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上帝用我们看不到的方式在做事。”
“如果你给他们提供庇护和财富,他们会为你做事。”
“他们?”国王轻轻一笑,“其他和你一样的人?”
“没有人和我一样,陛下。”
国王不置可否的松了耸肩。
“他们中也许很多都应该得到惩罚,但是,他们每一个都会为您服务,我发誓。”
“用金钱买来的助力,”国王撑着下巴,“雷纳德,一个人给了一只狗一块肉,它就会跟在后面汪汪叫,如果有人给了
它更好的肉,它会不会反过来咬我呢?”
雷纳德一下子愣住了。
“你说过,黑巫师没有信仰,那么,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约束那些人?”
“雷纳德……”国王重新开口道,“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你考虑过吗?”
“陛下……”
“不用顾忌什么,只要你还在这里,你都会安全,但是,你要知道,我希望你明白,我希望你作为一名骑士留下来。”
“我不是骑士。”
“你会是的。”
他慢慢站起,轻轻的拍了拍雷纳德的肩膀,“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一起吃饭吧。”
国王并不和其他的皇族成员一起吃饭,据雷纳德所知,国王还有一个姐姐,但是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
放在自己前面的饭菜丰盛又可口,放在国王面前的,却是一些不知所云的液态物体。
国王确实没有动手,他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揶揄的笑意。
看雷纳德吃饭基本是没有什么胃口的。
黑巫师自己也不明白国王到底在看什么,他索性放下了手里的食物。
“怎么?不合口味?”国王努了努嘴。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罢了。”
“……”国王没说话,只是举起了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酒对你的病不好。”雷纳德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懂药理?”国王放下了银杯,慢慢问道。
雷纳德歪了歪脑袋,没说话。
在那个时代,为了将教义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对于神父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习医术。
治疗的方法在每个地方都是受欢迎的,实际上,很多失传的药理都被相当一部分数量的黑巫师传承了下来。
“除了祈祷之外,我想还有一件事情你可以做。”国王慢慢吞吞的道,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希望你呆在费德
里科的身边。”
雷纳德微微挑眉,反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费德里科太完美了,”许久,国王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他是一个完美的骑士。”
“您不需要一个完美的骑士吗?”
“他的毫无瑕疵会给其他人带来问题,即使是泰普瑞斯也称不上完美,但是,对玛格丽特的爱让他愿意为耶路撒冷牺牲
一切。”
“我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也不是……”国王凝注着他,“我们是在战争中,雷纳德,不是比试,也不是赴死。”
耶路撒冷的内部也存在着纷争,国王需要来自其他各方的力量,费德里科的拒绝是为了雷纳德,而国王,则是不想打破
现在所剩无几的平衡。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雷纳德站起,欠了欠身。
“我们达成一致了?”国王懒洋洋的依靠在椅子上,低声问道。
“我会陪在他的身边。”雷纳德转身走了出去。
他没有停下脚步,走廊里传来了黑巫师清清淡淡的声音,“但不是为了您,陛下。”
26.潜在的威胁
“主教大人,”仆人匆匆的走进来,躬身道,“西里奥神父醒了。”
主教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现在耶路撒冷的状况,大概他也只会想要回罗马去。”
正在说话的同时,门忽然被打开,缠着厚厚纱布的金发神父走了出来,他满脸的痛苦,扶着墙,一步步的移动着。
“神父大人,请千万小心,你的伤口很严重,如果你随便移动的话,你会死的。”
“我没事。”伊卡洛斯不顾尚且渗血的伤口,“那个黑巫师在哪?”
“有人进来,杀死了所有的守卫,然后离开了。”
“杀死了所有的守卫?”
伊卡洛斯皱了一下眉,他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嚣张阴狠的蓝眼少年,顿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忍着疼痛慢慢坐下。
诺里斯兄弟多半已经离开了耶路撒冷吧。
那个没心没肺的黑巫师,向来是说走就走。
伊卡洛斯轻哼了一声,眼睛里带着暧昧不清的感觉。
该死的黑巫师!
