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清原本正悄无声息地贴墙而行,却被突然飞来、撞墙而停的蜘蛛精挡住了去路。他不得不停下动作,汗毛倒竖,似被什么盯住般不寒而栗。
宁凡清的第六感并未出错,当他小心地抬起头时,那只巨大的蜥蜴正凶猛地盯着他瞧,蜥蜴的眼睛里甚至流露出贪婪之色来。宁凡清大骇,难道又是一只贪恋他的美色,妄图先奸后吃的妖怪?(女王语:你当你是唐僧啊!)他回身起跑,前后不过半秒时间,却一骑飞尘、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了。
宁凡清飞快地在大厅里乱窜,他即要甩掉身后追赶不休的蜥蜴,又要当心脚下无处不在的烂木板、蛛网和破家具,一时狼狈不堪。突然,大厅上空下起了椰子大小的雨点,雨点“啪、啪”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宁凡清被雨点浇个透心凉,他被逼进角落、无路可逃。宁凡清用力拨开眼前的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自己决不苟且偷生!
蜥蜴炯炯有神地望着宁凡清,它的眼眶湿润,椰子般大小的眼泪不断从它的眼睛里滑落,最终砸在宁凡清的身上,在宁凡清的脚下蓄成一滩水。
宁凡清被眼泪砸得没了脾气,一丝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试探地叫了声:“小守?”却见蜥蜴瞬间停止掉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开始拼命地摇头。蜥蜴转身、缩起尾巴就想往大门狂奔而去,它的嘴里还胡乱地叫着“哔叽、哔叽。”
蜘蛛精红姐不甘被人长时间忽视,她悄无声息地从天花楼上潜行至蜥蜴的上空,趁着蜥蜴与宁凡清不备,一下子跳在蜥蜴的背上,将尖利的牙齿深深地插入蜥蜴的脑袋,持续注射麻痹神经的毒素。
蜥蜴痛苦地抽搐着四肢,它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地往下掉,在使出最后一分力将蜘蛛从背上甩下后,它再也动弹不得。只是愣愣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宁凡清。
宁凡清觉得自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不,又被蜘蛛精给惦记上了。蜘蛛精得意地向宁凡清爬了过来,它挥舞着前肢,将宁凡清拖到身前,丑陋的大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宁凡清使劲挣扎无果,不愿认命的他最后看了蜥蜴一眼,打算咬舌自尽。
不过是一闭眼的时间,宁凡清的脑海却像放电影般,将他与帝俊和昊天的点滴播放了一遍。有些、有些后悔呢,早知如此还不若对他们好些,自己有他们还是无缘的吧,也许他们爱的只是魔王的身份,而不是一无是处的自己。带着一丝怨恨,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宁凡清的眼角滑落,掉落在了蜥蜴的身上。
“哔叽——”蜥蜴发出一声狂叫,它挣扎着支撑起颤抖的身体,用力撞向蜘蛛精。一晰一蛛又缠斗在一起,这次的打斗异常的凶残,血与碎肉块四处横飞。
不知过了多久,蜥蜴发出一声沉闷地尖叫后,倒在了地上,将大厅的地板砸开个硕大的洞,几乎毁了五分之四的地板。蜘蛛精挥舞着它的前肢,晃晃悠悠地向前爬了几步后,最终也不支地倒向了木墙。
木墙不敌如此巨力,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后,干脆地倒塌了。这有如多米诺骨牌,整个民宿在摇晃了一下后,就全部轰然倒塌了。
宁凡清一屁股坐倒在地,有些吃惊事情的发展。民宿竟然——就这么——塌了?!民宿变成了废墟,天花板上的那串人肉粽子纷纷掉落在地,像一个个白色的虫蛹,一边“哎呦、哎呦”的惨叫,一连扭来扭去。
蜘蛛精红姐被埋在废墟之下,她终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鲜血与肚肠流了一地。曾经食人无数,强大无比的蜘蛛精终于还是退出了历史舞台。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不论以何种方式,从没有改变过,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蜥蜴也被压在废墟下,它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宁凡清闭眼休息,为等会儿的救援积聚力量。没有了民宿的遮蔽,密集的雨点撒在废墟上,将一切冲刷干净。一团黑色的烟雾从蜘蛛精的尸体上凌空而起,黑雾直冲云霄,在乌云间徘徊数圈后又冲向宁凡清。数团烟雾从废墟下升腾而起,仿佛是被无形的手抓住般,它们只挣扎了一下,也如刚才那团黑雾般冲进了宁凡清的身体里。
乌云渐渐散去,天终于放睛。世界被雨水洗刷地有些晶莹剔透,一弯彩虹横跨山涧,将世界妆点得分外明媚。空气清新、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使人精神为之一震。
宁凡清用力地眨了眨眼,疲累不矣的他必须马上爬起身,在第一时间展开救援。宁凡清走到蜥蜴的身边,他有些迟疑地将手放在蜥蜴的眼睛上,不论他是什么、是谁,他都保护了自己,救了自己的命。所以挖个深坑,厚葬了它吧!
