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漾说:“哦?他就那么忌讳风清狂?”看他也没多大能耐啊。
殷怀书说:“是。因为整个皇宫里,最能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的人就是师兄。”
“是吗?那其他的殿下呢?”惜漾虽已来到潇麓国有一段时日,但他足不出户,对潇麓国局势也没多少了解,也更没
人提防着他。
殷怀书说:“二殿下虽也有些谋略,但他母妃出身地位卑微,没多少地位,平日也是谦虚谨慎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三殿下天生体弱,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患。四殿下的母妃是前皇后的亲妹妹,自然是向着太子的。所以,整个皇宫里
,最能威胁到他太子的人,唯有师兄。”
惜漾明白了,点头道:“只可惜风清狂没有个名分对吧,想必也是拜太子所赐的成分更多,风如墨那老小子,太鼠目
寸光了,也白白埋葬了风清狂的才华。”
惜漾最是头疼这些皇宫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谲诡,把头往靠枕上一靠,闭目再不言语。
三人都陷入沉默里,各自想着心事。
幽笙端了汤药进来,说:“小殿下,该喝药了。”
惜漾扫他一眼,冷眉道:“喝药喝药,每天就知道让我喝药,不喝又不会死人。”
面对惜漾这样的气势,幽笙没有丝毫的退缩,挺了挺身子,凛然道:“不喝药是不会死人,但如果小殿下不喝的话,
我听说强灌是一种很好的方法,小殿下要不要试试?”
惜漾就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父皇就是那样逼着他喝药的,心里一阵心酸,也莫名的闪过一丝甜蜜,只有父皇才有资格
那样对待他。
想起父皇,唇角就不觉浮起微笑,惜漾接过药碗,放在唇边慢慢喝了下去,一边喝一边想着,如果父皇看见他乖乖的
喝药,一定会很欣慰的笑。
喝了药以后,殷怀书说:“我想出去走一走,师兄你就陪陪小殿下吧。”
惜漾忽说:“等等,来到这里都从来没有逛过,我和你们去逛逛,风清狂,起来,今天天气很不错,这宫里你最熟,
带我们去放纸鸢吧。”
风清狂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啊,我们来比一比谁放得更高更远。”
“好,不用说,一定是怀书输的。”
“……凭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就是你。”
“哼,我们走着瞧。”
潇麓国十分难得一见的晴朗明媚的天气,凉风习习,是放纸鸢的最好天气。
三人来到广阔的草地上,手牵长线放起了纸鸢,时而拂动手中长线,时而小跑着送风让纸鸢飞得更高。
远处是一座山坡,坡上成群的牛羊悠然惬意的低头吃草。
惜漾抖动着双手,扬起细线,五彩飞凤的纸鸢愈飞愈高,惜漾却突然将手中长线使力狠狠掐断,细线从他手中飘然飞
去。
惜漾将线轴抛掷地上,萎顿的坐倒在草地上,双手抱膝,把脸埋在双膝间。
风清狂见了,慌忙将手中线轴交给一个侍童,来到惜漾身边,轻声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难过了?”
惜漾没有应他,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在抽泣。
殷怀书也放下纸鸢走过来,说:“小殿下是想起什么了?”
惜漾也没有回答,心里某个角落,疯狂的想着父皇。想他曾答应过自己,在春天会陪他一起放纸鸢,比比谁的纸鸢飞
得更高,可是,多少个春天过去了,父皇的这个诺言却至今仍未兑现……
父皇,他还记得这个诺言吗?他还记得自己吗?还会来潇麓国把自己带回去吗?
或许,他已经不要他了罢……
思念像汹涌的潮水,将惜漾淹没。
他不想留住潇麓国,他想回去瀚浩国,那才是他的世界。
可是,还回得去吗?
