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之漫漫辞职路 上——幽寞

谨慎地尝了一下那份固体食物，朔夜确定这是一种带咸味的肥皂……嗯，肥皂是什么？……反正不是吃的东西。就连那块蓝宝石都比这玩意味道好。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解决食物。

六号在坐下来的四十秒后搞定了自己那份，迅速离开。其他两个人大概也不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细细品味的，很快也吃完了。

五号从他身边经过时，迅速而隐蔽地打了几个手势：“七号无碍，今晚回来。‘

“七号”是谁？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至少能够感觉到那份善意，朔夜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以前辈为榜样把那份“肥皂”迅速地塞进肚子。

吃过饭，布森勋爵把朔夜带到了一个类似训练场的地方，进行基础训练，速度，耐力，负重，反应能力……

朔夜再次开始怀念起了实验室。很显然，瑟斯的折磨手段比较有趣，而现在这些体力训练毫无技术含量，枯燥乏味。布森勋爵还在不断地加码，而每当他想要假装撑不住偷懒的时候，那条鞭子都会抽过来。

早餐的能量迅速地消耗一空，最后，他一边琢磨着身上皮甲的味道会不会比早餐好点，一边觉得当一只孤魂野鬼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了。

正午的钟声敲响——才一个上午吗？朔夜无力地跟着布森勋爵离开。

这不是去食堂的路。

在脑中绘制城堡地图的他一边期待着比肥皂更好的食物，一边担心着会不会连肥皂都没得吃。

布森勋爵带着朔夜来到了北边的一座塔楼。

上了二楼，他推开一扇门。

只看了一眼，朔夜便决定在自己的地图中把塔楼列为危险区域。

这里又是一个实验室。没有瑟斯那间那么光鲜亮丽充满了各种神奇的魔法物品，更多的是和这座城堡很相称的阴沉诡异。满是灰尘的书架，各种安静乖巧的瓶瓶罐罐或者发出窸窸窣窣声音不停抖动的瓶瓶罐罐，人类和其他生物完整或各种零件的标本，种着古怪植物的花盆……一个脸色苍白的清秀少年正蹲在一只冒着绿色泡泡的坩埚前。

是“四号”！

他站起来迎接布森勋爵，然后打手势说“某人”在库房。

布森勋爵抬手敲了一下旁边墙上的一只亮晶晶的铜质甲虫，那东西立刻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啸。

二分钟后，一个穿着皱皱巴巴长袍，胡子拉碴的瘦削男人摇摇晃晃地出现，有气无力地问：“莱克特为您效劳，有什么吩咐，勋爵大人？啊，这是九号？那位‘魔法师’的‘杰作’？难道还有需要我这个无关紧要的炼金术士做的吗？”

布森勋爵简洁地说：“给九号的毒物训练。”

莱克特的表情立刻变得比朔夜还要痛苦——后者仍然面无表情——他颤颤巍巍地问道：“几级？”

“一级！”

“嗝！”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响声，脸色发青，似乎马上就要昏过去。站在一旁的四号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随即便消失了，殷勤地给莱克特递上了一杯有着鲜亮的黄颜色的液体。

看来那东西毒不死人，莱克特很快就缓过气来，惊恐地争辩：“你是说一级？这怎么可能？鹰巢城一千年来从没有……”

“给九号进行一级毒物训练。”布森勋爵冷冷地说，“我不希望再重复一遍。”

“我明白了。”他的脸色好像自己即将喝掉房间里面所有的毒药一样，绝望地从书架的角落里拿出一本满是灰尘的精装书，颤抖着翻开，似乎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上面的意思——朔夜扫了几眼，已经把这有一半是标题的一页记下来了。

“一级毒物训练，是不涉及魔法情况下的最高级别训练。你需要记住在册的所有有毒物质的资料，味道，症状，治疗方法……要知道，毒物学是一门很精密深奥的学问，并不是所有的有害物质都是毒药的。有的只有在量足够大时才有害，有的本身无害，但和其他物质混合之后会产生毒性……”莱克特口齿不清地偷工减料地叨咕了一遍总论，然后让四号拿过来一只木盒，“我们按照目录的顺序来。这是洋地黄的根部提取粉——市场价二银币五十铜币一两……”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恶狠狠地念出了那个价格，然后恢复了快速而无力的轻声，向下念着，“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全体密被短毛……”发黄的书页上有一副非常漂亮的彩色示意图，不过莱克特根本无意给朔夜看， “花期5～6月，果期 6～7月……味道……你可以自己尝尝……”他绝望地拿过一只银勺，异常痛心地盛了一点粉末，然后又盛了一点……

“我忘记说了，训练要在两个星期内完成。”布森勋爵冷冷地说道。

莱克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可能，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适应……”

