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物种。一个人看一堆石头它就是石头,两个人看一堆石头它就是自然的艺术;一个人看海可以看
到寂寞,两个人看海可以看到浪漫……
而惟一和无为,带着两只小东西,足迹踏过深渊,趟过激流,渴了喝露水,饿了食野味……一个忘了采药的初衷,一个
停下手中的事情,似第一次看见大自然的孩子,尽情的在自然母亲的怀抱中畅游,评点流云飞瀑,感叹奇岭山险。
时光飞快,两天后,惟一带着小松依依不舍的告别。临走前,无为送给惟一一把匕首,那是一把透明的匕首,在阳光下
绽放神秘而夺目的光华,宛若缠绕了彩虹之链;清冽的剑气流淌在剑身,从容而舒缓。这是一把仿若七弦琴的剑,能奏
出小桥流水之曲,又能演绎大海波澜的壮歌。
“这把匕首……”很珍贵吧,惟一看着无为。
“宝剑赠知己,再者,你行走江湖也要有件兵器防身才是,收下吧。”
惟一释然一笑,坦然收下,士待我如知己,我以真心同回报,那么——
“青山常在,碧水长流,后会有期!”
第八章
傍晚,惟一回到云来城,发现城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街上多了许多身着白衣,眼神高傲的年轻男女,面容冰寒好
似人家欠了他百八十万。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股气氛的影响,以前街上大声招呼的那些大婶现在说话都小心翼翼,像是怕触犯什么一般。
惟一走在街上,明明八月天,却感到冷意袭来,好像走在地狱鬼城一样。
回到医馆,李大夫见他回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变得轻松。一番絮叨,惟一才知道,原来自己竟在林中待了四天
。而就这四天里城中发生了一件事,两天前,云城尊主云皇天纵出游时看中了一个美人,据说美人姿颜绝丽,却冷若冰
霜不苟言笑。强抢民男的如果是恶霸,那肯定受众人唾弃,可是那是四城尊主,这让年轻的男女个个恨不得以身代之被
掳入宫。
“所以街上就多了这许多白衣僵尸。”李大夫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现今的年轻人是如何想法,不脚踏实地,尽想着
攀龙附凤,吴惟啊,你可莫学他们。”
惟一虚心的听李大夫的教导,却见他突然怪异地盯着自己的脸:“大夫,我脸上,有什么吗?”
伸手抚摸,似乎没什么不妥,出林时他特意将人皮面具带好了呀。
“哎呀。”李大夫惊起,“吴惟,你这副模样可不成,白白净净,可不正合那种人的喜好嘛!”
“啊?”惟一一脸呆滞,看着花甲老人猛然一跃而起,疾步走到药柜前,捣鼓半天拿出一瓶药。
“这是我以前炼制的药丸,吃了便能让人变得丑陋,你放心,我有能恢复相貌的方子。你呀,在这段时间便服下这毁容
药丸,等那两位大人离开,我再给你恢复样子。”
惟一看着老人为自己操心的模样,心中感动,接过药瓶。
第二天清晨,仁德医馆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开门。
“李大夫,吴小哥可有回来?”随着嘹亮的声音,一只小脚踏进医馆,第一眼就看见药柜前黑色的身影。“呦,这是哪
家小子,怎么黑得跟木炭似的?”
“大娘不认识我了吗?”熟悉的温柔嗓音。
“哎呀,这不是吴小哥吗?你咋变成这副样子?李大夫,李大夫……”
“李大夫,你快给吴小哥看看,是不是病了,咋变得这么黑?”心急的大娘跑进堂内,拉着大夫又跑出来。
“这,嗯——”李大夫双眼乱瞄,一脸心虚。他明明记得那毁容药只是让人脸上多几块红斑,谁知道今早起来,就看到
屋外多了个黑不溜秋的人。
“大娘,您别急。我是进林子时吃错了东西才变成这样,大夫已经看过开了药,过段时间便能恢复。”药丸惟一其实没
吃,他吃的是自己煎的药,不是不信任李大夫,只是那药受了潮,他可不想吃坏肚子。
“原来是这样,那还好,要不然一个俊俏的小哥可就毁了。哦,对了,大娘就是过来看看你回来没,你说去两天,可过
了两天不见你回来,大伙儿可都提着心,怕你被人拐了。”
大娘絮絮叨叨了许久,李大夫早已经逃到后堂,惟一举起黑如焦炭的手,突然就想到林中遇到的人,不知道这时候出现
在他面前,会不会吓到他?
想到对方惊讶的样子,惟一不觉溢出笑声。
远在林中的云无为突然打了个喷嚏,心想肯定是小仙子想自己了,于是手中动作更加迅速,天冥剑飞舞,只见隐隐间有
金龙盘绕在他周围,地上的一块雪晶渐渐呈现一张桌子的雏形。
第九章
“开门!开门!……”
屋外传来一阵大力的敲门声,惟一打开门,见到外头站着两个士兵。
“两位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大夫呢,快让他跟我们走!”
