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苦笑,点头。
“啊——”景瑜笑眯眯地喂。
容云呆愣愣地吃。
“……”容熙。这么温馨的场面,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冷?
景瑜说话算话,喂了儿子一口后,把药膳交给了儿子:“云儿慢慢吃。”
“谢谢娘亲。”容云道谢。
景瑜很大方地戳了下儿子的脸说:“云儿不用跟娘亲客气。”
放下儿子自己慢慢吃药膳,景瑜到一边捧出一个工具盒,抓紧时间开始用刻刀雕小鹦鹉。
进门后一直被妻子故意晾在一边的容熙,见状适时上前道:“还是小瑜你周到,”指着工具盒中另一块原石玉料,“由我来雕个小山猫吧。”妻子不擅刀工他还是很清楚的,当然他也不擅长,所以,这个时候正是他好好表现自己,夫妻同心给儿子准备礼物的机会。
想到什么,容熙继续道:“不过我们就这么……”只说了半句,容熙却又顿住了。他原本想问:就算为了抓紧时间,但就这么一直当着云儿的面准备没有问题吗?容熙心中刚产生这个疑问,随即想到了答案:该不会是他家呆儿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小山猫与小鹦鹉跟自己有什么联系吧!?
景瑜对夫君温柔地一笑:“嗯。没事,谁让熙把云儿教得这么‘好’呢。”
“……”容熙。呃,他好像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熙,我给云儿煎的药好了,去拿药过来好吗?”景瑜低头,继续很笨拙地雕着小鹦鹉,若无其事地指使夫君。
“好。”理亏的一家之主马上行动。
药拿回来了。
“熙,还有我怕云儿嫌苦熬了甘草浆,去拿甘草浆过来好吗?”景瑜道。
“好。”
甘草浆拿回来了。
“熙,甘草浆忘记放糖了,放点糖更好,去拿糖过来好吗?”景瑜道。
这次,容熙顿了一下,但还是爽快说:“……好。”
“娘亲……爹爹,”容云不傻,他感觉到母亲大概是故意的,但父亲就这么为了他来回跑腿让他很尴尬,虽然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做,可这种情况做儿子的应该说些什么吧。于是容云试探道:“我不怕苦。”
唉,真是呆儿子。景瑜跟容熙听罢,不约而同地对儿子露出一种慈爱又无奈的表情。随后,景瑜看也没看容熙,理所当然地说:“云儿,你家爹爹都没有意见,云儿就安心让你家爹爹照顾吧。对了,云儿还有什么要求,比如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你家爹爹让他给你准备。”
啊?容云脸上很有个人特色的呆愣表情又呆了三分。
“咳。”景瑜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对。爹爹很愿意,云儿还有什么要求没?”某个父亲彻底投降,马上表态。
这样的情景,容云从没想过,有些理解不能,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听话,思考了一下道:“那么,可以请父亲给云儿再拿一碗药膳吗?母亲的药膳很好吃。”虽然还是疑问的语气,但这与之前的询问不同,礼貌地,这是容云用他温和好听的声音,一生第一次向父母提了一个要求。
蓦地,景瑜与容熙的眼睛都有些发湿。
俗话有说,舐犊情深。动物都会怜爱地舔舔自己的小宝宝,但是他们这对不合格的父母,却让自己的孩子寂寞地长大。想想,云儿雕了一家三口的小牛,孤单单地站在父母怜爱之外的旁边。在一个人最美好的童年,他们却从没有问过他们小小的云儿,冷不冷,饿不饿,开心不开心……恍惚二十一年,他们的孩子就已经长大了,强大优秀,不怕冷,不怕饿,用漂亮的微笑让他们开心……他们错过了太多。
“好,马上。”容熙几乎都有些失态了,心酸却又心花怒放地,去满足儿子的要求。
容熙端了另一碗药膳走向床边,容云离开靠垫,端正地坐好,接过父亲与母亲的心意。
“谢谢父亲。”容云开心地说。
“嗯。”容熙看着自己一国之君的儿子,理智告诉他男人需要尊重,其实他很想……
容熙没有注意,不知何时,妻子已经走到了身旁。
景瑜拿起夫君的手,就那么直接放到了自己一国之君的儿子头上,然后,帮夫君用手使劲揉了揉儿子的头。
容云疑问地看向母亲与父亲。
“……”容熙。
景瑜摇了摇头,叹息又带了一丝微微逗趣地说:“熙,偶尔,可以的。话说,你再犹豫,云儿就二十二岁了。”
到这,容熙也不由笑了,偶尔一次,感觉不错。
“云儿,跟为父也不用客气。”容熙说。
容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但同样,他也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应对。眼光扫到母亲的工具盒,容云很有回报孝心地说:“父亲,母亲,你们要雕什么吗?”
