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要找到一个地洞钻进去。稍稍别过头,不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他的这句话,
就好像在一个纯粹的白纸上洒上一点墨水,心里有一块地方悄悄的冒起疙瘩,怎么都不自在。
他的话里根本没有那层意思,自己到底在多想些什么。
纪正白垂着头,竟不知现在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人。干脆从另一边穿过去,不再搭理。
贺峰却怎会这样就死心,骑着自行车在旁边慢悠悠的跟。
一个人走,一个人骑。
纪正白皱了皱眉,故意走得极慢,那个人也不在意,跟着放慢了速度。眼见甩脱不掉,干脆不管,自
己走自己的,眼睛直视前方,但脖子上一阵阵的烧意,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目光凝在自己的身上
,懊恼的转过头,正对上眼,贺峰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他纵使有气也发不出。逃也似的加快了
脚步,转进了一边的超市。
提着几袋东西出来,抬起眼,便撞上一双纵使在黑暗中也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还没走?!
莫名的,有种无力感从心头涌上。
贺峰看到他手上的新鲜蔬菜和海鲜,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他非常顺手的将东西接过来,摆在自
行车前头的篮子里。纪正白猝不及防空了手,只是一愣,也不好去抢回来,板着脸朝前走。
贺峰把他送到了家门口,才将袋子还了回去。
“明天见。”
大力挥了挥手,然后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往回骑。
纪正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他的头脑很好,观察力也很敏锐,任何人在想些什么
,他都能一眼知道。但贺峰却是个真正的例外,自己已经那么明显的拒绝了他,那样决绝的一句话,
常人早该放弃,为何他却似比以前更加殷切?
他就那么想和自己做朋友吗?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过,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他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只有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纪正白皱了皱眉,再不多想,径直上楼。
而让纪正白难以相信,甚至是无法想象的是,在第二天的早晨,他下楼的时候,贺峰坐在自行车上,
表示要载他上学,自然没有答应,依旧是一个人骑,一个人走的模式。到了学校,接受着其他人诧异
而不敢置信的目光,贺峰也毫不在意。在午休的时候,端着饭盒到了纪正白的桌前,说要和他谈心,
结果因为某人一句话都不接,什么问题都不回答,始终沉默,便使这顿饭在悄然无声中结束,贺峰却
还是没有气馁,笑眯眯地将一个洗好的苹果塞到他的手里。纵使表面看来纪正白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下纷乱得不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一时
之间,竟不知怎样应对。或推或拒,对那个人似乎发挥不了一点的效果。
贺峰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纪正白从来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种人的存在,好像牛皮糖一样,楞是无
论如何都不肯罢休。为了躲避他,纪正白上学的时候刻意早了半个小时,下楼果然没见到他,一个人
安安静静地上学,然后第二天,不小心起得迟了,下楼的时候,看到贺峰趴在自行车的车把上,闭着
眼睛打瞌睡,也不知等了多久。
纪正白不明白贺峰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误会已经解清,他就怎么也不理解那个人现在的所作
所为到底目的何在。
除了自己,想与贺峰有所交情的人多不甚数,为什么他却偏偏对着自己如此?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纪正白依旧和往常一般,对着贺峰不理不睬,不,应该说是不知该怎样理睬。那
个人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从没被这样对待过,纵使是他,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他再也不会想着要
去避开那个人,他甚至默认了贺峰跟在他身边,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一切就好像泡泡一样,一瞬间的膨胀,一个人单方地强制浸入另一个人生活的每一个部分,原本的排
斥在逐渐习惯的过程中灰飞烟灭。
纪正白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第一次坐上了贺峰的车;什么时候习惯了站在球场上,等着那个人
一起回去,甚至于在午休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为他多占一个位置。两人的对话,也不再是单方面的
了,甚至在贺峰高兴的时候,把手搭在纪正白的肩膀上,也不会再被厌恶地推开。
13.醋意横生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而足球队也适应了纪正白的存在,由第一次的震惊到现在的理所当然。纪正白站在球场边上,看着贺
峰带领足球队的人从面前跑过。贺峰看到他,毫不意外的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
