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盗王子——赫斯辛(5)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约拉母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是深夜，他刚从厨房帮忙收拾回来，因为有餐会的关系，杂事比往常繁多，他进到阿萨辛父亲房间时，他老爷没让他侍寝，只叫他早点休息。约拉母知道是因为阿萨辛要出远门，他父亲让全家聚了餐，而且今晚开始净身，好祈求他小儿子一路平安，他接下来几天更可能会禁食。

约拉母的房间在庭院另一头，跟园丁在一块，虽说也是个舒适的小房间，但是他更多睡阿萨辛他父亲那里，虽然一开始他总是会下床回自己房间，但是阿萨辛他父亲晚上总要起来喝头痛的药水几次，加上他父亲也不只一次说了，他可以留在那，所以他偶尔还是会在他那边过夜，凌晨他父亲喝完最后一次药水后，他才会回自己房间。

约拉母熄了房外的油灯，正要绑紧自己门帘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让他险些发出声音，但他一发现是阿萨辛，一时间楞了一下。

「……」

阿萨辛其实面无表情，但是在只有房里微弱的油灯照射下，表情显得有点阴沉。约拉母刚刚才在餐宴上见到他，但那时神情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下意识的想后退，因为看到阿萨辛靠了上来。

「……少爷？」

约拉姆花了很大的劲才发出声音，他完全想不到他现在出现要做什么，但是脑中闪过阿萨辛好多次对他恶意的言行，反射性的想避开他，然而阿萨辛一踏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他看，让他忍不住转开视线，阿萨辛浅褐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平静，跟他父亲有几分相似，但是此时却更深遂。

约拉姆本来想往门外，因为阿萨辛一反常态的出现，这次也毫无调戏他的意思，反而让他更紧张。

「天亮就要出发了。」

好一会儿他低声说，约拉姆知道他担任往东使节团的护卫，那表示阿萨辛一年半都会在远行，其实刚刚在宴会上，他跟阿萨辛对上视线好几次，但还是趁厨房要帮忙时走开，才避开所有人都要跟他亲吻祝福的程序。

约拉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看到面前阿萨辛袍子下的手握成拳头。一年半往东的路程，虽然他毫无概念，但他知道东边沙漠边界既荒凉，又有强盗，而阿萨辛担任护卫，就是要面对那些。其实连着好几天，约拉姆在朝拜时都祈求阿萨辛能平安归来，既使他不停提醒自己，是为主人的儿子。

阿萨辛好一阵也垂下视线，因为看到少年一言不发的看着别处，也许他就是讨厌自己那张脸，但不久之后，他的脸会变得完全不同，连家人都认不出来。

「……」

阿萨辛无声的吸了口气，他转身前又很快的把少年看过一遍，觉得再也想不起来上一次约拉姆正眼看他是什么时候。然而他一放下门帘，就感觉到自己袍子被抓着，让他一时间停下动作。

——约拉姆还是低着头，但是隔着帘子拉住他衣服。

「愿真主祝福你。」

少年的声音简直像在耳语，但阿萨辛听的一清二楚，他知道刚刚约拉姆就是趁着所有人跟他道别时避开他，但他现在虽然动作有点僵硬，还是把手放到他肩上，看不到他的视线，但是他脸凑近的同时，阿萨辛闻到他身上还有厨房混杂食物的味道，他只在阿萨辛肩膀处稍碰了一下，只勉强算是道别祝福的吻，而且隔着帘子，但阿萨辛还是楞的一动也不动。

「……他会使你平安。」

约拉姆才刚说完，就被阿萨辛紧紧搂住，门帘都一起被拉扯，阿萨辛的举动跟他以往调戏时靠上来的动作不同，力道很轻，好像怕吓到他，但是身子贴紧的一瞬间他手臂还是一紧。

约拉姆好一阵几乎无法动作，阿萨辛的体温，还有那个在军中被训练出的宽阔肩膀，让他险些闭上眼，但是隔着的帘子让他直起身子，好一会儿阿萨辛才放开他，动作跟抱紧他时完全不同，几乎是俐落的放了手，而且他转身后没再回头，约拉姆几乎没察觉他放手前深吸了一口气，那帘子的重量显得毫无轻重。

