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两个跟自己身高体重都差不多的大老爷们儿弄回房间。
做了决定倪天亮对着电话说:“小张,别折腾了,全都带回酒店吧。”
天亮了,季风跟于子予一起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
“我靠!”
两人一起大叫,一起爬起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起跳下了床。
他们隔着一张双人床,扯着一条毯子,都想把毯子抢过来遮住自己只穿了内裤的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儿?!”季风用力扽了一下毯子大声问。
于子予又把毯子扽回去,“我还要问你呢!”
两个人一起抬头看了一圈儿。
“这是……”
“酒店!”
接着季风和于子予看着对方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昨晚在酒吧喝醉的事,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们却
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为什么我的衣服被脱掉了?”于子予大声问季风。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自己脱的!”季风比他的火气还大。
“不可能!”于子予把一只脚踩到床上,理直气壮地指着脚上的袜子,“我最讨厌穿袜子睡觉,如果
是我自己脱的,就是别的都不脱,我也会先脱袜子的!”
季风有些心虚了,“就……就算是我脱的那也肯定不过是想让你睡得舒服点儿。”
“那你的衣服为什么也脱了?!”于子予怒视着季风一根手指又指向他。
“我靠啊!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季风快要抓狂了。
喝多了把刚认识的女人带到酒店开房的事他不是没干过,可看着眼前于子予如同搓板儿似的小胸脯儿
,季风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喝多了也不可能!就是他疯了也不可能
!!就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死绝了也不可能!!!
可是,他们的衣服在哪儿啊?!季风丢掉毯子开始四处翻找。床上没有,地上没有,衣柜里没有。这
是个套间,季风又跑到外间和卫生间去找,也没有。
最后他绝望地坐到了床上,“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不说这个说什么?难道说我会对你负责?”
于子予把毯子揉成一团丢到季风头上,“放屁!负责也是老子对你负责!”
季风本来无比懊丧,可听到这句他实在是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
“笑屁啊!还不赶紧快找衣服!”
“你瞎吗?!我刚才不是找过了!”
铃铃铃──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季风接起电话,于子予把刚才他找过的地方又翻了一遍。
“别找了。”季风放下听筒,“昨晚你吐了,还沾到了我身上,衣服被倪天亮和小张儿脱下来拿给酒
店的人送去洗了。服务员来电话问用不用现在送过来。”
于子予松了口气坐到床边,他刚刚已经在考虑:是围条浴巾就这么出去还是打电话让朋友给拿衣服过
来?朋友来了的话他该怎么解释……
想到电话于子予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抓起来看了一眼。
“几点了?”季风问。
“九点半。”
季风想起今天有个会要开。
他平时最恨别人迟到,谁要是迟到了被他抓住一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所以自己千万不能迟到。
于子予也想起他们乐队今天定了录音棚,一小时三百,千万不能去晚了。
都想着得抓紧时间,两个人同时站起身,走两步,看看对方,他们忽然反应过来一起冲向了卫生间。
于子予跑得快些先钻了进去,推上门他就要上锁,可季风力气大,两下就把门推开了。
“我先洗!”两个人对着喊。
“凭什么你先洗?!我马上要去录音棚的!”
“晚去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我今天要开会!”
“开会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总裁吗?谁敢说你!”
“不行!迟到是原则问题,你那不过是钱的事,晚一会儿才不会怎么样,一小时多少钱我给你。”
“少来这套!别以为有钱在哪儿都好使!”于子予跨进浴盆叉着腰站到了淋浴喷头下。
“你……”季风一咬牙,干脆把内裤脱了甩在地上,“那就一起洗!”
于子予一跺脚,也把内裤脱了甩在地上,“靠!鸟大了不起啊?!一起就一起!”
淋浴器被打开,两人一起站在了喷头下。可季风比于子予高了半头多人又壮些,于子予老觉得自己是
在接他用过的水便不停地在脚下抢他的地方。季风躲了两下之后就快够不着水了,没办法只好歪斜了
上半身弄得十分难受。
于是就这样别别扭扭地洗着,两人也近距离看清了对方的身体。
原来于子予后脖子上的纹身是翅膀,黑色的,不是很大,朝上竖着,只有一支,纹得很细,被他白白
的皮肤衬得很好看。季风再往下看,又在于子予的一条小腿上发现了一截图案,不过受角度所限,这
个他没能看清是什么。
而于子予则是非常惊奇地在季风身上看到了伤疤。两处是在背上,一长一短相互交叉。短的似乎深些
,有缝针的痕迹。长的一道从肩胛骨直到腰际,像是长刀砍的。第三处在大腿上,是个近乎圆形的凹
陷。于子予猜不出是怎么弄的。不过此刻季风的头发被淋湿了垂在眼前,极其匀称又肌肉紧实的身体
再配上那些疤痕,竟全无了企业精英的影子,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感觉,于子予觉得这种气质更适合他
。
他妈的!好东西都长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于子予看着自己纤细的四肢忿恨地想:估计他就是披个麻
袋片子在身上也会是狂野潇洒的。可就是心眼儿太坏,只认得钱跟大妞儿。看以后哪个混蛋还敢说上
帝是公平的?!
