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上——菠萝派

第四章

“扬扬来了，小浩怎么没给扬扬拿西瓜吃啊！”方奶奶从卧室里一出来，就看到倪子扬跟条赖皮狗似的趴在沙发上把脑袋还埋在熊仔靠垫儿里，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方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俩小祖宗，不会是……“小浩，你是不是又欺负扬扬了？”这俩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别看自己亲孙子平常少言寡语的，可要是耍起小性儿来，那也气人着呢。

“谁欺侮他了，这都是他自己找的，您甭搭理他！”方浩瞪了眼倪子扬，那意思是都怪你，刚才喊那么大声，现在把奶奶给吵醒了吧。

倪子扬抬起头，回了方浩一个先无辜后哀怨的眼神。你要不踹我，我能喊出来吗！不带这样儿的，把人踹疼了还不让人叫唤两声。

“你这孩子！去，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给扬扬吃。”方奶奶一听自己孙子说话口气这么冲，就知道刚才肯定是给扬扬那孩子气受了。

方浩坐着不动。“他想吃不会自己去冰箱里拿。”

“你说你这孩子，你给拿出来不就得了。”宠溺的看了眼自己的孙子，方奶奶直接向厨房走去。

沙发上的赖皮狗从沙发上卜愣一下坐起身，屁颠颠儿地追在方奶奶后面说道：“奶奶，我自己来。”说完从后面搂着方奶奶的脖子转身往客厅里带。“刚才我们把您给吵醒了吧，要不您再睡会儿去？”

“不睡了，岁数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多觉。”方奶奶被倪子扬半搂半推地又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后，慈爱地拍了拍倪子扬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说道：“奶奶在冰箱里给你冰着半个西瓜呢，自己拿出来吃。”

倪子扬是方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家和方浩家以前是门挨门的邻居，倪子扬的父母平时都得上班，而倪子扬的姥姥在他出生后从老家过来照看了他一年多后，因为家里的小儿子也有了孩子，于是老太太就又回老家带孙子去了。不舍得让老太太把孩子带回老家的倪妈妈只得把小子扬托付给隔壁的方奶奶帮着照看，而这一看就看到现在。当然，现在孩子大了不用人看了，但是因为住得近，倪子扬几乎还是每天过来报一次道，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

“成，我自己去拿。”倪子扬说完转身走向厨房，没先去冰箱里拿西瓜，而是给方奶奶沏了杯绿茶端出来，瞪着正在整理茶几上的东西的方浩假装埋怨道：“奶奶醒了你就不知道给倒杯水来？”

此时方浩已经将那一沓子‘借条’整理好放进信封里，又将摆在茶几上的那些小时候被他们视作‘宝物’的东西一样样又都收回到铁盒里放好，听到倪子扬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不是有你呢吗！”说完抱着盒子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倪子扬把绿茶放到方奶奶面前，“奶奶，您看看！现在您看出谁对您好来了吧！”

方奶奶已经习惯了俩孩子的这种把戏，宠爱地笑道：“看出来了，大孙子对我最好！”打小儿带大的孩子，真是跟亲孙子没差，何况倪子扬又是个嘴甜会哄人的，方奶奶把这俩孩子都是放在心尖儿上疼。

“那是！”得到夸奖的大狗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小孙子也不差！”

“……”得，还是吃西瓜去吧。

“今儿晚上在奶奶这儿吃吧，奶奶给你们包你最爱吃的三鲜馅儿饺子。给你妈也打个电话，让她下了班直接来这儿吃。”

“成！对了，我妈说为了谢谢浩子帮我补习，等我爸后天出差回来要请您跟浩子出去吃饭呢。”倪子扬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扭头说道。

方奶奶正在喝茶，听了放下杯子笑着说道：“谢什么谢，又不是外人，这不是应该的。回去跟你妈说，别让她瞎张罗了。”

“别啊！我妈昨天自打知道我跟浩子考上了一个学校，那嘴就没合上过，您就让她请吧。而且我妈那么抠门儿，她能请一回也不容易。”

