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寻忆之祭

把那把枪丢了上去，在司徒的瞪视下按下按钮：“你可以一枪击毙我，但是……”他指了指甲板的勤陌，所以这个游戏变成了单方面的受制。

“记着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一枪对准脑门，一枪对准大海，不断重复，直到……彭——赢了的奖励就是告诉你怎么拆炸弹。”语毕，那个叫萧越的人便扬长而去。剩下的海风与他的呼吸融为一体，而司徒靖扬竟毫无反抗地照做了。

“司徒靖扬你疯了，那种人的话你也信？”他原是觉得如此不合理的条件那人绝不会答应，可现下勤陌慌了。以命易命吗？这也太好笑了，“司徒靖扬，你听到没，赶紧回去！”我知道你会给自己留后路的。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资格，说出来只能徒增滑稽可笑。

那人的一言不发，让勤陌更加无法从容，原本他死就死了，可现在司徒靖扬这个死心眼的就是不肯听劝。

“你再不停下，我现在就跳下去喂鲨鱼。”

然后，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只听那人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落在他头顶的手掌温暖而宽大，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情他依旧有些木讷：“相信……什么？”他听见自己喉间干涩的发音因某种不可言喻的情绪而结巴。

“时间不多了。”他听司徒说完，耳朵里又传来了扳机扣动的声音，啪嗒，啪嗒，心跳与呼吸都集中在某一点上，生怕下一个“啪嗒”之后，司徒便倒在他的脚边，与他一同见死神。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自然勤陌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扑通……

“彭——”剧烈的枪声响在耳畔，声音大得让他有些怔怔。

下一刻——四周静得没有声响，不，难道他——

“司徒，司徒靖扬！司徒靖扬——”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叫喊有着痛彻心扉的触动。似乎除过那个人的名字，他再也喊不出别的名词，那种恐惧比眼睛失明的时候更可怕，那时只是无助，而现在多了空洞。

“我在。”安抚着小心地避开炸弹抱住他。心跳，还是无端端地漏掉好几拍，他只能紧紧地抓住那人的手，紧紧地，一刻不敢放开。

“看够了没有？怎么拆弹？”船上的摄像头装得真是地方，对方干干地笑了两声，传来声音说是只要拆开外壳，剪掉炸弹中最明显的一红一黄两条线就够了。

没时间废话，打开盖子后，线路比司徒想象得更错综复杂，最明显的红黄……红黄线，该是这两根吧。时间仅剩最后的十秒。

10、9、8……

“你剪吧，我相信你。”

“好。”

屏息凝神，深吸一口气后当机立断地咔嚓一刀落下，忐忑的心七上八下，紧盯着倒计时的炸弹，不敢眨眼，而勤陌则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下一秒。

倒计时的仪器终于转动，司徒靖扬立马二话不说地将东西丢进了大海，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事了？”勤陌睁开眼眸，怯怯地问。

“没事了。”双双心里的大石都落下了，顿觉安慰。与死神的争分夺秒后迎来的是他温暖的怀抱，靠向那人宽阔胸膛的心如斯安定，突然想到如果这一刻世界末日，也不枉此生云云。原来在意的隔阂在这一刻变得那么微不足道。若是有人愿意为了你舍弃生命，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第十五章：平淡

勤陌与司徒靖扬脱险后立时去了司徒家老爷子所在的主宅，好在时间耽误不多，王叔也已承认了背叛，只要交给老爷子处理，之后就与勤陌无关。只是对于这个王叔，毕竟是与司徒靖扬相伴多年的老人，作为被冤枉的补偿，勤陌顺便替他求了个情，就告辞离开。

“勤少爷……”身后是王叔老泪纵横的叫唤。

勤陌前行的脚步停驻，侧身只说了一句：“做好你该做的。”便不作停留，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着他回家。黑暗仍在眼前像散不开的大雾，失去了眼睛不要紧，只要他的心还未被蒙蔽，那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汽车引擎的声音越靠越近，稳稳地停靠在他身侧，嘴角微翘，上扬起美好的弧度，车里的人优雅地走下来，为他打开另一边的车门：

“请问，需要搭顺风车吗？”

“好。”

那人的手贴着车子顶端防止他碰伤，待他坐到位子上才体贴地为他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谁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眼不能视，心始终一片澄明。谁的右手悄悄地穿过变速器上方握住他的，温暖干燥的手与他纤长细瘦的手交握，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在某一瞬清晰得让人脸红心跳。

“开好你的车。”抽回自己的手，拼命想抑制住不受控制的悸动，心想，他大概完了。

……

当夜回到别墅，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更多的动作进展，只是各自回房间休息，安静地过了一晚，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微妙不可言，谁也不去道破。

第二日清早，他下楼时，司徒已经在吃早餐，边翻翻当天的报纸。

“早！”

