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了。”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天铭泱立在原地,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手指,方才那骨头诡异的触感现在想起,还是有如凉蛇爬过脊背。
就在他的脊背上,竟是有两个服帖的圆环,若不是仔细摸,倒是发觉不了,只是自己刚刚恰好摸到他耸起的琵琶骨与
圆环穿插的接口,那一对圆环,竟是生生从一对琵琶骨上穿了过去!
这个十四……难道真的仅仅是墨离手下一个暗卫这么简单吗!
随着天铭泱的生辰越来越近,废武功的手法也是练得娴熟,但即便如此,心却是依然无法坚定下来。
“离姐,你说过,我若通过试炼,便是默认为蜃楼楼主了,是不是?”楼外楼掌柜厢房里,天铭泱与墨离对坐一桌,
趴在桌上,死死盯着沏茶的墨离。
“这话倒是没错。”第一道茶烫杯,热气缭绕间,墨离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
“当我成了楼主,离姐即刻便能解开我武功的封印吧!”天铭泱倒也不在意,继续锲而不舍地攀谈。
放下茶壶,墨离抬眸,微微蹙了一下眉:“你就那么想要恢复功力?”
“离姐,别岔开我的话,你会立刻恢复我的功力对不对!”天铭泱挥挥手,拿起茶盏,自顾自倒了一杯,饮下——果
然是极品峨眉尖。
有些看不惯天铭泱的牛饮之势,墨离手指点了点桌几,天铭泱乖乖把茶盏放过去,墨离瞥了他一样,冷哼道:“那倒
也不难。”
话音方落,只见天铭泱忽而起身,笑得很是狡诈。
“好!那就立个字据吧!”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直接拍在墨离面前,勾着唇念起来:“一旦天铭泱完成试炼,
蜃楼掌柜墨离便会立刻恢复其功力。如是有失,墨离自废武功,自戳双目,并奉上全部身家以及蜃楼掌柜之位!离姐
姐,按个手印吧!”
“臭小子,你这是怕我堂堂楼外楼掌柜言而无信吗!”墨离的脸当即便拉下来,但这种程度倒也是唬不住人的,更别
提天铭泱这个人精。
扁扁嘴,天铭泱一副委屈相:“我可什么都没说!反正离姐你又不是失信之人,按个手印有什么要紧,还畏缩了不成
?”
哼了一声,墨离起身绕入屏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胭脂,食指轻轻一沾,继而按在那字据上:“行了吧!行
了就赶紧滚出去,省的我看着你——眼晕!”
“多谢离姐!”得了诺,天铭泱嬉笑一声,收了字据就要走。
墨离冷眼看他,忽而不冷不热地开口:“小子,你的内力可是上乘而精纯,一般人练到那种程度,少说也要五十年,
就算是练武奇才,也至少二十多年。你可别以为你的内力一蹴而就,就能随便拿来挥霍!若是你真的拿着内力胡来,
到时候就算后悔了找我来哭,也别奢望着我能搭理你!”
脚步微微一滞,天铭泱没有回头,倒是笑了两声:“真是的,离姐你说什么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墨离垂眸再次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自语喃喃:“小子,给我放聪明点,可别真被我言中了!”
41.生辰
自从男宠一事得到解决,天铭泱与天澋曜之间的关系便是缓解下来。这样想来,天澋曜前些日子的反常若是都是因为
翎鸢,倒是与吃味无异了。
高高在上的一位君王,也有这种孩子气的举止,概是让人觉得可爱的,但是现在的天铭泱,却是丝毫也雀跃不起来。
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恋人,他自然乐在其中;可偏偏,举止胜似情人,界限却拉得极清。明明什么都不是,却偏偏让
人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他这皇帝老子,是要玩死他么!
