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没事供他逗乐倒也是件不错的事。可是,周围环绕的五彩缤纷迷乱了他的眼,让他忽略了那一抹黑色。
如果,如果那时候自己就付诸实践,留他在身边,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多悔?
第二十五章
“师父,师父……”
手中的雪水顺着手纹流走,惟一恍然回神,才发觉手已经冻僵,低头看见徒弟担忧的小脸,他有些歉意,自己让这个小
孩儿担心了。小松从初五怀中跳到惟一肩上,轻轻磨蹭他的脸庞,用自己的方法安慰主人,而雪王也难得安静的蹲在初
五肩头,没有捣乱。
惟一看着这些可爱体贴的小家伙,轻笑出声,正要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就听到初五纯真的语言:“师父在想师爹吗?”
嗄,惟一的笑凝在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初五,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师父是说师爹的事吗?雪王说的。”初五很没义气地出卖了某只家伙。
惟一眯眼盯着那个站在初五肩上双爪交叉故意看天的家伙,气的牙痒。眼珠一转,惟一一脸哀伤地托起小松,语气伤心
难过:“主人好寂寞,自从无为走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从今天开始小松晚上都陪主人睡吧,不然睡不着觉好可怜!
”
“吱吱——”主人不可怜,以后小松陪主人睡觉,主人就不会睡不着觉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惟一抱着小松转身离开,眼角瞥见气的一蹦三尺高的某只,眼睛眯得好像偷着食的狐狸!
如果你以为西方就是飞沙走石寸草不生艰难困苦不适长住的地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里也有碧水连天;这里也有草
长鹰飞,这里也有丰富物资……
这里是一个和中原江南全然不同的地方,这里的女子热情奔放,不似江南女子婉约羞涩;这里的男子强壮豪放,不似江
南男子文雅柔弱。
惟一带着初五开心地走在这个西部小镇上,耐心地回答初五一惊一乍的问题。
“哇,师父,这里的马和中原的不一样,它们背上有长两座山峰。”
被初五的话逗得开怀,惟一笑着解释:“初五,这不是马,这种动物叫骆驼,它们背上的驼峰会帮助它们顺利穿越浩瀚
沙漠。”
“哇,师父,那个人被蛇缠上了!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傻徒儿,那是耍蛇者在表演耍蛇,你看,那蛇都不咬他。”
“哇,是啊是啊,师父你看,那蛇会听他的话,跟人点头弯腰,还会和着笛声跳舞呢。”
“哇,师父,那个老人家在弹琵琶。”
“那不是琵琶,那是六弦琴。”
“六弦琴?师父你好聪明啊,师父你会不会弹,你弹给初五听好不好?”
“老人家,这是一点碎银两,恕我冒昧,能不能借您的六弦琴一用?”
“哎。”老人高兴的接过银两,将琴递给惟一。
接过六弦琴,惟一坐在老人身边,笑着调了调音,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清澈优美的旋律,温柔仿若天籁的歌声,那歌
声中缱绻缠绵的思念感染着周围的人,渐渐止步的越来越多,人们静静地凝听,如痴如醉,有人想到胡杨树下许下终身
的青梅,有人想到桃花纷飞定下誓言的竹马……
相爱却终究天涯相隔的心上人啊,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做何事,我依然在这里等候你……
“……Whereeveryougo,Whateveryoudo,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Whateverittakes,
Orhowmyheartbreaks,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你在思念谁?
隔着人群,云皇天纵看着那个弹奏六弦琴的人,美妙的歌声,从未听过的旋律,若是以前,他会新奇甚或有些愉快,因
为又发现一个特别的乐师,可是,此刻,他只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咬得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毁掉那把琴!毁
掉所有听歌的人!毁掉那个人想念的人!
明明,明明只是个丑八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牵动自己的心?
克制住翻腾的情绪,云皇天纵冷着脸转身离开,在知道自己最近不受控制的情绪后,他开始冷静的思考。
王者无情,也许应该杀了这个人!
在思念某个人的惟一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某人的杀意。只是云皇天纵还没来得及下手,却有人先对惟一痛下杀手!
无妄之灾!
惟一一边躲闪羽箭,一边护着初五。这些袭击者下手狠辣,干脆利落,是一批专业杀手,看来是冲着那位大人来的。
云皇天纵坐在车内,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打斗,确切的说,在看着某一个人。
小心!他的心一紧,见小黑炭躲开偷袭的剑,才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又气又急,恨不得提着对方耳朵大吼,“真是个大
傻瓜,别人已经要杀你了,你还手下留情!”
