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也可以!赵佑安震惊了。男人就没有那个构造,怎么做啊?
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玄昀笑着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然后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话。
赵佑安瞬间炸毛。手脚并用把玄昀推了个踉跄,飞快地跳出浴桶,脚没站稳坐倒在地上,“那不是装女人吗?不行不行!虽然你是我的恩人,也不能做那事!”
玄昀站在浴桶里,脸色铁青地瞪着他。刚才的柔情蜜意烟消云散。
赵佑安用手遮住下身,警惕地道:“那个……你别乱想……”
见赵佑安一副恨不得自己消失的模样,玄昀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从身体凉的心头。苦涩的滋味漫上喉咙。
他哑声道:“你起来。地上凉。”说完也跳出浴桶,三两下穿好衣服,打开门大步走出去。
赵佑安眼前一亮一暗,房间里恢复的宁静。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心里闷闷的——侯爷刚才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可是,他说得那些事,自己实在是做不来。
给他亲亲、摸摸甚至遛遛鸟,他都可以忍着做。要自己当女人是绝对不行的……当然,侯爷长成那副模样,要是换下位置,自己还是能接受的……这念头一转,他就给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赵佑安你想什么呢?侯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他是小云也是你的好兄弟,怎么能做那种事?再说你还要结婚生娃,给老赵家传宗接代的。
纠结啊!郁闷啊!赵佑安脑袋嗡嗡直叫,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坐了半天,李甲进来命人抬浴桶。
他见赵佑安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赵佑安闷闷地道:“没什么。侯爷呢?”
“出去了。你得罪他了?”
赵佑安重重叹口气,继续发呆。
李甲摸着下颌琢磨。两个大男人关着门洗澡,结果一个负气离开,一个失魂落魄,嗯,有奸情……看来是未遂。
侯爷对赵佑安那点心思,李甲心知肚明。要不然怎么会让自己堂堂飘渺楼堂主去保护他,还保护了八年多。不过赵佑安呆得厉害,绝对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
他正瞎琢磨,赵佑安忽然问道:“李大哥,男的和男的可以那个……那个……就是像夫妻一样么?”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事离经叛道,在青龙国颇被人鄙视,达官贵人玩玩可以,当不得真。男倌再红仍是比女妓的地位低很多;男宠被妻妾打死也是白死,官府是不管的;即便是真心相爱也为世俗不容。要不然侯爷何必只让赵佑安做仆人,而不是直接变为男宠,想必他心里很清楚男宠处境艰难。
“要是你,你会喜欢男的吗?”赵佑安杵着腮道。
“真是情投意合,也不是不可以。”自己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能在活着的时候遇上喜欢的人,珍惜还来不及,管他是男是女。
“和男的就不能传宗接代了啊。”
“我是孤儿,名字都是师傅取的,谁知道哪个是我祖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赵佑安喃喃道:“只要喜欢就行吗?”
“可不是喜欢就行了?喂,你喜不喜欢侯爷?”
赵佑安眉头拧成麻花,“我不知道。”
李甲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喜不喜欢都不知道,你可真呆啊!”
“不是,我以前当侯爷是小云,现在当他是恩人,就没往那方面想。他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但是我不想当女人。”
李甲望着他直摇头道:“你啊!有空好好想想吧。”
后来,赵佑安抱着脑袋想喜欢的问题,一直想到睡着。
他半夜醒过来,习惯性的往身边拱了拱,拱了个空。侯爷没回来睡觉,是生气了吧。
深夜,很安静。外面隐隐传来歌声。
赵佑安实在谁不着,便爬起来披衣服出去。
“回望芳华逝尽,惆怅入心。风再起,云散雾轻,枝头桐叶随风吟,昙华梦里诉离情,孤寂谁知了?闲情何处寄?残月枝上泪霖霖。阑珊不见君……”
赵佑安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是歌声凄楚哀怨。求而不得,得不能守,人生无奈大抵如此。他听得痴了,忍不住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院中有一方小池塘,池塘旁边是一座竹亭。玄昀靠着亭中的柱子,伸长一条腿,手搁在另一跳曲起的腿上。他手里拿着酒瓶来回晃荡,看似随意,而口中吟唱的歌曲又十分忧伤。
他看见走近的赵佑安,停下来不出声。他仍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修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颠倒红尘,而此时却弥漫无边寂寞与荒凉。
玄昀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然后停住。
他扲住赵佑安的下颌,将他压在亭柱上,缓缓开口道:“我要得到一个人很容易。可是我不愿意。我要就要全部!我是自私的人,他愿意,我一生都会宠他爱他;他要不愿意……”他顿了顿,低沉却坚
决地道:“也会是我的!”