……

当方浩把那个宝贝盒子放回卧室里收好再出来时，倪子扬已经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西瓜坐在沙发里抱着吃上了，边吃边看着电视，方奶奶则去了厨房和（huo）面弄馅儿去了。

见方浩过来，倪子扬拿勺子在西瓜心儿上挖了一大勺递到他嘴边：“倍儿甜，给你来一口。”

“废话，你光吃瓜瓤是甜。”方浩白了眼倪子扬，张嘴不客气地将那口送到嘴边的一大块西瓜吃了进去，西瓜入口又冰又甜，真是爽到心里去了。

“那要不你先吃，等你吃完我再吃。”话说也就是现在倪子扬大了，小时候他哪儿知道让着方浩，俩人经常因为抢吃的而大打出手，当然最后也都是方浩赢，倒不是倪子扬抢不过他，而是他受不了抢输了的方浩对他冷脸子不理他，因此即便抢到了手里，他也会巴巴地再送到方浩面前哄他开心。要知道方浩犯起脾气来，那是真不理他，不管他怎么哄，怎么逗，都很难把这个小祖宗哄笑了。

满嘴都是西瓜无法答话的方浩摇了摇头，坐到倪子扬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拿起刚才看的那本漫画书翘起脚接着看。冰凉甘甜的西瓜吃下肚，方浩又觉得意犹未尽，抬眼见倪子扬又挖了满满一勺子的西瓜要往自己嘴里送，便倾过身子张开嘴示意倪子扬把这勺西瓜给他吃。

眼看着方浩张嘴凑过来等着自己把这一勺子西瓜往他嘴里送，倪子扬跟没看见一样，老神在在地将西瓜慢慢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腮帮子鼓鼓道：“小祖宗，您吃一口解解馋就得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凉，你的胃受不了，回头你要是肚子疼了，我这不是找骂呢吗！”

这口西瓜没吃着，方浩嘴上没说什么，面色却不太好看，不悦地又靠回沙发上继续看书。

说起来，方浩之所以胃不好，据他奶奶说是因为在他出生时遭遇难产了，结果在他妈妈的肚子里呛了羊水，后来大夫见大人孩子都危险了，不得不采取部腹产手术。方浩从他妈妈肚子里一出来，就要先洗胃，把呛进胃里的羊水都吸出来才行，那罪受的，别提了。

而方浩的胃不好，却偏偏又喜欢吃凉的，特别是冰激凌。倪子扬不敢再给他吃冰西瓜，可又不想方浩不高兴，于是放下手里的西瓜站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小碗，回来后用勺子在西瓜中间挖了好几大块没籽儿的西瓜瓤子放在碗里，直到碗里冒尖儿再也放不下才停手，然后将这碗西瓜推到方浩前面。“先放会儿，等不冰了你再吃。”

方浩暼了眼推过来的西瓜，‘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倪子扬光顾着稀里呼噜地吃着西瓜看电视，却没注意到方浩手里的书半天都没翻一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天晚上，倪妈妈接到儿子的电话下了班也直接来到方奶奶家，进门时还拎了一个大西瓜和几种无糖的小点心。方奶奶有糖尿病，好多东西吃不了，她公司附近刚好有一家商店里卖专为糖尿病人做的无糖点心，价格又不是很贵，于是倪妈妈就隔三差五地给方奶奶买点儿过来。

倪妈妈是个勤快能干的人，进门后二话不说洗了手就进厨房帮着方奶奶包饺子去了。方奶奶特喜欢倪妈妈这一点，媳妇儿就得娶这样的，人长得好赖是次要的，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俩口子结了婚是要过日子，不是天天把媳妇供着当画儿看。所以当年方浩他爸把方浩的妈妈带回家时，老太太是一万个不乐意。先不说她那张跟小瓷人儿似的漂亮脸蛋儿，就光看那双手，嫩的哟，方奶奶估计这个看着比花儿还娇嫩的姑娘长这么大连棵葱都没剥过，更别提别的了。

要说倪妈妈，绝对是个操持家务的好手，别看她现在胖的身材有点儿走形儿了，但年轻时苗条着呢，也是好多小伙子追求的一枝花儿，可自从怀了倪子扬，她身上长起来的肉就再也掉不下去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还有越来越胖的趋势，怎么减都减不下去，N次减肥失败的倪妈妈干脆也就放弃了。