就在日复一日的上朝,早课中,天铭泱的生辰日渐临近了,这也宣告着,蜃楼的试炼亦是不远了。
白凤说过,废掉武功不会影响天澋曜的毒,小墨那里也是打听过,只要毒化解了,便是不会再复发。但即便如此,天
铭泱也明白,去废天澋曜的武功,就算伤不到他的身子,心,也是必然要伤的。
他没办法,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让伤心的程度,降到最低。
天铭泱生辰的那日,皇子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府里的下人都是为了这晚宴会忙了半月,如此兴师动众,便是天朝
皇子生日的排场。
按照惯例,晚宴的时候,皇帝以及一干皇子、大臣都是要来的。尽管对这个陌生的日子不抱有任何情感,天铭泱多少
还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是自己的生辰,天澋曜也不知该怎样为自己庆祝……
据说去年,是三颗拳头大的深海夜明珠;前年,是整整一块汉白玉的雕像;再前年,是西域使节送来的百年一遇的天
山雪莲……
礼物倒是次要,只是这生辰,不再是为了曾经的天铭泱而过,而是真正为了自己庆祝,一切,便是有了非凡的意义。
这日上朝,天铭泱倒是难得地没打瞌睡,立于朝臣当中,随着百官一同仰望那个龙椅上的男人。毫不避讳的视线,定
定落在天澋曜脸上,对方似有感应,微微侧目,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天铭泱读懂了他眼底的笑意和温暖。
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复杂,他又能读懂几分。
这时,忽听哒哒的脚步声,凌乱而慌张,拉长而嘶哑的一个“报”字,惊了心,乱了魂。
百官沉寂,齐刷刷的视线投向大殿门口,只见一个士兵竭力跑进来,满面灰土,盔甲凌乱,噗通一声跪倒在大殿中央
。
“皇上……楚池驻兵不退……凉城危……失守在即!六殿下……守城重伤……性命垂危!”
说完,身子一歪,当是疲累过度,直接晕死在朝堂之上。
朝上当即纷乱起来,一时间议论声四起,天铭泱脸色微微沉下。
当初一直担忧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楚池想必与老二勾结了,故意拖延,迟迟不撤回护国,贪图着这么个凉城。
目前的情势便是,老六挺过去便是胜了,挺不过去,怕是要把性命搁在那了!
夺嫡之争,老二果然够狠!
徒生变故,朝中大乱,也意味着,天铭泱对于这个生辰之日的一切期冀都从此化作泡影——
国事,为重。
下朝之后,天澋曜便是召集一干重臣进了御书房,再没出来过,连晚膳估计也要在那里用了。
天铭泱是识相的,皇帝没召他进去,便是让他好好过个生辰,他自然要承了这份好意。悻悻然回府,满院小厮还是忙
碌着,打扫、布置、编排,为了今夜的晚宴而兴奋,乐此不疲。没有一个人知道,今晚,任谁也不会来了。
“重峦,今晚的晚宴,免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天铭泱交待着,因着自己不想看到一干仆从得知这个消息的表情,
把烂摊子扔给重峦,顺势拍拍重峦的肩。
指尖从肩头滑下,似是不经意绕过肩胛,重峦当即身子一僵,躲过天铭泱的接触。
手讪讪悬在半空,天铭泱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重峦,终是了然一笑,抬手又是拍拍肩头,走了。
来到楼外楼的时候,天色尚早,墨离那里自然是不敢招惹的,去了少不了一顿说教,天铭泱正烦着试炼的事,当然要
能躲则躲。这便直奔墨即的西厢,谁料扑了个空,听小厮说,是去会京城名医,一早就走了。
这死小子,不知道今天是老子生辰么!
天铭泱当即一脸晦色,转身之际,正是看到翎鸢斜倚在门口,瞥着自己,淡淡道:“反正你皇府里的宴会墨即去不得
,而今日殿下你又势必要应酬宫里的人,他自然没必要留在楼里等着你。”
“说的也是!”天铭泱笑笑,便是走到翎鸢跟前,凑近过去:“那小鸟儿今天赏不赏脸,陪我去喝两杯?”