“早。”

有人为他送上温热的牛奶，还有烤得金黄的面包：“今天家里没人，你……将就一下。”事实是，佣人们都被他打发去过节了（美其名曰）。

“谢谢。”喝了口牛奶，“挺好喝的。”咬了口某人递上的涂好了果酱的面包片，蓝莓的香味直入口腔，就是有些过于甜腻，继续享受他的早餐。

“今天不用出门吗？”

某人一直瞅着他的反应，自然没有错过他刚刚微微皱眉的表情：“太甜了？”

“有点。”他没想到自己的表情都被人看在眼里了，便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醒道，“你今日无事？”

“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只听对方坦诚的回答，“我想好好过个新年，不行吗？”

“行，当然行的。”额，司徒的话怎么有丝撒娇的味道，一定是他想多了。

吃完东西，自然不能拍拍屁股闪人，勤陌很好心地想把东西收起来，却被人抢先了一步，忙抢过他手里的物什，径自捧了东西放厨房，绝对的服务周到，弄得勤陌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大概是因为历经生死的考验，各自学会了理解与体贴吧。

收拾完毕，两人都无事，倒是有了些尴尬。相对而坐，靠得近些，只听到各自的呼吸，更添一份不自在。

“司徒，那个，你昨天是怎么……解除药效的？”话甫一出口，勤陌便后悔了，这不是找打吗？

正在喝水的司徒闻言差点被水呛死：“咳……咳咳……咳咳咳，你……存心的！咳……咳咳……”

“哈哈……”忍不住地还是笑出声，“哈哈，我只是好奇。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哈哈……”

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炽热的呼吸落在他鼻尖，呼吸急促而沉重：“你……”他的神经紧绷在这一刻，呼吸没来由地一滞。

“你想知道？”那人不知何时在耳边低语，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引人想入非非，他还来不及多想什么。那人性感的唇已经附上他淡色的唇瓣，更加手足无措。

“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微张之际，那人的舌已灵活地钻入他的口腔，那种带着火焰的炙热在嘴里，柔软的舌头扫过口腔里每一个角落，有着那个人的霸道和温柔，与他的舌碰触，纠缠，轻轻地舔舐，就像在品味什么美食一样，又像是在膜拜着什么似的虔诚而小心翼翼地靠近，与之共舞……

他的脸红得要滴血，无法呼吸，浑身不同寻常的燥热，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进行着怎样的变化。就在他即将窒息的时候，那人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嘴巴。

“呼吸，傻瓜。”那人呼出的热气都像施了魔法般的诱惑着他的思维，他一定是完了，不受控制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思想，勤陌，你完蛋了，他对自己说。混沌的思维在某人的亲昵下还在蔓延，但那热烫的唇在耳垂上反复描摹着那姣好的形状时，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将二人拖回现实——

“叮咚——”

第十六章：访客

让人尴尬的迷情戛然而止，心跳依然狂乱，二人迅速分开一段距离。勤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司徒已然开了门。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来人便已到了勤陌跟前。一人的气息很熟悉，是他的兄长勤睿无疑，另一个……他觉察到了陌生而熟悉的意味，那人一开口勤陌的便沉了下来。

“勤陌。”是她，夏怡沁。曾经他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双方亲密无间，也正是因此，她的背叛与算计成了勤陌的一根倒刺，拔不得，更碰不得。

“哥，你带她来作甚。”言语间多了嗔怪之意。

“她自己跑来找我，说是非要把东西给你，就只好……”勤睿对着好友也只能摆摆手，表示他并不知情。因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勤陌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又转身对夏怡沁道：“那日我说过，与你再不相干，恩断义绝。你记性不好？”

“勤陌，有话好说。先坐下。”司徒靖扬不愿双方弄僵尴尬，忙出言阻止，也没有给夏怡沁好脸色看，倒了茶水给二人，只说了句：

“你也看到了，这里不欢迎你。”坐回勤陌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其冷静。

“我知道大错已成，你定是无法原谅我，但是勤陌，我请你再相信我一次，算是补偿我的过失，可以吗？”言罢，她把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勤陌身旁的司徒靖扬。夏怡沁的镇定远出乎他的意料，这绝不是他记忆中的好友形象，以夏怡沁的性格，她的骄傲是决不允许她为了那件事向勤陌低头的，除非有什么外力。

翻开文件的司徒靖扬与勤睿都有些激动，或者说兴奋。

“怎么了？”这样的反应让他讶异，太不同寻常。

倒是勤睿先发了话：“小怡沁，告诉哥哥，你有什么要求捏？”好吧，装可爱是他的强项，谁都拿他没办法。就在勤睿说话这档口，司徒靖扬已将文件中的内容与勤陌说了一遍，夏怡沁带来的文件是为勤陌提供治疗，恰好找到了合适的眼角膜捐赠者。勤睿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对夏怡沁自是有所了解。

