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留在屋里,你放心么?”
“怎么会不放心?”红离眼眸闪了闪,“就算是有人在他的身边,他也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没有差
别。”
“我让哥哥来,只是……”她垂下眸子,似乎说不下去,又沉默了。
脚下还在往前走着,红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转身看着宋璟,眼神晦暗坚决:“哥哥,我不想再骗你
了。”
“怎么?”宋璟挑了挑眉,细长的眸中闪动着清冽的寒光,却被稳稳下垂的睫羽遮挡完全,“红离,
你要对我说什么吗?”
红离停下脚步,看着宋璟:“我来,是想把哥哥从夏雨身边支走。澹台春水的西醉花快要成熟,夏雨
是炉鼎,出不得篓子。哥哥在这边…………”
“更方便澹台清砚或者吴其寒照看,是么?”宋璟冷冷的抬眼,“你怎么听澹台清砚的话了?”
红离面色一僵,眼中流露出憎恨隐忍来:“重振萧家,需要澹台家族的力量。我嫁给了澹台春水,怎
么能不好好利用这一层关系?说不定,澹台家今后,就只有我与澹台清砚生的孩子。澹台家,自然是
会落到我的孩子身上。就算是与虎谋皮,我也要做下去。澹台清砚,现在还不能死。澹台春水也必须
继承澹台家主的位置。哥哥,你不会怪我的对吧?你也……”她犹豫的咬着下唇:“你也不会插手其
中的对吧?”
“澹台春水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妻子,澹台清砚也不会允许澹台家只有你与澹台春水的一个孩子。”宋
璟皱了皱眉,“你怎么跟澹台清砚绕起圈圈来了。他当澹台家主这么多年,你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
孩,你知道后果么?”
“哥哥,你在关心我呢。”红离扬起开心的笑容,直直的盯着宋璟漠然的面孔,眼中雀跃,“哥哥不
用担心哦,澹台家的孩子,只会是我跟澹台春水的,不会再有其他哦。”
她的眼底闪过天真的残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般的狠绝果断。
宋璟抿了抿唇:“你好生照顾好自己。”这句话,算是替萧青离说了。萧青离也不会想到,自己天真
活泼的妹妹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你也会成为这副模样的。”鬼蝶阴森森的话在宋璟的脑中想起,“你想不受制于人,最好还是像你
的妹妹这样。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这个修士的世界,手上不沾血是活不下去的。”
“我知道。”宋璟淡淡的回道,“我从不会心软。”
他侧身错过红离,双手兜在衣袖中,在脑中悠悠道:“但是,鬼蝶你,无论是什么原因,也不会伤害
桃花妖的吧?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底线和原则。只要没有人触及,我只是旁观。”
谈及了桃花妖,鬼蝶寂寂的沉默了下去。宋璟现在也是想不明白,为何在可以杀死舒锦绣,为桃花妖
报仇的时候,鬼蝶会忽然收住攻势,并甘心成为自己的契约伙伴。
“哥哥——”红离低低的唤着,随着宋璟走近了院子中,“哥哥你这次……”
“我不插手。”宋璟淡淡的瞥向红离,“这次风波,我只是旁观。”
红离眼睛一亮:“哥哥,谢谢你。”
宋璟轻摇头:“不用。现在我需要去熏香么?”
“恩。”红离跑过来,拉住宋璟的手往一边走去,“哥哥,我在篮彩的房间中已经点燃了一些香,你
只需在里面待一会儿就好。心字香的香味,虽然浅淡,却是霸道的很,不知不觉间身子便被这气味熏
染侵占,不为人知的布满了全身每个角落。”
被红离光滑的手拉住宋璟身子僵硬了一下,勉强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红离拉住自己的手,轻皱着眉
跟着红离到了篮彩原来的住处。
“哥哥,进来吧。”红离推开门,一阵缭绕的青烟悠悠的飘渺,迎面而来,熏得宋璟神志也似乎飘渺
恍惚。
红离将宋璟拉进了房中,烟熏青霭是无形之物,悄然覆上他的身体,衣缝发尖,香味绵绵的侵蚀不断
。他隔着满屋的迷蒙青烟,似乎处在了不在现实的世界之中。
吸入的空气,都带着安抚心灵的气息,香味几乎没有,却由心底感到绵软温柔,像是一滴墨,滴在宣
纸上,安静的泅开,扩张到整个身体。
他慢慢的走到屋中的木桌旁,看见桌上铜盘上摆放着三盒心字香,淡蓝色的心字燃烧了多半,明明灭
灭,留下浅灰色的烟尘。
“哥哥,可以出去了。”红离在身后提醒,“衣衫上的熏香刚刚合适。”
“恩。”他应了一声,这么浅的香味,几乎感觉不到的香味,居然已经侵蚀了自己的全身了么?也就
是说,澹台春水再也察觉不出,自己是原来的那个萧青离了吧。
转身走了出去,推开门,鼻腔呼吸到清冷的空气,他眼睛亮了几分,精神忽然觉得清爽了许多。
风雪又借着夜色的掩护在空中肆虐,宋璟抬眼看跟在她身后的红离:“晚上,你陪他么?”