贝都因人半年前就在希律德驻扎，那里邻近往东的贸易路，本来是属于阿拔斯人的，但是数个月前早被他们攻下，邻近的重要城镇除了赛帮德以外都关上城门，能够迁移的部落有些早就移往南方巴亭绿洲暂居，而有些直接跟贝都因人交易或是合作，以得到能继续留在当地的权力。

贝都因的大本营在焦夫的东边，那里的营帐除了是他们军队统帅的所在地，也是其他部族，哈桑、便哈达、麦瓦利首领跟本军结集的地方。

比起一年前，这些北方部族加起来的数量已经比当初阿拔斯人预估的还多上一倍，除了雅塔歌、山莫得之外，贝都因人联军攻下贸易路的消息在阿拔斯本国跟邻近都城的消息是完全封锁的，但是北方部族全都一清二楚，有几个部落就是因此而赶来响应。

凌晨日头还没升起，贝都因营区东边守望的兵士正在换班，虽说是士兵，但是跟阿拔斯军队不同，贝都因士兵并没有统一的衣服，而且混了好几个部落的关系，衣服颜色又多又杂，但是说到守望这件事，没有一个人随随便便。

太阳只露出一点光芒时，贝都因营区的西边扬起一阵沙尘，麦瓦利人从他们北边部落新徵到的支援兵士刚好到达，三个月前麦瓦利自己的长老回北方山区徵招他们自己偏远部落的青年，其中好些从来没有离开过麦瓦利自己的部落，但是光是打猎跟另外部族的作战就让他们体格比起其他沙漠长大的兵士要高出一个头，肤色深褐，而且抵的住沙漠白天的烈日，就连晚上的低温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身上多一件罩袍罢了。

这几百名青年到达时，贝都因统帅营帐方向也出现了一队人马，麦瓦利青年前来加入贝都因

统领的军队，所以一看就知道那是他们统帅。骑着骆驼出现的人马前方是两三名青年，其中一个穿着深黑流苏批巾的青年，亚撒黑，虽说脸孔线条修长，但是冷峻的神色几乎让麦瓦利青年以为那是统帅，但是麦瓦利长老下骆驼后，第一个拥抱问好的对象竟是亚撒黑身旁的少年。

「长老旅途都顺利？」

少年将脸颊贴上，虽然亲切但一点都不随便，麦瓦利的长老也亲吻他额头，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年纪而将礼节带过。

「一切荣耀归于阿拉，这次招到的都是塔塔迪山区负责狩猎的男丁。」

——这些麦瓦利青年似乎交头接耳了好一阵。虽说之前他们就听说贝都因领兵的首领还只是个小毛头，看到神色冷沉的亚撒黑时只觉得传言夸大了，但是现在听到自己长老称那少年「阿斯朗」，虽没放声交谈，但彼此交换几句评论。

「……」亚撒黑锐利的视线扫过人群，两三个发出笑声的麦瓦利青年这才止住。

倒是阿斯朗丝毫不在意，直接走上前跟排前头的所有麦瓦利青年交抱双臂。其实这些山区下来的麦瓦利人长得人高马大，除了魁武之外，装扮也很醒目，有些脸上刺着家族图腾，站上前线足以威吓敌军，但是贝都因的少年首领丝毫没迟疑，事实上他虽然笑着，但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神让人转不开视线，最后他们还是都安静了下来，虽然一半原因是少年身后紧跟着的亚撒黑敏锐的视线，但是阿斯朗那毫不飘移的视线显示出他首领的身分，既使他年纪尚轻，看起来不过十六。