天很黑,夜晚的冷风吹得人衣服呼呼作响。打了个寒颤,惟一背着药箱跟在李大夫身后,心中隐隐担忧。
方才两个士兵急急忙忙要带走李大夫,惟一直觉有不好的事发生,作为药童要求跟着一起来。路上碰到几个同样被匆匆
带走的大夫,几人聚在一起,互相点头算打了招呼,沉默地被带往云来宫。
云来宫中蓬莱景,这是世人相传的话,意喻云来宫中景色可媲美蓬莱仙境。
一行人跟着宫女安静的走在弯曲的小道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领头的两个宫女手中两盏宫灯,因为红色灯罩的缘故,
红光反射在面无表情的宫女脸上,仿佛来自地狱的索命冤魂。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转过拐角,眼前豁然灯火通明,众人刚刚松了口气。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直直插进每个
人的心里。几个大夫浑身一怔,狠狠抖了几下,心提到了嗓子口,即便惟一,也让那声叫声吓了一大跳。
声音只有一声,然而凭惟一的耳力,却能听到,那个声音的主人被人捂住了嘴,然后是一声一声打在肉体上的闷声。手
悠地握紧,惟一想要去阻止,却看到前面的李大夫。
不能连累李大夫!眼睑垂下,遮住那双眼里的无奈和怜悯。
一盏茶功夫,他们被带到灯火处。
那个男人,一身张扬的红衣,坐在雪白的虎皮椅上,明明慵懒而随意的坐姿,可是他却好像那君临天下的帝王,散发凌
厉威严的气势,又似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冷漠俯视众生。
只一眼,所有的人都不自觉低下头,是自惭形愧,是惶惶不安,是虔诚敬畏!
惟一轻轻垂下眼帘,只一眼,他已经清楚,那个人的身份。若自己的脸长开,会更像他吧。他的眉比自己张狂,直飞入
鬓如一线绝峰,他的眼是一双凤眼,慑人邪魅,还有他的唇,红得仿佛饮血。
这个人,就是您至死也念念不忘的人吗?
云皇天纵!神的外表魔的心!您果然没有说错呢!娘!
鼻尖梅花香味在萦绕,这个宫殿,果真一宫之内而气候不同,竟在盛夏开出了梅花,可是那夹着血腥味的梅香,让惟一
有了呕吐的欲望。
“尊主,你快让人看看,白儿很难受呢!”被外界传言冷若冰霜的冰美人此刻如一滩春水融化在云皇天纵的怀里,深情
地看着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
“好——”云皇天纵似笑非笑看着怀里的美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美人身上弹奏,很快就看到美人娇喘连连。
这个宠物越来越俗气,看来该换一个了,邪魅的眼底一片冰冷,没有感情的黑眸表面映着一个小小的人,春光满面,只
是他不知道明天之后自己就将被打入冷宫,从高高云层跌到泥地。
几个大夫被叫到一张石桌前,桌上一只白猫在难受的翻滚。
“你们快给白猫儿看病,治好了有赏,治不好就是刚才那个人的下场!哼,还云来城最有名气的大夫,连雪公子的猫儿
都治不好!”太监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们几眼,退到一旁。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深夜将他们叫来就只是给只畜生看病,他们又不是兽医。但都想到刚才丧命的人,为了保命,他们
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方法。
一盏茶过去,大夫的额上已经冒出细汗,还有的大夫害怕的浑身颤抖。眼瞅着白猫翻滚得更厉害,凄厉的猫叫声让人想
起刚才那声惨叫,有位大夫身形摇晃一下,眼看就要往下倒。
这时,一双手从后面扶住大夫,温柔如诗的声音响起:“大夫,猫儿只是吃坏了肚子,施几针,排出吃坏的东西便好。
”
将大夫的重量轻轻移靠到桌上,惟一转头对刚才出声的太监道:“这位大人,我师傅曾教我如何治疗这种病状,只是他
年事已高,夜间看不清东西,可否让我代为施针。”
太监看着这个比黑炭还黑的人,一翻眼,怪声道:“能治好就行,治不好一同治罪!”
惟一取出针包,周围无人看清,三针已下,那猫儿喵了两声就止了声,腹中一阵咕噜声后,排出一堆泄物,精神抖擞地
站了起来。
“哎呀,这就好了。”太监惊喜地叫道,立刻笑逐颜开地跑去禀告。
一场危机化去,大夫们也都恢复了精神,感激地看着惟一。李大夫上前拍了拍惟一肩膀,开心赞道:“看不出,你还有
这一手。”
太监回来宣召,被领着到了男人前面,惟一垂头看着地面。
“就是这个黑炭治好了白儿?”冰美人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庭院下面的人,神情鄙夷蔑视。
“是他。”太监脸笑得像朵菊花。
“你叫什么?”云皇天纵微微倾身,眼里有些许兴趣的看着庭下的人。
黑得好像块木炭,一手绝妙的兽医术,好像有点儿有趣呢。
“吴惟。”
轻灵如歌的声音,仿佛可以荡涤人心中的杂念,云皇天纵弯起凤眼。
“吴惟吗?以后你变叫黑炭,留在兽医院中!”