他的伤口还隐隐的泛着疼痛,可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个黑发男子邪佞非常的眼睛,和那蹂躏之后的艳丽嘴唇。
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消失。
“费德里科·美第奇和皇后通奸,这不是上帝可以容忍的罪过。”主教的声音打破了伊卡洛斯的思绪。
仆人为难的道,“但是,我的大人,没有人看到他们真的……”
“这不重要,那个年轻愚蠢的意大利人只会畏畏缩缩,我们应该击溃上帝的敌人……可恶,本来只要找到朗基努斯……
”
“撒拉逊人并非上帝的敌人,主教大人,”伊卡洛斯冷冷的开口了,“而朗基努斯之枪也不是给你用来杀人的,只有黑
暗的力量才会被朗基努斯之枪净化。”
主教冷冷的道,“西里奥神父大人,难道异教徒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伊卡洛斯不再理会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您不应该这样对神父大人说话。”仆人忍不住道。
“闭上你的嘴!你以为你是谁,卑贱的家伙。”主教骂了一句,随即想到那个人的身份,多少也有些后悔。
神父在乎的只有那个邪恶的黑巫师,他不关心耶路撒冷是否陷落,他们的圣城是否会被异教徒毁灭。
“他是教皇的侄子,伊卡洛斯·西里奥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教皇对他来说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主教转过头,看着
自己的仆人,“而教皇也将之视作自己的儿子。”
伊卡洛斯走出了教堂,站在门口的一个与他一样穿着白色外衣的男子,像是神父,但是却更像穿着铠甲的骑士。
与绝美的神父不同,他的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从眉眼处一直划到嘴角,加上冰冰冷冷的表情,看上去倒有几分凶神
恶煞。
“伊卡洛斯大人。”白衣男子恭敬的颔首。
“帕尔斯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这个家伙的出现感到十分奇怪,伊卡洛斯相当不悦的皱起眉。
“我带来了教皇大人的命令。”
“我不需要什么教皇的命令,我的叔叔答应过我,我可以做任何事。”
帕尔斯诺再次颔首,“我并不是来干涉您的,伊卡洛斯大人,我只是想要确保您的安全,这也是您叔叔的意思。”
“我不需要你。”
“您受伤的消息已经送到了教皇大人的耳朵里。”
“……”神父转开了头,那只瞎掉的银色眼睛看上去仿佛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大人。”帕尔斯诺缓缓的道,“你追杀那个黑巫师已经快五年了,您花去了太多的时间。”
“可惜他还在逍遥法外。”
“太多的黑巫师,不是您一生的时间可以杀的光的,我知道您为了那只眼睛而感到愤怒,但是,如果上帝知道……”
“收起你这一套吧,帕尔斯诺,”伊卡洛斯不耐烦的道,“如果我要听布道,我会回去见我的叔叔,而不是你。”
帕尔斯诺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么,我相信您会允许我陪伴在您的左右。”
“随便你吧。”
“而且,我会将您所有在耶路撒冷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您的叔叔。”
“……”
像帕尔斯诺这样的家伙最后一定会烂在地狱里的。
伊卡洛斯尽可能心平气和的想着。
不过,伊卡洛斯知道,有了帕尔斯诺在身边,很多事情也就变得容易处理了。
“我不明白,耶路撒冷的这群官僚如果想要相互争斗也就罢了,为什么您会想要帮助像盖伊·卢瑟杨这样的家伙。”
“国王没有儿子,盖伊身为驸马大概会等不及想要坐一下那个位子,既然他想要解决掉执政官,那么,就助他一臂之力
也没什么。”
“执政官泰普瑞斯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有他,耶路撒冷才伫立至今。”帕尔斯诺皱着眉道,“我不知道您的叔叔是否
会支持您的这种做法。”
“你还不明白吗,帕尔斯诺,”伊卡洛斯了然无趣的喃喃着,“我不在乎耶路撒冷会怎样,那个帮助黑巫师的家伙,我
要他死。”
“您饶过了雷纳德·拉齐菲尔的弟弟,那个刺了你一剑的少年。”
“有些事是不能饶恕的,帕尔斯诺。”伊卡洛斯缓缓的捂住了那只已经看不到的眼睛,轻轻的笑了,“告诉他们,我要
看到费德里科·美第奇获罪入狱。”
在耶路撒冷的执政官官邸内,费德里科摆弄着他的那把大马士革的短刀,若有所思。
“你好像很喜欢大马士革刀。”雷纳德拿过了那把刀,漂亮的弧线在空中一闪而过,转眼,刀已经回到鞘中。
“每个人都喜欢锋利的刀。”费德里科嘀咕着,“不管撒拉逊人怎么样,他们确实很会锻造武器。”
“费德里科……”黑巫师慢慢的放下刀。
“怎么了?”
