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程挑了挑眉瞥见那书目道:“好个娶妇,随便随了,你随我。”
子逸一把将书拍在他胸口上气道:“司将军,能否不每次来都要气我?”
那人耸耸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子逸正要回嘴,却被他打断,“伤口怎样?好些了没?”
“不知道,我又没拆开看。”子逸赌气的口吻,司程听在耳里便笑了出来。榻上人见司程笑了,脸上微红,自己这赌气的口吻着实娇嗔。平静后自己叹了叹,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可以如此真心如此坦诚,没有丝毫假装和做态,心底什么感情便得什么感情。
“我来给你换药。”司程的话轻触耳畔,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他的语气和姿态,却让子逸心生悸动,脸又红了些许。他的话,听上去却是撩人情欲的星火。
子逸主动掀开了被子,任他褪去自己的里裤,与上次盗骊的顺序一致。他看着那人极其爱护极其小心地动作,问道:“怎么盗骊没来?”
“我来不可?”司程温暖的手轻抚子逸伤口边缘,让他不禁一抖,还是有些怕疼的。司程从怀中掏出瓷瓶,咬开塞子吐到一边,再来观察子逸的伤处道:“好多了,这药挺管用的。”那伤口已经不似之前的狰狞,逐渐结痂。
子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轻点……”
司程也没应,只是将那药液倒入手中,在子逸的注视下缓缓地盖在那伤口上,温暖的大手噙着药液的凉意从伤处袭入子逸全身,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咬唇忍住,塌边的手紧紧地攥住被褥。还是很疼。
司程轻轻揉了很久,直到药液都渗入伤口才放开,子逸忍着疼痛,额前流着冷汗。司程抬眼见他这般模样却道:“我不知你如此怕疼。”
子逸仰在窗栏上,喘息很久很久才道:“并非怕疼……”然后斜眼瞄了一下俊朗的司程,“你碰得我……很难受……”红晕上脸,压不住的媚态。司程将他里裤提上,拉过锦被盖了,双手却撑着床面不动了,将子逸困在自己的臂膀里。
他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淤泥不染的面容,看着他妖艳却又清雅的容颜,俯首轻吻,唇齿交揉。渐渐地,吻落得重了些,轻柔辗转为身前的吮吸,而后又变得炽烈,舌叶相交,子逸忽然变得贪婪,极想得到眼前这个人。他不自控地伸手搂上司程的后颈,将他拉近一点,正贪着他灼热的气息,那人却倏地离了自己。
司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乌发道:“你身上有伤……”别逼我忍不住要了你……
子逸面色潮红,这才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嗔了头上人一眼道:“别诱惑我。”
到底谁在诱惑谁?司程再次感到欲加之罪,耸了耸肩,起身脱了外袍,只着中衣中裤走到塌边,打横抱起子逸将他稍稍往里挪了挪,自己翻身躺在子逸边上,顺手掀下了青丝纱帐。
子逸凝了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好半天,才叹道:“你定是故意让暗卫将床造得稍大些的……”
司程侧身拥着他道:“没,这床是启连给你准备的。”想必是准备他来时方便,却没想到先方便了别人。
子逸沉默。见身边人不说话,司程拥紧了些他。
许久的寂静之后,司程缓缓开口道:“子逸,启华……”他顿了顿,没感觉身边人有任何动作,又继续道,“启华要嫁与我了。”
子逸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手上不自觉地轻颤,让司程知道他听见了自己话。
那日启华以骄傲的姿态出现在他府邸,便知这一切已成定局。当初若没有出口那些话,结果便会不同,结局也会惨烈。应承下来,心里痛愧子逸。他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局,逃脱不开。
启华告与他,起初她父皇是不应的,正如司程自己所说,再怎样忠于北雍朝廷,皇帝再怎样信任,他始终是个降将,皇帝终是认为他匹配不上自己尊贵的掌上明珠。只是启华并不介意,只要是她爱的,皇家贵胄、流浪乞儿又有何分别?她不允许的是背叛,许了他,便不容许她背叛。
她相信司程不会。
皇帝初来的不应,却也被启华精致银亮的匕首和雪白玉肤上的殷红降服,启华便是这样的公主,为了得到,不择手段以死相逼,老皇帝无奈却也只能应允。其实想来司程确实没有什么不好,骁勇善战,心怀苍生,军策谋略都算是上乘的,长相也英朗,也正是一个百里挑一的驸马,唯一的缺憾,他是降将,是南吴降将。
除去这,一切都好。可是自己的女儿,北雍的公主却是如此执着,他也不知道何时这个人已经进入自己女儿的心底这么深,末了也只能挥笔赐婚。还能如何?与自己女儿争斗,怎么能斗得过?何况这个女儿勇敢、聪慧,灭吴计划中也立了头功,就算是赏,也答应了这门婚事,还要赐婚,办一场盛大的筵席。
当启华拿着那明黄锦缎的圣旨拍在司程桌案前,他也只能默然接受。自作孽,不可活。皇上赐婚,你敢逃?