气呼呼地洗完了澡于子予先出去了。等季风一个人享受完充分的水流走到外面的时候,发现于子予已
经走了。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进来的,他被洗干净叠得很整齐的衣裤上刺眼地躺着四张一百元。
季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哭笑不得地拿起那些钱,隐约想起了于子予非要还这钱的缘由。
穿好衣服把那四百元单独放进钱包的一个夹层时季风禁不住抿嘴笑着自嘲:真他妈像办完事儿了小姐
收钱。
第七章
季风走出房间正好碰上也要出门倪天亮和小张儿。
“哟,季总,昨晚睡得怎么样啊?”倪天亮没心没肺地打招呼。
“你跟小张儿挤着睡的?干嘛不一人一间房啊?”
“我倒是想一人一间,可昨晚回来的时候没房了。豪华套房就剩一间了。”
季风一脑门子黑线,“没有豪华间就标准间呗,你跟小张儿睡好不就行了。袁青呢?他自己一个人睡
的?”
“是啊,三间房,我到小张房里睡的,袁总自己一间。你就跟……唉?那个于子予呢?”
“他先走了。”
“怎么这么着急啊,我还想一起吃个早饭呢。”
季风身边的门一响,袁青出来了,“唉?都在呢。”
早晨都赶时间,季风他们在酒店随便吃了口,吃完就去各忙各的了。不过吃饭的时候被袁青知道了昨
晚的房间安排,免不了又是一番调笑。
一个月后,北京如期迎来了每年必到的桑拿天,室外站几分钟就会让人有想死的感觉。一到正午时分
,路上行驶着的汽车动不动就发动机冒烟轮胎爆胎,交通事故频仍。
季风的高级轿跑自然不会轻易出现什么问题,不过车好技术牛逼架不住人倒霉。这天下午两点,正是
连柏油路几乎都要被阳光熔掉的时候,东四环上的一辆车突然出现状况横甩了两个车道撞上护栏才勉
强停住,季风本来看前面没车正在狂踩油门,结果那辆车从天而降,他在第一时间里猛打了方向盘之
后又踩刹车,后面的车发现出事已经来不及了,一脚刹车到底还是顶上了季风的车。
两点到三点半。三辆事故车占了两条车道,本来就不怎么通畅的交通轰轰烈烈地大堵了一次。不过好
在人都没事,交警来处理完现场又叫来了拖车,几个车主留下了行驶本和驾照才被允许离开。
季风打了辆出租,快到大望路的时候车流开始走走停停。季风看看一眼表:四点,快到高峰了,上了
长安街铁定堵死。
“师傅,靠边停车吧。”季风要去王府井,他决定改乘地铁。
步行十分钟搭上地铁,又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季风顺利抵达王府井站。虽然人不少可车厢里还算凉快,
最重要的是不堵车不会耽误时间。算算已经差不多十年没坐过地铁和公车了,季风觉得也许以后可以
试着多坐坐地铁。
走出地铁站季风拐进了通往东方新天地商场的地下通道。
通道里一如既往地有很多人在摆地摊,季风不紧不慢地从他们面前依次走过,顺便瞄了两眼。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掠过,季风倒退几步扭头细看──果然是于子予。不过他的造型换了,
头发变成了绿色,戴了一副没片儿的黑眼镜框,搭配的黑耳钉。还背了个双肩背包。最囧的是他穿的
是件有帽子的短袖肥款T恤,大热天里他窝在地上勾着个背,双手插兜不说帽子还套在了头上。他在
摆摊卖碟。
季风走过去站到一堆同样封面的光碟前。
“《梦里有风》,傻猫乐队。”他读出碟面上的字,然后笑笑,“是梦见我了还是睡觉的时候开风扇
了?”
于子予皱起眉毛一抬头:靠!最他妈烦在屋里戴太阳镜装大牌的!
季风摘掉太阳镜蹲下来,“小流氓也摆地摊?”
于子予翻翻白眼儿,“总裁也坐地铁?不装大尾巴狼了?”
“狼?这种动物我喜欢。大尾巴也比你绿毛儿龟强。”
“绿毛龟?你懂屁啊。”
“不是绿毛龟,那是绿帽子?可这天戴两顶帽子你不热吗?捂蛆呢?”