第二十七章:往事如风1
或许是玄昀的话太具震撼力,或许是月下的玄昀美得虚幻而蛊惑,赵佑安脑中一片空白,一瞬不瞬地对着玄昀幽深的目光。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玄昀的目光变得深沉,如两个乌黑的深不见底的深渊。半晌,低声道:“我不知道……”
赵佑安垂下眼帘,低声道:“为什么?我们都是男的,原该做兄弟的……就算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我们也不合适。”
玄昀长眉微挑,道:“怎么不合适?”
赵佑安的声音里难道带上惆怅,道:“你就像天上的月亮,我只是地上的萤火虫……连我们乡下人都知道门当户对……”
玄昀斩钉截铁地打断他道:“只要我想,就可以!你给我记住了!”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亭子。袍袖在月光下荡漾,翩然如梦。
赵佑安立在夜色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悠悠荡荡的。
被一个人在乎的感觉不可否认很美好,何况还是玄昀那般人物。然而,今晚的玄昀与平日的温文秀雅大不相同。赵佑安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只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对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不透他的心思,越往深处想,越糊涂。
只是某些时候,在他脸上一纵即逝的忧伤失望,深夜听到的让人流泪的吟唱——他是,如此不开心。自己不由得会心酸心软,这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进京不过短短三个月,他竟把二十二年里不曾尝到的所有滋味尝了遍。
赵佑安长叹一声,慢慢转身离去。
以后几天都没见到玄昀。赵佑安也没问他的去向,反正他素来是行踪不定。
赵佑安也没闲着,每天练拳,还被李甲强迫泡药浴,到了晚上累得不行,倒头就睡。几乎没精力想心事。
某天晚上,赵佑安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亲自己。他睁开眼,眼前是玄昀带笑的脸。
“侯爷……”他揉揉眼睛,仔细瞄了瞄眼前人,想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嗯。”玄昀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捏捏他的耳垂。
确定不是在做梦,赵佑安有些惊喜道:“你回来了!”
见他面露喜色,玄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道:“想我了?”
要说没想太违心了,说想了又太肉麻,他只嘿嘿笑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玄昀撇撇嘴道:“你也知道你气人啊。跟你置气,我早被气死了!”
赵佑安尴尬地笑道:“不生气就好。”
玄昀爬到他身上,伸手扯他的衣服。
赵佑安吓得一边揪着衣服不放,一边嚷道:“你……你干什么?”
玄昀恶声恶气道:“鬼叫什么?我看看你的伤口。”
赵佑安放开手,瞅着他,小心道:“我怕你那啥……”
玄昀沉着脸道:“我说过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你不信我?”
赵佑安忙摇头道:“我信。”
玄昀不理他,拉开衣服仔细检查,发现大部分伤疤都平复了,只剩几处深的。
他满意地替赵佑安系好衣服,翻身睡到旁边,道:“睡吧,明天还要出门。”
赵佑安本来还想问,见他一脸疲倦,忍住没开口。由他四手四脚抱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玄昀给自己和赵佑安披了大氅,用兜帽遮住脸,坐上一辆马车。
赵佑安好奇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能回答你问题的地方。”玄昀的脸藏在阴影里,只听声音似乎不太高兴。
赵佑安这段时间有些摸着他的脾气,知道他不高兴的时候不爱说话,所以知趣地不再问问题。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来,玄昀拉着赵佑安下车。
玄昀手掌轻轻一推,那大门应声而开。放眼望去,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院中满是及膝高的野草,屋檐下遍布蛛网,墙边还有老鼠洞。走进中堂,扑面而来的腐败气味让人不自觉皱起了眉。里面的家具物件东倒西歪,上头还覆着厚厚的尘土。
玄昀脱下兜帽,沉默地站在屋中央。
赵佑安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
“皇宫旁边……我以前住在这里。”后面一句话无比沉重。
“你以前住在这里?”赵佑安重复道。
“八岁以前。”
他自从走入这个院子浑身就笼罩在一种空寂落寞中。这种情绪在屋里缓缓流动,暗风气流从紧闭的窗棂处吹拂,仿佛幽灵般飘来荡去,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我是皇帝的私生子吗?”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赵佑安勉强答道:“知道。”
他自嘲地笑道:“这好像不是秘密……娘亲生我时,是枭卫将军齐远的妻氏。她、她是和皇帝私通……生下我的。”他说到“私通”两个字的时候,无比艰难。
赵佑安不由攥紧他的手。
