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子仪打开信的时候,他原来还有些血色的脸上已经煞白。
信里的内容估计很惊悚。温尘在心里估计。转头看苏泠的表情,却是一眼都没有看向赵子仪,看来是极有信心。
在赵子仪只看了两行信后,他就开始厉声询问唐渔了。
他们昨天就商量过,唐渔的身份只是个受人所托来送信的人,不知道什么内情。所以,赵子仪自然不会从唐渔那里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是,在问了几句无果后,唐渔就被打发走了。
而当赵子仪看完信后,显然也已经坐不住了,与楼外的武千钧说了几句后,武千钧便带了几个护卫和他一起走了。
第十五章:意料之外
温尘摸了摸鼻子,有些奇怪:“那封信他为何不烧了?”像这种危险的东西,留着反而更加有害。
苏泠挑眉,颇有些得意:“因为我告诉他,这信最好留着。”
温尘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若我是他,便什么都不管地烧了得了。”
苏泠笑道:“我也会烧了那信。但很可惜,你我都不是赵子仪。”
“所以,”温尘看着赵子仪原来坐着的位置,说道,“他现在想找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把信藏起来。”
苏泠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是你能找到那信,你就可以知道我到底写了些什么。”
“你是在诱惑我。”温尘话是如此说,但眼中的势在必得却分明表示他对此很有兴趣。
苏泠挑眉,温尘发现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而且,我肯定,他会把信藏在肃京赵府老宅。”
温尘口中嘟嚷:“只希望我们不会被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当然,事情的发展不会尽如人意。
赵子仪安全回到了春风得意楼,武千钧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虽然赵子仪只会在春风得意楼里住一晚,但这唯一的一个晚上却注定不会安宁了。
首先是赵子仪和武千钧的争吵,原因是赵子仪不想继续住在春风得意楼,希望能够搬回肃京的赵府老宅。虽然他的祖籍并不是肃京,但在肃京为官这么多年,对肃京也很有感情。而武千钧反对的理由则是肃京赵府荒废多年,虽然一直都有人打理,但也只能偶尔看看,显然并不适合居住。更深的原因则是因为春风第一楼比起赵府,更容易控制。
没错,春风得意楼是肃京最好的客栈,但也仅仅有十四间房间而已,除了两间普通的房间外,其他的都是上房,这价格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在这件事情发生没多久,赵子仪也已经安分地回房后,住在赵子仪隔壁的一个贩卖毛皮的商人同楼里的伙计吵了起来,原因是他的房间被人动过。在这种时候,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想多的话题。所以武千钧更加庆幸自己让赵子仪乖乖呆在春风得意楼的决定。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是和归海如修兄弟俩有关,因为秦无涯对归海如锐出言轻佻,双方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谩骂。
对此,正在苏泠房里撬话的温尘表示不可思议。归海如锐长相虽艳丽,但身为瀚罗皇室的他自然不是好惹的。而身为京卫指挥同知的秦无涯也勉强算是高官了,而且怎么说也是仪表堂堂,这种和调戏性质没区别的事情和他距离看起来有些远,看来更像是一个误会。两位当事人显然不会这么认为,而且他们还显示了非同一般的骂街功底。
温尘很明显看到归海如修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而前来相劝的武千钧显然也不怎么快乐。苏泠看着自己曾经惊艳过的美少年,觉得温尘当时的评价真是非常犀利。谁能想到出身高贵的瀚罗皇子和身居高位的大雍官员竟然能够如此泼妇。
事情的起源的确是误会,因为秦无涯只是走错了方向,走到了归海如锐的房间。但归海如锐又坚决不相信这番说辞。
解决这件事情的是赵子仪。
赵子仪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武千钧去问他有没有被外面的事情影响的时候,他没有回答。
当武千钧踢开门后,他一眼就看见赵子仪趴在地上。
赵子仪死了。于是包括苏泠和温尘,所有的人都必须呆在春风得意楼里,等待武千钧这位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大人带领他的手下找到真相。
而对于苏泠和温尘属于无妄之灾的是,根据赵子仪临死前的“指控”,苏泠是很重要的嫌疑人,作为一直和苏泠在一起,并证明苏泠没有做任何可疑事情的温尘也被连带了。
苏泠此时的心情不算好,当然,无论任何人要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买单的话,心情都不会很好。
苏泠的声音听不出他什么情绪,但温尘知道这位很生气:“我想请问武大人和秦大人,你们就凭着赵大人临死前指着那幅画,就认为我是下毒之人吗?”
