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尘埃——非兮

直到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把这所谓的平衡给打乱。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尖细的女生，说话不带标点符号。叶席瑞听得云里雾里，差点把电话摔在地上。

好在那个女生太过啰嗦，他终于捕捉到一条信息——叶亦缺课好几节了，再不去上课就拿不到学分。

但叶席瑞压根就不想读书。

他想也不想就决定退学，只不过Macky的电话他一直打不通，害他郁闷无比，只得穿上衣服打的到K大。说来也巧，就在他差点要迷路的时候，竟然迎面就撞上贾云轩。他这才突然想起左司玥说过的话。

这个傻女人贾云轩竟是他儿子叶亦的校友。

“啊哈，你不是小男人‘叶先生’吗，来这干嘛？”

开口一句“小男人”让叶席瑞差点吐血。他冷着脸故意不理她，却没想到贾云轩一向神经大条，不懂看人脸色。

“不要害羞啊。”贾云轩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在这等谁？是不是——左先生？”

为什么要把他和那个男人扯在一块！

“你别乱说，我和他根本就不是那一回事。”可惜啊，这种别扭的话在贾云轩脑子里就是害羞的表现特征。她笑得更欢了，揽住叶席瑞的肩膀低声说：“真不愧是小男人啊，竟敢在我面前不坦白？我说，你该不会忘了——上次你还坐在他腿上，介绍他是你的甜心？”

见鬼，这女人的记忆力还真好……叶席瑞有些心累，干脆保持缄默，把头撇向另一边。

“你心虚啦，叶先生——”贾云轩在旁边添油加醋，可叶席瑞死活不理，弄得她开始胡思乱想，“欸，怎么不理我？不会是和左先生吵架了吧？

叶席瑞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不耐烦地说：“我跟他没有关系。”话毕却看见贾云轩变成一副想要吃人的脸，转念一想，眸子里便闪过一丝狡黠，反而又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分、手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满意个鬼啊！”贾云轩皱起眉头，“没想到你还真的早熟！左先生那么好的人你凭什么跟他分手？”

完全没想到贾云轩会是这种反应，叶席瑞有些发愣，但随即又清醒过来，叹了口气说：“原来你喜欢他啊。”

贾云轩面上一红，有些窘迫又有些匆忙地回答：“放心吧，我是个有分寸的女人。你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破小孩，给我好好看住左先生！”

叶席瑞被她说得头疼。他不懂得爱，不懂得割舍，而且已经习惯于获取。所以，当叶席瑞听到贾云轩的一席话后，他反而想不通。

既然喜欢他，那为什么要拱手相让？

就在叶席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叶亦，我找你很久了。”

18.改变的开端

贾云轩盯着“叶亦”身后的陌生男人，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她一边毫不掩饰地打量那个年轻男人，一边在心里骂“叶亦”是移情别恋的破小孩。虽然她明白年纪小的最容易受到诱惑，更何况他遇到的还是丝毫不比左司玥逊色的英俊男人，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叶亦，这是你朋友吗？”贾云轩极不甘心地加重“朋友”二字的语气，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完全在颤抖。

叶席瑞瞪着唐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哼”了一声。

“我们只是同学。”

贾云轩替左司玥松了口气，但还是心存疑虑。既然他们是普通同学，那为什么又要勾肩搭背……而且，那个男人还露出一个挑衅意味极浓的微笑？

唐泽见贾云轩一副神色异常的样子，满意地拉起叶席瑞的手，故意说：“我们快走吧，免得来不及上专业课。”话毕，拽走叶席瑞，不留给他反驳的空隙。

他们一路拉扯着走了几米远。叶席瑞既不解，又咽不下这口气，甩开唐泽的手，恶狠狠地捶他一拳。

“喂，你吃错药了是不是！大白天的想要和我搞Gay？！”他连退几步，厌恶地骂了几句脏话。可唐泽满不在乎，反而正经地板起一张脸。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唐泽无辜极了，“我在帮你挡女人。”

“……”

“你一直受那些熟女的骚扰，每次不都是求我来帮忙吗？”

叶席瑞继续无语。难不成他每次都是通过搞暧昧来帮自己的儿子脱身？！“以后不用帮我了。”叶席瑞死命搓手，“你这样做只会给人产生错觉。还是那句话，不爱我就滚远点！”

唐泽见叶席瑞说完话就没头没脑地钻进行政楼，连忙追上前。“教学楼在那边，你走错了。”

“别拦着我，你有空帮我找教务处好了！”

“你——”唐泽感到不对劲，“去那里要做什么？”