「荣耀归于真主。」

阿斯朗对一名半边脸刺着图腾的青年伸出手臂，对方的迟疑并不明显，但是跟他对上视线好一阵都没转开，直到发现阿斯朗盯着他浅褐色双眼看。

——阿萨辛好一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直视他，虽然那少年脸色丝毫未变，但是跟他对视一阵，他这才发现是因为自己没有应答，虽说他是不用担心，因为他已经练习过麦瓦利人的口音，而他自己声音也不是多么特别的足以让人记下，更何况他上一次看到这少年，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然而他正要开口，就发现少年双眼稍微放松，本来疑惑的眉宇被笑容取代。——阿斯朗似乎以为对方是个哑巴，所以才没应答。

阿萨辛最后还是闭上嘴，他可不想引人注目，虽说他一时间忘了回答已经让那少年多看了他一眼，但是他又开口也只会加深他印象。

阿萨辛混进麦瓦利青年中，不过是几周前的事，拉希德让一名之前跟平地麦瓦利人有交易过的商人带着阿萨辛到麦瓦利人集合的地方，其他青年都是麦瓦利人，虽然来自不同部落，住在不同区域，但是很可能彼此认识，拉希德要阿萨辛假装成巴戈塔岩洞区来的人，那里的麦瓦利人只有零散的小家族，自己放牧，也些精通药草跟医疗，但跟外界也不太接触。

为了以防万一，阿萨辛在跟其他人说话，都表示自己少年时被卖给阿拔斯人帮佣，这样才能避免其他人对他可能露出的阿拔斯口音起疑。不过他脸上的刺青已经是最好防护，没有一个阿拔斯人会在身上纹图样，拿刀抵着他们也不可能，所以阿萨辛那大半脸的刺青，让他安全的很。而他也练了好一阵麦瓦利口音，那其实不难，只要把尾音上扬，然后某些食物的名字有点不同，剩下的就是他必须牢牢记住：他叫作阿席达，住在巴戈塔，父亲死了，没有兄弟。

他很肯定那个少年没有认出他，阿斯朗一个月会看上好几批像他们这种来加入战事的部族青年，就算他记忆力再过人，那也是一年多年的事了，就连那少年的轮廓，阿萨辛自己也有点模糊，除了他下眼睑那颗痣。

应该是因为正值成长期的关系，那男孩的轮廓更深了些，除了身高之外，声音也少了点稚气，但阿萨辛总觉得还有点什么不同，只是说不上来。他记得上次在泉水边时，他对他那个爽朗的笑容印象很深，但是刚刚那男孩虽然笑着，却有一股淡淡的冷硬，似乎是从他眼里传来。

跟阿萨辛一起的麦瓦利青年虽然除了部落的狩猎之外，毫无作战经验，但是跟他们走了三天的路程，阿萨辛立刻发现他们体力几乎跟阿拔斯先锋队差不多，搞不好还好了点，他自己已经离开先锋队半年，一时间连着三天骑骆驼旅行，他还是有点不适，但那些青年完全面不改色，晚上睡觉时间，好些还嬉闹着。而以往阿萨辛在阿拔斯，尤其是下了军队走在街上，也算是人高马大，但跟他们站在一起就一点也不显眼了。

拉希德的计划，就是让阿萨辛接应这些北方部族联军的消息，最起码要掌握他们动向，而如果阿萨辛能够在他们行动前，知道统帅的战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想到这里，阿萨辛忍不住冷笑一声，他还记得那一场他们对贝都因人的战争中，他们的骑兵队长说过这些「野蛮人」根本毫无战术可言，而现在，他就是为了偷取他们的战略情报而混了进来。

阿萨辛到了贝都因营地的第一晚，贝都因人办了场宴会，除了庆祝他们拿下贸易线的城邑，也顺便欢迎这一阵子新加入的新兵。

看得出来那是统帅下面那群部下的主意，阿斯朗毕竟是个少年，不会那么周到的想到要这样笼络人心，而阿萨辛之前就听说过，那个少年是因为他父亲在意外中身亡，毫无预警的接下位子，包括那场挫了阿拔斯人锐气的仗，还有后来的贸易路攻陷，都是来自阿斯朗下面有几个强悍的干部，之中有几个在他父亲是首领时就已经领兵。