任凭风清狂和殷怀书怎么劝说,惜漾只是无声抽泣,让人愈发觉得悲悯。
风清狂和殷怀书蓦然停住了劝说,极其不友好的望着从坡上骑马下来的人,殷怀书眼冒火星,盛怒更比风清狂。
不待那人走近,风清狂轻叹一声,说:“我们还是回去罢。”
殷怀书说:“凭什么,他来得,我们就来不得?”
惜漾听他们说得激越,遂抬起头,看见一个宝蓝色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昂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惜漾忘了悲楚,以衣袖抹干泪痕,手撑地上爬了起来,刚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把头支在风清狂肩上。
“那人就是太子么?”看那气派就像。
“没错。”拉着他的手便往回走。
“唷,我说你们是瞎的还是装的,看见本太子掉头就走吗?”
一声马鸣,哒哒马蹄声由急转缓,在原地踢着腿打着圈圈,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你们很怕我?”
风清狂无奈,只好转过头说:“见过太子。”
殷怀书也是拱拱拳算是行礼,唯有惜漾,直直站在那里瞪视着他。
风清砚方头大耳,已近而立之年,挺拔的身材更凸显出肆嚣跋扈,无所顾忌。
惜漾的无礼使得风清砚异常闷懑,斜乜着眼角说:“你就是那个从瀚浩国带回来的小野种?”
“小野种”三字彻底激怒了惜漾,想他不论何时何地,几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暴喝一声,道:“你丫不长眼睛的
东西,我要打烂你嘴巴。”
惜漾一纵而起,赤手空拳使出一个小擒拿手,手掌在半空一翻,五指如钩,擒到风清砚的颈项。
这一个狠招,还是莫子言无聊时教给他的,说:“这个招式,用来对付恶狗正合适。”
跟随太子的侍卫人数不少,看见主子被攻击,想都没想,一拥而上。
风清狂岂容他们近惜漾的身?飞人似的挡住他们去路。
幽笙虽是侍童出身,他甚得魏婷然宠信,刚进宫不见就央求了魏婷然让他在闲暇时跟随军官一起习武和练习弓马,身
手也甚是了得。他如今对惜漾是一条心,自是把惜漾的安全放在心上第一的位置,见他与太子恶战,侍卫无数,当下
一跃上前,助风清狂截下他们。
殷怀书虽然从文从医,但在天罗门,自也习得一些简易的防身招式,对付一两个侍卫也绰绰有余。
一场恶战持续没多久,风清砚见他们这边的人频频吃力,在风清狂和幽笙手下讨不到半点好处,心下着急,也无心恋
战,而且料他们也不敢将自己怎么着,手上招式就渐渐松懈下来,欲全身而退。
谁知惜漾根本不管他这招。惜漾这些天日日躺在宫里,极少外出,早已憋得屈闷,这对于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见
风清砚渐渐松懈,一个虚招晃过,逼退风清砚,继而一个反手,将风清砚双手缚在后背,一个欺身,将风清砚压倒在
地上,犹不解恨,一把坐在他身上,双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扇了他数十个巴掌。
这下人群大哗,那些个侍卫跟随风清砚向来扬威耀武惯了,几曾见过有人胆敢给太子好看?别说扇巴掌,就连动他一
根手指头都是不敢的。
偏偏他们都不知惜漾就是个飞扬任性的主,你在他面前跋扈,他只有比你更加跋扈的份,将风清砚制住,哪有不狠狠
给他巴掌的道理?
