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给烫的双目泛泪。
叶添轻呷了一口,笑着转向了容紫,厚着脸皮道:“怎么忽然恼了……兴许是对我有误解。……出门在外,还是与人和气为主啊……”
又垂眼去看茶盏,皱眉道:“怎么这茶的味道,这样奇怪……”
容紫也觉的不对,反应过来后,便是心头一紧。
却为时已晚。
那茶中下了分量不少的蒙汗药,就着热茶,效力更快,说话间,整个人就不行了,昏昏沉沉,颇有栽倒之势。
叶添一阵眩晕,抬眼去看眼下模糊人影,“容紫,你若对我有意思,直说便好,我定欣然脱衣……且也会脱的不着丝缕……你却也……犯……不着……下……下药啊……”
******
月朗星稀。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叶添便自睡梦中惊醒过来。
屋子透亮,人影绰绰的。
叶添正欲抬手揉眼,可这手竟跟绑了铅块一样,任凭自己如何使力,也抬不起来,待眼前明朗些许后,叶添垂了脑袋,盯着身粗粝麻绳,猛的抬了头,眼前的几个人,正是白日里在客栈门口遇见的那几个小子。
当中坐在椅子里拿鸡蛋滚脸的,鼻青脸肿的,看上去有些像白念。
身侧的容紫刚给人甩了一巴掌,玉白的脸上浮起几道红晕,眼神恶毒间,竟生出些极刚易折的意味。
叶添脑子一热:“别打!”
那家丁紫着眼,搓搓发红的手掌心,又狠踹了一脚上去,“他娘的混帐东西,早晨差点打断老子的腿,眼下栽在我手里,只能算你倒霉。”
容紫牙齿紧咬住嘴唇,面色极白。
无奈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叶添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是白日里结下的梁子,晚上便来了现世报。
话说这白知府的儿子也是太过小人,凭本事打不过,竟串通店家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当真叫人不齿。
听那家丁嚣张如此,一边揉脸的白念很是不悦,便起身厉喝一句:“哪里轮到你来说话,先滚下去!”
那家丁刚抡圆了膀子,正想着在来一下子,听得白念冷言如此,也没法子,只得悻悻的收手,躬身退后。
白念起身,朝向叶添咧嘴一笑,“真对不住,连累叶兄,来人,快给叶兄松绑。”
见叶添意欲开口,又抢先道了句:“私人恩怨,还望叶兄不要插手。”
叶添盘坐地面,摇头轻叹道:“他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嘛,白老弟莫要跟其一般见识……”
白念望着叶添,怪谲一笑,“他不是你娘子么?”
叶添没听见一样,“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你瞅瞅,我正想着明日去府上找你……”
白念道:“那他也不该在我收手之后,又来打我啊……”
叶添道:“我看他也没打你几下,你方才不也找人还过来了,依我看,不如就此罢休,两清了。”
白念冷笑道:“我的确是没想再打他。”
“那便好,”叶添笑道:“我看天色已晚,白老弟也赶紧给人松了绑,各回各家,暂且先散了吧……”
白念不去看叶添,反而转过身去,盯着冷若冰霜的容紫,“真是个美人儿啊……你若不动手打我,我却也早就死了这份心,你这样一来,反倒让我对你念念不忘了……”
叶添闻言,面皮儿一沉:“白老弟,这样不太好,好歹也是我身边的人,再者,这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却看我还没拿他怎么样呢,你怎么好抢在我前头啊……”
容紫盯着白念,头皮发麻,“你不如让我死了……”
“那怎么行,”白念笑眯眯的盯着容紫,“这样的天仙从未经人道,死了多可惜,不如,今晚就让我来教你。”
容紫面上越发阴森,“你敢!”
白念哈的一笑,伸手去解容紫裤袋,“够泼辣,我喜欢。”
“哎哎——,”一旁的叶添忽然道:“白老弟,你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白念侧头,“何事?”
“方才不是说了要给我松绑么……”
白念眼底一暗,“叶兄,你若执意要插一脚,便莫怪在下不讲情面。”
叶添道:“插一脚?这倒是个好主意,白老弟无须给在下留面子,直接过来便是。”
白念对上叶添的眼:“你倒也不比着急,待会就轮到你了……”
叶添大为欣喜:“我着急!让我先来!”
