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偷生——十九谦和

与此同时，南城区通启大厦附近的巷道里，有黑影闪动。不一会，一群人走出阴影，分散着朝青山在通启设的分部走去，手里拿着刀枪棍棒。

一看到来势汹汹的人群，青山的留守人员立即拨通了项岩的电话。

手机铃响，项岩接通。

“大哥！他们几十号人过来了，我们十个恐怕是守不住！我看到红龙的人了！他们是红龙的人！”

“撤。”项岩面无表情冷冷命令。他故意替换机灵点的人过去，就是为了能让他们顺利撤离，那个“通启31”果然是个预告。

第二天，青山将通启拱手相让红龙的消息便传开了，青山毫不抵抗的策略几乎让人笑掉大牙。

但项岩不以为意，红龙拿回通启也算是物归原主，但照理来说，红龙不应该找青山的麻烦，他们能守住中心街过过太平日子就算不错了，况且周广龙也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这件事八成和辉帮有关。

“主人，遇到烦心事儿了？”周晓瑞疑问的脸庞骤然放大。

项岩微微一笑，摸摸周晓瑞的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在意周晓瑞的情绪，希望他能一直保持笑容，不再哭泣。

“你老爹又把通启抢回去了。”项岩笑着说，好像在讲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厉害吧。”

“嗯嗯！”周晓瑞夸张地点了两下头，然后便往项岩身上一赖，像小猫似地蹭来蹭去。

他已不再会像去年听说“通启失守”时那样惊慌了，置身事外快半年，他早就脱离了黑帮的种种斗争，专心做他的小宠，能得到主人的疼爱，是他现在人生的第一目标！

“主人……”周晓瑞撒着娇，双颊绯红，开始脱衣服，刚露出白皙的肩头，项岩就忍不住放倒了他，通启什么的全抛九霄云外！

项岩觉得自己有点儿“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

丁柯青筋暴露，屏幕上赫然写着“新田36”。

新田区是东南的一个新区，属青山地盘。按照匿名邮件上写的数字来看，红龙难道是要在五天后再次攻击新田区？他立刻跑到顶楼汇报。

项岩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新田36”这几个字，又抬头看了看丁柯那张薄怒的脸。

“六号你带点人去新田拦住他们。”

“我？”丁柯神色夸张地指着自己问。

“怎么，大材小用了？”

“没有没有，”丁柯有些意外，“老大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时间很快就到了六号深夜，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血腥，矗立在夜空下的楼房黑影憧憧，诡异可怖。惨白的路灯照着狭小的巷道，隐隐有发黑的血流入下水道。

远处传来疾跑的脚步声，夹杂着紊乱的呼吸。“砰！”，弹壳弹落在地上，闪着铜黄冷光。丁柯突然出现在拐角，他一边拼命跑着，一边转身开枪，有人应声倒地。

丁柯窜入阴影，换了把弹夹。他大口喘着粗气，还好，身上只有一处擦伤，虽然在流血，但不致命。远处传来两声枪响。

不知怎么回事，红龙的人变得异常凶猛，而且人数很多，两拨人血拼不到几分钟，便死伤不少。还好自己多带了几个精英过来，勉强把他们打退大半，剩下些死缠烂打的应该不在话下。

正思虑时，丁柯听见脚步声传来，他放轻呼吸，握紧了枪。

渐渐逼近的影子，在惨白路灯的照射下，像一个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黑色旋涡。丁柯手指扣紧扳机，猛地冲了出去，给了一枪，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倒下了。丁柯刚想退回到阴影里，耳畔突然传来枪响，他心里大叫不好，小腿剧痛！接着又是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刚才朝他射击的人倒下了。

“丁柯！”张平从墙边冲了过来，用尽全力把丁柯拖到墙后。

“不碍事。”丁柯强忍疼痛，脸色苍白，淌着汗。张平查看了一下伤势，脱下自己的衬衫，帮他迅速包扎好伤口。

“你忍着点，大哥已经派我们过来支援你了，马上就结束了。”

“刘辉，你怎么回事？”沙哑的嗓音。

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坐在红龙总部里的周广龙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拿下新田？你干什么吃的？！”

周广龙的出言不逊并未激怒刘辉，他正躺在宽阔奢华的大床上，把头靠在黑发男人赤裸的胸膛，脸颊上一抹激情过后的粉红余晕，漫不经心地微笑着。

“龙叔，着什么急嘛，引蛇出洞哪有这么简单。”

“哼！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不然可别怪我翻脸！”

“知道啦。”刘辉挂断电话，转身搂住身后男人的脖子。

阳光下，刘辉一脸媚笑地看着男人：“你说我能抓到周晓瑞么？”

“小心玩儿脱了。”男人一声冷哼，轻蔑地睨视着他。全身紧绷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高傲的野兽，冰蓝眼眸散发着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

刘辉眼里闪着崇拜和眷恋的光，喃喃道：“……再来一次好不好……”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刘辉就扑了过去……