“我从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用刀,教你那些技巧的人应该是个厉害的家伙。”
那个人模糊的脸在记忆中一闪而过,因为与之一起的总是疼痛,雷纳德向来不觉得那是什么好的记忆。
“是很厉害。”
对于雷纳德的敷衍,费德里科只是笑了笑。
“你不去开会吗?”
“泰普瑞斯会解决那些问题,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萨拉丁的大军会先进攻哪里?”
“我叔叔的城堡是耶路撒冷的必经之路。”费德里科淡淡的道,“我们会在三日后启程。”
“你好像没有告诉我。”
“因为你不需要知道,你留在耶路撒冷会比较安全,国王应该告诉过你了。”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费德里科叹了口气,“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吵架?”
“那么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那个神父也许还在找你,有人传来消息,说他还活着。”
雷纳德嘲讽般的低声道,“他当然还会活着。”
“……”
“带我去你叔叔的城堡,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最终还是说不过他。
费德里科隐约的想着,忽然心念一动,问道:“你的弟弟弗瑞德里克呢?你就这么不管他了?”
“纠缠不休不是弗瑞德里克的性格。”
“那么,既然你如此了解你的弟弟,告诉我,他会怎么做?”
“他会悄悄的跟在你的后面,然后在夜里割断你的喉咙。”
“……”
“不过,”雷纳德轻轻的擦了擦雪亮的刀锋,“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费德里科无奈的轻笑。
“有人说,拥有着同样血液的兄弟往往会自相残杀,就好像命运被搅在一起一样无法摆脱彼此,听起来很残酷,但是…
…”他看了一眼雷纳德,没有继续说下去。
“弗瑞德里克是我的弟弟,他救过我的命,也是我最后一个家人。”
费德里科看着他,“我不觉得黑巫师是会在乎哥哥弟弟这种事情的人。”
即使是觉察到了弗瑞德里克的那份用心,雷纳德也是可以选择接受,但是他却没有,从他一路上带着弗瑞德里克的表现
来看,他也并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弟弟。
说起来,我也只比弗瑞德里克大了几岁而已啊。
费德里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要用自己长得比那个金毛小子英俊这种理由解释,但是貌似没有什么说服力。
大概黑巫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让费德里科热血沸腾的笑容:“弗瑞德里克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意大利人轻喘着一把将他抱起,深深浅浅的吻落在了脖子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浅浅痕迹。
“你没把我当成小鬼吧?”
雷纳德撇撇嘴,没吭声。
费德里科开心的笑出了声,他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黑巫师的肩膀,“既然要走,就收拾东西吧。”
泰普瑞斯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筹集城防的准备,对于萨拉丁大军压境,国王也开始召集军队。
“伊卡洛斯的叔叔是意大利的最高权力者,所以,他基本上也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对于费德里科含糊其辞的问起伊卡洛斯的事情时,雷纳德只是这样说。
“伊卡洛斯·西里奥并不像是一个神父。”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父,my lord,他是圣公会的人。”
“圣公会?”
“他们差不多在前基督时代就存在了,当第一个黑巫师开始杀戮的时候,圣公会的骑士就将他们的首级斩落,将他们的
灵魂放在上帝的面前审判……当然,因为黑巫师也在找他们,所以,每一个圣骑士的身份都是秘密。”
“我并没有看出伊卡洛斯有什么秘密,他的意图(对你)显而易见啊。”费德里科小声道。
“……”雷纳德表情依旧淡淡的,“即使是像伊卡洛斯这样的,大多数人也只以为他是一个神父,但是……”
“但是什么?”
“没什么,知道太多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
既不是圣骑士,也不是黑巫师的费德里科,似乎没必要牵扯到其中去,但是,伊卡洛斯在这片土地上的力量不可小窥,
如果他们和耶路撒冷那些欧洲来的激进派疯子联合在一起,未必不会造成麻烦。
而且,伊卡洛斯还在找自己,多半也还会从费德里科那边下手。
“费德里科。”
“什么事?”
“如果我要你呆在卡勒克的城堡……”
“这不可能。”
黑巫师轻轻一笑,“想来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