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点处盘旋 下——墨花墨禽

「说真的那个拉子是不是有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

「说真的那个拉子是不是有跟你说了什么？」

「真的没有。」

「说真的那个拉子是不是有跟你说了什么？」

「吼哟，你很烦！」

「说真的那个拉子是不是有跟你说了什么？」

「啧，够了喔。」

「说真的那个拉子是不是有跟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啦！」

「说真的那个拉子是不是有跟你说了什么？」

「……」

忍不住的，我跑去厕所哭了，而现在换成了戴毅杰扮起安慰人的角色，受不了。

受不了。

「别想这么多啦。」

「我就是会想这么多！」

歇斯底里症候群发作。

「她怎么能……唉，说真的了解我们自己感受的也只有我们自己啊。」戴毅杰仍然说着该死的圆场话。

「那你们干脆去搞慈济好了嘛！天杀的！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每天顾着去拍大爱台的八点档就够你们爽了啦，吼哟我真的好想死……」

突然戴毅杰对着天花板大吼一声，我被他这一叫吓到眼泪顿时都卡在眼眶里流不出来了。

「你干嘛啦！？」

「说真的，我真的他妈得很讨厌你这样，老子真的受够你这悲天悯人、自怨自艾的样子，恶心死了说真的。」

「……」

我诧异的看着他大鼻孔喘气的样子，盯着盯着，他突然眼神一飘整个人软了下来：「好啦对不起，我激动了。」

「不，没关系。」我摇摇头，然后走到洗手台洗了把脸。

泪痕顺着冰冷的清水被冲散，冷水顺着脸旁渐渐滑落，我双手撑在洗手台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的模样。

「欸，所以真的，那个叫苏尚雨的也是老师？你说他被找去北部教书的那个苏尚雨。」

身吸一口气、受不了的我对着镜子中的戴毅杰大喊：

「苏尚雨就是苏博祈啦！！！」

他的表情从疑惑转变成吃惊然后狰狞：「……真的假的！！？」

「骗你我可以加薪嘛？」

「老天……」

他无力的靠在厕所的白色磁砖，嘴巴仍然合不起来，他脑子里一定正在努力接受这个出奇不意的讯息。

「我很不想无礼，戴毅杰，但是能不能别在这个时间点追究这个。」

「我没有，只是……」他皱着眉头用一个很一言难尽的怪表情看着我：「你们晚上真的就会那个……？」

「戴毅杰！！」

「Sorry啦。」

很不正经的，我们两个在厕所里浸泡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好不容易的戴毅杰才很不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所以，你会打退堂鼓？」

「我才不会，我承诺过。」我说，坚定的说，脑海里出现的就是那个海边的承诺。

老天，我不想这么花痴，但是海边的承诺耶！好浪漫的名词，好，花痴结束。

「你在笑什么？」戴毅杰莫名其妙的问。

「没有。」收起傻笑，我正经的看着戴毅杰：「但是，我也不想耽误他的幸福。」

「「不要耽误别人的幸福？」这就是那个拉子跟你说的？」难得戴毅杰耳尖的抓出重点。

「对，而且，她也跟若希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大概就是这样她才不敢跟你交往吧，要是是我听到这句话，我也不会轻易放宽自己在去谈下一段恋爱，多少会有点疙瘩存在。」

「……」

「所以冲着她这句话，老子说什么都不会轻易妥协，我会证明给她看这次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不是我想唱衰你，但你也知道他的工作机会就是在北部，你既然不能断下这段感情、让他受伤，那你就得在这里等他，但是「距离是浇熄爱情的第一桶冷水」。」

「「六弄咖啡馆？」」我皱眉，那是藤井树小说里的台词吧，没想到戴毅杰竟然会看那种爱情小说。

「对啦，所以你怎么做？这大概已经超越你我对感情所能处理范围。」戴毅杰说。

「那是超越你的范围了，但是我不承认那个超越我的范围。」我坚决的说。

不承认。

距离，是浇熄爱情的第一桶冷水。

但是，我承诺过我绝对不会飞走。

可是，现在要飞走的人却变成他。

而且，我不能让我们两个都受伤。

再说，叶嬣不能帮我也不信任

我。

所以，该做抉择的时候已经到了。

「欸，但无论如何，你不要放弃，」戴毅杰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再怎么说你也是唯一一个能甩掉我的人。」

「你到底要强调几遍啊，很幼稚欸。」我笑着打他的手臂。

「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并不恨你，至少你让我学会了放手。」

「……」

「只要你又开始神智不清或是自暴自弃时，我就会出手帮你一把，直到你作出抉择。」

「帮归帮，你那摩拳擦掌的意思是什么？」我指着他那不安分的双手。

「把你打醒啊！」

「谢你喔。」

「别到时候我追到若希了，而你却没挽住博祈那个家伙。」

「呵呵。」

我只能呵呵，没自信的笑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做出决定是痛苦的，但不做决定会更痛苦。）