一边麻利地擀皮儿，倪妈妈一边跟方奶奶闲聊。“方奶奶，这个暑假小浩妈没叫他去她那儿玩儿？”

一说起这个前儿媳妇，方奶奶刚才还笑眯眯的脸立马就拉长了。“叫了，能不叫吗？小浩自己说不去，她也没辙。”

倪妈妈听了笑了笑，她知道应该不是方浩不想去，而是方浩怕他这个奶奶不高兴所以不去才是真的。想起最近那个托自己说媒的同事，不禁开口试探道：“小浩他爸爸还这么年轻，就没想着再找一个？”

提起儿子，方奶奶更上火了。“那个混账东西，我估计是惦记着想跟小浩他妈复婚呢。头年跟我提了提，让我给骂回去了，没看今年都不怎么回家了么！”

倪妈妈听了不禁暗吐舌头，心说这方奶奶虽然对邻居来说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可就是对儿媳妇忒挑剔了。

“你说都这么多年了，还复什么婚？当年小浩他妈妈家死活看不上我儿子，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嫌弃我儿子，哼，他们看不上我儿子，我还看不上他们家闺女呢！在家里跟个娘娘似的，吃饭连双筷子都不知道摆，还撺掇我儿子辞职。你说好好儿的铁饭碗不要，非得下什么海，这不是瞎折腾吗！”方奶奶提起当年的事儿，是越说越气。

“您也别这么说，听我家老倪说小浩他爸近几年公司发展得很不错，做得还挺大呢，这不比我家老倪强多了。”

“强什么强！你家老倪现在都正处了吧，小浩他爸要是不辞职，估计怎么也跟你们家老倪一个级别了。”

倪妈妈一听这话就急了。“正处有个屁用！还不就是那点儿死工资。就算是现在工资比以前高点儿了，可跟方浩他爸怎么比，那么大一公司都是他一个人的，听我家老倪说，小浩他爸的公司前年都上市了呢！”

“你听他的，没看前阵子有个什么什么……风暴，哦对，叫金融风暴，听说香港那边竟是破产跳楼的，什么上市不上市的，一夜之间还不是说没就没了，哪儿像你家老倪捧着铁饭碗吃饭踏实。”

倪妈妈刚才还有点儿心酸妒忌的心理被方奶奶这番话说得瞬间得到抚慰，“嗐~现在这世道，这真是说不准。”说完，倪妈妈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扯着脖子冲客厅喊道：“扬扬！你过来一下！……扬扬……扬扬……倪子扬！你赶紧给我过来！”

此时，倪子扬正霸着方浩的电脑玩儿网游，听到自己老妈没完没了地叫自己，屁股连动都没动，不耐烦地回了一声：“听见了听见了！干嘛？我这儿忙着呢。”

倪妈妈见自己喊了好几声都没把儿子叫过来，气呼呼地挥着沾满白面的双手冲出厨房。“你忙个屁，成天就知道玩儿游戏，你就不能学人家小浩多看看书！”

方浩从漫画书上抬起头，看了眼正杀气腾腾地冲向自己儿子的倪妈妈，从小就见惯了这娘俩的这副阵势，方浩淡定地继续低头‘看书学习’。

“啊~！妈！您能别这么暴力吗！这电脑不是我的，砸坏了您可得赔！”看着突然黑了屏的显示器，倪子扬抓狂。

倪妈妈扔下手里的电脑插销，扬起手掌给了儿子后脑勺儿一巴掌。“你个混小子，我哪儿砸了！”

倪子扬的后脖颈子上顿时印上一片红灿灿的五指山，上面还沾着些许白面。“您这么突然拔插销，比把电脑砸了还恶劣知道吗！”倪子扬捂着脖颈子反驳道。

倪妈妈扬起食指戳儿子的脑门子。“你小子别又欺侮你妈我不懂电脑！你这一天到晚光知道上网玩儿游戏……”