司程却也知道自己今后要面对一个什么样性格的公主,不禁抚了抚太阳穴,头疼得紧。到底是为何,到底是何时开始,启华对自己有了这份心思?
他只觉对不起子逸。
躺在他身边,心里狠狠地痛着。就在司程以为身边的人安然睡了的时候,那人在幽暗的青丝纱帐里开了口:“她迫你,无奈。”
知他明白,司程却还是无言,紧紧地拥住子逸,深深地锁眉。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使知道他理解他明白,可痛依旧在。他想得到的,同床共枕,日夜温暖,都将予以别人。司程搂紧了子逸,将下颌放在子逸肩颈处,隔着衣物,子逸仍能感到司程灼热的气息,灼热到,几乎烫伤了自己。
却知道启华的个性,想要的,便会不择手段。只是子逸没想到,她竟爱上了司程,爱上了属于他的那个人。即使知道是无奈,即使知道……可偏偏心痛得快要窒息,痛到仿佛置身冰冷的寒天雪地,锥刺戳穿了心。
他身边第一个人,不管是真是假,第一个与他说着那地老天荒的誓言,竟不是自己。
子逸愣怔地盯了顶账很久,很久之后,他喑噎道:“司程,一切都结束,带我走,可好?”天涯海角何处都好,只要不是这满目恨意的安阳,只要离了这伤痛满地的皇城,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家。
心累了乏了,却始终不能放弃这恨意。
夺走了他的国家,夺走了他的亲人,甚至夺走了他自己,如今却还要来夺走他仅剩的拥有,你们会不会太狠了?那么便不要怪我,这恨意,萦绕在心头,无法消散,无法消散,哪怕是带进那无底的深渊。
“好。我带你走。”
这便是对于他来说,世间最好的承诺和誓言。
当时明月照,拂还来、拂还来。
花开须尽意,更堪折、哪堪折?
何事悲秋风,落花无意,随水而去。
情尽缘难续,旧时故人离。
江山易主,江月茕茕,万世山河寂。
又过月余,端午之后,子逸觉着自己腿伤愈的差不离,虽然走路还是有些踉跄,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便去向朝廷销了假,准备任职。逾轮和凤箫倒是劝着自己的主子再多歇点时日,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子逸却摇头,只道一句够了。
休了近两月的时日,也够了,何况大司乐虽然不是什么要职,但也有着事务,各种典礼音乐的制定和实施都是大司乐的职干,不可怠慢。
从前自己是皇子,父皇也没有给官职,所以子逸在朝并不任职,如今这般为着北雍朝廷效力,着实有些别扭。自嘲地笑了笑,想来司程比自己更煎熬吧,他做的将军的事情,可比这个大司乐要难受得多。
与启连的关系逐渐亲密,那人也不避,养伤期间偶尔会来随园探望子逸。
子逸总说着太子政务缠身如此委身影响不好,启连也不在意,想来便来了。逾轮凤箫也不避启连,只当是子逸找来打理这随园的下人,只是偶尔会窃窃私语诋毁这个北雍太子一番,子逸听了觉得着实好笑,武功超群的暗卫竟然会有如此年少的行为,当真有趣。而逾轮总是辩着,敢怒而不敢言,还不让我们私下说说了?
