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身后的任流影说:“收下吧。”
小童立刻将杉树叶递给任流影,正欲开口,任君寒却冷冷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以后都不能说话。”
小童听了委屈地看着任君寒,眼睛眨呀眨,只好看着他们离开。
出了医馆,任君寒依然不是去唐门的暗点,而是去啸傲庄的金陵分院。任流影的包袱里背着自己的伤药,看着任君寒
的背影,心中从出了尤萝谷就有的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深,他突然冒出一个让他心里一颤的念头:不知道主人在尤萝谷
里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不需要他将手指再捏碎一次“还”给林岁远,总是好事。
从医馆到啸傲庄的别院,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已黑,任君寒看到迎接的分院庄主,问:“谁来了?”
分院的庄主没有想到任君寒竟能料事如神,心中一凛,恭敬地回道:“是西门公子来了,早庄主半个时辰,眼下正在
大厅等庄主。”
任君寒微微皱了下眉,随即迈开脚步。任流影听到是西门苍治,轻轻咬了一下形状姣好的嘴唇。
西门苍治就惬意地坐在大厅饮茶等候,看到任君寒脸色阴沉地走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微笑着对任流影说:“流影,
我代那丫头给你赔罪了。”
任流影跟在任君寒身后,瞟了一眼西门苍治,迅速收回目光,全身蓄势待发。任君寒却冷然道:“不请自来,你有什
么事?”
“我说了,是给流影赔罪来了。”西门苍治又呷了一口清茶,“你庄里收着的云雾茶,比我那的还好,可否送我一些
带回去?”
任君寒忍无可忍,手指轻起,一股淡淡的花香从他手指中泄出,迎面直扑西门苍治的俊朗的脸庞。西门苍治面不改色
,只是袖口一挥,离脚前半存的地上,立刻出现一道银色的弧线,就在任君寒准备送出第二味毒药的时候,他突然道
:“听说你中了唐棠的毒。”
任君寒眉毛一挑:“关你什么事?”
西门苍治失笑:“我带她过来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来你这分院了。”
任君寒一愣,抬眼,果然看到大厅入内堂的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穿绿衣,俏生生的姑娘,不是唐门掌门最疼爱的妹妹,
唐棠,是谁?那唐棠,此刻正满腔柔情,痴痴地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任流影。
“唐、棠。”任君寒眯起眼睛,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哎——”西门优雅地站起来,身形一晃,正好挡住任君寒的去路,他看着任君寒眼中的杀机,却只是悠然说道:“
有话好好说。”
任君寒想到自己竟然中了唐棠的毒,自己竟然配不出解药,就恨不得把唐棠碎尸万段,哪里还能“好好说”。他自知
打不过西门苍治,因此也只是说了两个字,“流影。”
任流影应声而起,当地一声,剑已出鞘,剑锋直逼西门苍治而去。西门苍治收起玩笑的心情,专心应对。
任流影的武功高强剑法更是冠绝武林,只是不敢伤害西门苍治,才会每次处于下风。西门苍治自然也知道这点,因此
对正欲冲向唐棠的任君寒,挥手就是一掌。
任君寒被掌风逼退,不由得大怒,他看着打斗中处处点到即止、已经是防守为主的任流影,喝道:“流影,还愣着干
什么!”
听到任君寒的怒喝,任流影不敢再有所保留,使尽全力进攻,几番下来,两人已打成平手,西门苍治掌风固然犀利,
但任流影的剑法精妙,双方都不能讨好。
“流影,你敢伤我吗?”西门苍治笑着对任流影说,再次一掌挥去。
任流影当然不敢。西门苍治和任君寒的关系,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听从任君寒的命令已是他的生命中不可违抗
的部分,所以虽然不敢伤西门苍治,但全力阻止西门苍治去破坏任君寒,还是能办到的。
任君寒自然知道任流影的心思,暗暗冷哼,心想,完事以后再找你算账。然后走向正关心打斗的唐棠。
唐棠感到有人走近,目光一转,看到是任君寒,完全不害怕,只是略一颔首,“任庄主,好久不见。”
她的毒药鲜少有人能抗衡,只有这个啸傲庄的庄主。从小,她就知道啸傲庄的任君寒是个比唐门绝大多数人还要厉害
的制毒高手。虽然制毒之术,两人不分上下,但她的暗器之功力比任君寒的武功厉害多了,所以见他缓步踱来,并不
害怕。
“东流,是你制的?”
她坦然点头,“是。”
“解药呢?”
听到这个问题,她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任君寒。任君寒没耐心和她猜谜语,冷声又问了一句,“解药呢?”
唐棠叹了口气,“看样子,任庄主服食东流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会不了解东流的药性?”
任君寒脸色一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解、药、在、哪、里?”