宴会在营地东边举行，阿萨辛从小去过无数次家族聚会，父亲朋友的宴会或者是宫廷的宴会，但是这种北方部族的营会，他倒是第一次看到。

贝都因族人升起大营火，虽说没像阿拔斯人那样，宴会上到处都摆放着水烟，只有几个将领抽的起这些东西，但是跟盾牌一样大盘的烤羊肉跟豆泥放在毯子上，范围几乎都要跟一队士兵差不多，而这些整天在沙漠里作战，或是骑着骆驼东奔西跑年轻人显然也非常捧场，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都饿了，酵饼一被端出就被一扫而空，羊肉跟汤一盘盘被传过去，每个人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另一头烤着肉的火堆跟煮汤的大锅根本没有空下来的时候。

「传过来！」

这一次一起进入贝都因联合部落的麦瓦利青年，大都是从塔塔迪山区来的，之中大半都是同一个部落，阿萨辛听他们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一大部分都是来自同一个宗族，不是堂兄弟也是远亲，因为长时间住在塔塔迪，口音又浓又重，很多用语也不太相同，几乎可以说是另一种语言。当然也有些从北方沙漠边境来的青年，这些因为是少数，显得比较沉默，但是宴会唱唱跳跳之后，大体上也跟其他人打成一片。

这些北方部族混在一起显得混杂热闹，他们不像阿拔斯人的士兵有统一的作战服装，他们长袍有长有短，花色也各式各样，批巾或是头巾着实让阿萨辛大开眼界，以往他们都城的阿拔斯人都喜欢穿白色，宴会时也会带丝帽，但这里好些边界部族的青年不只戴耳环、项链、戒指，甚至还有手环跟足环——那在阿萨辛看来是女人的饰品。而之中有些偏远部落的男人脸上、身上也有刺青。

其实阿萨辛吃惯了城市里调味精致的食物，这些几乎只烤过沾酱的羊肉要是以往他可能会咽不下，但现在他是彻底饿坏了，这几天的远行除了些乾瘪的豆泥跟烘饭，他根本没好好吃一顿，所以就算从小被教育吃饭的礼仪，现在他也只比这些青年优雅一点点。

大营火旁边有些哈桑部落的跳起舞来，多种音乐声跟歌声一起进行，阿萨辛正把传来的第五张比手掌大的薄饼沾茄子酱咽下，旁边就递来一碗扁豆汤，他这才第一次抬起头。

沙哈蓝舀了两碗汤，一碗递给阿萨辛。他也是从塔塔迪山区来的麦瓦利人之一，算是这些塔塔迪宗族里的老大，个性爽朗，脸跟身形一样刚硬黝黑，总是披着暗红色的头巾，可能也是因为他祖父是长子的关系，其他人较会听他指挥。

「哈席达，对吧。」

他跟阿萨辛一起分着另一头侧的人几乎是丢过来的肉串。

「阿席达。」因为嘴里还有没咽下的薄饼，阿萨辛说起来跟沙哈蓝念错的名字差不多。

「从巴戈塔来？」

阿萨辛看了他一眼，咽下有点烤焦的羊肉点点头，顺便提醒自己等等开口绝不能忘记练习已久的麦瓦利口音。

「法丁说你话不多，看来是真的。」

阿萨辛没立刻回答，其实他看不出来沙哈蓝的来意，他表情是很稀松平常，但是阿萨辛无法确定他们这些部族都是怎么跟人应对，以往他们阿拔斯人不会开头就直呼别人的名字，聊天的开头话题也会是对方父亲、家人——阿萨辛现在到宁愿他不要问，他是编好了家人的故事没错，但是突然被问起，还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你父亲的牛羊都好？」

阿萨辛为了不让他起疑便开口道，他以前听说这些沙漠落后的部族都是这样打招呼，但看来不尽然，沙哈蓝楞了一下才点点头，接过其他人传来的卡瓦给阿萨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