“继续，用致死剂量！”布森勋爵打断了他。

“我明白了。”莱克特异常不舍地又盛了半勺，然后把勺子递了出去，他的手抖的是那么厉害，但药粉从头到尾都没有洒出一点。

朔夜已经明白，自己的午饭被改成了各种毒药——还不如肥皂呢！他机械地把大半勺淡黄色的粉末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令他身体一僵。

很快，他可怜的胃扭成了一团，眼前的景物开始游移……黑色的藤蔓聚集到了身体之中，像吸收能量一样侵蚀着进入身体的有害物质。痉挛减轻了，一刻钟后，他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

“这么快？”莱克特对于他没有挂掉异常地遗憾，惊讶地把手从他的腕部拿开，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进行第二项，月夜茸，干品市价五银币一两……”一簇干蘑菇被一点一点推到了他面前。

好吧！这个至少是食物。朔夜拿起蘑菇，用力啃着，幻想着自己是在啃布森勋爵的骨头……

“……群生于榉树林，茎部裂开有黑色斑点……”莱克特有气无力地念叨着。

……布森勋爵浑身血淋淋地看着他——“不准发出声音”，他恶狠狠地说……

“洋地黄的花有几个花瓣？”莱克特昏昏欲睡的语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句……

“……”

“一次。”布森勋爵冷冷地说。

……“你喜欢哪一种奖励？”瑟斯笑眯眯地问道，“洋地黄还是月夜茸？”……

五分钟后，幻觉消失了。

现在摆在朔夜面前的是一只蓝色的青蛙……

6：猫猫X猫猫

这顿漫长的午饭持续到了太阳落山，莱克特痛苦万分地提供着自己的收藏，作为发泄，他总是冷不丁地提出一个冷门之极的问题刁难被毒药搞得晕晕乎乎的小精灵。不过朔夜的记忆力比起消化能力还好上几分，只是在一开始犯了一个错误，而布森勋爵的鞭子确保了他不会犯第二次。

到最后，朔夜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吃饱了，他可怜的胃一定在重组再生的状态中，即使看到那三个人吃了一顿简单但是正常的晚饭也没有任何反应。

晚饭后，布森勋爵带着朔夜朝城堡的南侧走去。

还没有等他们走到，朔夜的鼻子已经告诉了他此行的目的地的性质。

在五十米深的石坑中，一头眼睛通红的金色豹子正在闪电般地跳跃着——朔夜可以清楚地看见它爪子之间跳跃的电火花，这使得它的毛都竖了起来，显得更加庞大和狰狞。

布森勋爵指了指它，朔夜眼睛都没眨，很干脆地跳了下去。

豹子咆哮了一声，在空中一转身，扑向新来的同伴。

朔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想杀它。只有死过才知道生命的宝贵，更何况，大家都不是自愿的，相煎何急啊！

他一边躲闪着豹子的攻击，一边幻想着是不是可以和这只大猫商量一下，一起把布森勋爵撕成碎片。

豹子的敏捷和柔韧性都和他相当，力量更是在他之上，还有不时爆发一下的微型闪电，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不过它现在很显然处于抓狂的状态，单单是周旋的话倒是并不太困难。

可惜布森勋爵肯定是不会让他和猫咪轻松地玩捉迷藏的。

就在他闪躲的一瞬间，腿上突然一疼，被鞭子直接地抽到了豹子面前。

“噼啪！”跳动的电火花令他麻痹了一瞬，疼痛消失了，然后又回来了，豹子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腿，两只锋利的前爪抓向他的身体。

糟糕！

黑色的藤蔓浮现，将跳动的闪电消弭于无形，他用左脚用力地蹬开豹子，腿上传来了撕裂的声音，他狼狈地飞了出去，抓住粗糙的坑壁，贴在了上面，血淋淋的右腿悬在了空中，大腿外侧少了一块，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和黑色的摇曳的藤蔓。

现在，有晚餐的是那头豹子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朔夜稍微调整了一下平衡，左脚一蹬坑壁，径直扑向那头正在撕咬战利品的豹子。

就在到达豹子上空的一瞬间，他伸出双手，准确地抓住了它双耳下面的部位，接下来……只要借力轻轻地一转身，它的颈骨就会被折断……干净利落地死去……

豹子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朔夜松开手，翻身单脚站在了它旁边。

这只大猫已经死了，圆圆的金色眼睛不再狂怒地发红，黯淡了下来，那么无辜而又伤感。

它是被毒死的。

朔夜有些惆怅地抚摸着它尚有余温的毛皮。

脊背处一阵剧痛传来，他猛然转过身，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布森勋爵站在高处，冷冷地俯视着桀骜不驯的少年。

又是一鞭，朔夜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不顾受伤的右腿，努力用正常的姿势走到坑壁前，借助粗糙石壁上的细微凸起，用手臂的力量爬到了上面。

