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警官忽然问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韩昭彦哑口无言。是的,父亲关进来一年,他从来没看过他。
有点颓然。
韩昭彦坐在椅子上,又叫了一声,“爸爸。”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韩昭君也跟着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这个样子,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韩昭彦看无法和父亲交流,转头和警官说话。
“我们还在为他做精神鉴定。”警官说。
韩昭彦低下头片刻,又抬起头来问到:“我们需要做什么?”
“等。”警官只是说。
韩昭彦忽然伤感起来,他没想到父亲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他,是如何的风光啊。
从监狱里出来,两兄弟的情绪都很低落。回到张伯的住处后,两兄弟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张伯知道他们心情不好,也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阵,韩昭君开口道:“或许,我们应该留在这里照顾爸爸。”
留在这里?
韩昭彦心中一怔。他转头看韩昭君,正对上他犹豫不决的眼神。
两兄弟对视片刻,同时低下头。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韩昭君好像遇到了朋友,被叫出去了。韩昭彦自己留在房间里不出来,思绪有些烦乱。忽然间房门被人敲了敲,韩昭彦站起来开门,发现张伯站在门外。
“大少爷,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韩昭彦从见父亲的低落中回过神。
张伯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其实,老爷在没疯的时候给我说过一件事。”
韩昭彦诧异地看着他。
“你等等。”张伯在身上摸了摸,片刻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纸。
“拿着吧。”
张伯把纸递给韩昭彦,韩昭彦看了看他,在他的示意下展开那张纸。
上面画了两个半圆交叉的图案。
“当时见面的时候,他就在桌子上不断地画着这个图形。”张伯说,“我怕忘了,特地回来画在纸上。”
韩昭彦盯着那张纸,神色从迷惑渐渐变成了惊讶,他收起纸抬起头来问到:“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张伯顿了顿,道,“他说他对不起你们。”
韩昭彦怔了怔。
“我知道了。”他的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他把纸撕掉,说,“我今天有点累,想睡了。”
张伯没有多问,他能感觉到韩昭彦的情绪不是很好。任何人见到自己神只一样的父亲变成那副模样都会伤心的。他并不清楚那副图案代表了什么,他并不想深究。
韩家人,有韩家人的做法。
韩昭彦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这是双方都知道的事。那个男人有些偏执狂,当初母亲刚去世的时候,脾气更是古怪的可以,动不动就拿韩昭彦出气。或许,是因为自己长得更像母亲一些的原因。
小时候刻薄的话让他从小就和那个男人疏远了,更让父子关系冷淡的是有一次父亲喝醉了酒差点把自己掐死。
虽然他最后停了手,但是那道阴影却残留在了韩昭彦心中,从那以后,韩昭彦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
到后来,那男人不再天天喝酒伤愁,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根本就不理两兄弟,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生意。可是这人的控制欲又强,虽然没和两兄弟呆过几天,但是对两兄弟的要求还挺严的。最重要的一条是:不能丢他的脸。
韩昭彦讨厌他,早就想摆脱他了。
那一晚上他并没有怎么睡觉,第二天他瞒着韩昭君和张伯去了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当初帮父亲打官司的张律师。张律师是父亲的御用律师,交情匪浅,父亲的很多生意也有他在里面参与。后来家道败了,树倒猕猴散,只有张律师还尽心尽力地帮父亲打官司。
韩昭彦想,钥匙一定在他那里。
第六十二章
张律师正在办公室里看合同,听到秘书通报说有熟人找,纳闷儿地走出来一看。只见门口背对着他站了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一头长发披散着,越看越熟悉。待那青年转过头来,张律师顿时吃惊地叫道,“韩少?!你回来了?”
“张律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进来谈。”张律师邀请他进办公室,韩昭彦朝秘书道了声谢,抬步走了进去。
“我听说你在卡玛依,在那边怎么样?”两人落座后,张律师开口问到。当初事件平息下来之后,他有心帮扶一下这位大少爷,可是遍寻不着,房子买了,人也不见了。后来才打听到韩昭彦去了卡玛依。他猜这位韩大少脸皮薄,不想留在奥利亚让人看笑话才离开的。自己在道义上已经算尽了力,韩昭彦不回来他也没办法,想了想也没再追着打听。
时隔一年,韩昭彦又回来了,是不是打算留在奥利亚?