宁凡清四下观察哪里有趁手的工具,手下却传来微弱的震动。他疑惑地叫道:“小守?”
蜥蜴一动也不动,像死了般僵硬不矣。
宁凡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联想,这只蜥蜴就是小守!也许是蜥蜴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迷惑了他。这种疑惑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宁凡清用手拍了拍蜥蜴的脑袋,“干得好!”
话音刚落,蜥蜴“砰”得睁开了大眼睛,身后的尾巴穷摇,将身上的碎木块甩得到处都是。碎木块发生“砰、砰”之声后,终于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
那些无辜的少男、少女们真是倒霉透顶了。在无人关心与救助的情况下,他们身残志坚、扭动着被裹成寿司状的身体,奋力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没想到才一露头就中了埋伏,被碎木块打中后,他们脑袋上顶着个大包,又相续晕了过去。
蜥蜴瞪着大眼睛,愧疚地望着宁凡清。它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只要一字不慎,又将引来一场椰子雨。宁凡清望着蜥蜴,在它的凶残外表下有一颗极不相符的柔弱内心。好吧,椰子般大小的泪珠打在身上还是很痛的。他斟酌着开口道:“是小守吧,干得非常好,很勇敢,你能变回来吗?”
蜥蜴僵硬地站起身、甩着尾巴,几乎同手同脚地向密林深处跑去。在撞倒N棵树后,消失了踪影。
好吧,宁凡清再次安慰自己,在这个满是变态和魔族的世界,有个把人能变成蜥蜴,或者个把蜥蜴能变成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妖怪而矣!
宁凡清费力地将众人拖到一旁的树荫下,不一会儿小守从树林里跑了回来,腼腆地帮他一起拖人。
“宁凡清,我、我是蜥蜴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守偷瞄着宁凡清的脸色,期期艾艾地问。
“猜的,”宁凡清面无表情地答,这一只、两只、三只寿司状的人,重得要死、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拖完。
“什、什么!”小守石化,他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眨着,脸上闪过悲愤的神色来。
宁凡清见只有自己一人在干活,小守僵在那里不动,上前就是两脚,“快干活,不许偷懒。”
“唉,”小守反倒高兴起来,他奋力地拖着一只人,嘴角高高地扬了上去。
这些个魔族、妖怪的,脑子都不正常!宁凡清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我、我们家是壁虎一族,也叫守宫。”干完活,小守与宁凡清靠坐在树下休息,他害羞地自我介绍,很是为有第一个朋友而高兴。“这是我的试炼任务,要宰杀一只蜘蛛精才算出师。”
微风拂过面颊,带着丝凉意。让人的心宁静下来,宁凡清闭眼休息并不插话,神色很是详和。
“对不起,把你卷了进去。”小守低垂下头,“我没什么自信能杀了这只蜘蛛精,可、可自打你从混混手中救了我,我就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一定能完成试炼的!”