丁柯在张彬那儿处理了一下伤口，又迅速回到天胜。

项岩给他发了一支烟：“辛苦了。”丁柯接过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正在这时，电脑响了一声，匿名信又发了过来——“皇后39”。

东城区较为繁华的东大街，亦被称为“皇后之道”，是女人们的购物天堂。

项岩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完全是在耍他玩儿么？！他已经腻味这种游戏了，隔两天就打一场，就算死伤不计，这样耗下去，迟早也会惊动警方，闹得不可收拾。

项岩回到顶楼，叫上虞长清、邵南、徐大伟、丁柯等骨干，计划三月九日的应敌之策。这次，他要让周广龙和刘辉彻底死心。

最近主人总是不在身边，周晓瑞有些孤单，好在项岩总会带着他“上班”，让他多少安慰些。

三月九日凌晨三点，皇后大道上人烟稀疏，大部分商店已打烊。十几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阴影里，手持凶器的人群分散驻守在暗处，一场黑帮大战即将爆发。

项岩背靠车门，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虞长清把头发扎在脑后，打开车门，披上黑色风衣下车，把一支银白手枪递给项岩：“检查好了。”项岩漫不经心地接过枪，抬头吸了一口烟。

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红龙来势凶猛，加上辉帮的鼎力相助，战斗力直线上升，不一会就和青山的人打得不可开交，枪声、打斗声、吼叫声不断在皇后大道上响起。

项岩和虞长清端着银白色的枪，在阴暗和光亮之间穿梭，掠过之处尸体横陈，两个绝美的身影配合默契，气势凌厉，如同掌管命运的死神一般，在漆黑的修罗地狱翩翩起舞。他们的全力参战，令士气大增。

周广龙站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平房二楼，看着时不时传来两声惨叫的街道，心里有些发虚。虽然他手握辉帮三十多个精英枪手的调度权，但红龙和青山的差距并不是那两小队杀手可以弥补得了的。

在东大街牵制住项岩，让刘辉有机会从天胜捉回周晓瑞，就算是完成任务，如若能让项岩在混战里吃两个枪子儿，那是最好不过。但他现在只祈祷刘辉那里能顺利进行，不要让他白白牺牲那么多弟兄。

这厢激战还在继续，刘辉却运筹帷幄地坐在奢华的真皮沙发里，手上盘着手机。

“东大街开打，项岩和虞长清等人参战。”一个身形粗犷的黑衣男子禀报。

“嗯。”刘辉不屑地应了一声，“天胜有多少人？”

“大概只有五十多个。”

刘辉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是时候动手了。”

项岩突然接到天胜遭袭的电话，立马和虞长清带着一小部分弟兄回去，还未踏进大门，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在心里打转。

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天空阴云堆积，隐隐漫射着红色的光，好似不祥征兆。

他们刚踏进一楼大厅，突然一个闪电，照亮眼前景象——满地血污中，十几个人趴在地上扭动，一些服务生毫无反抗地趴在吧台上，直接被子弹射穿了头颅。

项岩愣了两秒，猛地拽起脚边一个还活着的人：“怎么回事？！”

那个人痛苦地睁开双眼，额头冷汗滑下：“……辉帮的人……抓走了周晓瑞……”

惊雷炸响！项岩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他松开手，缓缓站起，浑身散发着狂怒气息，紧握的拳头指节咯吱作响，吓得身后的人不禁退了两步。

突然，虞长清看见暗处黑影一闪，瞳孔骤然收缩！二话没说就追了过去。

黑暗中，虞长清仅凭着声响和微弱的光线，追着那个身手不亚于他，甚至可能在他之上的那个人——他很清楚那是谁。

“站住！”虞长清握着枪朝他扑了过去！稀里哗啦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过后，重新归于寂静。两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虞长清勉强借势把他扑倒在地。

虞长清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森冷，他把枪口抵在男人的额头，同时，那个男人也把枪口对着他的心脏，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长清，好久不见。”一道闪电，男人冰蓝的眸子折射出慑人魂魄的冷光！

“为什么杀那么多人……？”虞长清眼里充斥着怒火和怨恨，他盯着身下那张如希腊雕像般完美的脸庞，咬牙切齿地问。

“哼，”男人一脸轻蔑，“那你拿枪指着我又是为什么？”

“刘辉早他妈两年前就死了！”虞长清的手有些颤抖。

男人突然脸色一沉，冰蓝的瞳孔让人不寒而栗。

“咱们一直耗在这儿好吗？还是说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你才好交差？项岩在等你回去，刘辉也在等我回去，不如咱们和平分手，各侍其主，下次见面再一决生死，怎样？”男人笑容冰冷，说出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语。

“……滚！”虞长清对他的伶牙俐齿一向无解。

周晓瑞醒来的时候，头又痛又晕，他微微睁开眼——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你醒了？”刘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周晓瑞想起，自己被破门而入的彪形大汉用沾着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口鼻，就晕了过去。没想到是被这小子抓来了。