“是啊。”这小子居然开窍了?容熙满怀惊喜。
“……”景瑜若有所思。
“云儿对于雕刻有些经验,我可以帮忙。父亲与母亲跟儿子也不用客气。”容云很乖巧地说。
什么?容熙准备好的话一口哽在咽喉。
“好啊。”另一边,景瑜却笑着答应了。
小瑜?容熙莫名。
“那么云儿简单雕出形状就好,我们还是想亲自动手加工的。”景瑜瞄了一眼夫君。
容熙点头表态。
“食膳后要隔一刻钟才能吃补血药吧,云儿趁这段时间把形状雕出来吧。”容云道。
之后,容云在父亲与母亲的描述下,雕出了小鹦鹉与小山猫的轮廓。容熙与景瑜见容云到这种地步都没有任何反应,彻底无奈。
容云喝了药,在父亲与母亲的监督下,钻到被窝里,用深眠恢复气血了。在临睡前,容云指了指御书案上的一张纸。
这张纸是原本他想的被父亲惩罚后的安排,现在他失血也可以类似处理。深眠是最快速的恢复,在他睡前把需要商议的事情整理好。
容熙看了一眼儿子书案上纸张书写的内容,一阵哭笑不可。做为君王,这小子还真是不客气啊。
说起来,最近的情报反馈,让他们对于容承与朱明镜的行动有些奇怪。因为与预期不同,容承与朱明镜的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对此,苦无良策之下,东霆西弘最终采取的,就是容云陛下个人特色版的天罗地网——盯住容承与朱明镜的所有金钱与心腹人脉。容承与朱明镜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不如去观察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人,虽然工务量暴增,但有效公务比例绝对没有降低。这件事明显是需要东霆与西弘合作的,之前因为感情上的隔阂与障碍,东霆与西弘的合作有限,如今,可以加大合作力度了。容云的那张纸上便是对西弘的“公务建议列表”。——这是很值得纪念的,因为从此开始,西弘的将士与大臣们,将开始体会容云陛下派公务的“凶残”程度了。
而另外一方面,容承与朱明镜的行动跟预期不同,所以这次罪己还有另一个作用——逼容承与朱明镜不得不出手。他们要是再不出手,等两方人马合作越来越紧密后,就没有胜算了。
就这样,容熙怀里放好半成品小山猫与公务列表,离开了东霆大营。都是出自儿子之手的东西,感觉差别还真是大啊。
******
这一日,众人备战,容云用深眠来加快身体恢复。
直到临近子夜,容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在父亲来时已经能够控制的影目,再次闪现了一下。
来了!
夜阑静寂间,突然古固山内开始骚动,大地骤然震颤轰鸣,风中送来嘈杂而危险的信息。
不出意外,此战,终局。
第二百零二章:兽潮(上)
当容熙与景瑜走进儿子御帐时,看到的,是已经穿戴整齐的霆皇容云。容云正接过孟洪奉上的夕阳听雪剑。
孟洪完成任务后,便告退了。
景瑜看着皆是一身玄色戎装的夫君与儿子,表情叹赏而又有些悠远。夫君与儿子都不是重甲之将,戎装便利就好,更能发挥他们的本领。
“请母亲放心,容云会保护好父亲的。”容云翻手将夕阳听雪剑挂在腰间,笑道。
巅峰强者,温文浅笑,力量,敛藏于完美迷人的身体之中。
景瑜笑了,道:“端和自然相信吾皇。”顿了顿,“不过,云儿,即使相信,母亲其实更想听你说另一句话。”
什么话?君王威仪的容云陛下神情瞬间茫然,开始凝神苦思。要不,他直接问一下?
景瑜与自家夫君对视了一下。
某个上火的老爹握了握拳,最终,上前一步抬手在自家儿子后脑勺上轻轻捶了一下:“这都不知道?”
容云坦率地点了点头。
“要反过来说。”容熙道。
“反过来?”容云陛下一如既往地乖乖听话,对母亲道,“请母亲放心,父亲会保护好云儿的……?”
容熙看着儿子说完脸上那种“这不现实吧”的疑问表情,非常想真的揍儿子一拳。
目睹这样的情景,景瑜哭笑不得,道:“快没时间了,云儿只要知道无关能力,可以这么说就是了。因为是云儿,母亲与父亲才想听云儿这么说。”
“嗯。”容熙略带叹息地肯定。
“弄明白不急于一时,走吧,去落幕这场战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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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下,战鼓震天,荣德城不夜,方圆千里,为此无眠。
古固山兽潮。无数野兽,体型硕大者夯动大地,体型细小者行动如电,飞禽走兽,铺天盖地。仔细观察,这些野兽比通常所见要强壮威猛数倍,带来的腥臊之气,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的凶险。
凶兽如潮水,涨满天地,一附冲刷人命的架势疾袭而来,即使不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其中对生命本能最原始的威胁吧。
宣明旭与容熙各自为帅,战马与队列就踏在原本扎营的地方。东霆西弘将士就地整装,放到帐篷弃联营,觉悟死战。
容熙骑着惊风在战场上岿然如山,他缓缓举起了荒神,与上古战神同名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深沉战意,直指前方兽潮。
宣明旭跨下暗夜幽芒与主人配合默契,散发着杀伐勇武的铁血之气,宣明旭举起战戟月下美人,月下美人流光深邃魅人,亦指前方兽潮!