“所以就利用我作饵,磨去蜘蛛精的体力,你再伺机而上?”宁凡清轻声说道,声音不响,可话里的意味却很重。
“对不起,”小守难过的就要哭了,他挣扎着要起身离去,手掌却被宁凡清压着,一时动弹不得。
宁凡清想发火,被人利用的滋味可不好受。可眼见小守像落水的小狗般,搭耸着脑袋可怜昔昔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没关系,你不是也救了我吗?今天你表现得非常勇敢,非常好!”宁凡清盯住小守的双眼,坚定地点点头,“做得非常好!”
“真的?”小守高扬起头,大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议,“我一定会成为壁虎家的骄傲的!”
就这样热闹的烧烤郊游之旅画下了句号,宁凡清坐在回程的大巴上闭目养神。一车子人嬉笑怒骂、热闹非凡,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没了这两天关于红姐和蜥蜴的记忆,可心里还真松了口气,能这样平安的回家就很不错了!
一辆救火车从他们的身边飞快地驶过,“呜啦、呜啦”的警笛声呼啸着开向远方。宁凡清皱了皱眉,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难受的刺痛,心里一惊、似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第八卷·蜘蛛女之恋·完——
第九卷:神圣的火焰
第五十二章:军训
宁凡清快活了几日,就到了放榜的日子。查分、收《录取通知书》、报到前的准备工作,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好在考中了理想的大学。宁爸、宁妈乐得合不拢嘴,宁凡清也长舒了口气,高考的阴霾总算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张容勇那厮与宁凡清竟考中同一所学校、同一专业,他们又将成为宁凡清的同学。这是类似于冤孽的缘份,让宁凡清唏嘘不矣,果然是孽缘吗!
宁凡清收拾了该带的证件等物,拉了张容勇去大学报到。天气非常炎热,树上的知了“吱—吱—”不知疲倦地叫着。望着人山人海的大学校园,宁凡清的汗如雨下,背心早湿透了,衣服非常不舒服的粘在身上,这鬼天气!
校园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报名后还要领东西、登记什么的。不论干什么都得排队,宁凡清与张容勇分头排队,一直忙到下午才算完。
宁凡清一边与张容勇说着闲话,一边往校门走去。谁知一个转身,一个人影闷头撞上了他,“砰——”的一声,撒了一地的课本。宁凡清被人撞得直往后倒,好在张容勇拉了他一把,才没摔倒在地上出丑。
撞人的人可没那么幸运,在撒了一地书后,倒霉的跌倒在地。操场上一时鸦雀无声,随后一阵哄然大笑。“那个瘸子又出丑了!”“他呀,上次还摔在厕所里起不来呢!”说什么的都有。
宁凡清有些诧异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在他的面前是个高瘦、白净的男孩,微微有些过长的刘流盖住了男孩的眼睛。男孩木然地坐在地上,即不生气、也不反驳,平静的很。
宁凡清愣了愣神,赶紧将手伸向跌坐在地的男孩,“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
男孩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宁凡清。他的脸色苍白,身形单薄。衣服虽是地摊上的便宜货,却洗得非常干净、整洁。男孩只看了宁凡清一眼,又慌乱地移开了。“没、没关系。”他轻喃了句,却不敢接受宁凡清的帮助,自己吃力地爬起了身。
宁凡清与张容勇弯腰帮男孩一起捡课本,男孩客气地一个劲道歉,声音哑哑的、像要哭了似的。宁凡清皱起眉,这个男孩让他想起壁虎精小守,也是那么害羞、胆小和腼腆,可一旦变身成壁虎又凶悍的可怕。如今小守在黄山试炼,自打上次战胜了蜘蛛精,自信了不少、人也开朗不少。宁凡清暗自告诫自己要离男孩远些,别又遇见奇怪的人才好。
张容勇是个自来熟,三言两语就将男孩的话套得一清两楚。男孩叫丁书,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其实已是大四的学长。好巧不巧的与宁凡清、张容勇一个专业,就连班主任都是同一个。今天是替班主任接新生,搬些杂物。