“若我说没有，睿哥哥肯定不信，可是，这一回我只想得到勤陌的原谅。我把东西放这里，想好了你们随时打电话给我。”夏怡沁的话听来很真诚，动作也不拖沓，说完就要从他们的宅子里走出去。

“如此，多谢你。”只听勤陌突然对夏怡沁说道，身旁的二人都来不及阻止。

夏怡沁疾走的身形显然被他的爽快所震慑，言语间多了受宠若惊的意味，忙道：“你答应了？……好，明天我在医院等你。”

待人走远，勤睿便忍不住责问出声：“勤陌，你是被骗傻了是吧，她是夏怡沁！”

接过兄长的话：“我知道。”他很清楚，这个青梅竹马的为人，又岂会轻易认输，大抵勤陌还是不死心，多年好友一夕间成了友情的背叛者，他想要个理由。

“那你还答应她？”

“我想勤陌应该是想看看夏怡沁究竟对他存了几分真心吧，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一直沉默的司徒靖扬开口解释道，“我可有猜错？”

“没错。”他给予肯定，司徒靖扬竟一语道破他的意图确实让他有些意外，同时想到这人若是他的敌人，如此可怕的洞察能力就不得不忌惮几分了。但若为对手，那也应该是场精彩的对决吧。

第二日，勤陌就去了夏怡沁父亲的医院，果不其然，那小妮子什么都已经安排得妥帖。这一切来得太过顺畅，他不敢不心存芥蒂。在司徒靖扬与勤睿的强烈反对下由着她们去追查夏怡沁近来的行踪。他倒乐得清闲，不过是等待手术的来临罢了。

手术被安排在元旦那天，勤陌欣然应允，勤睿那边也丝毫没有放松对夏怡沁行踪的调查。勤陌感念于二人的关心，也不多加阻止，由着他们便是。司徒靖扬一直派人保护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他都觉得自己成了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直言司徒小题大做。

时间飞逝，到了手术前一日，一直宽慰他的勤睿打来电话，说是要他有心理准备，多长个心眼，其他的交给他俩就好。勤陌虽不是好奇心旺盛之人，但事关生死由不得他马虎，也不能让兄长等人过多操劳。还是找上了苏凡，依靠他的信息网获得自己想要的消息。果不其然，苏凡很快给了答案——夏怡沁与美国的黑帮有染。

第二日，勤陌被推进了手术室。

进去之前，他对着夏怡沁说了一句：“我希望你是真心的。”随后，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抽泣声，很轻很轻。

手术台上方的灯光开启，眼睛周边都感染了那种灼热，勤陌装作安然地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手术，然变故就在一瞬间——医生手里的救命刀片成了刽子手的工具，对着他的心口急急戳下，幸而习惯了黑暗与敏锐的听觉，他猛然睁开了双眸，突兀地震慑到刽子手，趁人惊慌之际同时一脚踢飞了医生的手术刀。

“你……没有接受麻醉？”一切来得太措手不及，医生满是惊疑。

“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撂倒，却不想对方是个练家子，只是迟疑了几秒便缠身上来。勤陌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对着人面门招呼。队伍中混入的人也开始加入打斗，手术室内顿时混乱成一片。

然则勤睿身上的麻醉药渐渐起作用，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劣势，这才发狠。

“小爷不奉陪了！”话音刚落，呼吸变得沉重，他喘得有些厉害，现实提醒他必须速战速决。他的拳脚却丝毫不敢停滞，尽数朝着那人招呼去，他用了全力，再加上几月来训练出来的速度，原本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下便落败了。习惯性地将人绑了，往边上一扔，正好司徒苏生带着人也赶到了。

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司徒靖扬在他耳边抛下一句：“夏怡沁在顶楼。”

“谢谢。”

一月的冷风凛冽如利刃，屋顶的风景想是极美的雪花纷飞，可此刻的他没有半分风花雪月的心情。因为面对的是青梅竹马的好友。深入脊髓的麻醉药在全身游走，他暗骂那医生的缺德，却仍是拖着这糟糕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去。

“啪！”清脆的声音即刻被掩盖在风雪中。

“这是你欠我的。”他一字一句道。

“是，我活该！”夏怡沁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像是等候他的发落。

“你居然跟美国的黑帮也扯上关系了，夏怡沁，你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就差走私犯毒了是吧？！”飘散在风中的言语，碎成一片片零碎的回声，勤陌从未想过他与青梅竹马竟还要以这样的姿势相处，“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你会知道我的方法。”他的手垂在身侧，没了气力，只能靠着围栏站立。

夏怡沁闻言，瑟缩了下，她望着勤陌的方向，目光迷离，随后又有些疯狂的古怪：“勤陌，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