光,帅气极了。
纪正白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他素来独来独往,没有交过一个朋友,虽然在从前,看着别人一起嬉笑打闹的样子,就算不想承认,
也会觉得羡慕。但那种感情极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他看来,他只要专心读书,然后继承爸爸的
事业,娶妻生子,那便是他一生的事。
他竟从来不知道——
原来……
有朋友的感觉是这样的……
比起以前所想象的乏味的友谊,似乎添加了其他的调味剂一般,带着完全不同的滋味。好像原本只有
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原本任何人都是灰暗色调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是第一次遇上,但习惯了之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贺峰他——与其他人,一直都是这般相处的吗……
他的目光移到足球场上,绿茵漫漫的地方,贺峰的身影格外清晰。他带着球,熟练地做了几个假动作
,很快将球带到了球门前,踢脚射门。
球毫无悬念的进了。
一气呵成,守门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手撑着膝盖粗粗的喘气。
贺峰将脸转向纪正白这边,得意洋洋地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表情却像极做了好事的小孩在讨赏一般。
看台上坐着很多人,贺峰的目光却只凝在他的身上,好像在期待他有所反应。
纪正白伸出手,比了比大么指。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明显不符合他风格的举动招来周围齐刷刷的视线,纪正白却也没有在意,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睛直
直的看着球场,完全不去管其他人怎么想。
贺峰对上他的眼,忍不住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坐在前排的女生眼睛只凝在他的身上,完全没发现身后的异状,见到贺峰冲着她们这个方向笑,都以
为是对着自己,不由兴奋地发出尖叫声。
一时间,整个球场沸腾起来。
站在场外的足球队长朝着纪正白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训练赛可以继续开始
。比赛结束的时间几乎就要到了,而这一面倒的比分,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在候补席上,阿邱提着一瓶饮料,无聊的一口一口往嘴里倒。他刚从场上被换下来,气喘吁吁,头发
湿漉漉的沾在额头上,他正在等着体力慢慢的恢复。场上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他无聊地挪开目光,
看向了场外。
视线停在了纪正白的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有趣的笑容。
他的目光朝队长扫了一眼,队长一向凶悍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分的尴尬,犹豫片刻,还是冲他微微点
了点头。
于是随手拿过一瓶水,晃悠的从后头绕到了场外。
纪正白的视线一直放在贺峰的身上,根本没察觉到有人接近,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神
色一冷,退开一步,然后扭头去看。映入眼帘的这张脸陌生得很,在脑中搜索了,却无果。于是眉目
间更是添上一抹的警惕,盯着眼前的人,猜测着他的目的。
一瓶水毫无预兆的贴上他的面颊,冷冰冰的感觉,顿时不快,皱眉避开。
见那个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自己身上,阿邱这才扯出笑容来,当先开口,“我是程邱,你可以叫我
阿邱。”
“你想做什么?”
“只是想请你喝水罢了。”程邱将水瓶塞到他的手里。
头偏了开来,似乎在看着场中,其实却在暗地里观察着纪正白的反应。纪正白没有动那瓶水,视线挪
到了场上,明显不想搭理他。看到这一幕,程邱只觉得脑门一热,怒上心头,但想到此行的目的,按
捺下来,勉强扯出更大的笑容。
他靠近了一些,张口就要习惯性的唤书呆子,但话到嘴边转了一下,到口时改了称呼,“纪正白,你
和贺峰很要好嘛。”
听到贺峰的名字,纪正白才将目光移到了程邱的身上。
对视着,程邱呆了半晌,也没见纪正白有其他的反应,登时气馁——怎的一看到这家伙的表情,就觉
得自己像小丑一样。
“实话说了吧。”他皱眉,拐着弯儿不是他的风格,干脆直接插入主题,“你知道期末考快到了吧。
”见着对方没有答话,他自顾自的说下去,“若是考试不及格,高三那年的比赛就无法参加,这是学
校既定的规矩。”
“于是?”
纪正白总算有了点表情,挑眉,似笑非笑。
程邱怎么也料不到纪正白反应会这么冷淡,一时噎住。
半晌才道,声音软了下来,毕竟有求于人。
他嘿嘿谄笑,打着商量,“你也不想阿峰在高中留下什么遗憾吧。”
“你想让我帮你作弊?”
纪正白听罢,只是道。
程邱正经了脸色,“听说你们这样的优等生考试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就请你帮个忙,让我们过了这
一关。这也是我们足球队所有人的请求,希望你务必帮这个忙。”
纪正白是谁?他可是门门第一的超级优等生,若是他肯传授什么考试的秘诀,那考个合格还不容易?
程邱见对方没吭声,再度靠近了一些,想要再费些口舌,却突然被一个人从中隔开。
他面前的一下子现出了贺峰的脸。
“你们在说什么?聊了这么久。”贺峰装作毫不在意,随口问了一句,但身子插在纪正白和程邱的中
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连带着纪正白和程邱的距离也变远了。
纪正白扶了扶眼镜,避开了这个问题,“贺峰,比赛结束了?”