星夜风云如幻。
容云坐镇荣德城上,身后是抱琴的尹昭云。
温文自凛,含笑亦威,无需狷狂高傲的声势向佐,王者,震慑江山。
“为息天下烽火而战!”容云温和好听的声音,浩然无澜地响彻整个战场。
“为息天下烽火而战!”容熙与宣明旭的声音随后同时响彻战场。
“为息天下烽火而战!”两国将士的声音,声震兽潮。
战鼓声,再强!
同仇敌忾,战意高昂,心之所向,悍不畏死。生死相托,舍命为战,有什么比生死之际建立情义更快更牢!酣战天昏地暗,为着同一个目的,互交背防。
说起来,这一次,对东霆将士来说,是他们久违的再次为自己认可的君主真心御马而战。对西弘将士来说,则是他们第一次,在那位年轻霆皇的王旗的之下出战,他们第一次体会,那面王旗无语肃立,那位君主无狂无傲,却是真正的包容与荫蔽。
兽潮之猛,比起地上的走兽,天空的飞禽更加难以对付,就在飞禽临头之际——
城头琴声争鸣动八方!
飞禽的攻击陡然盲乱,互相冲撞,地上走兽似乎也受到了些微影响,攻击性减弱。
琴声振奋人心,安定人心,而当这琴声生生鸣动八方地响了一夜复一日后,两国将士无不心颤动容!他们知道,首乐或者说左相在城头抚琴,但支撑琴声如此恢宏地响彻战场仿佛会庇护他们到永远的,是那位站在左相身后的君王!
这是一位可以荫蔽天下的帝王!
这一刻,无数西弘将士心中,这样的想法不由升腾而起。无数东霆将士则洒然而笑,这就是他们认可的君主,他们的王,手段登峰造极,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付出,从不吝于告诉他们,安心!
琴声是连日研究的成果,尹昭云与容云的内力相合,产生如此效果。按照作战计划,为了最大程度保护将士,利用荣德的地势,两国将士在两位元帅的带领下牵制与机动消灭兽潮,不必硬碰硬,不必在意攻城的野兽,荣德城——容云陛下亲自镇守。
所以,琴声中,两国将士也都清楚,陛下不在战场,却也承担着重任。
夕阳西下,马上就要一日一夜了。荣德城头的西弘守军,从最初的一丝丝隔阂,变成肃然拜服,再变成担忧。真的没问题吗?早知如此,昨天就不要让陛下罪己了。当然,没有如果,如果不罪己,也不会有如今同心协力的场面。
容云站在城头,看着古固山,眼中再次泛起影目光华,道:“传朕御令,鼓号通知三军‘警惕’。”
“陛下……”尹昭云清冷的声音透着疲惫,肩上传来的内力依旧绵延浩瀚,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好友。
“没事,昭云相信我。”容云道,也是说给荣德城头的西弘守军。
西弘守将在那温和独特的声音中安定下来,然而,没过多久,他的心却高高悬起,前所未有地不安!
古固山中,走出一只巨兽!这只看不出是什么的巨兽,身高超过两丈,身长超过三丈,周身鲜红如血、有的地方甚至恐怖地露着白骨,獠牙尖锋,四爪兽甲如刀。
这只巨兽一出,无数战马直接跪摊于战场,就连惊风与幽芒都踏踏不安。
眼见巨兽出了古固山脉便越跑越快,急速飞奔而至,军人的本能告诉沙场上的将士,这可能是最后一波了,只是,这最后一波,却如此绝望。一日一夜了,他们握兵刃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这样的凶兽,他们还顶得住吗?
转眼巨兽已近在眼前,就在这时,荣德城上,琴声和着战鼓再震更响!随即几乎所有人在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一柄静如秋水的佩剑映着夕阳的红色光晕,悬于巨兽行进的方向之上,在巨兽即将冲进军阵的前一刻,落下!
“铮——”“吼——”
巨兽震天一生嘶吼,却被那柄剑贯穿要害死死钉在当场,挣扎了一下,发出骨肉碎裂的声音,毙于众人眼前。
巨兽的鲜血融入战场的泥土,巨兽骨肉瘫落,那柄佩剑锋芒沉然,立于血海。
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那是容云陛下的佩剑,夕阳听雪剑。
夕阳听血,一剑定天下!
……
琴声与鼓角止于子夜,一日一夜,荣德城与古固山之间,兽骨如山,鲜血冰封。然而,将士们士气未减,这一战胜了,并且是以无法想象的最小的代价胜的。
容云陛下的声音再次传于战场:“重将辛苦了,就地休整三个时辰,天明后,能爬起来的,随朕进攻古固山。”打铁趁热。
“安心休息,若兽潮再来……”一声古琴清鸣响彻战场,所有人仿佛能听到那位君王语气中的笑意,“朕来把风,睡得再死也保准把你们马上叫起来。”
这是第二次,两国将士听到“朕来把风”四个字,但这一次,他们会心一笑,真正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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