“你很闲是不是?有功夫儿还是赶紧去把你的大胸妹吧。”
季风拿起一盒光碟看了看,“多少钱?给我来一张。”
“不卖。”
“不卖?不卖你跟这儿现什么眼啊?”
“谁都卖,就不卖你。”
“为什么?你这不相当于出租车拒载吗,我要投诉你。”
“你上哪儿投诉去?”
“嗯……找你们乐队其他人,你这也太不尽责了,好不容易有人光顾你的摊子你还不卖,这不公报私
仇吗?”
于子予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摘掉帽子朝季风伸了伸头,“不卖你我有充足的理由。第一,你太老,不适
合听年轻人的音乐。第二,你品位太三俗,不配在地摊儿上买东西。第三,我发自内心地讨厌你。”
季风把碟盒打开又看里面的光盘,“第一,按照世界卫生组织最新年龄划分:四十五岁以下都算青年
。我今年35岁,所以是标准的年轻人。第二,我承认我很俗,但绝对还没有达到三俗那么高的境界。
第三,你不可以因为自己讨厌我,就狭隘地认为你们乐队的人会为这个理由原谅你使他们错过一个有
可能会被圈儿里人欣赏的机会。”
于子予一把把季风手里的光碟和盒子抢回来,“不好意思,我想你对我们有些误解,我们从来不想跟
什么圈儿扯上任何关系。”
“不想?那为什么要做MV?为什么要在这里卖碟?”
“MV是要免费放到网上的。这碟卖的只是制作和光盘的成本。我们只希望在神曲泛滥的时代里能发出
点自己的声音。”
季风皱皱眉头,“没有资金有声音也唱不高传不远,你们这样能维持多久呢?”
“维持?为什么要维持?大家不过是凭着共同的兴趣才走到一起的。玩儿的不高兴随时可以散,自己
有自己的执着就够了,何必强求?”
“哼。”季风轻哼一声,“你现在说得轻松,以后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于子予眉头一拧,摘下肩上的背包开始把地上的光碟往里面装。
季风一伸手按住他的胳膊,“你干嘛?”
“今天晦气,竟然碰见你,没心情摆了,收摊儿。”
“你宁可收摊也不卖给我?”
“不卖。”
“多少钱都不卖?”
于子予胳膊一甩,“冲你这句话就不卖,以后也不卖,永远都不卖。”
“你就这么喜欢跟钱过不去?”
“我才不是跟钱过不去,我拜金得很。我是讨厌你。”
“你这是何苦呢?不卖就算了,我走就是。马上就下班高峰了,你也许能卖出很多呢。”季风最看不
得有人不会把握机会意气用事。
于子予装好了歌碟又把铺在地上的毯子团一团塞进背包,“我有我的坚持,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
懂。”
说完于子予站起来把被撑得滚圆的背包王肩上一挎,又重新戴上T恤帽子,没再多看季风一眼,抬腿
就走了。
无奈地看着他大短裤下两只纤细的小腿儿和走路依然歪斜的背影,季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不懂?到
底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一列飞驰而去的火车,和在火车下无助奔跑的自己。坚持,是没有到过绝境的人
才会说的话,那是世上最奢侈的承诺……
第八章
第二天季风开着另一辆车无照驾驶经过王府井,不过这回他是在地面上,不知道小流氓是不是又去了
地下通道。想一想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强子?”
那边似乎还没睡醒,“啊?谁啊?”
“我,你风哥。你一会儿起来到王府井东方新天地一趟,去地下一层跟地铁站相通的那个通道给我买
张碟。”
“碟?电影啊?”
“不是,不是电影。是歌碟,卖碟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儿。那碟叫《梦里有风》。”
“《梦里有风》?”
“嗯,对,别让他知道是我让你去的。”
当天下午,一张《梦里有风》到了季风手里。可他当时在忙,随手把碟扔进了车里没顾得上听,接着
事一多就完全给忘了。结果那张CD在他的车里一躺就躺了一周。
周四这天是季风的生日。
他向来是记不住什么生日、节日、纪念日的。可是近些年来每到生日都会有各种他办过会员卡的什么
饭店餐厅、酒吧俱乐部给他打电话说给准备了生日特餐,让他带朋友过去。还有很多什么烟酒专卖、
礼品专柜给他发短信通知当日消费双倍或者三倍积分和一大堆各种优惠。所以弄得他自己的生日想忘
都忘不了。
另外除了这些商家,每年还能记住他生日的就是几个女人。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老娘。每年到了这一天
,准时准点儿会有电话打过来嘱咐季风多吃饭少抽烟喝酒要适量云云。
然后就是他的秘书安雪,七年来如一日,每到季风生日她都会快递个小礼物到季风家里。有时是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