“东流并不是毒,任庄主应该知道。”唐棠瞄了一眼还在纠缠打斗中的两个人,对任君寒说,“它的药性也是无害的
,任庄主也应该知道……”说到这里,她看到任君寒面若冰霜的表情,心中还是一惊,任君寒手段之毒辣,她早有耳
闻,虽然她不怕任君寒本人,但啸傲庄的势力却不可小觑,唐门真要惹啸傲庄,根本惹不起。
“你既然配得出这药——”任君寒轻声说,“自然就能解得了。”
“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唐棠摇头,然后她又忍不住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任庄主精通药理,应该明白,东流
浸入人体血液后,会和血液共生共存,生生不息……”
她说一句,任君寒的脸色就冷上一分。
“它会随着人的心跳快慢、血液流动,甚至思维来发作——”
砰地一声,任君寒一拳打在门柱上,他全身散发着暴虐的气息,危险地眯着眼睛看着唐棠的花容失色,“你配的东西
,竟然说没有解药?”
“司…司徒傲晴说不想用毒药伤你,她只想你好好爱她,温柔待她。”
“笑话。”
“这是笑话。”唐棠幽幽地说,她脸色黯然,“爱情怎么能用药来配制?”如果可以,她会不顾一切让任流影吃这药
。可是,任流影怎可能离开任君寒?任流影一生都是任君寒的,不论生死。
“药方呢?”
“没有药方。以后…我以后也配不出这药了。”看到任君寒不信的表情,唐棠解释,“这是我无意中配出的药,任庄
主应该知道,不记药方无意配药,是很难再配得出的,而且,我也只配了这一副。”因为知道是要用在任君寒的身上
,所以才会用尽心力去制药,这种药——
“没有药方?”任君寒想到自己竟然着了司徒傲晴和唐棠这样的道,不禁羞怒万分,掌风已经送出,“那你就拿命!
”
掌风中已带毒药,唐棠不敢轻敌,一个纵身已退至三丈远,“任庄主,你应该知道,这种药——”
“住嘴!”任君寒恼恨地又是一掌,指尖的毒药三种毒药已经出手,任何人沾到其中一种,都会立时见阎王。
唐棠虽然也是制度天才,但不像任君寒这般操控毒药如此得心应手,娇斥一声,随身的暗器已然掷出。
夺夺夺。
三十只沾了毒药的小镖钉在了墙上,虽然任君寒反应得快,但他毕竟功力略逊一筹,有一只小镖划过他的脸颊,一阵
刺痛传来,这时,打斗中的西门苍治和任流影都看到了这情形,俱是一惊,任流影停下攻势就要冲去任君寒的身边,
突然听到唐棠尖声惊叫:“别伤他——”
掌风突然袭至,他大惊之下来不及避闪,只觉肩头一沉,随即身体就被弹开。
“噗——”
气血翻腾间,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但他来不及擦拭,就飞身到任君寒的身边,看到任君寒脸上那一道浅浅的伤痕
,竟然流出几丝黑色的血,他焦急万分,看向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唐棠。
“流影,你这个傻瓜!”这句话,莫忘仇也说过,但唐棠是哭着说的,她看着任流影嘴角边,灩丽的鲜血,心里又急
又痛。
西门苍治的武功深不可测,这一掌虽然才用了七分的力道,但武功一般的人早就被打死了,想来任流影应该已是受了
重伤。听忘仇说,他才为了任君寒捏碎了自己的左手,现在又为了任君寒被西门苍治打伤,这个一根筋的大傻瓜!
任君寒有什么好!就算他为了任君寒死了,任君寒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任君寒有什么好!
唐棠想到这里,恨恨地看着任君寒,“任庄主,你就是杀了我,东流也没有解药。”
西门苍治此刻已经飘然而至唐棠的身边,关心地看着任君寒脸上流着黑血的伤口,一改之前从容,沉声对唐棠道:“
你用了毒。”
唐棠咬牙切齿地回答:“那点毒伤不了他。”
这倒是真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毒能伤任君寒,所以东流才不是用毒药制成的。
任流影看了看任君寒脸上的伤,又看了看唐棠,再看了看西门苍治,不待任君寒提醒,就挥剑上前,然而西门苍治已
无心恋战,他全力应付,被站在他身后的唐棠看的一清二楚,“别伤他!西门公子,别——”
已经受伤的任流影腾挪间已不如刚才灵活,何况还要防范任君寒被西门苍治的掌力误击,他一心想和唐棠拿解药,对
西门苍治再不若刚才只守不攻了。可此时的他,内力不济,靠着精妙的剑法,也只能勉强进攻。
唐棠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又痛又妒,她对任流影痴心一片,也知道任流影不会回应。她会答应司徒傲晴的要求
制药,其实也是为了任流影……正想着,突然手腕一紧,她大惊之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不知何时欺身过来的任君
寒扣住命脉,“你……”
任君寒虽然中了毒,但他自幼服食抗毒的药物,这点毒药他还不放在眼里,目前最重要的是能拿到东流的解药,他盯
着唐棠,“要么把解药给我,要么你今天就死在我啸傲庄里。”
唐棠见他丝毫不关心任流影和西门苍治的打斗,惨然一笑,“没有解药,任君寒,没有解药,杀了我也没有。”
“怎么可能,司徒傲晴说,她有解药。既然她有,你怎么可能会没有?”
