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中。我们两个先到现场勘查,发现异样马上联系总部。
看来是我高估了老杜,还以为他能有点计划性,从前他在我手下还能收敛些,如今自己当了老大,简
直是要把手下往绝路上引。
计划一定,杜可心里有谱终于逐渐的冷静下来,为着大战做准备,我也终于能够睡几天安稳觉。晚上
几乎是要爬着回家,开门,景御寒见我回来吓了一跳。
初晨冲过来抱住我,大叫着爸爸好想你如何如何。我抱起这小家伙,胳膊酸疼得厉害,景御寒适时拯
救了我,把初晨拎到一边。
“我说,你可算活着回来了!”他一把搂住我,抚着我的头发,“再怎么样,也不能半个月不回家吧
!”
我掐指一算,除了中间见过一回,还倒当真没有碰面,不禁拍了拍他的背,算作安慰,“对不起,执
行任务有的时候不准开机的。”勒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无奈的叹,“算了,回来就好!”
怎么会这么温暖,我在他怀里,安静的闭上眼。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休息过,一直紧张的心跳
悄悄安静下去,原来是在他身边,才能找到这样停歇的地方。
不想管什么以后,只这一刻,我就可以微笑的面对所有。
三十七
隐约是凌晨,天黑的厉害,我突然睁开眼睛。身边的景御寒睡得正熟,我瞧了他一阵,这才慢慢擦去
额上惊出的冷汗。
在梦里,总是重复的被人杀死,子弹打在胸口,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不是好兆头,尤其是今天要和老杜去执行该死的任务。
这种梦我做了一个星期,真实到令人毛骨悚然,不是被人从山上推下去,就是被乱枪打成了筛子。其
实梦都是与现实相反,我安慰自己,却还是在每个深夜惊醒不能成眠。
连初晨都在担心的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脸色这么难看?”
我当然不能期盼自己能再瞒过景御寒。
律师和警察这种职业,很多时候都需要保密。景御寒这么成功一个人,很是明白。他没有刻意问我,
我很欣慰。
实际上之前一直担心倘若他真的问了我该怎么做,难不成要坦然的告诉他,这次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
没命了。生离死别这种事,很难说出口。
“我知道你们局里的事很复杂,别担心啊,不是还有我一直在你身边么!”
他在饭桌上给我夹菜,我笑了笑,把想和盘托出的欲望费力的压了下去。
这天天气不错,景御寒本打算送我到局里,被我婉言拒绝。“我坐公车就好。”然后看着他拉着初晨
的手一蹦一跳的走远。
跟每个清晨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倒车出来,摆了摆手。
“御寒!!!!”末了忍不住叫他,他降下车窗仰着头看我。
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这样看着这个人。
细致的五官,只消一个微笑就足以倾覆众生。每次他念我的名字,都会让我的心乱成一团,低沉的,
磁性又带点蛊惑。
我一直一直爱着的这个人,叫做景御寒。
“拜拜!”我笑着摆手,他有点困惑的盯了我半天,也便笑了,“晚上见。”
这样就行了,如果这真的就是最后的告别,至少他在我心里,留下的是个笑脸;如果真的再也不见,
至少我停留在景御寒的记忆中,也勉强算一个看得过去的表情。
车开得不见踪影,我傻站了一会儿,这才回神跑去上班。
杜可一直是如临大敌的警备状态,显然把一切都布置妥当,告诉AB两组随时待命,然后和我去取枪。
我仍旧觉得不妥,老杜看了我一眼,问我是不是怕了。
“你不怕?!”我反问,“你有家,有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所以就放任他们不管?!”老伙计显得很不耐烦,往腰间别了两个弹夹。“如果上面肯听我的建议
,老早以前就能抓到唐门的把柄,从笑堂哥还活着那会儿就一直是这样,他们从来只会站在利益那边
!”
“你要是害怕,我一个人去也可以!你待命就好!”
说完他转身,我无奈的跟上。以杜可的性子,任由他自己去了,极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他从来都是
不管那么多,直接就会往刀山上跳的主儿。
被他这么一闹,心里像被泼了热油般焦灼,中午勉强塞了点吃的,就提前赶了现场。这次两家谈判的
地方选得有点远,出了城一路往北,走了半天才发现情报里那个所谓即使白天也没人路过的荒废加工
厂。杂草长的老高正好适合隐蔽,老杜把车遮掩起来,这才和我一路到了标的附近藏好。
时间流逝,这样的蹲点已经成了习惯,老杜抽空对我说,“我说,今天这事,你告诉景御寒了么?”
我白他一眼反问,“那你告诉紫陌了么?!”他摇摇头,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不就结了!”