那人靠在门栏边,看着院子里的二人,有些欣慰地笑了。还有他们。
尔后却想到司程的暗卫据说有十个,低首掐指算了算,如今自己也只见了六个,不知道其余的人被那家伙安排在哪里了。
想到司程,便想起那晚他拥着自己说着启华下嫁的事,有些刺痛。就在司程跟他说完没多会儿日子,皇帝便将赐婚这事昭告天下了。北雍公主下嫁南吴降将,起初在市井真是惹来了纷纷议论,子逸上街时也能听到些许。自己还没怎样,凤箫却在一边不干了,回到院子便开始斥责那北雍公主下贱等等,逾轮连忙阻止道小心隔墙有耳,凤箫才静下来。
子逸坐在竹椅中,面上挂着云淡风轻地笑,静静地品着宫里的上等贡茶。
这事情,若他是司程,恐怕也只得应着。倒是这两人都觉着有愧于对方。司程心觉第一次红烛夜不是予了子逸有说不出的心痛,还有跟一个他的仇人同床共枕;而那厢子逸,却觉着司程为了自己的复仇,牺牲了太多。
人世红尘,总在身不由己中,狠狠地伤害着对方。
是日,启连着人单唤子逸进宫,步辇正要转出巷道,却被倏倏落下的三个人影拦了去路。驾车的侍卫一惊喝道:“何人大胆!可知这是谁的车?”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衬着这日落的夜晚,凛然于地,冷笑道:“就是知道,才敢拦。”
子逸在车内听着那人假装江湖匪徒而特意捏出来的嗓音,不自控地笑了出来,随手掀帘探出了身。落地三人中后两人见子逸出来,纵身飞前,却被为首的一把拽了回来扔在地上,袖管里两道银光贯地,二人喉管溢血,挣扎断气于地上。
驾车之人惊诧不已,那人竟是杀了自己人?却见得那黑衣人单膝跪地拱手道:“殿下。”正是白义。
驾车人惊慌不已,正要转头看后方之人,却被一只温柔如玉的手搭了肩膀,子逸另一只胳膊缓缓绕到那人颈项边,不知何时手上握了一只精美的短匕,却听身后人幽幽如地狱的声音传来:“对不住你遭这无妄之灾……”手劲轻轻一带,那侍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断了气。
子逸快速收手,将匕首丢给白义,将那人踹下步辇。
白义将步辇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转头问道:“殿下,你这身上……”那月白色的锦袍被溅上几滴鲜血。
子逸毫不在意坐回车里道:“无妨,留着一会儿编故事用。”
地上的那些乱七八糟凤箫会帮着处理,逾轮早便被子逸派了通知启连的任务,此番可以安心地随着白义去那启安的寝宫。
白义驾车朝着那深宫而去,却还不忍不住道一句:“殿下,染血之事留给我们来做就好,下次别自己动手了。”
车厢里的人沉默半晌,才轻轻道:“恩。”这一个字,随着夜风而逝。
双手染血早已是子逸不在乎的事了,就算不去杀人,自己所做的事也是用鲜血染就的,多一点少一点,真实的虚幻的也便无所谓了。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短小的匕首刺进那人身体,子逸能清楚的听到血肉撕裂声,那之后手抖了很久。而这次,竟丝毫没有任何同情和颤抖,他坐在步辇中,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子逸不知这是好是坏,只觉得自己在坠落,无尽地、没有底的坠落。
架至宫门外,白义掀帘进了车厢里,子逸看着他点了点头。
白义抿着唇,紧锁眉头望着子逸道:“……殿下……这……我下不去手啊……”
子逸轻轻笑了笑道:“你赶紧着。”
白义一边嘟囔着:“这过后主子不得劈了我……”一边伸手砍向子逸后颈,手劲并不是很大,却也够子逸昏迷一小段时间。白义抱着被自己打昏了的殿下,有些欲哭无泪,无奈地念了一句:“造孽啊……”便再次驾着步辇往大皇子寝宫而去。
