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喜欢他?”岑招疑惑的问,我无奈的回答,“当初年少,识人不清,被他蒙蔽了,你可别像我,傻傻的送上门给人糟蹋。”
“你的心上人姓什么?”没想岑招听完却急急问道,对我的心上人无比的好奇。
“梁。”我想了想,告诉他也无妨,世上姓梁之人何其多,就算他与我在同个世界,也不怕他因为这个姓,而联想到我,毕竟这一世,我与那姓梁的可毫无瓜葛。
谁知岑招不知发什么疯,听见我心上人姓梁之后,他竟将我整个捧到嘴边,不停的呢喃道:“小六,我的小六,你受苦了。”
这孩子怎么了,难道他心上人小六,也曾被一个姓梁的骗过?不然他为何如此激动,不过因为他将我捧得又高又近,这一次我看见了他的双眸。
我有些讶异,岑招竟有着一对和二爷一样的双眸,都是漆黑璀璨,眸色平静无波,却幽深的彷佛能将人吸入一般,我有些恍惚,这样的眸子装载着如此的深情,让我有一种被二爷注视着的错觉。
“你将我拿远些,我想看看你的模样。”我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想法,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我想亲眼确认。
“你看不清我?……也是,否则你早该发现。”岑招听到我的要求,有些疑惑,随即一阵低喃,我听不清楚他呢喃些什么,只是催促着他将我举高。
不知为何,脑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的心不停砰砰跳着,彷佛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我紧盯着岑招的双眸,看见那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岑招捧着我站起身,我不解他的用意,接着他捧着我,来到房中的铜镜前,他低低说道:“你想看就看吧,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我连忙转头看向铜镜,一身银白长袍映入眼帘,我心口狠狠一跳,我闭了闭双眼,再度缓缓打开,视线渐渐上移,胸膛、衣领、脖颈,下巴、双唇、鼻梁。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漆黑幽深,宛若一泓深潭,高挺的鼻梁,略显凉薄的双唇,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眼前铜镜中人,不是袁二爷又是哪个?
“你让我唤你岑招……”我有些颤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成真,又想起之前他明明说过他名唤岑招。
“青衣,我的小六,我名克文,字豹岑,小名招儿。”袁二爷嘴角勾起一抹笑,清清冷冷的嗓音,告诉我,他‘岑招’之名由何而来。
31、
我连忙闭眼凝神想着那棵桂花树,没多久清风拂面,我不敢耽搁,又赶紧默念‘出去’,下一瞬便回到床榻上。
我忐忑不安,二爷如若发现玉佩又不说话了,他会上门来吗?那如果他真上门了,我该怎么办?要回应还是不回应呢?
我辗转反侧,纠结了许久,直到最后沉沉睡去,都未见二爷踪影,因为心中有事,我睡得并不安稳,没多久便又惊醒过来。
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我还有些恍惚,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二爷!随着意识渐渐清醒,昨晚上的一切又回到脑中。
没想到岑招就是二爷,我叹了口气,都只怪那玉佩无耳,声音总是不甚清晰,否则就听嗓音也该认出才是,却搞了这么个乌龙。
不过我又有些担心,二爷会不会把我当妖物?毕竟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跑到他玉佩里?我心中真是懊恼无比,不过却又升起不少疑惑。
二爷怎么知道我名小六?而且听见我与梁仲伯的过去,一点也不讶异,反而激动的紧,按道理说,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一段过去才是,为何他会是如此表现?
我想了许久,瞬间脑中有丝想法一闪而逝,却摸不着也捉不着,我不免有些焦躁,就在这时,小冬子推门进来。
“阿,青衣你醒了阿,你今天起得挺晚,二爷刚来过一趟了。”小冬子随口一说,扶我起身洗漱。
“……二爷来过了?”我一顿,缓缓说道。
“是阿,见你睡得熟,没打扰又走了。”小冬子笑笑回答,端了碗过来要喂我吃饭。
“你身体无不适吧?今儿个怎地起这么晚?”小冬子舀起一匙粥,吹凉了递到我嘴边。
“无事,有些累罢了。”我吞下米粥,淡淡答道。
“嗯,那就好,二爷千叮咛万嘱咐,如若有哪里不舒服,可得赶紧找大夫来瞧瞧。”小冬子嘀嘀咕咕的。
“嗯,别说了,我头疼。”我有些无奈小冬子把二爷挂在嘴边,小冬子看我恹恹的也就收口不说了。
我心里有事,胃口自然也不好,没吃多少便不想再吃,小冬子皱眉看着我,“青衣,你真没事吗?吃得这样少。”
“刚起没什么胃口。”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心中却在寻思怎么开口问二爷行踪。
“好吧,等等你若饿了再吃。”小冬子见我脸色尚无不佳,只是有些颓废,便放下心来。
吃完饭后我便开始不安,二爷应该已经听说我起了,那么他会过来吗?他如若开口问了昨夜的事,我该如何回答?
我惶惶不安一下午,却是没有见着二爷,直到吃晚饭时,还是小冬子服侍我,我心里一跳,莫不是二爷觉着我是妖物,不想见到我罢?