落地时，他不由得踉跄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倔强地站好。

在这边协助驯兽的五号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绷带和药品，迅速而熟练地帮他包扎好。伤口已经止血了，但依旧很可怕。五号建议他进行更多的治疗。

“不用！”布森勋爵冷冷地拒绝，示意朔夜跟上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受伤了，接下来的内容是较为“轻松”的文化课。在主楼布森勋爵的书房里，朔夜花了一个晚上背下了全套的宫廷用餐礼仪，准确无误，没有给布森勋爵留下惩罚的机会。

午夜时分，布森勋爵结束了工作，将他领到了主楼后面的城堡中，上了九十七阶台阶后，拐入了一条走廊，一侧是一个空无一人的训练场，另一侧的等距地排列着九扇木门，门上分别嵌着一到九的标牌，布森勋爵指了一下那边便自己上楼了。

独自走到走廊尽头的九号房间前，朔夜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他终于摆脱掉那个监工了。

推开木门，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一双明亮的金色眼睛骤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反应极快地向后跃出，一口气掠过了半个走廊才停下来，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门口。

金色的眼睛？难道是那只豹子的鬼魂，那么他们真的应该好好谈谈，一起去找布森勋爵的麻烦……

一个乱蓬蓬的橘红色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和疑惑——那团乱发中长了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

猫耳少年打着手势问道：“你怎么了？‘

朔夜看到了他的项圈——原来这家伙就是“七号”，他们很熟吗？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金色的眼中陡然燃起了怒火，七号猛然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朔夜警觉了起来，自己居然没有躲开——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他，‘你受伤了？’

尽管对七号的鲁莽有些不爽，但因为那份关切，而且拒绝回答的话大概会带来更多的问题，朔夜还是解释说：“已经快好了……我的记忆被消去了。‘这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情报，他补充着，’大概还做了些别的，但我不知道。‘

‘那群&%##%#%……’七号咬牙切齿地作了一连串陌生的手势。

朔夜无奈地等待着，同时打量着这位新的同伴。

七号比他高出半个头，强壮的程度大概是两倍，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很是精力充沛的样子。除了猫一样的耳朵之外，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和身体几乎等长的尾巴正在他身后剧烈地晃动着——看起来手感很好。

‘算了！’他突然停下咒骂，情绪在瞬间转换，很是亲热地搭上朔夜的肩头，安慰他说，‘反正也没什么好事，忘记了就忘记了……’少年比比划划地，表情异常丰富，即使没有发出声音，也好像很吵闹的样子。

‘谢谢！’朔夜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这个，就是“笑”吧……

小猫一下子停住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脸红红地挥了挥爪子，激动地比划着：“那些人肯定没安好心……#@%&%……肚子饿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他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建议着。

朔夜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还不饿，有些累，但拒绝地话肯定很麻烦，而且出去玩玩也是个很有诱惑力的主意……要是顺便找到杀死布森勋爵的机会就更好了……或者拆掉这座城堡……

他转向七号，问道：“这里是哪里？‘

‘……看来你真的是失忆了……’小猫万分纠结地想了想，然后很是自来熟地拉起他的手，朝房间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吧。’

房间里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窗户，在对面高高的墙上。七号轻巧地跃起，熟门熟路地推开窗子，示意他一起钻出去。

朔夜的腿差不多已经恢复了，还有些隐隐作痛，但不影响行动。他探头向外看去，窗子离地面足有上百米。不过他们两个谁也没在意，很轻松地接着石壁粗糙的表面和窗户雕塑之类的凸起向下爬着，七号还一边比比划划地介绍情况，好几次两只手都危险地同时离开了石壁，山风呼呼地刮着，似乎随时都能把他吹走。

多亏了这个啰嗦的家伙，朔夜总算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这里是鹰巢城，黑鹰的总部。

黑鹰是这个国家的黑暗力量，效忠于国王兼顾暗哨情报间谍刺杀等等见不得光的工作。布森勋爵是黑鹰的长官，山谷对面的塔里住着一位魔法师——提到这个词时，小猫第一次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黑鹰的事务通常都在国都炎流城进行，布森勋爵通常也在那边，鹰巢城主要用于训练。他们一号到九号就是学徒中最优秀的——七号说到这里便跑题了，兴致勃勃地计划了一会他如何挑战上面的几个人，尤其是四号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朔夜轻轻地抚上颈间，感受着皮革中蕴藏的力量，他对自己戴着几号狗牌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个月内，他要摘掉这个该死的项圈，然后离开。

7：夜宵

在朔夜看来，鹰巢城也许该改名叫迷宫城，悬在空中的石头蜘蛛网暂且不提，主城堡是依山而建的，高低不平，大大小小的塔楼和建筑通过无数的平台和桥梁连接在一起，有一些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倒塌了，没有明确的层数，更不可能有街道名称和门牌号，一般人进来肯定会迷路——只要不迷路的话，至少会是合格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