第二十七章

之一苏尚雨

大概是第三个早晨了，从抉择日后的第三个早晨，没错，抉择日，我跟晨轩是这么称呼它的。

我现在都比晨轩还要早睁开眼睛迎接从窗外射近来的晨光，为的就是能趁他还在熟睡时，得到每一天唯一一个的Kiss，只有一个，那是该死的抉择日所定下的鸟规则，不能亲吻，但我只能奢求这么多。

我真正需要的并不是安慰或是怜悯，我不觉得我可怜，我不觉得我受伤了，我不觉得我受到困扰、甚至束缚，这也是我想对晨轩说的，也许我天生神经就很大条吧，不过如果说是为了晨轩不经意就会伤到人的这种难搞个性而生的粗线条，那我会很乐意当个傻子，属于晨轩的傻子，因为只有我在他身旁才可以傻到不被他受伤害，所以希望他可以放心得让我待在他身边，只要他别再愁眉不展，我多希望他能了解我在想什么，他总是把自己的事情想的很复杂，塞得满满的且不留一些空间。

但是，我却快受够了。

「晨轩，你觉得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开心？」我有些指责的对着他说。

他似乎有点被吓到，手上的牛奶抖了一下，愣了一会才反应道：「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好。」

「我想待在你身边，照顾你。」

他不知所措的抿着嘴，眼神很悲愤的说：「你不能老是只想到我啊，你自己呢？你妈妈呢？你有更好的工作你才可以照顾你妈妈吧？」

「你比我妈更需要被照顾，我妈至少每天都有朋友来找她，我也会回去找她，她活的很快乐，但是你看看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你心情不好，哪天你会不会在家里自杀我都不知道。」

「我只希望你可以放心做任何你想作的事。」

「但是我想在你身边。」

「那是不是我们相爱的话，你就可以放心去工作了？」他神情沮丧的说。

「……」

「我没有什么厌倦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我不想变成你的绊脚石，那不是我想扮演的角色，不要什么事情都从我的出发点想，那样顾虑我只会让我很难堪。」

「可是……」

他比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阻止我说下去，我真的很讨厌他这样不让我说话。

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两个明明就可以不用把问题搞得这么复杂，说真的我确实是可以放心去北部工作的，但是因为晨轩现在这个状况我反而不想丢下他不管，他太容易被中伤了，我真的好恨他那个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刺激他？晨轩之前每下课就去外面打听有关她的消息，结果找到人后却这样数落他，与其现在看到晨轩被她说的那些道理烦恼，我宁愿晨轩没有找到她。

为什么想着想着就感觉到吃醋了？

我真的爱晨轩，我不要他离开，也不希望我没办法照顾他，只要在一起。

那是不是我们相爱的话，你就可以放心去工作了？

「才不是。」

「吭？什么东西才不是啊？」林柏翰这家伙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旁边了。

「没事。」

没事。我冷冷的回应，懒得多做解释。但我真正想说的是：你可以离开这里吗林柏翰？只要你一出现又会唆使我去打扰晨轩，而且现在这个时间点很糟糕。

更让人烦躁的是，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全都去上课了，而听说我的课还真的被撤了一些，被其他教授接管了，他们一餐是要吃多少？拿那么多钱做什么？还是跟老妈说的一样都拿去隆乳了？

「干嘛？老师你脸臭的像是被大便抹到耶我说你，你那两条像蜡笔小新的眉毛已经浓得够恐怖了还摆流氓脸，想吓谁呀我说？」

「别吵，林柏翰。」

「博祈我说真的，你最近的状况看起来很让人伤心啊，班上那些女的一直在问我你发生什么事了耶，不然她们一直嚷着不敢送圣诞礼物给你。」

「跟晨轩的事情。」

「小轩轩？」

「我早上跟他吵架。」

「哈，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把注意力放在美女身上吗？」

「我觉得他不爱我了。」

「哈罗～有谁可以帮我快递一份幽默感给我们的巨炮哥吗？」

「因为我是个该死的老师。」

「……」

「他一定觉得有个老师当男朋友很没安全感，不然也不会别人一提起他恋老师癖的往事他就变成这样。」

「别难过啦，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啊！他爱你啦他爱他爱你～」

「唉。」

「打个电话过去给他说个SorryIloveyou就好了呀！多简单哪～拜托都要圣诞节了，这种出双入对的节日你们要搞得一拍两瞪眼各自过节那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出双入对的节日是情人节吧？」我皱眉。

「哈，没学问，圣诞节比较有气氛好吗？跟喜欢的人裹在棉被里吃着耶诞节大餐、送圣诞礼物，情人节热死了根本就不能裹棉被，喔、我喜欢裹棉被啦，因为比较有后续剧情可以发生。」

「……」

「打个电话吧我说～你们需要沟通！」林柏翰撞了我的肩膀一下。

「不要，我们约定好说最近这几天，电话限制在只有休息时间才可以打。」

「吼闷骚耶！你们的感情生活是整个行事历化了是不是啊我说你们？告诉你好了啦、亲爱的巨炮老师，小轩轩那家伙我跟他当好几年兄弟了，嘴上说不要你打电话心里一定每一刻都在期望手机可以震他屁股一下。」