见贺峰点头,于是颔首,“那走吧,时间不早了。”
说罢已经背着包转身离开。贺峰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程邱。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不甘心的
跟上前去,手揽上纪正白的脖子。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贺峰凑到纪正白的耳边嘀咕。
声音里带上一点的不悦,甚至能嗅到浓浓的酸味。
程邱眼见着纪正白根本没有甩脱贺峰的意思,反而似已经习惯了一般,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和。
虽然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但竟好到这种程度,却是从来没有预料到的。
程邱啧啧称奇,但想到纪正白对待自己和贺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蓦然又有些不是味儿。
“纪正白!”
他朝着两人的背影大吼一声,看到他们身形一顿,贺峰转过头来,眼睛在黑暗中也是闪闪发光。
“刚才的事情,我不会放弃的!”
程邱哼了一声,朝天挥了挥拳头,才转身跑回去。
但这话,却实在是有些引人误会。
贺峰的脸,当即就黑了。
“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他凑上前去,狐疑的打量纪正白的神色。
纪正白的表情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倒让他有些许的安心。
“没什么。”
纪正白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
若是原本的贺峰,必是毫不在意这些,笑笑就直接跳过话题。他本就不是寻根究底的人。他素来自信
,飞扬跋扈,有着任何事都不能难倒他的潇洒。但这一次,莫名的就从心底溢出一点的不安和恐慌。
纪正白在球队里,一直都只和自己交好,何时跟别人有过接触?
想到方才程邱满脸笑容的样子,此刻却觉得刺眼极了。
而且,他们方才挨得那么近……
贺峰心下很不是味道,闷闷的难受。
有一种自己所珍爱的宝物,被放到了露天的平台上,让所有人窥探的寂寞感。
在心底,他也不知自己对纪正白到底是如何想法。他只知道,纪正白对他来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从来不知自己竟会有这样的耐心,一遍遍的尝试去接近一个人。就算是以前的那只黑猫,接近的时
候,对方稍稍亮出猫爪,他也会隐隐的生出退避之心。
但对着纪正白,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
无论对方是如何的拒绝,却始终执迷不悟。
执着得甚至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当纪正白真正对自己敞开心扉的时候,那时候的欣喜,却无论如何都是真的。
他成为了纪正白最好的朋友,也是在这个学校,唯一的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有那么一点的
空,好像还是不满足。
他到底想要些什么?
这下,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当看到纪正白和程邱那般接近的时候,从身体内那个蹦跳得欢快的部分隐隐泛起的疼痛,让他想起了
不好的回忆。在几年前,他和那只黑猫重归于好,相处甚欢的时候,他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
相处下去,每天放学的时候,偷偷带上好吃的,放假的时候,就算没有人陪,也不会觉得寂寞。
但相处了几个月,有一天他再次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去找黑猫。
黑猫却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那只猫去了哪里,在附近找了好久,却还是没有发觉它的踪迹。
黑猫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再次看见了那只黑猫,它舒服的窝在一个妇人的怀里,毛皮油光发亮,正在打盹
。经过他的时候,似乎有所预感的睁开了眼睛,但视线只在他身上凝聚了一秒钟,便即懒散的打了个
哈欠,再度合上了眼。
他眼睁睁的看着黑猫和新的主人慢慢远去。
那一刻,他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若是那时候,他没有任由妈妈把黑猫赶出去就好了。若是那时候,他收留了黑猫,它是不是就能一直
陪在自己的身边?
而现在,敏感的察觉到程邱对纪正白的亲近与讨好,这种熟悉的危机感却是比当年更加强烈。
他心下跳得很快,口干舌燥,却楞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14.短信求爱什么的
把纪正白送回了家,正准备转身走回去,突然被扯了扯衣角。
“贺峰。”
纪正白瞥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你的成绩如何?”
一时脑筋没转过弯来,贺峰傻眼了,不明白纪正白问这话时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在足球队里算
好的了。”他当然不想让纪正白知道他几乎近红的分数。再加上最近一段日子,练习练得过火,又是
好久没有碰过书了。蓦然打了个寒颤,想起快要来临的期末考,只觉得心下一虚,然后避开了纪正白
的视线。
“上次模拟考考了几分?”纪正白察觉到不对,眉头挑了起来。
贺峰支吾着,埋下了头,终是老实道,“61。”
这声音细弱蚊蝇,却让纪正白大皱眉头。开始觉得也许程邱说的都是实情也说不定。毕竟这个自称成
绩在足球队里算好的贺峰,在那次难度低于期末考的模拟考中,也只考了个接近于挂红的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