“尊主,善儿好怕!”江宜善偎进云皇天纵的怀中,红唇微嘟,水汪汪的大眼深情地看着云皇,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安慰
。
“嗯。”云皇没有移开目光,专心的看着外面的情形,有好几次,刀剑擦着惟一的身体而过,他的心跟着提了又提,好
想出去杀了那些人,只是这些杀手甚至勿须动用影卫就可以解决,他这般出去岂不令人怀疑,再者自己从来不曾为了谁
出手过呢!为了一个丑八怪出手,这不让人笑话嘛。
在冰火两重中煎熬的心,早已经忘记要除掉某人的话。也因为他的迟疑,惟一受了轻伤,假如那时云皇出手相救,是不
是后来就会有所改变?
命人将所有杀手碎尸万段,眼角瞥见那人因受伤惨白的脸,心中有些得意,自己为他出气,他应该会开心了吧!
可惜不同境界的人思想就像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惟一脸色惨白只是因听到城主竟连死去的人都不肯放过,心中郁堵所
致。
究竟是我们愈行愈远,还是我们从来就没靠近过?很多年后,惟一想到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第二十六章
巧夺天工!远远见到云城的时候,惟一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个词。
就是那已经消失的奇迹“空中花园”,也远远不及这个城市吧,半山腰是缭绕的云雾,而山顶的城市在晴空下遥望可见
,真真名副其实坐落于云之端的天空之城。
云城建在云绝山巅,云绝山,山高万丈,行似巨榕,山势峻峭,壁立千仞,有登天之梯,登仙之台,传闻曾为羽人所居
。
马车行走在盘山道上,身侧便是万丈深渊,初五紧紧抓着惟一的袖子,牙齿咯咯作响。
“师师师父,我们不不不不会掉下去吧。”
惟一体贴的将小孩的头转向一边,掩上车窗帘子:“初五,你不要望着外面便不会怕了。昨日为师让你背的药典,你背
得如何了?”
“师父,我都会背了。”
“果真?那么厚的药典,你莫不是在吹牛?”
“师父,我没吹牛,真会背了,不信我背给你听听。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
。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丹砂云母玉泉石钟乳涅石硝石滑石石胆空青曾青……”
车子的辘轳声伴着小孩背书的声音,让沉默的山林多了些生气。车行至半山腰,车帘掀动,马车内突然多了一个人。
“司徒大人!”初五开心地叫道,没心眼的小孩儿很喜欢这个照顾了自己一段时日的大人。
“初五,这是你爱吃的松子糖,拿去和那两只小家伙一起分了吧。”
惟一笑着看那三个小家伙窝在角落,把松子糖咬得嘎巴嘎巴响,真诚谢道:“上次多谢大人照顾他们。”
“勿须言谢,你救了云平城的百姓,该谢的应该是我。再说我可只照顾初五,你那只小松鼠是另一只照顾的,它可是宝
贝得紧,连碰都不让我碰呢。”斜睨了眼吃得正欢的白色动物,想到手背被这只雪貂王抓出的三道痕,司徒就气得牙痒
。
“呵呵,雪王就是这个样子,连我这个主人抱抱小松都要吃醋呢,真是对不住大人了。大人过来,是有事吗?”
“嗯。”司徒看着眼前柔和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复杂深沉,“前几日见你白了许多,这几日让塞外风沙一吹又黑了,小
黑锅,以后便一直这幅模样吧,如此,在云城中才能多几分安全。”
该说的已经说完,司徒撩起车帘,准备离开。
“司徒,我们是朋友了吗?”
身后真诚而带着期待的声音让司徒离开的动作顿住,很久,风中传来一声回应。车帘挡住车外的风景,那个人已经不见
,而惟一的脸上绽放着欢乐的容颜,那美丽的双眸闪耀着单纯明媚的快乐,仿佛春日的阳光融到了里头。
虽然会逗我生气,虽然会骂我笨蛋,可是却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劝诫,司徒,你的关心我收下了,以后你便是惟一的朋
友。
得知尊主回城的消息,云城之中,倾城出动。两旁伏地而跪的城民,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欣喜,有人偷偷抬眼看了看帝
王銮驾,又匆忙低头,即使没有看到里头的人,但心情依然激动不已。
“师父,云城好大啊!”从城门进来后,马车又行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云宫门前。惟一他们的马车不能从云宫正门而入
,于是从另一道门进去。
跟着自称十总管的人来到眼前豪华的大屋子,惟一心中疑惑,难道云宫奢华至此,连给个下人住的屋子都华丽的不像样
?
“总管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云十毕恭毕敬回答,“尊主特别交代,黑大夫医术卓绝,让您留在豹宫中,照顾尊主喜爱的各类鸟禽走
兽。”
豹宫?惟一这才明白,方才为什么会听到许多动物的叫声,原来这就是关押供城主娱乐的动物们的禁笼。
因为习惯了早睡早起,当天空翻出鱼肚白的时候,惟一便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心有无极生太极,太极两仪生四象,四象衍泽生八卦,生生息息有回流。”
“劝君莫以名利逐,大道从来属自然。愿作人间出世人,踏月乘云自逍遥。”
一大一小兼两只不到膝盖高的小家伙迎着清晨的阳光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手挥琵琶……耍着大道自然的太极拳,
念着随兴拈来的诗句,不急不缓,神闲气定。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添一件金色盛装。
制止手下上前阻拦,云皇天纵兴致盎然的看着那边的晨练,他难得一日早起,本来心情还有些烦躁,见到这般场景,不
觉心情变好,眼里流淌着连他自己不曾察觉的温柔。
柔中带刚,虚中有实,阴阳相辅,懒龙四合,真是绝妙拳法!小黑炭,你身上藏的秘密可真多,不过,本尊有的是耐性
一点一点将它们挖出来!