红离面上红了几分:“没有,恩,是,只是……”她看了宋璟一眼,弱弱的回答:“晚上要睡在一起
。因为西醉花,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熟。所以必须有人在旁边照看着,西醉花成熟的前兆,是轻微的
灵力场紊乱。靠的近了,才能察觉。所以在晚上,必须陪着他。否则澹台春水会在梦中陷入黑暗,五
感七情被成熟的西醉花完全吞噬。”
“我不想陪在他身边。”红离恳求的看着宋璟,“哥哥,你帮我好不好?如果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发消息通知我。”
她递给宋璟一块通讯玉符:“哥哥,我不能靠近澹台春水的。我怕我……”
宋璟接过玉符,淡淡的转身道:“我去。有事会告知你的。”
他想和澹台春水相处一会儿,十个月的冷战,互相忽视无视,其实心里都是在意着对方的。大少爷的
哀愁高傲,可爱的关心方式,其实在很早以前,自己便接纳了这个朋友。可是因为不为所知的幼稚对
峙,白白浪费了那样多的时间。
西醉花成熟在即,夏雨与澹台春水,终会牺牲一人。
他在雪地上走着,春水的屋中还亮着灯火,将一个单薄的,背脊微微佝偻的人影映照在纸窗上,姿态
落寞孤单,带着空幽哀祭的情绪。
心事沉重,宋璟抿了抿唇,这次的事情,就让自己旁观。或许在之后,白郎朗可以治疗因西醉花而陷
入黑暗的人也说不定。
那时,无论是夏雨还是澹台春水,就让自己带着他们去百花药品谷,争取发丝一般脆弱的机会。
静静的推开门,红离站在屋檐下,看着宋璟从容的走了进去,眼神落寞,但随即又坚定起来。狠厉的
神色一闪即逝,她回身重新推开篮彩的房间,走了进去。
“澹台春水。”宋璟走到窗户旁边,看着高出自己不少的澹台春水,这人的面色越发病态的惨白,一
双大雾弥漫的眸子失去了生机的灵动。睫毛微颤,转头偏向自己的这边。
“红离?”他动了动唇,声音嘶哑干涩,似乎是很久未曾讲话。
宋璟伸手拉住澹台春水的手,往床边上走去,明知道他听不清楚,却还是说着:“该睡了。”
澹台春水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他知道红离在说话,却不知道她在讲着什么。被拉住的手在瞬间抽了
出来,他错过那人的身体,凭借着感觉朝着床铺走去。
手被甩开了,宋璟看看还伸在空中的手,少爷脾气原来还没有消失,可爱的高傲着别扭着,不喜欢和
别人接触。
被当做红离了吧。
宋璟弯了弯薄唇,看着澹台春水直接上了床,和衣而卧,不由想起了以前,春水到屋中叫他晨练,却
发现他未换睡衣的惊讶模样。现在这个少爷,也开始了这个不雅不高贵的习惯了。
耸耸肩,他看见床内侧还是被春水空出了好大一块的地方,心知是澹台春水留给红离的位置。灭了灯
,自己也干脆的上床,小心跨过春水,在那儿躺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宽宽的距离,但宋璟衣上的心字香味,淡淡的弥漫出来。仔细嗅觉得无味,但是渐渐的
,便觉得心上放松。
“青离。”一直安静的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春水,忽然轻声叫了出来,微弱干涩的,却听不出任何
情绪。
“我不是萧青离。”宋璟在黑暗中幽幽道,伸出手抓过澹台春水的左手,不管那人身子的僵硬排斥,
拿自己的食指指尖在细腻冰凉的掌心写到——“不。”“是。”
“不是”——不是萧青离。
被一双同样冰凉的手抓住了左手,左手可以感受到那只手坚硬修长的骨骼。
指尖也是同样的冰凉,在掌心轻轻的划过,像是勾勒着自己的心弦。莫名的,心底放松下来,身子也
不再僵硬。掌心被指尖滑过的痕迹,清晰的映在了心中——“不,是。”
春水安静的任由宋璟写着,掌心酥酥痒痒的感觉在冰凉的覆盖下,似乎被凝固在身体之上。
还在写着字——
“宋。”
“璟。”
“宋。”
“璟。”
…………
“璟。”
“记住了么?”宋璟轻声说着,“我是宋璟,重来都不是萧青离。从在药圃崖上相见的那时开始,我