赵子仪临死前做了一件错事。赵子仪是中毒死的,而他趴在地上的时候,手指的方向恰好是挂在房里的《春山图》。这在别人眼里,只有一个意思——看啊,凶手和《春山图》有很大关系。
苏泠现在连金映缇一起怨念上了。金映缇喜欢附庸风雅,在每个房间里都喜欢挂上一幅画。而作为苏洁培的经典之作,《春山图》不幸上榜。而更为不幸的是,在赵子仪的房里挂着的恰巧就是这幅《春山图》。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赝品,但这没有什么大关系。
武千钧并没有怎么搭理苏泠,转头就把温尘锁在了苏泠的房间里。当然,苏泠正站在温尘的旁边。
而武千钧没有解释任何事情,看他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俩呆在这里,而他自己去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事情。秦无涯临走前看了他们一眼,却也改变不了武千钧的决定。
正三品和从三品,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这种顶头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苏泠坐在椅子上,面上并没有什么担心:“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赵子仪是否是我杀的了。”话是如此说,他却已经开始没有任何危机感地倒了杯新沏的茶。自从他被温尘害得不能喝酒后,他就改为喝茶了。
温尘仔细想了一下,道:“唐渔不会下毒。而且,只要信里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信息,赵子仪也不会知道是谁下的毒。尤其,《春山图》很早就不在你手上。”
苏泠没好气地道:“但是大多数人都以为《春山图》在我手上,应该也包括赵子仪。但是,赵子仪绝对不知道写信的是我,除非……”
“除非唐渔告诉了他!”温尘睁大了眼睛,
苏泠挥挥手,叹了口气:“唐渔不会说的,而且,如果他知道那封信是我写的话,就不会认为那信还有什么威胁力了。而唐渔,我找不到他背叛的理由,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赵子仪死了,死于中毒。如果没有《春山图》的话,作为在肃京的唯一一个唐门子弟——当然,别人不知道他被逐出唐门了,他才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
温尘觉得开始头痛了:“最糟糕的是,我们昨天还和唐渔见过面。加上《春山图》和中毒,要不是我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也几乎以为你是凶手了。”
苏泠颇有些幸灾乐祸:“还有那封唐渔送的信。我们本可以好好看戏,但现在,却已经被迫牵扯进来。还是作为头号嫌疑犯的身份。”
好吧,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若是被人知道昨天那封信是苏泠让人去送的,而送信的人还是“唐门高徒”,温尘也觉得他前途一片黑暗。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苏泠笑眯眯地安慰道,“隔壁那两个家伙的身份比我们更见不得光。”
温尘忍不住笑了一下,拿起茶杯,细细喝了一口。的确,比起隔壁两个在两国交恶的情况下,跑到敌国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的瀚罗皇室来说,他们的处境已经好太多了。
“而且,”苏泠捋了捋颊边的长发,“那封信没有任何问题,里面只是首情诗而已。”
“噗!”温尘当场把嘴里的那口茶给吐了出来。情诗?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赵子仪当年风仪出众,现在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苏泠嫌恶地看了看被温尘喷得满桌都是的茶水,眉头皱得紧紧。
“我只是太过惊讶而已,”温尘指了指桌上的茶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嗯,这么,有新意。”
新意?苏泠觉得温尘的用词也很有“新意”。
“那不是给赵子仪的,而是希望他转交给宫里的那位。”
“宫里的那位?”温尘问,脑子里一个个把人选想了一遍。是静和帝,还是恕王,或是……
只看温尘的表情,苏泠就知道温尘已经想得太偏了:“是文贵妃。而且,那封信是用她老情人的名义写的。”
温尘听见“老情人”这三个字,就已经被挑起了所有的好奇。
苏泠伸出右手食指,在温尘面前缓缓摇了摇,颇为得意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别忘了我说过,若你能找到那封信,你就能知道信里的内容是什么。我可是很确定,那封信还在哦。”
温尘略带遗憾,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看武千钧的意思,目前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出去的打算。
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温尘的担心。第二天一大早,武千钧就颇为不情愿的允许温尘可以在春风得意楼的范围内走动了,若是想要出门上街,还是需要得到武千钧的允许。苏泠的待遇,也是如此。
在没有特别有力的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软禁苏家家主或是近两年风头正劲的名公子,都不是什么好打算。
对于可以走出房间,苏泠并没有表现出相应的欣喜,在武千钧听不到的地方,他看了一眼身后自己的房间,道:“我敢肯定,若是他知道我们昨天去见过的唐渔出自唐门,我们还会回去的。”这句话是句废话,肃京大部分人都对唐渔身份背景心知肚明,现在只能希望武千钧是那小部分人了。
温尘低头垂思:“我还是越想我们越有嫌疑。”