「是这样喔？」我狐疑的看着他。

「你态度要男人一点，拿出你在床上的本事呀老师！」

赶在林柏翰这家伙想要继续妖言惑众之前，我赶紧抽出手机，拨出晨轩的手机号码。

「欸、我说说而已你真的打啦老师？」林柏翰靠在桌子上，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你……吼哟！」

正当我后悔的时候，嘟嘟声已经不见了。

『喂？』

「呃……晨轩，你刚刚有打给我吗？」说完这开场白我真的想把自己的头塞进办公室窗台的栏杆里面。

『没有，我没有打给你。』晨轩在电话那头稀松平常的说着。

「这样啊，我以为你有耶……」我心虚的说。

『那你觉得我在上课时间打给你会跟你说什么？』他反问，语气仍然很平澹。

「希望我别去北部教书？」

「你要去北部教书？」林柏翰突然吃惊的呼喊着，我真想掐死他。

『林柏翰在旁边吗？』

「不、没有！吼哟！好啦，他在旁边。」

『所以我也没打电话给你，是林柏翰叫你打来的？』

「你希望我别去北部教书吗？」我追问着，既然电话都打了就执着的把问题解决也好。

『尚雨，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

结束通话的提醒声还是毫不留情的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他连回答都不回答的就挂我电话，这实在太伤人心了，我觉得他已经忘记我们在海边的承诺了，完完全全的忘了，就算记得他一定也只当那个是儿戏，他打从一开始就把我当作小孩子。

再不然就是又先入为主的觉得他跟我在一起会伤害到我，所以想趁这个机会把我送走，我绝不答应这种事情发生！

「博祈你要去北部？」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

「那小轩轩怎么办？晚上谁去满足他的性生活？」我感觉得出来他好像仍然乐在其中的开着玩笑。

「林柏翰你……」

「我说真的啊，叶嬣那家伙都这么说：『刘先生那家伙在家里都只穿一条四角裤到处乱晃，如果刘先生是女的他一定可以生好几打小孩。』」

「吭？叶嬣？」

「就是住在他家对面的那个拉子啦。」

「……」

「欸说真的，你们每天晚上都会做吗？因为上次小轩轩那家伙还很该死的跟我炫耀他不是建国百年小处男啦，口气超级嚣张的我说。」

「你闭嘴……」

不等我反驳，林柏翰露出一个非常纠结又莫名其妙的怪表情：

「恕我冒昧吼，但我真的很好奇一个画面，小轩轩会帮你含吗？我实在不敢想像耶，高中游泳课你的屌大到三不五时都会从泳裤里探出头来，我看到的时候我都跟小轩轩说：『欸、那家伙裤袋里到底是藏什么凶器啊？』那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拥有你的……」

「不好意思、林柏翰，我在想一个东西，你不是学生吗！？现在是上课时间吧！？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办公室！？你来这里求我当掉你就是了！？」我气呼呼的大吼着。

他被我的怒骂吓到，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班上的人都很关心你啊，虽然都是女生啦……」

「……」

我到底怎么了，我竟然还对关心我的学生发脾气，我真的……连为人师表的精神都没有了吗？

「对不起，林柏翰。」

「唉，别担心了啦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待在这种烂学校也成不了事，小轩轩也知道，所以他不想困住你吧。」

「他没有困住我，是我自己要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的。」

「他确实需要别人照顾，但是他绝对拉不下脸来这样要求别人，至少现在不会，」林柏翰的口气突然正经了起来：「他经过一些事，所以我知道他有成长，又或是称为缩小自己，但我觉得那个人多少有影响到他吧。」

「那个有妇之夫？」

他耸耸肩，没有否认。

「买个礼物吧，明天圣诞节放假你们可以好好谈谈你们的问题啊我说，好好谈啊，因为你顶多就是失去一份工作，而小轩轩会失去一个爱人。」

最后，他只这么说。

因为你顶多就是失去一份工作，而小轩轩会失去一个爱人。

我了解，我他妈的当然了解，不然我干嘛要想破头的想把彼此栓的紧紧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他堕入悲伤，而我还是摆脱不了幼稚，我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我还是只想爱他一个。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那天，相逢的八月三十一日，暑假最后一天，就在这里，台中逢甲的体育用品店，记得发生在那每一秒所发生的画面。

那时我还只是苏博祈，噜了一个大平头的苏博祈，而你还是之前那个刘晨轩，当我踏进店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你被店员强拉着去介绍产品，那张臭脸，跟高中时一模一样，原先是打算走上前打招呼的，但店员似乎不肯罢休，我只好去一旁看自己的东西。

随后我注意到了你已经摆脱了那个店员，一个人坐在试穿鞋子的软凳上，神情依然很失落，精神涣散的你甚至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我就站在你前方观察你的表情，那感觉并不像是刚刚那个店员的固执所带来的，那时我完全无法分析出那个表情里暗藏着什么，现在我知道了，那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你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但是那个人却不在你身边，好像想把他赶出你的心里也不是，想继续留着他又怕会受伤害，但那个人就是不在你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