“韩大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不是留在奥利亚。如果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当初你父亲帮了我大忙,这辈子我都感谢他。”
“您就别在叫我韩大少了张叔。”韩昭彦苦笑着摆摆手,顿了顿道,“这次我回来,是听说我爸爸病了,特地回来看望他的。昨天我才去的监狱见到他……”
韩昭彦又想起父亲那副无神空洞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好吧?”
“不好。”韩昭彦摇摇头。
“他怎么了?”张律师诧异地追问。
韩昭彦用手指了指脑袋,苦笑,“他们说是这里有点问题。”
张律师啊了一声,不说话了,估计是在想一年前还意气风发的人怎么一下子就……
韩昭彦打住了话头,犹豫着问道:“张叔,父亲是不是有东西留在你这儿?”
张律师回过神,摇摇头说:“当初清查的时候,你父亲保存在我这里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韩昭彦皱皱眉,道:“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张律师皱眉陈思,过了一阵,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掌道:“有的。”
“是什么?”韩昭彦追问。
“你爸爸和你妈妈的结婚照。”张律师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挨着墙壁的大书柜前打开翻找着。
“当时那些人来清查,资料合同证件什么的都被拿走了,就剩下这个结婚照。”张律师边说边翻找着,然而却找不到,“奇怪,去哪儿了?”
韩昭彦走过去帮忙。两人找了半天,最终把书柜里的东西全搬出来放到地上又找了一阵,才在两本书的夹层间找到了那幅结婚照。
结婚照不大,估计就十寸的样子,被一副木质边框裱着。
“谢谢。”韩昭彦帮忙把东西搬回书柜,朝张律师道谢。
“不用谢。”张律师好奇地看着那幅画,“为什么突然间……”
韩昭彦摇摇头,没说话。
张律师便不再追问了。
从张律师的办公室出来,韩昭彦走进僻静处看着那幅画半晌,把画的边框打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他望着那把静静躺在他手心里的钥匙心情复杂。
“父亲啊父亲,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也不愿意把这把钥匙交出来是吗?”
他喃喃地说着,脑中又想起张伯说的话来,“他说他对不起你们。”
韩昭彦拿着钥匙,深深叹了口气。
哒哒的脚步声从一边传来,韩昭彦回过神,收起钥匙,转身匆匆离开。
走出大门之后,他立即打了个电话给韩昭君。
“哥,什么事?”
“昭君,你现在有空吗?”
“有。”
韩昭彦抬头看了看四周,正巧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便边打电话边走过去招车,“我在国民银行总行等你,你赶紧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韩昭君有些诧异。
“你过来就知道了。”
韩昭彦挂断电话,拉开门坐上车,对司机说:“去国民银行总行。”
韩昭君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咖啡厅里,他拿着手机,有些诧异于韩昭彦语气的严肃和紧急,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切呢?
“对不起,我得先走了。”收起手机,韩昭君对面前的人歉意地说。
“没关系。”坐在他对面的男生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听到韩昭君的话,只是懒懒地摆手,“去吧。”
韩昭君犹豫地看着他,“那你一个人……”
“虽然我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我还不至于走丢。”男生嘴角微扬,歪着头,“还是说,你想带我去见你的家人?这算是见娘家人吗?”
“安之轩!”韩昭君恼怒道,“你再开玩笑别怪我不客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男生挥挥手,“不是有急事吗?赶紧走吧。”
韩昭君气鼓鼓地离开。
韩昭彦坐车来到国民银行,他抬头看了看这栋气派的建筑,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钥匙,然后抬步走上了阶梯。
大厅很大,人并不多,韩昭彦找了处椅子坐着,静静等候着韩昭君的到来。不多久,韩昭君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厅里。大约是没看到韩昭彦,东张西望地打量着。
韩昭彦起身过去,“我在这里。”
“哥?”韩昭君惊喜地转过头来,又疑惑地问到,“为什么来这里?到底是什么事?”
“跟我来。”韩昭彦没回答他的话,当先朝旁边的电梯走去。电梯里没有人,两人走了进去。
韩昭君被弄得极其迷惑,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韩昭彦把手伸到他眼前展开,一枚精巧的钥匙躺在手心里。
“这是什么?”韩昭君好奇地问到。
“你还记不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她曾经给我们看过一个盒子。”韩昭彦收起钥匙,“你还记得那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吗?”
韩昭君迷茫地看着他。
“仔细想想。”
韩昭彦皱着眉头,过了一阵,忽然惊呼道:“是一匹马!”