“虽然当时齐远在外打仗,这毕竟不是光彩事,娘亲躲在这里生下我。然后我一直住在这个院里。娘亲不能天天来,我也不能经常出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只能见到几个仆人和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月能见几次娘亲,一年能见几次……皇帝。那样的日子真是……寂寞。我知道我是一个不该出现的存在,没有人希望我来到这个世上,连娘亲也是……至于他,有那么多儿子,像我这样的麻烦大概在他看来就是个错误。”
他的声音很平静,说到后面甚至还戏谑地笑了笑。赵佑安却感觉他的手指寒冷如冰,仿佛带着往事的幽凉。
他拉着赵佑安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看,边看边说着童年的趣事,什么时候逮了一只蝈蝈,什么时候捉弄先生被娘亲罚……他似乎兴致很高,赵佑安是越听越心酸,忽然觉得和孤独的侯爷比起来,自己小时候简直是生活在天堂。
玄昀在一根柱子前停住。久久地,用手抚摸着柱面。
赵佑安感觉他在颤抖,关切地唤了一声:“侯爷……”
“我八岁那年,齐远回来了。娘亲来得更少了……她尽全力保守着这个秘密,保护着我……不知为何,齐远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趁娘亲来看我时尾随在后,见到了我……他、他勃然大怒……抽出配刀砍我,我害怕极了!我想我死定了……”他抖得更厉害,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震惊,赵佑安仿佛看到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幕。
“娘亲用手抓住刀,流了好多血……娘亲说,她对不起齐远,用命还他,只求他能放过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痛楚,“然后……娘亲……娘亲撞到齐远的刀口上……自杀身亡!”他嘎然而止,激动的颤抖中,似乎含着难以言说的,铭心刻骨的,一生也无法抹去的创痛。
他陡然转过身,指着柱子颤抖道:“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我害死了娘亲!”
他双目赤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旋即,他仰头大笑。那笑声枯涩,再听不到平时的醇厚清亮,好似多年未校的琴弦,嘶哑紧绷,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
“我好恨啊……为什么要生下我……”他一边笑一边流泪,整个人完全处于癫狂状态。
赵佑安只觉得他的笑声似利刃般刺进自己的胸口,一阵阵闷痛如浪潮一般袭来。
“我根本不该存在这世上……哈哈……”
赵佑安再也听不下去,扑上去抱住他,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不停地重复,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第二十八章:往事如风2
赵佑安再也听不下去,扑上去抱住他,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不停地重复,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很好,很……”他词汇贫乏,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很”了半天汗都急出来,“反正是很好!”最后以这句话作结。
赵佑安用力摇晃玄昀的身体,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几句话。玄昀的笑声逐渐小了。他用力揽紧赵佑安结实温暖的身体,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无声地哭泣。
心底的闸门被打开,所有不得不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这些往事深埋在了许多年,已经发霉腐烂,成为他身体里最黑暗也是最深刻的伤痕。这是宿命,从出生那一刻,注定他必须背负世人的耻笑、身世的耻辱、家族的矛盾,生活在重重阴谋中。
富贵、荣耀的虚假光环遮蔽了他人生的真正阳光,剥夺了他向往的爱、自由和快乐。当这个愣头青站在阳光下对自己傻笑的时候,自己第一次接触来自同龄人的关注。刚刚丧母,被迫出逃,颠沛流离,当时冰冷的匕首就藏在自己怀里,准备随时扑向威胁自己的敌人!
“我不是坏人……你别怕,嗯,我叫虎子,就住在前面的赵家村。”
他没心没肺的笑容、关切的话语,在那一刻,化解了自己胸中所有的戾气。就赌这一次吧。自己收回匕首,跟着他回家,只是觉得可以信任这个人。
然后,自己终于见到了阳光。真正的阳光!在乡野的自由空气里,自己忘记了所有阴暗,第一次,在阳光下奔跑。而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啊!
他对人对事单纯得如同白纸一张。虽然什么也不懂,却让自己很羡慕。羡慕他能无忧无虑地笑;羡慕他能毫无顾忌地奔跑、游戏;羡慕他把村里弄得鸡飞狗跳,还一副不知道为何被罚的笨样子。
为什是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带给我阳光下的生活。
你永远不会知道生活在黑夜中的人对光明的渴望。你永远不会知道生活在阴谋中的人对单纯的依赖。
原谅现在我不能认你。我身边处处是魑魅魍魉,我们身处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时刻酝酿着阴谋诡计。我不能把你放在漩涡的中心,我不能显露自己的真实心意。唯有忍耐才能护你安全。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正大光明地握紧你的手、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