而后又信口胡诌道:“我喜欢他喜欢许多年了,眼下便是救不了他,总也也得让我给他挡一下啊……”
容紫眼帘微抬,自浓长眼睫看了叶添,却并非疑惑,而是满眼惊怖。
白念侧目:“叶兄真是情深意重,既然这么想逞英雄,那白弟可得成全你……”
语毕,便凑上前去。
叶添又道:“你得给我松绑啊……”
白念几下拆了绳子,正欲压下去,叶添却不愿意了,“白老弟,我从未在下……”
白念道:“你见过哪个意图强占他人的人自己送上门,给人压在身下干的么?”
叶添讷讷一笑:“这样啊……
又道:“我本无在下经验,又被你下了药,肯定受不住你折腾,你先给我解了毒再说,反正我又不会武功,你们这么多人,也不用怕我。”
白念静思片刻,朝身侧一挥手,“给他。”
见家丁将那青黑小丸倒入叶添口中,又给他灌了一碗茶冲入腹中,便道:“对你,我本来也没想着用药,只想着捆了便是。”
叶添给那一碗凉茶呛得半死,当着白念的面呕出一口水来,面色青白。
“你先等会,等这药效上来的……”
白念道:“这药从来都是药到病除。”
叶添气息渐稳,“白老弟,还望你答应在下最后一件事。”
正脱叶添衣裳的白念难掩厌烦,“又有何事?”
叶添道:“方才说我喜欢这个人,眼下又要当他之面给人奸淫,想以后我俩也是没半点希望了,不如让我上前跟其话别几句,表表真心,也算是了我一桩心事,”
说话间,愈发神色凄苦,双目含泪,直叫人难以拒绝。
白念思索半晌,想他也不能怎样,便挥手让他尽快过去。
叶添强撑着起身,摇晃着过去,在容紫面儿前蹲了下来。
容紫仰头盯着叶添,抿了唇角,身子抖的厉害。
“谁叫你……”
话未说完,忽然嘴唇一热,竟是叶添亲吻上来。
舌尖儿带着一粒药丸,刚好送入自己口内,滑入腹中。
可完事之后,这吻却未结束。
咫尺距离间,两个人定定的望了对方,一个惊悸,一个迟疑,却都是五味陈杂。
而后,叶添身子实在撑不住,便坐在地上,“我说完了。”
又朝着怔在一处的容紫笑笑,说了句旁人听不懂的话。
“你可别嫌我,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
36、回府
天高云淡。
容紫自柴房出来,一身如银月色。
背上的人一脸无奈,“你看看,人都昏了,我连解药也没要着,这叫我如何回去。”
容紫冷冷道:“我不是背着你呢么。”
“那也不成啊,总不能背一辈子。”
“你放心便可,这点蒙汗药,寻个郎中便能解了。”
叶添哭丧着脸,“你教训一下便是……好歹那也是白知府的儿子……两手都给打断了……却是太过严重了……”
“他脱你裤子了。”
叶添一愣,而后又笑道:“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嘛……看看也无妨,大不了切磋一下……”
“切磋?”
叶添道:“眼下说什么也都迟了。”
又忽然想起来似地:“不过我没有一点力气,占不了上风,幸好你恢复的快……不然还真差点给人……”
话未落,却听得容紫脱口而出,“那我便阉了他。”
径自反映片刻,容紫道:“也不是因为你,只不过省的他再去害人罢了。”
语毕,又自觉实在掩饰不住,便直接恼了,“你自己下来走吧。”
叶添很是莫名:“你这人可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到底是小孩子脾气……”
容紫不语,只管松了拖着叶添的手。
叶添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扒住容紫肩膀,“别啊……我哪有力气走路啊……”
容紫冷了一双凤眼,“下来。”
叶添箍住了容紫,话锋一转,“你有所不知,方才有多凶险。”
容紫烟眉一挑,“能有多凶险,我看那小子,却是很听你的话”
叶添闻言,连连摇头,“我不会武功,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制服我才下的药,自然就不难说话,倒是你,如果不下药,他们却是连你的头发丝也摸不着。”
又道:“方才幸好这小子没绑你,要是你也给捆的结实,便是我给你喂了药,也是无济于事。”
“那可未必,”容紫冷哼一声,“既然他是晋安知府的儿子,你跟他爹同朝为官,若是你表明身份,他多少会卖你些面子。”
叶添道:“这个我也想过,若是当时真的表明来历,就怕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
容紫侧头瞄一眼叶添,静默不语。
叶添道:“那样就真成了逼奸朝廷命宫,怎么想都是就地将咱们解决了,更省事些……”
容紫抿唇浅笑,眼底些许不屑,“这样说来,我是要多谢叶大人机变如神了?”