韩昭彦点点头,“没错,那是一匹翡翠马,是母亲珍藏的宝贝,居然价值连城。”
“不对啊,爸爸说那匹马不是早就不在了吗?”韩昭君忽然间明白过来,“还在?”
韩昭彦点点头,拿着那枚钥匙道:“这就是那个盒子的钥匙。”
“如果那匹马还在,当初父亲为什么不拿出来呢?如果有那匹马在,我们就不用卖房子了……”韩昭君想不通似的拧紧眉头。
韩昭彦沉默。他也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如果当初拿出那匹马变卖掉,家里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毕竟奥利亚的法律还是很宽容的,只要把那匹马拿出来抵债,韩家也不“会瞬间就倒了下去,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叮地一声,电梯停了。
兄弟两走出电梯,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办公室。虽然已经一年多了,这里的格局却毫无变化。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道:“请进。”
韩昭彦推门而入,“王经理。”
“你是……”西装革履的男人惊讶地站起来,“韩少爷?”
“是我。”韩昭彦点点头。
王经理吃惊地打量他,当初韩家倒台,这位优雅的贵公子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似的,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他仍然记得当初在宴会上见到他的样子,像是会发光似的,不自觉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然而淡淡的傲气却又让人望而却步。
如今时隔一年,他再一次出现,依旧那么优雅俊美,然而,却已经没有那股刺人的傲气了。想必经历不少。
“王经理,我来取东西。”韩昭彦开门见山。
王经理怔了怔。
“父亲让我来取的。”韩昭彦看他的样子,把钥匙放到桌子上,“这是钥匙。”
王经理看了看韩昭彦又看了看韩昭君,最后道:“好,请跟我来。”
韩昭彦和韩昭君对视一眼,跟在他身后走出办公室,往另一边的储藏室走去。
“请在这里等一会儿。”王经理把两人领到一处小房间之后离开。
韩昭彦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韩昭君不知在想什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你怎么了?”韩昭彦开口道。
“哥。”韩昭君被他叫回了神,走过来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匹马?”
“那还用说吗?”韩昭彦望着他,“当然是卖掉。”
“可是,这是母亲的遗物!”韩昭君叫起来,他忽然间有点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到了关键时刻都不把马拿出来卖掉了。父亲对于母亲的执念,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
韩昭彦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我知道这是母亲的遗物,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把它卖掉。但是爸爸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如果再让他呆在监狱里了。我会用得到的钱去活动活动,争取把爸爸放出来。”
“怎么可能?”韩昭君大吃一惊,“爸爸那个刑很重,怎么可能被放出来?”
“怎么不可能?”韩昭彦冷笑一声,“只要有足够的钱,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你看看他那样子,要是继续呆在监狱里,说不定过两年就死了。”
韩昭君呆了呆,“说的也是,爸爸的病不能拖。”
他喃喃地说着,走到韩昭彦的旁边坐下。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王经理出现在房间内,“请跟我来。”
两人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七绕八绕,最终来到了一间储藏室。储藏室里面全是柜子,王经理走到一个柜子前说:“就是这里。”
韩昭彦走过去,脑中回想着张伯给他的那张纸上的图画,闭上眼睛默想了片刻,睁开眼睛伸手去按密码。
韩昭君的呼吸屏住。
滴滴两声,柜门打开了。
在场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拍卖了。
第六十三章
翡翠马的拍卖是交给拍卖行打理的,那里曾有熟人,看在以前父亲的面子上,他们的中介费收得并不高。拍卖行的拍卖师跟他说,这匹翡翠马的估价在九千万,如果真的拍卖,价格可能会更高,当然,也有可能卖不出去。
韩昭彦皱皱眉,“只有九千万?能不能定价高一点?”
原本以为这匹马的价格应该有一亿左右,不过九千万也差不了多少……
“按照目前的市价,只值这么多。”拍卖师语气职业,“而且还不一定卖得出去,这样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很难有人能接手的。”
“哥,我觉得太低了。”韩昭君在一边说到,“完全不值得。”
韩昭彦的眉头皱紧。
拍卖师看两人犹豫不决,忙说到:“要不我们不举行现场拍卖,先公布消息,让有意愿的人来和你们交流,这样时间会长一些。怎么样?”
韩昭彦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行,便问韩昭君,“你觉得呢?”
“还好吧。”韩昭君说,“希望能快一点。”
拍卖师看两人语气松动,心中也松了口气,这单生意做下来,五年不开张也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