说出来,只会更让对方牵挂,何必两个人一起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眼看着西去,公路那头突然马达声大作,长长的摩托车队浩浩荡荡如同从电影
里走出一般往这边疾驰而来,立刻俯下身去,看来应该是白狼组先到了。
从望远镜里看,为首的中年人痞气十足,应该就是老大,发现唐门没来显得很不高兴,拎起身边的小
弟一顿暴揍。正看着,又是一拨人马赶到,只是相较于酷毙的车阵,清一色的轿车团便显得斯文大气
许多。
有人来帮忙开了车门,男人从里面下来,理了理西服,背影纤长挺拔。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谁。
老杜显然是恨得牙痒痒,小声的骂了出来。
一伙儿人浩浩荡荡的往里面去,进了厂房,便再也看不见。
连忙联系总部,两组得了消息,赶紧往这边赶,从车程来看,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只盼不要出什么特
殊状况才好。
偏偏像要捉弄我般,正提心吊胆的监视,里面乒乒乓乓响作一团。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算着时间,支援大约还有二十分钟,我正联系最近的警局帮忙,老杜在一旁捅了捅我。
“要是能抓个现行,他们这回就真的跑不了了!”
“小展,今儿哥要真出点什么事,紫陌就拜托你了。”他给枪上膛,并不看我,我觉着不对,刚想劝
他,他已经冲了出去。
“杜可!!!!你丫的给我回来!!!!”在心里骂这个冒失鬼一百八十遍,我掏出枪来,也追了上
去。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一楼仓库里面没有亮光,阴沉沉的不好对付。脚下已经躺了几个人,里面仍旧
不时传来阵阵的枪响。
视线这么不好,哪怕一会儿开枪打中自己人我都一点也不奇怪。
顺着枪声寻去,二楼显然开了窗户比较亮堂,两帮应是在这交涉。我站在楼梯口,枪响愈演愈烈,正
寻思,上面跑下来一个人,同我打了个照面。
正是白狼组的老大。
见我拦他,那人丧心病狂的掏出枪来反击,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枪打中他的膝盖,顺便解决
他身后的几个喽啰。
见他们动不了,这才放心的往楼上去。
二楼更加难找,到处堆着高高的铁箱,迷宫一样排兵布阵,只听着震耳欲聋的枪声此起彼伏,循着声
音过去,人家已经换了个地方继续斗法。
身后隐约有脚步声,立刻转身,在那几人动手之前先将对方撂倒。自认干净利落,可还没来得及喘口
气,右肩上突然一阵是酥麻。
那种渐渐蔓延穿透骨髓的疼,让我不受控制的把枪扔在地上。对方显然还不放弃,又一枪打在附近的
地方,显然是跟我的右半边身体有仇。
许是之后那枪穿透了肺叶,我每呼吸一下,就会感到大量温热的液体从嘴里奔涌而出。疼得几乎不能
站立,倒下的瞬间,这才能回头看看在我身后放冷枪的混蛋。
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
从窗外透进的微光如同雪花一样覆盖住我的眼睛,隐约中似乎看见唐少扑倒在我身旁,捂着我的伤处
,再被人拉开。身上疼得要命,有人在拼命的摇晃我,我想求他稍微轻点,我真的很痛,我想跟他说
话,嘴里的血腥味却把所有都逼咽回去。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冷……连最后那点光,也渐渐弱下去。
好像是一条很暗很暗的走廊,我一直走着走着,却远远没有尽头。
欧阳,我可能又要去见你了吧,会不会觉得我烦。
我想着,把很多很多年的人生一一回顾一遍,高兴的,难过的,期待的,绝望的。
会不会路过那样一座桥?然后把所有所有都留在这辈子,来生,做一个长命的人,等到须发皆白,再
颤颤巍巍的走这一遭。
有没有舍不得?!一直在舍不得。
到头来也没找到的老杜那个家伙,还平安吗?
紫陌要是生了孩子,我却连舅舅都没当上;说好要把初晨教育得很好很好,等他长大,还会不会记得
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好不容易和景御寒的关系好起来,相处的时间怎么会这么短这么短;最后一次靠
在他怀里,最后一次亲吻,最后一次看过他的脸,我在车窗外,他叮嘱我,晚上见。
他的车子消失在一片晨曦之中,就这么和我分开。
亲爱的,可不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和我结婚吧,这次,我一定不会拒绝了。
就好像是在丹麦的那一天,我收到景御寒类似情书的小纸条,兴高采烈的跑下楼去,推开门,就看见
王子沐浴在阳光里,手里的水管影射出一道明媚的彩虹。
都说,人死前会看见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原来是真的……
杜可拿着枪一路追着唐少他们跑出去很远,看来白狼组早有防备,掩护头目先撤,其余人等留下来和
唐门决一死战。奈何唐少这边都是精英,虽然占不了多大便宜,却也决计不会吃大亏,自己想近身,
也绝不可能。
这时唐少好像发现了什么,抬手开了两枪。然后,那是杜可第一次发现,唐少堪称面瘫的脸上,终于
能出现一丝起伏的情绪。
脆弱,似是不信,他冲过去,抱着那个中了枪的倒霉蛋,歇斯底里的如同一个疯子。
不分场合,其他,不顾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哪怕被手下人拉开,也会拼了命的
撕扯着要去抱起那个人。
如果这时候动手,绝对是好到不能再好。
然后他看清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傻小子,就在十几分钟前,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话。
“展霄!!!”杜可冲上去半抱起他,对方只能小口小口的呼吸,本来白净的皮肤上如今亦是殷红一
片。“展霄!!!醒醒!!!”唐少被一帮手下连拖带拽的离开,这已经不重要,眼下怀里这个人能
活下去,才是紧要!