一句话,许多人的命运从此纠缠在一起。
遇见有时是种孽缘,只是那时的我们不知道罢了。
第十章
“热毒内盛,加之由西向南而行气候骤变,湿热交结,郁伏于肤腠而成肿毒。内服昆海汤,外敷雄黄散,方子我等会儿
写给你们。”
惟一起身,又交待了注意之处,便离开马厩。这几天,连日连夜给动物看病,他感到十分疲乏。
“黑大夫,蛇公子有请。”
“好。”惟一笑得勉强,温和如诗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让人听来为之心疼。
“主子们都爱养些小东西,小黑大夫虽然兢兢业业,可也要爱惜身体。”宫女轻柔地关心道,又看了看最近在宫中盛传
的黑神医。先前她听说这位黑神医肤色如墨,丑陋不堪,但一身兽医术起死回生,不知救了多少生灵,还以为是个年过
半百的老头,却没想到看起来只是个小小少年,而且除了黑些,眉是眉眼是眼,并不会丑的不堪,当然和宫里那些主子
公子是不能比的。
“多谢关心,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对于关心自己的人,惟一总会记在心中,而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是最基本的。
“宫外的名字已经不能用了,主子赐了新名,叫红袖。”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好名。”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红袖重复了两遍,不禁笑开颜,舍弃原先的名字后她一直有心结,不想听了这
两句诗,对现在的名字十分欢喜。
“好个红袖添香伴读书!”从树上飞下一人,锦绣华衣,一派风流倜傥,手中折扇摇摇,上绘一名琵琶美女,再向上,
一双桃花眼眨呀眨,就有漫天桃花扑面而来,简直把人淹没。
“参见大人。”红袖赶忙行礼。
桃花男用扇撑起红袖的手臂,笑得好像桃花咧嘴:“小美人不必多礼。”
随后摇着扇子靠近惟一,绕着惟一转了一圈:“你便是最近传得很凶的黑神医?果真黑得像锅底,这黑不是抹上去的吧
?”
伸手一捏惟一的脸,收手一看,指尖依旧干净如洗,只是留在指尖滑腻的触感让他有些惊讶。
“看不出来,虽然黑了些,可挺好摸的嘛。”
又要伸手捏脸,却被闪开,桃花男咦了一声,看着黑如锅底的人,清如明月的眼眸正平静而疏离的注视着自己。
真是个敏感的小家伙。桃花男笑得更加灿烂。
“你们这是去哪?”
“回大人,蛇公子让奴婢请小黑大夫过去,公子的蛇最近总恹恹的吃不下东西。”
“去那条毒蛇那儿?”桃花男厌恶地皱了皱眉,随即对惟一发出忠告:“小黑锅去那儿可要小心,别被那毒蛇咬了。”
惟一开始有些不以为意,直到见了蛇公子本人,才知道为什么桃花男会那样说。
那是一双蛇一般的眼睛,在发怒的时候,原本圆形的瞳仁陡然变成针形,阴毒狠辣一览无遗。
“蛇公子,方才是我耽搁了时间,与红袖无关。”徒手抓住带刺的鞭子,惟一的手心渗出血痕。
“你算什么东西?”艳蛇阴鸷狠毒地看着惟一,用力拉回鞭子。
鞭子将惟一的手拉出一道血痕,他平静地看着对方:“我想蛇公子还需要在下为公子的蛇诊断。”
艳蛇恨恨地看着惟一,转身对旁边下人喝道:“还不将媚蛇带上来!”
媚蛇是一种能增加房中兴趣的蛇类,它会缠绕在人的身上,散发一种催情香味,让人沉醉情*欲中欲仙欲死。
眼前的媚蛇通身粉红,长三尺,一寸粗细,身子盘成一堆,恹恹的吐着信子,无精打采的样子。
惟一端起蛇身检查了一下,道:“它只是到了发情期,公子还是为它找个伴吧,另外公子这段时间莫再让它一起进房,
否则非但不能增乐,还会适得其反。”
艳蛇紧咬下唇,他为了能重新得到尊主的宠爱,最近频繁和媚蛇练习房中秘术,谁知这蛇如此不争气!
手中鞭子再次举起,疯了似的抽打四周的人:“滚,都给我滚!”
惟一扶着红袖退出,见她衣裳破了,体贴地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又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拿去擦在伤处,记得伤口不
要碰水。”
此时的惟一没有想到,将来他和这个女人,还会有一段主仆缘。
第十一章
清晨,惟一被脸上一阵瘙痒闹醒。
“小松,别闹。”惟一嘟囔着,眼未睁开只凭着习惯一把抱住正用大尾巴闹自己的小家伙,小脸埋进它松软的皮毛蹭了
蹭。
咦,触感不对!惟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紫色的眸子无辜的看着自己。
噌!一跃而起,惟一手指抖啊抖指着那只脏不拉几的雪貂:“你你你,你这只可恶的家伙!这么脏还敢上我的床!混蛋!
我要宰了你!”
呯呯嘭嘭,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弄了温水,惟一认命地给桶里的小家伙洗澡,虽然心里恨恨,可是手中动作却很温柔。这个小混蛋,如果不是它愿意,
自己根本捉不住,现在不给它洗干净,以后就别想清净了!看看现在满屋子灰色的脚印!要天天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