周晓瑞十分不爽，早就看刘辉不顺眼了，处处找项岩的麻烦，这次抓他过来，指不定又有什么阴谋！越想越气，周晓瑞皱着眉头，手一撑，猛地坐起，刘辉没来得及让开，被撞了个正着！

“啊！”刘辉一声惨叫。

“对不起！”周晓瑞下意识道歉。

“你故意的是不是？！”刘辉指着他，一脸愤怒，“我头上要是长个包，就杀了你！”

“你耳朵聋了？！我不是道过歉了吗？妈B你把我抓过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敢骂我！”

“为什么不敢？！”

两头小豹子龇牙咧嘴，眼看就要打起来，站在一旁的光头大叔憋着笑，刚想上前拉住他老大，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刘辉立即恢复了正常，他不再理会周晓瑞，坐到一边，微笑着命令：“把他绑起来。”

“是。”光头大叔揪着绳子朝周晓瑞走去。

我靠！这家伙变脸跟翻书一样快！周晓瑞瞪着他，任由光头把他捆了个结实。这里是辉帮的地界，他可不想做无谓的反抗。

黑发男子坐到刘辉边上，高大的身形衬得刘辉更为娇小。

“吵架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刘辉微笑着侧身搂住他的脖子，送上香吻。

周晓瑞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俩亲昵。

虞长清回去的时候，项岩已经冷静下来，正在吩咐善后事宜，见他回来，项岩便冷冷地问：“追到没？”

“……没。”虞长清微垂着头回答。

项岩看着他怅然的神情，森冷一笑。

“是不是虞长德？”

虞长清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跳加速，紧攥的掌心沁出冷汗。

“没关系。”项岩微笑，眼里充斥着淡薄的恨意，“我迟早都会灭了辉帮，到时候这些弟兄的命，再跟他讨回来。”

虞长清怔怔地望着项岩，不知如何反应。

突然手机铃响，项岩看了一眼号码，接通。

“项岩大哥，”刘辉清脆的声音传来，“你把周晓瑞藏得够深啊，害我们一顿好找。”刘辉说完这句话便按开扬声器，通话的声音整间屋子都能听见。

见项岩不说话，刘辉眨了眨眼睛。

“怎么，生气了？”

“你费这么大力气，又是杀德叔，又是借人，又是发邮件，就为抓他？”语气轻蔑。

“怎么，你不信？”刘辉露出恶毒的笑容走到周晓瑞面前，猛地就是一拳。

这小子个头不高，力气不小！周晓瑞咬牙没出声。

“我信，但你又何必呢，不过就是个玩物而已。”

“玩物？你不在乎他的死活？”

“呵。”项岩冷笑，“别开玩笑了刘辉，谁在乎谁的生死呢？你也做了四年帮会老大了，还这么幼稚。”

“喂！我真的杀了他噢！”刘辉瞪着手机。

“请便。”项岩带着冷冷的笑意，掐断电话。

刘辉有些愕然，喃喃道：“难道我搞错了？”

他望着表情恍惚的周晓瑞，顿时心里一阵厌烦，做了个手势，光头大叔立即拿出乙醚手帕捂住周晓瑞的口鼻。

太好了。昏倒的瞬间周晓瑞感觉一丝欣慰，他正想晕过去呢，他才不要在刘辉面前掉眼泪呢，太丢人了。

闪电和雷声交织，雨却很小，仅能淋湿头发。项岩站在雨地里，手里紧攥着手机，微微颤抖。

他很久没有这么愤怒了，还夹杂着担心、自责一同向心脏袭来。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宁可放弃东大街，也要保护好周晓瑞！被自己这种念头吓了一跳，项岩抬头望了望翻滚的红色阴云，微谅的雨丝打在脸上，拉回了一些理智。

“走。”项岩压抑满腔的怒火，对虞长清说，“先把红龙灭了再说。”

周晓瑞刚晕过去，周广龙的电话就来了，刘辉正在气头上，一听周广龙问他要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周广龙早就派人蹲守在辉帮据点附近，人一到手，便快马加鞭地往南城郊区赶，将昏迷的周晓瑞锁在一处不起眼的废旧工厂的地下室。

刘辉一脸怨愤地看着周晓瑞被红龙接走，便拿起电话，冷冷命令：“撤。”

三十多个辉帮的精英枪手得令，迅速离开战场！红龙的战斗力一下子被抽空了，原定接到周晓瑞便缓慢撤出的计划胎死腹中。

项岩和虞长清重回东大街，进行了人员调度和战略调整，青山瞬间火力大增！

周广龙脑门沁出冷汗。辉帮的撤离对红龙来说是覆顶之灾，青山毫不费力地压制了他们。望着弟兄一个个死去，周广龙知道大势已去。

周晓瑞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失明了，他摸索着从坚硬潮湿的水泥地上站起来，看见房间的左上角透出些光亮，一个换气扇在转动着。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周晓瑞摸到门，是仓库专用的密封门，锁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