众侍卫见太子被揍,都慌了神,哪里还恋战?好在风清狂不欲与太子结怨太深,没有下狠手,只将他们一一撂倒地上
,一时哀嚎一片。
风清狂见惜漾发泄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抑制他,说:“漾,够了,犯不着为他生气,我们回去吧。”要知道惜漾身上
的伤势尚未完全好的。
惜漾经过了这一战,已让他面红渗汗,微微气喘,见风清砚嘴角也有些渗血,心里也觉得和他计较太多,简直就是抬
举了他,这才住手跳了起来,说:“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出言不逊,口出狂言,一定亲自撕烂你嘴巴。”
由幽笙搀扶着,一同回去。
风清砚十分恶毒的瞪着他们,心里的怨恨更加深了。
第四十三章
惜漾出了一回气,心情是畅坦了,身子却越发羸弱了起来,回到宫殿便直冒虚汗,脸上和身上也泛红不退,脸色苍白
,迷迷糊糊的有发病的迹象,急得风清狂恨不能替他承受。
殷怀书看他那个样子,心在隐痛,原来师兄也可以对一个人如此关切,不是他生性清傲,实则情未到深处而已。
风清狂看他发呆,叫道:“还站着发什么愣,快给漾看看。”
殷怀书如梦中醒,忙上前给惜漾把脉。
殷怀书给惜漾看过以后,觉得惜漾有加重的可能,他体内毒素并未彻底清除,当即告辞风清狂,说要回天罗门去向师
父讨教解毒之法,可能要留在山中采伐一些应急草药,需迟几天回来,要风清狂好生照看惜漾。
风清狂答应了,但殷怀书是个羸弱书生,便要拨给他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跟随左右保护他,殷怀书觉得没这个必要,
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的,就谢绝了。
却熬不过异常坚定的风清狂,说眼下正与太子交恶,为防他报复,一定要殷怀书带上护卫才放心放行。殷怀书也只好
答应了。
殷怀书走后,惜漾开始高烧不退,有时迷糊起来连接说胡话,一旁照看他的风清狂,也只能隐约听见他叫“父皇”。
宫里的御医都被魏婷然请了过来,那些御医的医术也不甚卓越,只能帮惜漾退烧,对于惜漾身上的噬魂散,却是爱莫
能助。
魏婷然过来看惜漾时,风清狂见她总是咳嗽不止,就劝她多休息,不能在惜漾醒来之前她就先倒下。
魏婷然答应着,转身,咳出一痰的鲜血,静静地将手帕收起来。
却在当晚,传来魏婷然病重的消息,风清狂听幽笙说的也许弥留不了几天,风清狂暗吃一惊,不明白魏婷然是摊上了
什么病,怎么说病重就病重?
眼下殷怀书也不在,风清狂只匆匆看她一眼就回来,坐在惜漾床前不发一言,脸色凝重。
旁边的幽笙也好不到哪去,毕竟是自己旧日的主子,还是惜漾的母亲……而惜漾还处在晕迷状态,如果他醒来知道了
,心里多少会悔恨的。
他们都不言语,其实心里都异常洞明,魏婷然能挺过几天,需要看惜漾能在何时醒来,对于一个病入膏盲的人来说,
她心中牵挂的人,足以支撑他挺过人生最后的日子。
而惜漾何时能醒来,取决于殷怀书何时回来……
风清狂想了想,与幽笙商酌,由风清狂留下照料惜漾,幽笙前去接应殷怀书回来,以幽笙的身手,即使途中遇伏,逃
脱应不在话下。
幽笙走后,风清狂左等右等,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戌时,幽笙才把一身风尘仆仆的殷怀书接了回来,殷怀书卸下背上的
草药篓子,来不及休憩,即上前给惜漾看了情况,然后将他的草药篓子倒了好些草药出来,因惜漾情况渐渐严重,细
心的将草药一一分开,随后吩咐幽笙,要他叫人分批煎了给惜漾。
风清狂这才问起他一路上的情况,和天罗老人安好否?
殷怀书说:“师父他一切安好,他虽不说,我也知道他有些挂念你了。我们上山时并没有遇到什么埋伏袭击,就在下
山时,有一小批人设点埋伏,好在幽笙及时赶到,不然,还真不会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风清狂恨恨的说:“风清砚那厮果然派人去袭击你。”攥起拳头恨不能再将他狠揍一顿。
本来殷怀书这时已显露出极是疲累了,风清狂却说:“怀书,你再忍耐一会,到皇后的寝宫看看,她的情况,看来非
常不妙。”
闻言,殷怀书没有多说,随风清狂一起到魏婷然的鸾思宫而去。
风如墨也守在鸾思宫,看见他们过来,待风清狂道明了来意,他见殷怀书一个瘦弱的青衣少年,心想他能有多大能耐
,能比宫里的御医还高明吗?