叶添一笑,“客气客气,若是你真有这份心,不如以身相许……”
容紫一僵,停了步子。
“哎哎哎——你手用点力气拖着,我要掉下去了。”叶添急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却瞅瞅你,还给当真了……”
容紫面色淬白,如夜里幽魂。
“你不是有夏念白么?”
“啊?”叶添一愣,“你打哪里听说的?”
“是你那夜你喝的太多,睡梦里喊出来的。”
“……我都说什么了……”
容紫眼睫微动,顺嘴一编,“什么都说了。”
“……那……你也知道了……这人是谁?……”
容紫一双凤眸冷若寒冰,“就算你不说,那信上鲜红的总督大印,不也明摆着就是夏念白的名字么。”
又道:“总督,参军,你倒是近水楼台。”
“近水楼台?我看是奈何明月照沟渠还差不多。”
语毕,叶添忽然一点兴致都没有了,软绵绵的趴在容紫背上,静了半晌。
凉风四散,杳杳飞花。
地上双影婆娑。
“我有的人多了。”叶添道:“但却从来没能有过夏念白。”
“便是盼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梦南柯罢了。”
容紫听得明白。
低头不语,只背着叶添继续走。
“你倒真是够重的。”
叶添苦笑,却未吭声。
容紫走的起劲,“叶大人,你知足吧,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给人背过呢。”
叶添道:“我看未必,你小时候你爹总背过你吧。”
容紫鼻尖涔一层薄薄热汗,“没有,我很难见到他。”
叶添忽然想了两人之前说的话,忙道:“常见到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我,每次给我爹见了,都是一顿鞭子。”
容紫道:“你该是干了什么缺德事罢。”
叶添凝神思索,“主要是同僚家的小少爷实在忒出色,不过十岁出头,念书习武,样样都比我强上几分,我爹瞧见了,自然恼我。”
容紫道:“武习不好也便罢了,你这样的脑子,竟然也念不好书?”
叶添眼底愁苦:“念不好书,是因为小少爷貌比朝霞,我恋慕其色,每日里都千方百计的偷我爹的黑漆古箭,拿去讨好他,顺便带其去后山骑射,整日奔波,自然便没时间念书了。”
容紫寻思着,忽然笑的开心“你爹恼你,该是因为你偷了他的箭罢。”
叶添摇摇头:“谁知道呢,我爹临死的前几日,还告诉我别在翻箱倒柜的找剩下那几只古箭了,要射箭上军营里,一抓一大把,他不心疼。”
容紫哈哈大笑:“这样一说,你偷走的箭竟是古物。”
叶添点点头,“可不就是,很不禁用,箭头没几次便都碎了。”
“你爹拿鞭子抽你,当真算轻的。”容紫笑道:“那小少爷呢?”
“问他什么?”
“现在如何?”
叶添讷讷道:“长大了,做了官。”
“官居何位?”
叶添张了嘴,却觉舌尖发涩。
便闭了嘴,硬是将东南两省总督几个字咽下肚。
只眼望着天际发白:“待会天就亮了。”
容紫神思一阵恍惚,也未吭声。
叶添又道:“咱们这是上哪儿?”
“先寻个郎中,解了毒后,我便送你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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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未尽,天已大亮。
夏念白略垂了眼帘,盯着手上公文,面色苍白。
这几日灵州流寇行军已抵达周安临县,所道之处便是打家劫舍,大肆抢夺,致使桌面上周安各地的请战公文,竟有十多个。
虽说叶添早有应对计策,可为保万全,眼下集齐兵马,伺机而动,也算是未雨绸缪。
夏念白昏昏沉沉间,耳边吱呀一声,抬眼望去竟是舒璎端了黄铜面盆,推门入室。
待舒璎眼见着夏念白端坐与桌案后,难掩眼底惊悸,“少爷,怎么还没睡?”
夏念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去将颜安叫来。”
舒璎搁下水盆,攥出了水中软帕,“少爷,先洗洗吧,这么早,怕是颜副将还未起来罢……”
夏念白面无表情,不再作声,默认了一样。
舒璎见状,忙上前帮着其洗漱整理,待一切收拾妥当,便端了水盆出门。
自个儿绕到了后院儿,当地一泼,却听得人哎呦一声。
叶添苦笑着抬了给浸透的靴面儿:“我说舒璎,你倒也看着点儿啊。”
舒璎端稳了盆儿:“这大清早的,你在后院儿晃悠什么?”
叶添道:“走的后门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