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上——菠萝派

这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暂时离开这家伙，离开他重新找回原来那个冷静的自己，将心底间那颗不安分的、向外滋芽的种子，再深深地埋回去。他知道去不了根儿，那么就有多深，便埋多深。他绝不能因自己偶尔的失控而做出什么影响到自己和倪子扬目前关系的蠢事来，比如……昨天的那个偷吻，万一被他发现了……一定会被他深深的厌恶吧，那时候，他连一个留在他身边做弟弟的资格都没了。

看到方浩骤然间舒眉展笑，倪子扬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好？你说……什么好？”

“你不是说让我对你温柔点儿？我说‘好啊’，怎么？现在我还不够温柔？你不满意？”方浩状似苦恼地微蹙了下眉头。

倪子扬不信任地看着语气突然柔和下来的某人，总觉得这小子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方浩一脸认真道：“其实吧，我觉得你在自己身上画的这个手印儿和脚印儿还真挺艺术的，一般人还真画不出你这种艺术境界来，不过一洗就又掉了，怪可惜的，要不……你把它纹在身上吧，我以后就只照着这俩地方踹，这样也省得你以后再画了，一劳永逸。”

你看你看，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还打算拿我当靶子练了！

倪子扬龇牙。“方浩，你就跟哥哥我来劲吧！”妈的，要不是怕打不过他，我早上脚踹回去了！

方浩扭脸，冲着在厨房里正准备午饭的方奶奶喊道：“奶奶，您的针线盒子放哪儿了？”

我草！这小子要针线盒子干嘛？倪子扬立马惊了，他、他不会是……要下手给我纹身吧！

于是乎，方浩的话音一落，倪子扬麻利地转身跑路，和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方奶奶差点儿撞个满怀。

“这孩子，慌慌张张跑什么，小浩要针线盒子干什么？”

倪子扬稳住身形，冲方奶奶咧嘴一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的想学绣花儿了，您问他去。奶奶，我先回家换衣服，一会儿下来。”

“赶紧去吧，换了就下来，该吃午饭了。”

倪子扬答应了一句，换了鞋出门飞似的跑回家去了。

“奶奶，午饭我不在家吃了，现在出去一趟。”方奶奶刚转进客厅，就听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如是说道。

方奶奶本想问方浩要针线盒子干嘛，一听他说不在家吃午饭，赶紧问道：“这大中午的，马上就吃午饭了，你上哪儿去啊？”

“去找我爸。”

老太太一听，也不再问什么，又转身回了厨房。

方奶奶和自己儿子方杰明关系一直不好，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只有过年过节或是老太太生日的时候才会回家露一面。对于导致母子关系僵化的原因，老太太始终认为错不在己。老头子走得早，她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这个儿子带大，容易吗！说起来，自己这儿子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性格又叛逆，越是不让干什么，他越是偏要去做做看，老太太没少因为这个跟他较劲。不过导致母子关系最终僵化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是两个原因：一个是老太太死活不同意自己儿子要和他看上的那个大小姐做派的女人结婚，还有一个，便是儿子执意辞去铁饭碗的工作下海经商。从儿子下海的那天起，老太太便把人给轰出了家门，一直到今天。

话说当妈的有哪个不疼自己儿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处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盼着他们好的。儿子虽然被自己轰出了家门，但老太太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外出打拼辛苦创业的儿子。本以为他受不了创业那份苦四处碰壁后就会回来，可没想到这倔强孩子就算去跟民工们一起挤在地下室里睡都不回家。老太太心里心疼，可又拉不下面子去找他回来，心说我看你能撑几天，你以为创业那么容易，不让你出去受点儿罪，你就不知道铁饭碗的好！

然而，方杰明这一撑就是好几年，愣是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拼出了点儿模样。现在，已经是国内十大龙头地产业之一的大BOSS了。

临近中午，突然接到儿子要跟他一起吃午餐的电话，方杰明很诧异，不过还是毫不犹豫地马上点头同意。挂上儿子的电话后，方杰明靠在椅子上又想了一下，很快拿起手机又拨出去一个电话，不管对方在电话里如何撒娇，果断地将这个早已约好的午餐约会推掉。

方杰明和自己儿子方浩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没有亲近的时间。儿子刚生下半年，方杰明便跟妻子刘潼离了婚，而离婚不到两个月，他便辞了工作下海经商，也为此跟老娘闹崩被扫地出门。创业的最初那几年，吃的那些个苦就别提了，那时候哪儿有时间和精力去陪儿子。后来公司渐渐有了点儿起色，跟老娘的关系也有了点儿回暖，终于搬回家去住。然而回家住了没几天，他很快发现，自己老娘骄纵孩子骄纵的过分，他还不能说，一说老太太就跟他急眼。他是真怕老太太骄纵出个混世魔王来，这小子跟老倪家那儿子凑一块儿，真是淘得没边儿，老太太不但不管，还一味纵容着，这等长大以后还能好得了！咬了咬牙，方杰明干脆跟老娘提出要自己带儿子。这下可了不得了，老太太二话不说，抡着擀面杖又把他给轰出了家门。于是一直到现在，他几乎就再也没回家住过。