狐疑地不让他们靠近。
魏婷然听见他们的争执,艰难地咳嗽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说:“陛下,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让……他们进来吧,反正……好也好不了,也没有更差的了……让怀书看看吧。”
风如墨这个时候对魏婷然言听计从,只好让他们进来。
殷怀书进来之后,站在床头只看魏婷然一眼,已断定说:“皇后中毒了。”
此言一出,风如墨心惊,怒斥道:“胡说八道,皇后若是中毒,宫里的御医能看不出来吗?”
本想唤人驱赶他们的,魏婷然却说:“陛下……让怀书说下去。”
殷怀书恳切的说:“皇后确是中毒了,而且,中毒已深,已无药可解,即使是师父在此,也无回天之力。”
风如墨怒火更盛,魏婷然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说:“走到这一天,臣妾已经毫无怨言,陛下不必焦躁,也许怀书说得
对,臣妾对他的医术有信心。”
风如墨这才回头对他们怒目而视:“如此说,皇后这毒你不能解?”
那气势,仿佛只要殷怀书说错一句话,都是生杀大权。
殷怀书不卑不亢,说:“我说的句句属实,陛下若不爱听,在下告退。”
最后还是魏婷然挽留了他们,殷怀书说:“虽然我没有办法解毒,但让皇后缓解痛楚,还是可以的。”
风如墨本不欲取纳他的意见,但魏婷然谆谆然就要他按殷怀书说的去做,风如墨无奈,才让殷怀书开了药方出来。
当晚,据魏婷然说,喝了殷怀书开的药方子以后,果然痛楚大大减轻,风如墨脸色稍缓。
惜漾在喝下殷怀书的两碗汤药以后,晚上就苏醒了,风清狂见他才刚好转,要幽笙把魏婷然病重之事先瞒下。
第二天,惜漾又喝了两碗药以后,脸色已大好,风清狂又输了些内力给他,惜漾已可下地自由行走。
风清狂这才对惜漾说了魏婷然的病情。惜漾听了,愣了好一会,虽然不甚喜欢他这个母亲,可想起魏婷然确实对自己
是真心的好,她已病危,怎么说他也不能不去看她。
惜漾和风清狂来到魏婷然的鸾思宫,但见风如墨一众人等都万分焦急的踱在门外,风如墨更是满脸的急不可耐,几次
三番站在门口要推门而入,最后深叹口气又踱了出来。
惜漾上前问:“我母亲怎么样呢?”
惜漾不喜欢风如墨,他卧病期间,风如墨也从未去看过他,这时更不会亲口叫他“父皇”了,何况,在惜漾的心里,
父皇只有一个,那就是万俟逐。
风如墨睨他一眼,昂然道:“她现在谁也不见,你们回去吧。”
“为什么谁也不见?”惜漾就奇了,魏婷然知道他亲自过来看她,她也不见他?
风清狂就想起昨晚殷怀书说过的话,想魏婷然已知大限已至,于是屏退左右,只想自己静静地去……
谁知这时房门打开,魏婷然的贴身侍婢红着双眼探头出来,说:“惜漾殿下,娘娘有请您进来。”
惜漾闻言,立即要跟随她进去。风清狂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要小心在上,惜漾点头而去。
风如墨也要跟上,那侍婢说:“陛下,娘娘说了,只见小殿下一人,陛下请留步。”说完不理会风如墨的暴怒,把门
关上。
风清狂和风如墨都焦急的等在门外,暴躁的风如墨几次想夺门而入,最后想想又放弃,他心下烦躁,也没看风清狂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