叶席瑞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当然是退学。”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贾云轩虽然没有黄雀那般强大，足以吞下唐泽和叶席瑞，但她的确是偷偷摸摸地跟了他们好一阵子，连相机都准备好了，就差没把前面那两个拉拉扯扯的男人抓到左司玥面前问罪。

左先生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他遭受背叛！贾云轩决定一定要把事情给弄清楚。于是这个女福尔摩斯开始调查“第三者”的行踪，赶忙戴上灰色连衣帽，悄悄在后头跟着。

她越跟，心里头越着急，突然发现情势不对，赶紧小跑步跟上，却发现那男人已经扯着“叶亦”上车了。

光天化日，他竟敢绑架？！

贾云轩气急败坏地上了另一辆车，直追前面的士，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司机不禁多看几眼，生怕自己载了一个女匪。

他们那辆车最后停在了尚北小区的门口。

她微微一愣，无法遏制自己的脑补，因为叶亦就住在尚北小区。既然他是被强迫拽上车的，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住的地方。然而……那个男人在下车后，驾轻就熟地拉着人往前走，分明是老客人了！

贾云轩脑子里闪过一个最坏的猜测——他们也许正在同居。

怎么办……她是否要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如实转述给左司玥？由于心里一直挣扎着这个念头，贾云轩在约好的晚餐中频频走神，甚至不敢抬头正视左司玥。

“饭菜不合胃口吗？我看你一口都没吃。”

“啊……不是的。”贾云轩尴尬地看着对她温柔一笑的左司玥，“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毕竟这是左先生你拜托我调查的……”

“身体健康应该放在第一位，工作上的事就暂时缓一缓吧。”

“啊？噢。”贾云轩掩饰不太自然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反而更加烦恼。

左司玥的温柔体贴简直是好老公的典范，但十分遗憾的是，他只喜欢男人。贾云轩知道她和左司玥之间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边界，所以宁愿在另一头祈祷那个人能够幸福快乐，拥有真正的爱情。

如果做不成恋人，他们还可以成为朋友。她一直坚信这点，因此过得很坦然。而现今她站在朋友的立场看待左司玥的爱情，才发觉到局外人也有局外人的痛苦。

要不要和他说实话？

饭后，他们并肩往前走。贾云轩左思右想，迟迟做不出决定，突然脚步一顿，却听到左司玥恰好开口。

“贾小姐，关于KINGING的资金流动……你还是不要继续调查了。”

贾云轩惊诧地抬起头，不明白左司玥为什么会这样说。“可这不是调查KINGING上层的关键点吗？”

“这是他们的公司机密，我们不好报道。”左司玥停顿良久，“KINGING是大公司，它的势力不容许我们小看。”当然，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KINGING的起家并不干净，它的创办人拥有一部分黑道势力，资金来源也不清不楚。当初左司玥被分在《A市快报》的“政论板块”上，因此经常外出走访，自然也探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只不过那些消息都没有证据证明。

左司玥曾经使过黑客手段，获取一个秘密的资金报表，而这个东西正是“青原”的冰山一角。

想到这，他的心开始泛疼。

因为唐泽正是为了窃取“青原”而接近他，他却在那场诱惑的战争中败下阵来，彻底走向一个极端，看清真正的自己，也丢失了身上的盔甲。

唐泽究竟伤他多深呢？让他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搅动着沉重而浑浊的泥浆，承受黑色的苦痛。

贾云轩是个单纯的女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再调查下去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左司玥在月光下看清她眼中晃动的晶莹，不自觉中，他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他问。

“左先生，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贾云轩鼓起勇气，“叶亦他……好像正和另一个男人同居，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叶亦？

左司玥缓了神情，终于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暧昧，不由得笑得无奈。

“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和他不是情侣。”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说实话。

“啊？！”贾云轩错愕地张大嘴，“怎么会……”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性向并不是她原先想的那样？贾云轩狠狠摇了几下头，试图打消这个卑鄙的念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条件反射的嘴巴。

“左先生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开口就后悔的话，让尾音带着怪异的高调。

这次换成左司玥发愣。他想了片刻，突然轻声笑起来，神情很坦白地说：“贾小姐的洞察力真的很敏锐。这也是女人的直觉吧？”

贾云轩哭笑不得，尴尬地点点头。

果然……亲耳听到真相的冲击力比猜测所带来的大。

贾云轩这回是彻彻底底地失恋了，不过她反而异常地开心。因为就在这个夜晚，她正式成为左司玥的朋友。

而同一个夜晚下，叶席瑞的烦恼却越变越多。白天唐泽莫名其妙地把他弄回家，原因竟只是要阻止他退学！

“小屁孩，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他恼羞成怒地踢门，“为什么把我锁在客房里头？！”