“那是我骗她的。她一心想你爱上她,我告诉她,只要你爱上她,东流就会不药而愈。”说到这里,唐棠又怨恨地看
着他,“难道你真不知道东流的药性?虽然东流不可能让人产生爱情,但却可以使人——”
“住嘴!”任君寒手下微微收紧,他当然知道东流的药性!当然知道东流不可能使人产生爱情,但东流却可以让人—
—
看他的表情,唐棠立刻猜到了,一时间五味杂陈,“任君寒,你果然……”你果然对任流影并非无情无义,你果然对
任流影还是有着主仆之外的感情。她的眼眶发红,喉咙像火烧一样,知道这件事,她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伤心好。
这边,任君寒知道答案,那边,任流影已经处于下风,西门苍治看了一眼身后的任君寒和唐棠,对任流影说:“流影
,你知道任君寒为什么一定要找唐棠吗?”
不知道。任流影看了一眼任君寒,他虽然好奇,但他还没有胆子问西门苍治。但又听西门苍治慢悠悠地说:“因为他
中了唐棠的毒。”说到这里,他一顿,才继续说,“在尤萝谷里,司徒傲晴向他下的毒。可是这毒——连唐棠也没有
解药。”
任流影心头大震,剑势一停,掌风迎面袭来,砰地一声,这回直接打在胸口。
“流影——!”
唐棠惊恐的声音传来,他已被震开,看着也望过来主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西门苍治看也不看被震得退了四步,脸色惨白的任流影,径直走向任君寒和唐棠,“小唐,我们走,你忘仇姐姐估计
等得不耐烦了。”
唐棠充耳不闻,焦心地看着抚着胸口喘息的任流影,只见他原本束发的冠带已被掌风震裂,墨玉般的头发披散下来,
白瓷一样的皮肤像是被人抽去了血色,显得嘴角的血痕刺眼至极。
任君寒听了西门苍治这么一说,扫了一眼任流影,再看着西门苍治,“你跑来我家撒野,就想这么走?”
西门苍治闻言,轻轻一笑,“你待怎的?”
“唐棠留下,你可以滚。”
西门苍治摇摇头,“不行,忘仇坚持今晚要和小唐一起用餐,我要带小唐回去。”
任君寒说的话,很少有人像这样拒绝,莫忘仇是一个,眼前西门苍治又是一个,他也不多说,衣袖微动,毒药已经送
出,然而西门苍治却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你中的东流没有解药,小唐已经告诉你了,留下她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
你何必为难她?”
“我为难她?”任君寒冷笑,“她胆敢配制这样的药,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他日,我荡平唐门,也是咎由自取。
”
听到任君寒这么一说,唐棠总算回过神,看着任君寒,怒道:“你……你……如果不是你待流影这么差,我会答应司
徒傲晴配这种药吗?”
“我如何待流影,与你何干,要你来多事?”
唐棠被这个问题问的一堵,再看向果然疑惑望来的任流影,不禁又羞又怨,压低声音道,“任君寒,你熟知药理。东
流虽然已侵入你五脏六腑血液脉络,但如果你对人没有任何的情谊爱欲,它根本不会发作;它发作是因为你的心跳、
思绪、血液流动影响了它。而且它对你本身根本无害。你既对流影有情,为何不对他好一点?”说到这里,她心中酸
痛不已,放河蟹词语段近乎哀求,“任君寒,对流影好一点,他不是狗,不是石头,他也是人啊。”
任君寒却是被那句“如果你对人没有任何的情谊爱欲,它根本不会发作”骇到,他愣愣地看着唐棠,他对流影有情谊
爱欲?他对流影的感情是情谊爱欲?!
流影是他刻意创作出的人,从控制他的身高到控制他的声音到控制他的思想和行为模式,流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可
以为了他的一句话而去死。可以为了他的愿望而赴汤蹈火。可以为了他的需求而服侍胯下。并且做这些,不会有半点
怨言。
而他对流影,从来只是信任而已,怎么会是情谊爱欲?!
西门苍治看到他困惑的神情,暗自叹气,拨开他抓着唐棠的手,“我们走吧。”
唐棠看到任君寒的表情,心里凉了半截,只为任流影不值。
“任君寒,下月初五,是姨母的生忌,你有九年没有扫墓了,今年你一定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