“阿姨！那是我刚才玩儿来着，那一关我老也过不去，这才让子扬哥帮我过关，您进门前他才刚坐那儿的。”实在看不下去的方浩只得出声帮倪子扬解围。

一听是方浩让自己儿子帮着闯关呢，倪妈妈的口气顿时软了下来。“哦，原来是帮小浩玩儿的啊，那、那我叫了你半天你怎么就不知道言语一声儿？”

“我怎么没言语啊，不是答应了吗！”

“别老打孩子脑袋，看把孩子打傻了！”听见倪子扬在客厅嗷嗷的叫唤，方奶奶心疼了，忍不出从厨房里也跑了出来。“你就让孩子玩儿会儿，孩子好不容易放假了。”

一看见方奶奶过来，倪子扬就跟看着救苦救难的大菩萨似的，那是佛光普照啊！于是立马对倪妈妈理直气壮道：“就是就是，我都小半年没怎么玩儿过电脑了，这好不容易考完了，我玩儿玩儿怎么了！”

倪妈妈狠狠瞪了眼倪子扬，对方奶奶说道：“我这不是怕他老玩儿电脑把眼睛玩儿坏了吗！”

“哟！那可是，扬扬，听你妈的，再玩儿半个小时就歇会儿眼睛，听着没？”

倪子扬赶紧点头，“成成，我就玩儿到吃饭，一开饭马上关机。”

方奶奶满意地回厨房了。

倪子扬又看向自己老妈，“您刚才叫我到底干嘛？”

“哦对！”倪妈妈终于想起了正题。“昨天你爸跟你小叔给你的那些钱，回头都放我这儿，我帮你收着！”

话说昨天在网上看见儿子被一本大学录取，倪妈妈也是一时被兴奋冲昏了头，看见孩子爸跟小叔子都纷纷豪爽地掏腰包打赏，自己竟也昏头昏脑的赏出去三千。可等今天冷静下来回过了味儿，才觉着不对劲儿。要知道家里的财政大权向来都是她把控的，他家老倪怎么可能一下子能拿出五千的现金来给儿子，看来一定是又背着她私藏小金库儿了，而且数目还小不了，这事儿等他出差回来得好好儿审问审问。

倪妈妈认为，男人是不能让他们兜儿里揣太多钱的，钱多了，那是很容易犯错误的。至

于儿子么，这个年龄段儿的男孩子们该有的亦或是想要的那些玩意儿，她一样儿也不给儿子落下，但是零花钱却不能给的太多，就不能惯他花钱大手大脚这毛病。

倪子扬一听就急眼了。“妈，不带这样儿的，那不是说好了都是奖励给我的吗，这怎么还带往回要的！”

“我不是往回要，我那是帮你存起来！要是都放你这儿，我看这个暑假没过完你这钱就得都没了。妈给你留出两千来，自己喜欢什么就买点儿什么，问问小浩想要什么，回头也给他买点儿东西谢谢人家。”

“妈！您不能这么专制！我不给！”倪子扬梗着脖子试图反抗。

“你敢！再废话连那两千也都收走！”

倪子扬萎了。“别别！妈，咱商量一下儿，多给我留一千成不？就多留一千！妈……妈！您别走啊……妈！”

倪妈妈达到目的，无视追在屁股后面惨叫的儿子，挥着一双白手又扭回厨房继续擀皮儿去了。自己养的儿子自己知道，那是手里有一个恨不得花出去十个的主儿，跟他老子一个德行，没个人管着哪儿行。他要是跟小浩那孩子似的手紧，她也不至于操这份儿心。

倪子扬垮着肩膀转回头，刚好对上方浩看过来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幸灾乐祸的小眼神儿，倪子扬顿时挫败感十足。

家有悍妇，悲催至极啊，老子以后一定要娶个怕老公的听话媳妇儿！倪子扬站直身子一个转身，冲着厨房咆哮：“刘秀荣！我、要、离、家、出、走！”

“你敢！有种你走了就别回来！”倪妈妈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挥着擀面杖吼了一句。

要是拿着那些钱真离家出走，不知道这事儿靠不靠谱儿……倪子扬站在原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