他再也不要像那时一样,接到通知赶到医院,只看见林笑堂灰败的脸色。
“展霄!展霄!坚持住呀!!!!”他按着他的伤处,眼睛烧得通红。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东西还
是会从指缝间不断的奔涌而出,怎么都挡不住。
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来人啊!!!!快叫医生!!!”警笛的响声越来越大,男人大叫着,试图能够引起援军的注意。
三十八
景御寒一直觉得心神不宁,试着给展霄拨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看来应该是在出任务。
从前林笑堂也这么忙吗?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或者他不太经常给对方打电话,男人也从不在他面前表
现得很辛苦,就算是刚刚穿越了鬼门关,也会若无其事的回来被自己取笑。
原本无视的部分突然清晰起来,景御寒觉得自己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
原来那个人经常要那么晚那么晚才能回家,原来那个人也许清晨还在这里微笑黄昏已经飞到几百公里
之外抓人。这工作危险系数太高,于是不论多晚,总是要收到那人的电话或者信息才能真正的放下心
来。他那么害怕失去他,害怕到每天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看着文件都会想起那人的脸来。
新来的助理送来计划表,他道了声谢,对方笑了笑,退了出去。
林紫陌辞职之后,头先换过几个女生似乎都对自己有点意思,投怀送抱自制便当极尽关心暧昧之能事
。怕家里那口子多心,纷纷辞退了,很久才选上现在这个。四十五六的年纪,稳重,把自己当弟弟看
。毕竟自己前面犯过错误,他怕再惹展霄生气,对方会直接不理自己领了孩子走人。
失而复得之后,不想明白什么是得而复失。
于是又给展霄拨了个电话,照样是没人接。
要平安啊!心里念叨着,努力放松下来,却没有变得更好过。
下了班照例去接初晨,老师念叨着挺长时间没见展先生,他只好苦笑。实际上他也很想他,想到恨不
得时时刻刻把他圈在自己怀中,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这样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他温热的体温
。同老师道别,询问初晨今天乖不乖,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抱起小家伙回家。
初晨是个十分讨喜的孩子,乖得要命,你不理他,他就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躲在一边玩,不闯祸,也绝
不来烦你。
摔倒了也不哭,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下次会走得更稳一点。
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就是林笑堂的私生子,怎么会那么像,为什么那么像。
当然这种相似,集中体现在云淡风轻大大咧咧又很会体贴人的性格上。
“初晨初晨”,抱着他转圈,小家伙被逗得合不拢嘴,搂着景御寒的头大大的亲了一口。
“初晨,你说景爸爸和爸爸配不配?!”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么问,他就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觉
着自己和展霄是天造地设,男孩侧着头想了很久,这才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呀,就是一句玩
笑,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可心里还是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叹息出来。
就好像终于放了心,得了承诺,那人永远永远也不会离开。
这种假设,令景御寒整个人几乎美得都要飘起来。
晚上初晨饿得不行,先让他吃了,还想着自己要不要等着展霄回来一块吃。
电话响了,是那人的号码,景御寒高兴的去接,却是杜可的声音。
带着一丝颤抖,以及不安,“景御寒……你快来……展霄出事了。”
嘶啦嘶啦的干扰声,让男人像是被通了电般战栗起来,脑子里空洞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展霄生动又
明媚的表情,排山倒海的向自己侵袭而来,等到了眼前,又都支离破碎。
再回过神,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路上闯了几个红灯,有没有发生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也许没那么糟糕,也许只是他想错了,也许,只是杜可小题大做,那个人只是伤到了皮肉而已,不会
有事,不会有事。
一路冲到手术室门口,杜可靠着墙,周身是开始冷凝变黑的猩红色。
为什么要残忍的告诉他,这是展霄的血;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个人在里面急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不是说好要晚上见么?!他明明已经答应自己了呀!
他就那么深深的看着自己,然后硬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脸,那个样子,是早就知道会有什么事发
生对不对!
几乎痛得不能呼吸,景御寒揪着领口一点点的跪倒下去,不要死啊展霄!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