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挑眉,杜宁从不知道杜黎也有如此腼腆的表情。“如果妹妹你能了解爱情的滋味,又怎么会不懂我爱白枫旋的心?”
轻轻摇头,杜黎一脸正经。“那不一样!王兄,我与他是真心相爱。”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杜宁有些不耐烦。“我与白枫旋的感情又何尝不是真心?”
他到底还是栽在一个人手中!
本以为,这生只会在无数个女人间留连,然后再挑一个看的最顺眼的女人当自己的妻子……但没想到,自己的恶癖好竟然会让他遇见白枫旋。
或许他该庆幸自己是个怪人,如果不是他的怪喜好,他也不会遇上这令他眼睛为之一亮的男人。
他该高兴的吧,因为他遇到一个真正想珍惜的人……但是为何众人都不看好这段恋情呢?
见杜宁一脸老大不爽,杜黎缓缓坐下来,她语重心长道:“有时候我们自己认为的真心不见得就是最真的心意,王兄……这你应该最懂的,不是吗?”
就是被伤过才会知道那样爱到心坎的深切,但杜宁……根本没对谁奉上他的爱过,没被爱伤过的他,怎么会知道白枫旋就是唯一?
怎么会知道……他对白枫旋的在意是出自于自尊亦或爱意?
“黎儿,说你聪明我看也是狂言。聪明如你,怎么会不懂王兄我的行事作风?”一口灌下杯中的冷茶,杜宁眯起双眼,危险的瞧着杜黎。
不怕杜宁聂人的视线,杜黎微微颔首,她应道:“的确……会让王兄连太子之位都不顾的,我想,白枫旋是第一人!”
明知道自己的太子地位随时都有可能被杜烙撤掉,但杜宁宁可带着白枫旋出宫游玩,也不愿回太子殿去见上几次他的准妻子。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宣告……他不想娶徐慈为妻!
如果徐慈只是上百臣子推荐的凖太子妃也就算了,但现在她可是冬萦王杜烙亲自挑选出来的……杜宁不娶,也就等于是在跟杜烙唱反调。
这样的行为,任任何人来看,都是自取灭亡。
“既然你看出我对待白枫旋与对其他女人不同,那你为何还要一直阻挡?”对上杜黎的眼,杜宁的眼中满是阴险。“我是说过你不准伤害他,但你若是再一直跟我唱反调,我保证,你会吃不完兜着走!”
无所谓的摆摆手,杜黎的眼闪烁智慧的光芒。“王兄怎么会认为我是在阻挠呢?”
“那你又要如何解释你百般阻挡我们的举动?”
耸肩。杜黎露出你怎么变那么笨的表情。“王兄,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定会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想当然尔,这权力呢……在这世界上是很重要的,如果王兄无法保证自己取得冬萦王宝位,又要凭什么去与白枫旋厮守终生?”
如果要颠覆传统,想与一个本该地位下贱的奴隶在一起,那权力就是必然的,没有权势,什么都不用谈!
而这点,难道杜宁就不曾思考过?
“是!权力是很重要,但这和我是不是冬萦王有何关系?”是谁说称王就表示有权力?又是谁说要颠覆传统,就得先得到权力?
想要厮守终生,为何如此难?
明白爱情会让人变笨,杜黎也不好再去指责杜宁的“不懂事”。轻咳几声,她开始讲解。“你现在与白枫旋在外那么多天,以讹传讹之下,你们就会变成私奔的情人,而这样对身为太子的你根本没好处,甚至众人也会认为父王选择的徐慈才是最佳太子妃人选,因而会演变成你与整个冬萦为敌。”试想点醒杜宁,尽管杜黎对白枫旋本身还是有些意见,但她宁愿看杜宁开心的和那男人过日子,也不愿见他臭着脸与徐慈共度往后每一天、每一夜。
“所以……”挑起好看的眉,杜宁的眼眸散发出怒气。“……你要我按照父王所说,迎娶徐慈?”然后呢?让白枫旋以为他抛弃他?最后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冬萦、离开他的身边?
不!他不会掉入这陷阱里,他绝不会中计!他不想失去白枫旋……即使得用多疑的心态去看待自家妹妹也一样……一切都是为了那男人。
也不想多加欺骗杜宁,杜黎点头,一脸坚决。“是!你妹妹我的意思就是要你迎娶徐慈!”
“你确定要和我作对?”杜宁的脸变的狰狞,他望着杜黎的眼多了厌恶。
他没想过,为了一个卑微的男人,他竟会开始讨厌起从小到大疼爱了十几年的亲生妹妹。
他没想过……
“这不是作对!”不喜欢这样的字眼,杜黎感觉到他们兄妹之间已开始有了火药味。“我是在帮你。”趁杜宁尚未发狂,她赶紧澄清。
“帮?”冷笑着,杜宁手环着手臂,一脸睥睨。“难道要我去娶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就叫做帮?”