“殿下倒是闲得很,若说陪,王子亲王排着队等着陪你,还不至于轮到我吧!”翎鸢冷哼一声,不待见的表情很明显
。
天铭泱倒也不生气,只是无奈耸耸肩:“凉城失陷,满朝皆惊,谁还会在乎一个皇子的生辰?”
“凉城失陷!”
挑眉看着翎鸢略显惊然的神色,天铭泱笑起来:“怎么,有兴趣了?那就找个酒肆,慢慢说吧!”
“近水楼台,殿下还要带我去哪里?”叫住走在前面的天铭泱,翎鸢的脸色并不好看。
回眸,笑叹一声:“小鸟儿啊,上回在这儿喝酒,我可是惹毛了大姐头,如今全楼上下都对我下了禁酒令了!”
华灯初上,天华京中一派阑珊,影影绰绰的灯火掩盖了天空本来的颜色,却也渲染出一场盛世繁华。
护城河岸,垂柳依依,光影在水面上洒下一片斑斓,天铭泱与翎鸢便是在这垂柳之下,静看月色柔波,人影绰绰。夜
风微凉,倒也舒爽。
“这就是殿下所谓的喝酒?”倚着树干,翎鸢垂眸,视线打量在天铭泱身上。而后者,手里正把玩着一对双壁,白璧
却是微微透出粉色的润泽,玉润珠光间,盈盈流泻出浅浅的刻痕,正是一树繁花。
“刻了樱花的玉璧,还真是难得啊……你说是吧,小鸟儿?”指尖轻轻摩挲玉璧,可以感觉到玉璧上的纹路,以及自
己亲手刻上去的那两个字——重樱。手指上细碎的伤口和水泡微微刺痛,天铭泱脸上却是漾起一丝温柔的笑。
本是说好去喝酒,半路却是无意间看上了这对双璧,尤其是上面那契合心思的刻纹。就好像是特意在那里等待着他,
来替代那碎裂的白玉指环一般……
身边的翎鸢似乎极冷地哼了一声,天铭泱敛神,轻笑出声:“担心凉城么?小鸟儿放心吧——天泽绝对不会让凉城失
陷,区区几十万楚池军,还打不开天泽的门户!只不过……六哥的命保不保得住,还要看下一步棋,怎么个走法!”
若说当初委以重任之时,皇帝没能想到老二会趁机加害老六,天铭泱是不信的,派老六过去,无外乎是个试字。
若说老六便是这么轻易就被老二干掉,天铭泱自然也是不信的。此次回报老六垂危,到底有几分真假,是计,还是要
引谁上钩?他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清楚,老六,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拿起酒壶灌了一口,天铭泱抹抹嘴,顺手递给翎鸢,抬了抬下巴。
翎鸢没接,反而险恶地避开,冷冷瞥着天铭泱:“凉城保不保得住,与我何干!我只是想提醒殿下,我与殿下合作,
不是来看你作壁上观的!殿下何不趁此机会,带我去凉城?”
“凉城?”移开酒壶,喉中残留着,唇上却是湿润冰凉的一片,天铭泱勾起湿漉漉的嘴唇,笑道:“小鸟儿,楚池的
架势,你以为真是要凉城?哼——那摆明要逼死六哥,我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小鸟儿,你很想让我死么?”
“早去晚去,也还是非你不可。”翎鸢不理会天铭泱的调侃,视线拉长,凝望远处零星的灯火:“天泽务必派一个皇
子去凉城,而六皇子当真会死。”
本是移到唇边的酒壶这次是当真放下了,不止放下了,天铭泱还是站起身来,视线聚在翎鸢身上:“小鸟儿,要说就
直说,别跟我绕弯子!”
“我本不想扫殿下的兴,今日可是殿下生辰……”话未说完,翎鸢便是被天铭泱一拉,直接推在树干上,按住双肩,
接着天铭泱便是逼近过来,笑意甚深。
“小鸟儿,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么?”指尖顺着心口向上描摹,继而顿在唇畔之上:“便是这张口是心非的嘴!”
