个要求他并不是很意外。欣慰?烈亲王啊,希望你不要后悔。
“多谢。”容云说完,对云槿点了点头,退了两步,转身走向刑室,没有犹豫。
容云意料之外地配合,云槿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他只从容云眼中看出一丝疲惫,但战了一夜,容云应该很累了吧,他从自己的感觉能够比较出来。然而,如此情况之下,容云竟然愿意主动成全舅舅?
他本以为舅舅跟容云之间是互相都很陌生,没想到……所以,那么讨厌端和公主的母亲才会一反态度,宽容地表示舅舅认下儿子挺好……吗?
云槿犹豫了一下,随即起身打算跟容云谈谈。然而,透过镂空的墙壁,他先看到了让他很想抓住容云,问问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的一幕——
容云用火折子点燃了小刑室内的引火物,丢尽了炭盆。
这没什么,他可以当作容云怕冷。可问题是,容云在旁边挑了一个烙铁,干净利落地插进了炭盆!
“你要做什么?”云槿进门,很有些不解地问,不自觉地,口气中还带了些严厉。
第九十五章:如此“嚣张”(又下)
就在云槿绕进小刑室的这段时间里,容云又挑了第二把烙铁,这次他比了比,把烙铁头的角度重新弯了一下后,再次利落地插入了炭盆。随后,他听到了云槿的问话,转身,有些莫名地看向云槿,手上没停,很抓紧时间地,又抽了一把烙铁。
“……”云槿。
容云顺着云槿的视线,发现对方在看自己手上的烙铁,意识到对方问题的意思,说明道:“准备几把烙铁止血。”
“……”云槿。
一口气憋在胸口的感觉,让云槿看着容云,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他重新呼吸了一口气,皱眉之余,有些疑惑。不对啊,对习武之人来说,除了类似比武时为了保证真气运行无阻,可能无法点穴止血外,其他的时候,基本都可以点穴止血,用不着准备烙铁啊?
云槿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次容云反应很快,他轻声道:“因为寒蟾的关系,我真气暴涨,一旦放弃压制,血脉中内力失衡造成的阴阳互冲,会导致血流加速,就算再次开始压制,一时半刻也止不住。”
护体真气,包括对经脉血脉的保护,一旦父亲对他动家法,他撤去护体真气,放弃压制,他的旧伤会先开始流血,新伤也会止血困难,所以,需要烙铁帮忙。
最后这句话,容云没说,但云槿自然可以明白,然后,他也才想起来还有寒蟾这回事。容云一直以来,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让他居然忘了,还有寒蟾。话说回来,是因为寒蟾导致真气暴涨,所以能够抗衡陆长明吗?
“那么小王爷打算准备几把烙铁啊?……而且,您准备烙铁就好,为什么要弄弯我的收藏品啊,那些可都是名家打造的。”蔚思夜的声音突然传来。
原来,在云槿起身后,蔚思夜也跟了过来,其实不光是蔚思夜,有几个与烈亲王立场不睦的贵客,也跟了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把柄。
因为寒蟾而真气暴涨,容云这句话说的是事实,却也很容易误导别人,尤其对那些下意识不相信一个年轻人可以立于武道巅峰的人们来说,这是个很好的理由。比如,贵客们听了之后,便心安理得地记在了心里。同时,容云准备烙铁这惊人的行为,在他们眼中也变得十分正常了。
说起来,容云的本意并不包括引人误解的,他已经为自己的“低调”布好了铺垫,并不需要这次的迷雾。这次,他只是知道自己准备烙铁的行为早晚会遭人质疑,而他不能把自己内功就要突破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所以,见到一堆证人正好出现,他故意这么“解释”了一下,想给别人一个自己无法点穴止血的理由。
可惜,很不幸地,云槿也误解了……这个真不能怪容云。
“三把。”容云回答蔚思夜。烙铁遇血会降温,考虑到自己可能会伤得很重,他多准备了一把。
“另外,抱歉,因为我要自已用,不得不弄弯调整角度,我有精力的话,会帮代统领弯回来的。”容云继续说完,看了蔚思夜一眼,微笑。
“……”蔚思夜。那个微笑,为什么他会有种脖子发凉的感觉?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是本能的从容云身上感到了危险?容云这种人,越了解越能体会到那种强大与恐怖……某种程度上,不可否认,在他了解容云的过程中容云也了解了他……所以,没事就“恐吓”他是吗?好吧,他刚刚说的话确实是暧昧轻浮了些……
是说,这小子这种时候还能若无其事的恐吓报复他?这骨子里得多凶残?
蔚思夜想到这里,挑了挑眉,走到壁柜前,取下一个檀木盒,做出关心的表情,对容云道:“小王爷,您这个样子确实很气人啊,为了帮您让王爷消气,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蔚思夜打开檀木盒,里面是一条很漂亮的白玉锁链,用料考究做工精致,不粗不细很是漂亮,然而,认识它的人,都不由面露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