他可从来都不知道他这妹妹原来如此迂腐……竟然也讲究起门当户对来了。
从小一起生长不是假的,杜黎马上明白杜宁的话中话,她羞着脸开口:“难道哥哥眼中只容的下白枫旋,却怎么也容不下曾经疼爱过的妹妹?”
说不忌妒是假的,白枫旋还未出现以前,杜宁除了“疼爱”那些与他温存的女人外,最宠爱的,就是她这个妹妹了……谁知道,白枫旋一出现,本该有的、本来没有的……她都没办法分一杯羹!
杜宁果然是自私的男人,他自私到只想与白枫旋分享他的爱……
唉!说起来落玺儿真的死得很冤啊!虽然隐瞒怀孕的消息的确是她不对,但杜宁那样逼她去打胎的冷酷态度实在不是每个女人能承受的,当然!尤其是自己只能怀那一胎时。
不过如果落玺儿地下有知,知道她的死间接的使白枫旋与杜宁认识、相恋,想必也会气到抓狂吧?
每个人费尽千方百计都想抓住的杜宁的心,有谁会知道,最后会栽在白枫旋不怕死的眼神。
一双眼直直的盯着杜黎,杜宁想找出些蛛丝马迹。他认为杜黎在用悲情计。以为无辜的看着他然后流几滴眼泪就会让他答应与徐慈的婚事?不可能!死也不可能!
只是……杜黎的那声哥哥是出自内心的喊出口的吧?有多久了?杜黎不叫他哥哥而改口叫王兄的日子已经多久了?现在想想,竟久到连自己都没印象的地步。生在这样的环境,到底该难过还是快乐?
“不管未来如何,你还是我妹妹。”闷闷的对杜黎这么说道,杜宁也不希望他们兄妹会有走到绝裂的一天。
“但就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所以我才要你娶徐慈。”杜黎还不放弃劝说杜宁回宫迎娶徐慈,她的语气仍是那么的泰若自然。
“我说过我不会娶!”
“你得娶!”望了望四周,杜黎靠近杜宁,她刻意压低声音。“你只要娶了徐慈不用十天,再休她就好了!”
“岂有此理!这样她不就会被安了个弃妇的臭名?”皱着眉,杜宁不希望让徐慈以后难做人。毕竟她只是个被杜烙刚好相中的弱女子罢了。
“但你若不先娶她再休她,我跟你保证,白枫旋会很快就离开你。”眯起双眼,杜黎的眼充满信心。
倒抽一口气,杜宁知道杜黎一向不说没把握的话。“你的意思是……”
“是!徐慈想害死白枫旋!为了让她安心,你得先做个假象,与她成亲,好让她放下警戒心!”杜黎说出她底下的人偷听到的徐慈想杀害白枫旋的计划。
但是,她刻意的隐瞒了小荷这号人物的存在。
“这么说……我还是得先伤到枫旋……”陷入沉思,杜宁正在斟酌哪一种选择才会把彼此的伤害都降到最低。“这样到时候我回头再去找他,只怕他连我说的话都不信了!”他太了解那个倔将的男人了!他即使只受过一次伤害也好……痛过了,就不愿意再去承受同样的痛苦。
胆怯也好,有勇气也好,遭受灭门之痛的白枫旋不会想要再受伤害的。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当白枫旋娓娓诉出他的身分时,那眼中的哀伤,怎么也不可能是造假的……那样的哀愁,他不希望再看到一次!
“所以呢?你宁愿自私的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最后却要徐慈在暗地里伤了他?王兄!你好狠的心!”咬牙切齿,杜黎突然认为白枫旋一点都不讨厌……而是可怜。她不该爱上这么一个高贵的太子的……或者说,他不该爱上身为太子的杜宁!
杜宁……从小到大,人人都顺服着他,他哪会知道,自己的决定并不代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想法。他这样以为对白枫旋才是最好的鸵鸟心态,才是真正会害死他……
头一次露出害怕的神情,杜宁闪避杜黎咄咄逼人的视线。“那我该怎么做……才不会伤了他。”
他爱他,所以不忍伤他,若自己现在的方式并无法保有他,那他……愿意改变。
只愿他留下,留在他身边。
见杜宁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杜黎也不好再发脾气。她认真的端详自家哥哥,然后缓缓开口:“娶她!几天后迎娶徐慈,父王眼中的媳妇只会是她而不会是白风旋”
故意漠视杜宁难得的惊慌,杜黎紧握着在袖子里的拳头。
她……这样算不算亲手拆散一对相爱的两人?
沉思了一会儿,杜宁抬起头,一脸坚决。“好!就听你的,我会迎娶徐慈做我的太子妃!”