“……二爷今天很忙?”我踌躇许久,还是开口问了。
“二爷?不晓得呢,一天没看见人了。”小冬子一愣,想了想说道。
我默默无语,原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二爷根本就不会找上门来,也是,换做是我,如果知道一个大活人,竟然可以进到自己的玉佩中,我也会惊惧无比。
虽说二爷不上门,让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不免又升起一股失落,前些时候还因为他的心意苦恼,如今想必不用再担心,二爷怎么会再把一个妖物放在心上?
我突觉口中苦涩无比,心里也酸涩不已,莫说七年,离我下定决心还不到七日,结局却好像已经注定了,自己这一整日的提心吊胆,显得有些自作多情的可笑。
直到入夜睡下了,二爷还是不见踪影,我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缓缓平复着心情与思绪,我告诉自己,这样也好,又回到了之前的状况,我养好伤就带着园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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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要干净利落吗?”袁二爷怒气翻腾,冷冷的望着袁祈问道。
“请二爷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袁祈立即跪下叩首,心中把手下骂了个半死。
“如何让人逃脱了都不知道?”二爷一掌拍向桌面,怒喝道。
“回二爷的话,他们说车站人太多,梁仲伯狡诈滑溜,竟是使了离山调虎之计。”袁祈据实禀报。
“梁仲伯?不是许芳一个人上京吗?”二爷手一顿,这等大事为何没有告诉他,他双眼一眯,冷冷说道:“袁祈,你莫不是心大了?”
“回二爷的话,属下不敢,二爷明鉴阿。”袁祈一听,又是连续几个叩首。
“你隐瞒梁仲伯上京之事,有何用意?”二爷起身踱步到袁祈面前,袁祈只觉得二爷一步一步,彷佛刀架在脖子上,一寸一寸深入。
“回二爷的话,属下接到消息时,那梁仲伯已随许芳离开天津,属下想着一并解决了再向二爷禀报。”袁祈后悔不已,他要是早知道手下这般无能,他也不会想着事后再向二爷禀报就好。
“消息何人传来的?”二爷静默一会,开口问道。
“回二爷的话,是安排在大少院中的袁兴。”袁祈答道。
“……换了。”二爷沉吟一会,这袁兴不能再用,不管他延误消息的原因为何,这个探子都不合格,他随即又补上一句,“让袁伯处理。”
“是。”袁祈心下了然,这袁兴也不能留了,他知道二爷太多事,如今二爷把他调离,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斩草除根,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
“你让袁伯挑几个能用的,让他们到五爷别庄,暗中保护青衣。”二爷沉吟一会,大哥派梁仲伯上京,一定别有用意,不可能只是和许芳同行这样简单。
“是。”袁祈应声记下,看来二爷对那杜公子真是上心,本来只是暗里和大少斗法,为了他却搬到抬面上,更为了他将重心迁往北京城,实是让袁祈惊叹不已。
“良弼和铁良可有回复?”二爷撩起长摆,又坐了下来。
“回二爷的话,良弼已有回复,铁良还无消息。”袁祈恭敬答道。
“哼,穆尔察铁良,爷给他三日,如今时限已过,他连个准信也不给,将爷置于何处!”二爷冷哼,随即对袁祈吩咐,“让他府上的人动手。”
“是。”袁祈冒着冷汗,二爷如此杀伐果断,眨眼间竟是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良弼怎么说?”二爷端起茶盏,微啜一口平复怒气。
“回二爷的话,监督大人只给了三个字。”袁祈也纳闷不已,监督大人的回话虽然简短,却让人摸不着头绪。
“哦?说来听听。”二爷微挑了挑眉,那觉罗良弼会如何回应他的招揽呢?
“回二爷的话,监督大人说——有意思。”袁祈据实回答。
“哼,好一个有意思,把他府中的人撤了。”二爷听完微勾嘴角,果然有意思,觉罗良弼你要探我底细,我就在这,看你有何能耐。
“二爷,袁祈尚有一事。”袁祈趁着二爷心情好,赶紧继续禀报。
“何事?”二爷得到良弼的回答,心情好了许多。
“回二爷的话,戏园子的新宅已找好,不知何日搬迁过去?”袁祈不解二爷为何要替双庆班找新宅子,杜公子已经被二爷藏在五爷别庄了,应是无人能找到才是。
“嗯,越快越好,此事通知万班主了吗?”二爷食指轻叩桌面,沉吟一会又开口,“切莫张扬,一次五人,晚上走。”
“袁祈省得,此事已知会过万班主。”袁祈应下,想了想并无遗漏之后,便又开口,“那么小的先退下了。”
“嗯,去吧。”二爷摆摆手让袁祈退下,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如若不是出了点事,他也不用离开别庄,想着昨夜的一切,他恨不能立即见到青衣,问清楚这一切。
青衣之前才说他不识得梁公子,昨夜却又说起他和梁仲伯的往事,但是那明明是上一世的过去,他每每一想到这里,心就狂跳起来。
这样说来,青衣莫不是与他一样,都是重来一遍?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为何他这般抵触自己的感情。
他心中真是又喜又怜,他回想着上一世的一幕幕,对于自己的有心无力,真是暗恨不已,不过如今不一样了,他不再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他能为他撑起一片天。
二爷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青衣,这一世我定要保你平安,让你远离一切祸端,无论是梁仲伯还是那些肮脏事,只要有我袁寒云在,无人能伤你一根寒毛。
但是又想起他的双臂,二爷狠狠皱起眉头,青衣手上的伤,就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明明这一世一醒来,第一个决定就是要护好他,结果还是让他受了伤。
就在他懊恼不已时,侗五爷施施然走进大厅,看见二爷黑锅底一样的脸色,不免有些惊疑,“是谁竟然有本事让你变脸?”