皇帐帷幔,氤氲撩人,丝丝入心,沁人脾肺。
身下人幽幽转醒,漂亮眼眉辗转铺开,乌黑的眸子缓缓睁开,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启安的脸在子逸面前放大,他贴得极近,眯着眼睛打量着这玉面如莲、肌肤如水的人,色欲攀升,只想赶紧尝尝这人滋味。
子逸惊了一下,本能的挣扎,却发现双手被人绑过头,身上只剩中衣,还是缭乱的穿着,衣襟大开。瞧着启安色咪咪靠近的脸,子逸别开头道:“大殿下,请您放开我。”
启安听了这话猛地捏了他尖瘦的下颌冷笑道:“不过一个伶人,被皇子宠幸,岂不是你莫大的荣幸?”子逸听后心里冷笑,被皇子宠幸还轮得到你,启连身为太子,早便得到了。想着,却挣扎道:“大殿下,臣下是谁的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听得这话,启安心底一怒,顺手甩了子逸一巴掌,恨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子逸被甩得极狠,心里有些怒意,真想一脚踹死他,却还是忍了。这下弄的越狼狈,等下启连看到也会越愤怒,不管启连是不是因为爱着子逸而怒,但启安动了他的东西,启连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启安见子逸咬牙忍下,落在他腿间的膝盖往上一顶,子逸吃痛,眉头紧锁却不溢一丝呻吟。启安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冷笑道:“这屋里熏了情香,是宫中所制最上乘的春药,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言罢,抬起子逸下颌摩挲道,“真是想看看你在启连身下,是个怎的……下贱模样……”
“大殿下,请您自重。”子逸仍是那般不服地样子,毫不避讳地看着启安道。
子逸明显感觉自己身子有些变化,这不是意识能控制得了的,许是那熏香起了作用。启安那边更是面泛潮红,早已忍不住开始除去自己衣服,迫不及待地欺身而上。子逸挣着,却浑身瘫软扭不过情欲袭身的启安,只得心里骂着这逾轮叫人怎的还不来?
正此时,启安寝宫的门伴随着一声:“太子殿下,您不能进……”被踹开,随后是启连怒到极点的一生滚开。那宫人阻拦不及,启连径直走进内阁,看到的便是启安如一只禽兽一般渴望着身下人。
启连真正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更是怒极,大步走过去扯开启安,一拳正正地挥了过去。启安哀嚎一声,擦拭着鼻腔中流出的血,指着启连道:“你敢……”
启连那厢剑眉一挑,睨着自己的大哥冷道:“如何不敢?”然后再也不去管他,坐到榻上望着那被启安折磨过一阵的人,嘴角溢血,面色潮红,一看便是中了药。启连伸手解开绑着子逸双手的腰带,那人浑身一丝气力都没有,软在启连怀里喘息。启连脱下外袍,将子逸摇晃的身子和凌乱的衣服一起裹了进去,尔后横抱起。
临走前,他冷眼瞧着启安道:“这是你碰不得的。”言罢,抱紧子逸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愤怒的启安坐在毯子上,身上的迷药却还不得消解,他只得唤人随便找了个宫女,解自己这药劲。
13.殿前欢
步辇中,启连吻着那情迷意乱的人。
本就妖艳的容颜此刻又被那情香染了一层柔红,从唇间到脖颈,都露着情欲的气息,他只是喘着,原本凝眸清澈的双眼早已迷离。子逸最后一点意识早被那情香攻破,不管是谁,快来把这该死的情香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