目光略略一沉:“六哥为什么会死!想威胁我就给出足够的理由!反正今日也够扫兴的了,不在乎你一个!”
42.错认
岸堤垂柳依依,天铭泱再次坐下,抬手要拉翎鸢,却是被他生硬躲开。
“不累么?”挑起眉,天铭泱拍拍身边的碧草:“坐下说!”
翎鸢脊背挺得笔直依旧一副清高模样,天铭泱轻哼一声,扯下外袍,忽的一下铺曳在草地上:“能坐了吧!尊贵的太
子殿下!”说着,不容分说地一拽,翎鸢一个不察,跌坐在衣袍之上,冷着脸瞪过来,便是对上天铭泱一脸轻笑。
翎鸢便是厌死天铭泱这副游刃有余的流氓相,他向来是自诩清冷的,却每每被这人撩动起不耐与烦躁,翎鸢着实是烦
死了天铭泱这个人,却也因为利益和他绑在一起,躲也无处躲。
“不是威胁我么!不想说了,那——要不要喝口酒?”天铭泱一脸无所谓,酒壶在翎鸢面前晃晃。
酒气刺鼻,翎鸢皱皱眉,别过脸去,冷下声音:“六皇子被二皇子下了药,想必一切早在二皇子掌控之中。”
转过脸,终于对上天铭泱提起一丝兴致的眼神,后者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三军齐发,皇帝送行那日,敬酒之时,递酒的下人,是二皇子的人,我被掳走时,见过此人。正是这个人,在六皇
子的酒里下了毒。”翎鸢顿了顿,似在确认天铭泱的兴趣,继而沉声道:“这种毒,是蛊,养殖毒虫的巫蛊可以通过
蛊虫控制中毒之人。殿下觉得,六皇子还有返还的余地么?”
“别卖关子,你知道我接着要问什么!”对上翎鸢的视线,天铭泱深深钩唇。
翎鸢冷冷白了天铭泱一眼,继续道:“的确,我知道这种毒。因为,二皇子曾要我把这种毒,下给你——”伸手入怀
,翎鸢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天铭泱。
天铭泱中毒,被他人操控,自己便是少了一分保障。
当初去见二皇子,便是为了得到双方相互钳制的局面。这样,作为彼此牵制对方的工具,自己的存在才有价值,他才
能顺利活下去。
因此,他还不至于糊涂到毒害天铭泱这个靠山。
既然不下毒,自然就要把事情和盘托出。免得被天铭泱发现了什么,自己反而说不清楚。
天铭泱接过瓷瓶,饶有兴致地打开,里面尽是绯红色的粉末,这时,翎鸢再次开口:“这种药沫很特殊,加之我当时
刻意注意了那个下人,他下毒的过程,即便隐蔽,也还是耐不住有心人的窥伺。”
“你看到了啊……我还以为——是小鸟儿替二哥出的这个好主意呢!”眼睛微眯,天铭泱似乎要确认对方表情一般,
凑得极近,眼角带出一抹狡猾的笑意:“牺牲一个六哥,我便作为朝中最后的皇子,被送去凉城守城——距离睦南近
了,睦南的利益也掌控在手,也还是有很多好事可做。毕竟天泽处于优势,睦南只是弱者,只要我能喝出去自己危险
,甜头便是源源不绝的!小鸟儿,我怎么看,这件事都是对你大大有利呢!”
“殿下,你想太多了。”冷眼看着天铭泱,翎鸢镇定道。
没错,下药给六皇子,的确是他翎鸢的主意。
当日,拿到蛊毒,翎鸢便是犹豫,下药给天铭泱,着实是对自己不利。奈何二皇子那只狐狸给自己下了上瘾的诡药,
每月没有那边的供给,便是生不如死。
于是,在听说六皇子被派去凉城时,翎鸢心生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