一家高档粤式餐厅里，方杰明和儿子方浩坐在二层靠窗的一个位置。看着儿子清俊的小脸，方杰明感觉儿子好像一下子就变大了似的，那个整天嘻嘻哈哈任性胡闹的孩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个清冷内向少言寡语的少年。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自己儿子现在虽然稍嫌冷清了点儿，但好歹没被自己老娘娇宠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而且还算得上品学兼优。这一点，他是打心里感谢自己那个思想保守又一根筋的老娘的。

对于方浩性格的转变，方杰明还真的有点儿搞不懂，不知道这孩子是只在自己面前少言寡语，还是说他现在的性子就是变得这个样子了。他曾经试图想跟儿子拉近过感情，做一些正常父子间那种常有的互动，比如说一起去打个球，一起搓个澡，亦或是爷儿俩一起出去做个短程旅行什么的，可自己的这些提议好像都引不起儿子的任何兴致，他也只得作罢。

前妻曾对他不止一次的抱怨过，说儿子就是因为从小缺乏父爱母爱，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冷清内向的性子，这都要怪你妈妈，要不是她，咱们根本离不了婚，不离婚，就能给儿子一个正常的家庭与快乐的童年。每次听前妻说到这事儿，方杰明都会很不绅士地反唇相讥：“咱俩离婚只是我妈妈的原因吗？难道说就没有令尊令堂看不上他们这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又没出息的女婿的原因了？”

双方的家庭因素，是他们导致最终离婚的根本原因。

“爸，给我买张机票，我想去找我妈。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就走。”

方杰明伸向石榴鸡的筷子停住了，挑眉看向对面低头正优雅地剥着大虾的儿子。“怎么又想去了，还这么急？”

要知道高考还没考完，方浩的妈妈刘潼就在方杰明这儿吹风儿，说等儿子一考完就想把他接过去住几天，并催着他把方浩所有相关的签证手续都给办了。没想到高考完了跟儿子一提这事儿，这孩子脑袋一摇，嘴里甩出俩字儿‘不去’，可把远在法国的刘潼伤心坏了，没少给方杰明打电话絮叨这事儿，让他想办法再劝劝儿子，他这儿正发愁怎么劝呢，没想到儿子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去了。

将剥好的虾在调料碗里沾了一下送进嘴里，方浩一边嚼着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回道：“嗯，想我妈了不成吗？”

方明杰举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这话听着还真新鲜，这小子什么时候说想过妈妈，除了小时候听他闹着问过几次为什么妈妈不和他住在一起外，上了学以后，基本就没再听他问起过，就算刘潼给他打电话，亦或是回国来看他，这小子对自己亲妈也不是很热络。对这一点，他和刘潼除了感到难过遗憾以外，对儿子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这种冷漠态度，并不能张嘴抱怨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责任并不在孩子。自孩子出生以后，作为父母，他们确实给儿子的很少，现在再想起来补救，却是怎么也赶不上趟儿了，他们错过了跟儿子最佳相处的那段宝贵时光。

收回筷子，方杰明不着痕迹地审视着儿子的面部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妈要是知道你想她了，肯定特别高兴。”

方浩不说话了，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一口。

方杰明终于夹起一块石榴鸡放进了嘴里。“子扬跟你一起去么？下午我让秘书定两张机票，奶奶那边儿……”

“子扬哥不去，就我一个人去！”不等方杰明说完，方浩马上抢过话来。“奶奶那儿您不用担心，回头我去跟她说。”

见爸爸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方浩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得好像有些过于激动，于是稍稍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说道：“要是……要是我跟子扬哥都去了，奶奶会太寂寞的，再说刘阿姨肯定也不会同意让他去，因为这次我想在妈妈那儿多待些日子，等开学再回来。我走这么长时间，有子扬哥留下陪着奶奶，我想奶奶那儿应该没问题。”

方浩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自然没能逃过在商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方杰明，慢慢嚼着嘴里的鸡肉往椅背上靠了靠，方杰明安静地听着儿子的解释。

这孩子，跟老倪家那儿子从来都

是形影不离的，这次怎么……难道……这俩孩子闹别扭了？

方杰明心里又摇了摇头，感觉俩孩子闹矛盾的几率实在很小。话说自己儿子虽然性子冷清不善交际，但和老倪家的儿子却格外亲近。那孩子他也了解，跟自己儿子从小就好得什么似的，对自己这个有点儿任性的儿子还特别忍让维护，俩人应该不会闹什么别扭。可看他刚才的反应，却又像是跟子扬有点儿关系，好像是要故意躲开那孩子似的。

莫非……

第十四章

仿佛顿悟一般，方杰明好似瞬间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说这俩孩子真的闹了什么别扭，那么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他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男孩子之间，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导致两个好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反目吧。

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儿子最近和子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耳边突然传进一个熟悉的甜腻嗓音。

“杰明，你不是说中午要陪重要客户不能跟我吃饭吗？难道你说的重要客户……就是他？”