唐泽闻声，只好拿出钥匙打开门，也来不及把面从厨房里端出来。

“说，你怎么会有这间客房的钥匙！”叶席瑞阴着一张脸，气得不行。因为这间客房平时都不锁，要把它关起来还必须用到钥匙，但偏偏他没有这个东西！

唐泽按住叶席瑞的手腕，阻止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继续挥拳舞爪。“叶亦，你忘了？这间客房只配了一把钥匙。”先前他向叶亦借了尚北小区这间公寓，并在借后的第三个月，与左司玥分手，关系彻底决裂。“你已经嚷了一个下午，难道不饿吗？我给你煮了面。”

叶席瑞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嗓音沙哑。“贼喊捉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唐泽只好放开他的手，亲自把面端了过来。“叶亦，‘医者难自医’，这说的并不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时冲动要跑去退学。难道你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什么狗屁梦想……只是一时说辞罢了。学医哪里是他儿子的真正梦想？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叶亦也不会放弃出国的机会。

“难道你真的了解我？”叶席瑞冷冷笑起来，脸上出现微微凹陷的阴影，“开口闭口就是‘梦想’，借口还真多。”

热战突然转为冷战。

唐泽沉默许久，看着汤面上方逐渐消逝的水雾，缓慢地说：“难道你不相信梦想？”那你先前那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席瑞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如果没有金钱和权力，哪里还会有梦想？”如果不是生于富裕的家庭，他还会有资格谈及欲望？

但梦想并不是欲望，只不过叶席瑞不明白。

19.心动的秘密

唐泽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突然萌生的尴尬在空气中流窜，叶席瑞再怎么反应迟钝也察觉得出来。他撇了撇嘴，埋头开始消灭眼前那碗面。

面还没吃到一半，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刚和贾云轩告别的左司玥，带着一贯平稳的语气，征询自己的意见。

“叶亦，明天我们见一面吧？”

叶席瑞看了一眼唐泽，那人正靠在沙发背上，头低着，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他把碗放下，走回房间，口气不耐烦地回道：“喂，你又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

“别这么敏感。”左司玥笑得很好看，不过电话另一头的叶先生就是没眼福，“我只想提醒你，我们的调查还没结束。”

“噢？”叶席瑞掩上门，刻意压低了嗓音，“你们查到什么程度了？”

“明天到我这里来就知道了。”

左司玥一如既往地卖关子。叶席瑞虽不耐烦，但一想到自己的复仇计划，也压下性子，准时出现在L3城市周刊的写字楼。

这次贾云轩没来，他松了口气，翘起二郎腿坐到左司玥对面，干脆开门见山：“上次专访让你们赚了不少钱吧？你也知道什么叫‘双赢’，我似乎还没向你提过要求……”

“呵，我自认为记性很好，当然不会忘了先前已经付给你一份报酬。”左司玥勾起嘴角，笑看对面少年的脸由晴空万里转变为乌云密布，“再说了，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公事。”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欠扁。

叶席瑞准备起身，却见对方从桌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送给你。”

这算什么？！叶席瑞瞪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做出这般故弄玄虚的把戏。他把礼盒推回去，对着左司玥就是一通大吼：“我又不是你的情妇，干嘛这么矫情？哼，话说回来，你把我骗到这就是为了送礼？里面究竟是放着脑X金还是盖X盖啊？！”

他这么一吼，真把左司玥给逗乐了，笑了半天都没缓过劲。“你这小孩太有意思了。放心吧，里面放着你最想要看到的东西。”

叶席瑞半信半疑，打开一看，发现精致的盒子里竟然只装了一张支票，而且还不是个小数目。

“什么意思？你刚刚说不是为了公事，现在却给我那么多钱。别跟我说你真的对我有那种……”那种企图。

“好啦，赶紧打住，我们先不说笑了。”左司玥敛起笑容，开始进入正题，“上期杂志的确大卖，‘民间柯南’这个板块也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依先前的策划案来看，我们是起了一个好开头。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我渐渐发现其中有很多事不能报道。”

“你们被谁收买了？”叶席瑞冷冷抛出一句，心开始有些凉。

“不，如果‘民间柯南’下期主题还是KINGING谋杀案，我们才会被某些人威逼利诱。”

“哦，防患于未然啊。没想到你这么没胆量。”

左司玥只是摇了摇头。“是ILA不愿冒这个风险。你要知道，一个成年人所顾忌的事情，要么轻于鸿毛，要么重于泰山。何况她只是一个试图移山的女人，自然不愿冒沉船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