露出欣慰的微笑,杜黎看起来很疲倦。“我相信这是明智决定。”
眼神飘移,杜黎趁杜宁不注意时偷偷的瞄向门口。
白枫旋……刚刚就站在这里,就在杜宁答应娶徐慈的时候。
应该只听到那句话吧?杜黎心想着。
当她发现白枫旋的身影时,杜宁还陷在要不要迎娶徐慈的沉思,而后他便开口答应了,而从白枫旋听到那句话便转身跑走的迹象来看,他似乎不知情杜宁会娶徐慈的原因……
这样正好,就让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然后再逼迫白枫旋离开冬萦,这样,杜宁就会恢复成原先的冷酷无情。
嘴角微微上扬,杜黎不愧被称为最有心机的公主,她的心中……已想好了一整出的剧。
她的哥哥,只会是无情的杜宁,不会是温柔且深爱白枫旋的杜宁。
她的王兄,属于冬萦、属于人民……但永远不会属于白枫旋……
重回洛焚丘,白枫旋现在是五味杂成。
刚刚,就在刚刚,他听到了杜宁的回答。
“我会迎娶徐慈做我的太子妃!”
杜宁的话还在不停重复,白枫旋难受的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抛弃我!不要!”
他的心好痛……撕心裂肺的痛楚原来就是如此……
可是他的杜宁,给他承诺的杜宁,为什么会突然变心要去娶徐慈?白枫旋已无暇再去多想,他只是紧皱着眉头,朝白琦所寄宿的那棵梧桐走去。
他望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杜宁爱不爱自己的正解。
“伯父。”来到梧桐前,白枫旋轻唤着。
眼前的梧桐轻轻一动,却没有出声。
知道白琦在生气,白枫旋上前抱住梧桐,他哽咽道:“不要不理我!伯父……拜托不要不理枫旋。”想起爹和娘的死以及另外三个弟弟的失踪,白枫璇含着泪望着梧桐。
似乎也不忍让白枫旋哭泣,梧桐只是轻轻一动,然后白琦说话了。“你回来做什么?”
“伯父?”白枫旋感到疑惑。难道他不能来洛焚丘吗?
白琦的声音有痛彻心扉的感觉,甚至还有更苍老的迹象。“这里已经被祖国的人盯上了,你来不就是送死?”
上次白枫旋被杜宁带走后,随后祖国的人就来了,本来他们是要对白琦下手,但因为萨尔这程咬金的出现,所以没有杀他灭口,但死期……也是不远了。
“我知道。”白枫旋平静的说着。
自从他检查完萨尔的双眼后,他就知道攻击萨尔的是祖国的人,因为那毒,是只有在祖国盛行的。
当时他就做好了面对被追杀的觉悟了,反正当初白家被灭门他就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这一次……只是活下来和被杀死的差别罢了。
他……几乎可以说没有牵挂了……在知道杜宁要娶徐慈后。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白琦最气的就是白风旋消极的态度。“白家还得靠你重振威风,但你现在是什么憔悴样?如果堂哥和嫂子知道的话,不打死你才怪!”要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不然他老早就请出家法来教训白风旋了。
“伯父……枫旋……枫旋不知道活在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他会害怕,杜宁给他承诺,但他却没有接受那承诺的勇气。
况且,什么都不是的他在这世上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旁徨。
瞬间,白琦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是那样的无助、迷惑,但他知道,他帮不了白枫旋,不管是以过来人的身分或是基于一个伯父的职责,他都帮不了。
自己的路要靠自己闯,脚踏实地才是真正的存活指标。
“傻孩子,你怎么会沦落到为情所苦呢?”声音有着怜惜的意味,白琦只是轻叹一口气,然后试着想点醒白枫旋。“对你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
若以白枫旋的性子而言,倘若真遇上了什么悲伤的事,那他或许会调配出让人一饮而忘了所有的药剂,然后自己选择忘去过去,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
“你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忘也忘不了吧?”白琦头一次如此温柔的对白枫旋说话,他看着他,又好似在看着过去的自己。
“我不知道。”白枫旋低下头,他拿出杜宁撕碎后又黏好的那张纸。
凝视着,他彷佛化成一滩柔和清澈的水。
那个承诺,到底是终生的约定还是一时的沉醉?这张又重回到他手中的纸,是承载着无知还是一片痴心?
面对总比逃避还更难令人接受,而勇气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现在的白枫旋,幸福的飘飘然,然而他害怕未来,甚至会担心下一刻的眨眼之后,袭卷来的是数也数不尽的痛苦与心碎。
“等待或许漫长而难受,但总比猜测还来的好多了。”白枫旋看向白琦所寄宿的梧桐,他缓缓说道:“杜宁是太子,而我什么都不是,我怕……我们未来不会有结果。”
什么花前月下、什么山盟海誓,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执着,又有何用?它换的了从前的甜蜜吗?它换的了从前的感觉吗?
不能!
它什么都换不了,只能留着独自回忆罢了。
“你在意杜宁,却不信任他吗?”一针见血,白琦看出问题的症结。“你爱他胜过爱自己,却旁徨于他的爱有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强烈?”
自古以来,高高在上的天子有哪个真能钟情一个人?不外乎,杜宁也是人,移情别恋也只是人之常情。
若他不爱白枫旋……白枫旋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泥沼中,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