方杰明的肩膀上，多了一只嫩葱似的玉手。

方浩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父子间的这个女人，不觉有些微微的讶异。这个女人，眉眼间说不清哪里，竟有几分像自己的妈妈。

沈晴此时有点儿恼火，在赶来和方明杰吃饭的路上，突然接到他取消饭局的电话，她就有点儿不高兴。她都将近一个多月没见着方杰明了，好不容易今天说能一起吃个午饭，她起床后连洗澡带打扮外加精心搭配外出的服饰，折腾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出门。可现在都走到一半儿了，却突然来个电话说饭局取消，真是扫兴。什么重要客户临近饭点儿的时候才来啊，真会挑时候，难道不知道要提前预约的吗，真讨厌。

沈晴虽然各种不高兴，却也不敢向方杰明无理取闹，这点儿眼色她还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能跟了方杰明这么长时间还能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到今天。

算了，既然出来了，也不回去了，反正怎么也要吃饭。沈晴很喜欢方杰明公司附近那家粤菜餐厅，环境清雅，菜的味道也相当不错，反正离着也不远了，今天就那儿吃吧。

原本打算一个人就餐的沈晴，没想到刚一上楼，就看到方杰明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惊喜之下，又看到他对面坐着一个大男孩儿，一看就不是方杰明口中说的什么重要客户。沈晴的心，咯噔一下。

难掩心里翻滚着的酸涩，沈晴干脆直接杀了过去。手臂亲昵地搭在方杰明的肩上，委屈的眼神，配上撒娇的质问。

然而在看到方浩抬起头来的那一瞬，沈晴不觉小小的惊了一把。

真是个漂亮的少年！沈晴的心，不由再次咯噔一下。怪不得方杰明最近总是说忙，而且一个多月都没去自己那里，原来是好上这口了。我就说他再忙也不可能连个跟我吃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敢情是为了陪这小子吃饭，把我给推了，真他奶奶的！

沈晴暗咬后槽牙，脸上却挂着一个完美的微笑，稍稍倾下身子，出其不意地伸手在方浩嫩白的脸蛋儿上快速掐了一把。“哟~长得不错啊，瞧这小脸儿嫩的，方总你好眼光好福气啊！”

沈晴的举动和这番醋意横飞的话，令方杰明和方浩同时一愣，方浩的脸蛋上儿上，更是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大印子。

不等方杰明开口说话，方浩先炸毛了。“你谁啊？有病吧！”

嘿~！这小子说话还挺冲！你才有病呢！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出来学人家搞基！话说跟好几个女人同时抢这一个男人我就够不容易的了，现在连你这么个小男生也伸进来一脚，这以后还让人有没有活路了！

沈晴心里一边疯狂腹诽着，一边往方杰明身上又靠了靠，脸上的笑容依然完美，她才不会在这么一个看着嫩嫩的小男生面前失了淑女范儿呢。居高临下地望下去，含笑道：“我是谁？”娇嗔地推了一下方杰明的肩膀，“杰明，给人家介绍一下嘛，我也想知道这小子是谁。”

沈晴的这番作为，令方杰明颇为不爽，不禁眉头微蹙。这个女人一向懂得分寸，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还冒着这么大的醋味儿。

他们父子间亲近的机会本来就少，而像方浩这种上赶着给他打电话说要一起吃饭的时候更少，方杰明本来想跟儿子好好聊聊来着，这倒好，被沈晴这么一搅和，还聊个什么聊啊！最离谱的是，她居然把自己和方浩想成是……那种关系，真真让他无语。

方杰明心里虽然不爽，却并没有发作出来，向方浩说道：“小浩，这……”

方浩冷着脸。“我吃饱了！麻烦方总您亲自送我回家成吗？”他才不想听爸爸给他做所谓的‘介绍’，抬手很干脆地打断了方杰明要说下去的话，并故意将‘方总’两字咬得很重。

方浩怎么说也是个情窦已开的少年了，对这个女人和自己老爸的关系自是一目了然，也隐隐察觉出这个女人似乎是把自己和爸爸的关系想歪了，心里不禁一个冷笑。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同时又狠狠地擦了擦脸蛋儿上刚刚被沈晴捏过的地方，对那女人连个眼神都欠奉了。

“杰明，人家还没吃饭呢，陪我一起吃嘛。”半靠在方杰明身上的沈晴，并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的双眉已然越蹙越紧，兀自自我感觉良好的撒着娇。

“我送完小浩就回来，你先点菜吃着。”方杰明的声音不高，却透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说完，又补了一句：“这是我儿子。”

听到方杰明最后一句，沈晴有点儿诧异地松开手，怀疑地看向方浩。儿……子？真的是儿子？可跟他认识了五年多，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沈晴只知道，方杰明早年离婚，一个人创业到今天的成就，至今未婚，目前是个十足的黄金单身汉，而且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单身汉，是她想方设法要钓到的金龟婿。

“方总！爸~~爸！我脚疼，抱我下楼！”方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爸爸两字故意撒娇地拖着长音，怎么听怎么不像儿子叫爸爸，倒像是情人间撒娇式的调侃，特别是最后一句，实在是任性的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