“五爷让寒云好等。”二爷敛起脸上神色,淡然的瞥了五爷一眼。
“这般急着叫爷来,出什么事了?”侗五爷随意坐在椅上,慵懒的靠着椅背。
“袁克定与冯国章似是趣味相投。”二爷缓缓开口,只给了五爷这么一句话。
“你确定?”五爷却变了神色,坐直身子严肃问道。
“嗯,我得到消息,袁克定今夜抵达,与冯国章约在倚翠阁。”二爷替五爷斟了一盏茶,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嗤,约在哪里不好,偏要在倚翠阁。”五爷听罢,又软了身子倒回座椅上,害得他这般紧张,没想那两人竟约在倚翠阁。
“五爷,既然他们约在倚翠阁,还望五爷别掉以轻心。”二爷淡淡开口。
“你忒小看我倚翠阁了罢。”五爷顿了顿,遂又讥笑说道:“那两人自投罗网,爷让他们有来无回。”
“五爷,冯国章目前还不能动。”二爷抬眸轻瞥了五爷一眼,继续说道:“五爷只要知晓他们谈话内容就好,其他的,自有寒云代劳。”
“随你罢,爷也懒得过问这些。”五爷随意回答,这样他也轻松,要探得那两人密谈内容有何难的,他的倚翠阁暗地里,做的不就是买卖情报的生意。
“五爷,防人之心不可无。”二爷想起袁兴,未雨绸缪的提醒了一声。
“你当爷三岁孩童,还用你提醒?”五爷嗤笑,这袁克文忒小看他,他的年岁好歹比他大了十多岁,在他眼中自己这么容易受骗?
“寒云院中便出了个叛徒,只是引以为鉴,让五爷当心些。”二爷想起在他进京之前,大哥便知晓他对双庆班的在意,再想起这次袁兴的延误消息,如何还不知道。
那袁兴怕是两方讨好罢,在他袁寒云手下,竟敢怀有二心,这样的人不除,以后必成大患,没想到他事事谨慎,在人选方面更是万般小心,却还是出了袁兴这样的叛徒。
“在你手下还敢如此,爷不禁佩服起那人了。”五爷掀掀嘴角,没想到在袁克文的铁血手腕下,还有属下胆敢叛变,那人不知是胆大或是无脑呢?
“一步错,万般皆输,五爷还是当心的好。”二爷只要一想到袁兴,便顿觉怒火又上升了几分,如若没有袁兴的泄密,大哥如何会找上双庆班?
“爷生为爱新觉罗家的人,最是懂得这个道理,你这小毛头还是自己小心些罢。”五爷戏谑道,他能长到这般大,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自己的小心谨慎。
“五爷知晓是最好,五爷你赌不起,寒云也赌不起。”二爷颔首,他和五爷都不容易,上一世都是求而不得,虽然五爷这一世也没好到哪,但至少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你今天忒啰嗦,爷不是来听你说教的,除了袁克定这事,还有什么事快快招来。”侗五爷皱眉,这袁克文今日一整天都不在别庄,晚上又急着找他,肯定还有其他事。
“五爷,寒云得到消息,那革命党动作频频,如若不及早做准备,届时……”二爷淡淡开口,留了个话尾让五爷思索,他相信五爷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32、
之后几日,二爷竟都没回到别庄,我的手臂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固定的夹板已经拆了,能够做些简单的动作,却还是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太过劳累。
简言之,就是短期内还是无法登台,水袖翻飞靠的是手腕的巧劲和手臂的动作,还有其他繁琐的做打身段,都需要使用到手臂。
而且大夫交代过,得养足三个月,否则很容易留下病根,因此虽然夹板拆了,小冬子还是一副紧张兮兮,万分上心的模样。
不过我终于是能自个儿打理,不用小冬子劳心劳力的随侍一旁,虽然小冬子不放心我一个人,不过在我坚持之下,他还是去忙活其他事了。
我趁着这时候,赶紧进入桃源,现在离吃午饭还有一个时辰,我先到那幢洋房探探,因此一进入桃源我便举步走向洋房,丝毫没注意身后的河面。
洋房仍旧是大门敞开,这次我不像上次小心翼翼,而是泰然自若的走进去,一楼除了一个大厅,便没有其他厢房,我想了想,抬步踏上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