第二十七章
云城的第一场雪是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来的,清晨时分,惟一打开门,就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这真是一个奇妙的
地方,惟一赞叹,明明立于山巅,却比平原地方更迟降雪。
寒冷而肃杀的冬季,人类大约并不喜欢,因为冬天总让人感到空泛寂寞,所以人们创造了春节,一家人围着圆桌暖炕吃
饭聊天,那是怎样温馨惬意的画面!
很小很小的时候,惟一就一直很羡慕能够合家团圆的人,因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家中的团圆饭上就只有两个人,
爷爷和自己,或者娘亲和自己。
惟一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一直以来,身边能有一个人陪伴,而很多人,却孤独的天涯浪迹。
窗外的雪花不知疲惫的飘着,它们有一种很美的精神,虽然有比昙花还短的生命,但它们依然欢快的度过这短暂的一生
,快乐的起舞,然后快乐的投入大地的怀抱。
下午的时候,惟一被宣召,然而在殿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城主召见,听着殿内升腾的丝竹之声,惟一望着阴沉的天空,裹
了裹身上的棉袄,但是即使这样厚的棉袄也挡不住凛冽的寒风,惟一觉得刺骨的冷,而更冷的是空空洞洞的心,这种无
法抑制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看到别人的团聚吧!
“黑大夫,久等了。”云十还是微弯着腰恭敬地站着,然而惟一却觉得他的姿势含着一种不屑。
云十提高手中的鸟笼,掀起盖着的布,露出里头的绿头鹦鹉。
“尊主本是召黑大夫前来一同欣赏下城进贡的绿头鹦鹉,正巧二公子和三公子游历归来,尊主便让人摆了筵席庆贺他们
归来,也是尊主有心,想起黑大夫还在殿外等候,便着小人将这会说话还会唱歌的鸟儿送给黑大夫,黑大夫可要照顾好
了,要知道方才便是善公子向尊主求要也未要成。”
惟一默默的接过鸟笼,转身离开,身后云十抬起的眼里有嘲讽不屑。区区娈宠,哼!
一个人踏着雪花行走在白色的天地,惟一觉得很寂寞。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的时候不寂寞,想一个人
的时候才寂寞。他一直觉得,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幸福的人,至少有个完满的家,否则,怎会说出这样任性的话呢?
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会不寂寞呢?
难过的时候没人给你依靠的肩膀,让你尽情流泪;天冷的时候没人给你热一杯茶,暖心暖脾;夜黑的时候没人为你亮灯
,不让你迷失回家的路……
天地独行,一个人的时候,是心碎成空的寂寞!
“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微微责怪的话透着浓浓的关心,那般熟悉,而让惟一怔忪的是说话的人,几米之外,那个日
思夜念的人。
无为从仙鹤山匆匆赶来,心急如焚想见某个人,就看到自己心心挂念的人儿在风雪中冻得嘴唇发紫,心疼不已,急忙脱
下身上的黑色大髦,给他裹上,一时又有些生气对方的行为,脱口责问。然而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小人儿眼里头打转的
泪珠让他以为自己的语气重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爷爷不要我了,娘亲不要我了,无为,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晶莹的泪从绝世无双的眼里无声无息流下,滴到无为手背,像熔岩般烫的温度灼痛了他的手,更灼痛了他的心。
“小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紧紧地将小人儿抱在怀中,高大俊朗的男人一脸后悔,痛恨自己来的太迟,让小人儿
心里不安。
腊月三十,两世为人,这一年的团圆饭上,终于不再是相对无言的两个人。
无为,初五,小松,雪王,还有一个人,那是他来云城的目的。
“外公,你尝尝这个。”惟一夹了熟牛肉,放到老人碗里。
无为看着惟一的笑脸和席间年纪最大的人,血缘真是种奇妙的东西,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这一老一小,就像一起生活了
数十年的亲人一样亲密热诚,不过,看着惟一殷勤为老人布菜的样子,无为心里头嫉妒的火苗就蹭蹭蹭开始燎原,不过
星星之火很快就被扑灭。
“无为,你也多吃点。”
惟一开心地给每个人夹菜,这样浓烈的过年气氛是他两世不曾体验过的欢闹。
窗外,锣鼓鞭炮声响溜进屋内,却掩盖在一片欢声笑语声下。
团圆饭,年,正因此而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