“班主任姓什么?脾气好吗?漂亮吗?”张容勇兴致勃勃地问。在张容勇的张罗下,三人正抱着一大堆课本向教学楼走去。张容勇一本正经地表示:助人为乐及快乐之本,帮助学长更是学弟应尽的义务。
“单老师人很好,”丁书紧了紧手中的东西,“很关心同学,也很温柔。”不知是否是天太热,丁书的脸红通通的,他轻声补了句,“蛮漂亮的。”
张容勇的眼睛一亮,对漂亮的美女他还是有些兴趣的。他越发殷勤地开始打听新班主任的一切,什么兴趣爱好啦、长相如何啦、三围等等,恨不能挖出祖上十八代才好。丁书被问得双腿直打颤,这人是中情局出来的吧,太可怕了。
“丁学长是打算找工作呢,还是考研呢?”张容勇继续八卦,说话越发无忌起来。
丁书低垂下头,轻声回了句,“打算考研。”汗水将他的衣服湿透,越发显得他瘦弱不矣。
“考研好啊,现在竞争压力大,工作又不好找。”张容勇无知无觉地继续发挥他神侃的本领,一路上就听他的大嘴巴“呱啦”个不停。
宁凡清瞥了眼丁书,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丁书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下去了。宁凡清环顾四周,见不少高年级学生都在摸鱼打诨,只有丁书一人在汗流浃背地辛苦搬书。是丁书为了争表现,好留校?或是遭人排挤,穿了小鞋?又或者兼而有之?大学也是个小社会,有些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已初见端倪。
三人说笑中就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张容勇满怀希望地进了办公室,又满含怨念地瞪了丁书一眼。说什么漂亮!整一中年大妈,还是发福版的!张容勇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欺骗,他郁闷极了。
丁书却视而不见,他快速地瞟了眼班主任单老师后,又低垂下头,研究起自己鞋子上的花纹来。
指挥了三人将课本放好,班主任单老师就挥手放他们走了,丁书却杵着不肯挪窝。
“还有事吗?”单老师笑盈盈地问,开学在即,需要她操心的事太多了。好在她已带了好几届学生,驾轻就熟的很,虽忙却不乱。
“单、单老师,还有事要我做吗?”丁书慌乱地望着地面,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不用,后面我自己做就行了。”单老师慈祥地摸摸丁书的头发,又拿了三瓶饮料扔给三人,“辛苦你们了,都早点回去吧。”
宁凡清点点头,拉着丁书打算出去。这时单老师突然叫道:“丁书。”
丁书的身体一僵,迅速地转过了身。他有些激动地望着单老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热切地看着她。
单老师露出个苦笑道:“你升研的事,等过两天我再找你谈,你有个心里准备吧,想升研的人很多,却、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升的。”单老师点到即止,挥手让他们出去。
丁书点点头,面带失望之色的出了门。他手上的饮料瓶被捏得有些变形,人也更加沉默起来。
宁凡清与张容勇对视一眼,心里有些了然。他们很有眼色地不再提什么升研之事,三人走到教学楼下就分了手。
“升研与考研不同吧,”张容勇虽用了疑问句,语气却笃定的很。
“嗯,每个大学都有几个直接读研究生的名额,不用考试、直升的。一般都是给年级前几名。”宁凡清答道。
“刚才你留意公布栏了没有,榜首就叫丁书。”张容勇指了指公布栏的方向。
宁凡清迟疑了下,点点头,“是叫丁宁,连榜首也不能升研吗?开后门都开到校园,这世界越发没有干净的地方了。”
俩人的交谈声并不响,学校里闹哄哄的将他们的交谈声都盖了下去。丁书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低垂着头站了会儿,等他再次举步时,不止脚有些跛,就连背都变得驼起来。就像一只承载了太多负荷的蜗牛,慢慢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