这种被当作凶手的凶手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们。当然,前提是武千钧能够找到这些证据。这对于这位颇有声名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上次是我连累你,这次你连累我,我觉得可以扯平了。”温尘摸了摸鼻子,觉得苏泠其实也是个很倒霉的人。
苏泠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温尘,才缓缓道:“别忘了彤云酒肆的事。”下药的那件事他可不会随便忘了。而且,看温尘下药的利索劲,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温尘是否真的和下毒的事没有关系了。
温尘看见苏泠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从上次的事情想到这次的事情,连忙挥手为自己辩解:“别忘了我昨天可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这的确是事实。苏泠也知道,但心里依旧很不甘心。
“唉,谁能想到当初那封信竟然在现在会让我们陷入这种境地。”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系列的变故都是因为当初的那封信才使他们的处境如此艰难。
苏泠挑眉,觉得温尘太过杞人忧天:“你要知道,他们现在觉得我们有嫌疑的原因是最不靠谱的那个。”
这算是种安慰吗?温尘暗想。当嫌疑人的感觉真的不算好啊。
第十六章:阴差阳错
由于死去的人可以算是国丈,这凶手的缉拿自然也是深受各方重视。
温尘看着坐在面前表情冷淡的年轻人,暗暗感慨这大理寺卿江重楼的年纪可真年轻。
当然,年轻是相对而言的。比起武官来说,年仅二十九岁就做到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可不算容易。
苏泠看到江重楼的时候,想的其实和温尘差不多。江重楼当年也是状元及第,加上面容俊秀,是当时想要有这么一个好女婿的各种高官的首选。可惜,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卿如今依旧还未成亲,上门说媒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么一个虽年轻但偏偏经验老到,还有些心狠手辣的人,对于苏泠和温尘绝对不是什么很好的事。不论如何,虽然事情和他们也不算有直接关系,这两位还是稍稍有些心虚的。
“昨天赵子仪死的时候,苏先生在哪里?”江重楼面无表情地问道。
苏泠佯装思考,然后转头看向温尘,笑意温柔:“那时,我和文辰在一起在外面看秦大人和人争吵。”
“文辰?”江重楼略微有些惊讶。知道温尘字号的人的确不多,而他并不是那不多的人里的某个。
温尘一派风度翩翩:“正是在下。”
“哦。”江重楼点点头,让身后的大理寺平事记下。无论如何,温尘和文辰听起来的确很像,但细心的人绝对不会听错,而在江重楼眼里,温尘也有些可疑了。
“那么,《春山图》在苏先生手中吗?”江重楼继续问道。
苏泠柔声道:“这是个误会,《春山图》在十年前就不在苏家了。”
江重楼眼睛亮了一下,但也仅限于此,依旧无甚表情:“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温尘在心中暗暗腹诽——这重点抓得真好啊。
苏泠保持温文尔雅的态度:“嗯,韩相、韩磬日、柳琼秀知道。当然,还有文辰。”
今日苏泠如此温柔地叫他的字足以让温尘感激涕零,最重要的是,这次温尘并没有做什么可以让苏泠咬牙切齿的事,所以听着苏泠叫他“文辰”格外坦荡。
江重楼略有疑问:“韩相?这事怎会与他扯上关系?”
苏泠道:“十年前苏家将画借给了他,但他将画借给了柳老板。于是……这画就不在我手中了。”
“哦,”江重楼依旧是不知在想什么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发问,“苏先生和彤云酒肆的唐老板关系很好?”
“嗯。”苏泠虽是这么答,但却觉得“唐老板”这个称呼和唐渔距离有点远,那人明明是一副纨绔子弟样。
“昨日苏先生和温公子去彤云酒肆做什么?”
很好,已经直接问做什么而不是有没有见过面,当真是不给人留半分余地。温尘心中虽有些赞叹,但想到自己是被质问的其中一人,那赞叹也要打个折扣了。
“喝茶。”苏泠笑着答道,准确来说,真正喝茶的只有温尘一个。
温尘亦是维持他的翩翩公子样点头附和。
“两位是否知道唐老板是唐门的人?”
苏泠继续温声道:“唐渔是被逐出唐门的,现已经不算唐门中人了。”
江重楼转头向温尘求证,温尘摸了摸鼻子,点头称是。
江重楼抬眸,眼神凌厉异常,简直不像是个文官:“那么两位又是否知道,赵大人正是死于唐门的毒药!”说完,眼睛死死盯着温苏二人,一瞬不离。
温尘庆幸自己现在嘴里没有喝茶,否则一定会喷出去。这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巧合,为什么现在连毒药都能扯到他们这里了。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武千钧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的线索,基本都是牢牢指向苏泠,当然,他温公子不幸被连带了。而现在,他虽没有把水喷出去,但也很不幸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天知道他们最初的想法只是把水搅浑些,谁想过会让自己陷进去。
苏泠心中的感觉绝对不会比温尘好到哪里去,不过他的反应没有那么大,只是眼睛眨了眨,似乎没有听清楚江重楼的话。
两人的表情反应让江重楼有些困惑,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到,当听到毒来源于唐门的时候,温尘和苏泠的表情都是真的很惊讶,只是,有些惊讶过了,而且,还掺杂了些其它的情绪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