便是宋璟。”
澹台春水不可能听见他说话,但是心底,一个名字确是在深沉的黑暗中,弥散着幽幽浅浅的心字香味
,宛如悠久的沉淀,渐渐累积到心湖之中。记得深刻了,用全身的感觉记下来的那个字,在黑暗中一
笔一划刻出来的名字,宋璟。
他眉目之间的哀愁柔和下来,很奇异的感觉,似乎在失明之后,第一次能在黑暗中看清楚东西。看着
两个字在纯黑色的背景下,被一笔一笔的写出来。横竖撇点,弯钩转折,细致而挥洒,伴着指尖不断
滑过的冰凉,沉浸到灵魂深处。
心静了,疲惫涌上,澹台春水微偏着头,渐渐睡去。
宋璟在黑暗中眯缝着眼睛,虽然是旁观着,但是却是比身在局中,更加的难以看清,更加的放手不下
。
或许,自己遇上这些人,就没有了跳出局外的道理。
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觉得这澹台家的后院,空气逐渐的充溢着凶煞的气息来,像是一头
猛兽,就要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威压的气势,让风都变得凄厉干燥起来。
68.惊天之变
在澹台春水的院子中,宋璟代替红离陪伴着春水。
其实算不上是陪伴,每日每夜的,都是安静沉默的或坐或站着。澹台春水喜欢站在窗户边上,即使他
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但脸庞,却始终是朝着院子的方向。
院子里始终是空空荡荡。红离不知去了哪里,而澹台清砚也不曾来过。空气在平静中压抑紧张着,酝
酿着一次巨大的风暴。
宋璟本身便是偏好安静的人,坐在桌前,看着日日燃烧着的心字香,淡蓝色的晶体在红色火星过后,
化作浅灰色的烟尘。就这样坐上一整日的,直到夜幕降临。
两人之间隔着五步的距离,偏偏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没有谁开口说话。因为澹台春水听不见任何
声音,连触觉也在慢慢退化消失。
晚上,宋璟便会拉过春水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写下“宋璟”两个字。
就算是澹台春水你真的消失了五感消失了所有情绪,那么也要记住这两个字,深刻的刻在你的灵魂上
。不用去刻意回想,不用去刻意追溯,即使没有了自己的思维,处在一片黑暗混沌的世界里,也要牢
牢的记着这个名字。
澹台春水没有抗拒,当指尖在手心一笔一划移动的时候,冰凉酥痒的感觉便顺着手臂传至心上,似乎
在黑暗中也可以看见,这两个字是怎么写成,“宋璟”两个字在黑暗中,似乎也散发着点点荧光。
可是,最近,似乎连触觉也要消失了吧。
澹台春水嗅不到心字香浅浅的味道,却能用身体的感觉来触摸心字香飘渺轻柔的安抚气息。可是现在
,身体的感觉也在消失着,心字香的味道,在心里越来越淡,几近消失。
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宋璟站起身,现在是晌午时间,天空一片澄澈清朗。
最近自己,指尖总是要用上很大的力气,才能写出让春水能够感知的字来。也就是说,西醉花成熟的
时间就在最近了,一旦成熟,立即脱离宿体,并剥夺宿体的一切情绪与五感。
而澹台清砚,则是需要在这时,拿培养的炉鼎夏雨来,接替春水的苦果。将种植西醉花的后果转移给
夏雨。
那时,澹台春水又会是好好的大少爷,而澹台夏雨,则是永远过着石头一般,没有自己情绪和感觉的
黑暗生活。
纤长的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滑过,宋璟靠着桌子站着,眯缝着眼看着哀愁惨白的澹台春水。不论是澹台
清砚还是舒锦绣,都在密谋着行动着吧。策划好多年的事情终于聚焦在这么一件关键的事情之上,都
是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吧。
很矛盾的心理,不能忽视无法解决,道路已经被逼到退后即悬崖的程度。
终有一人输,终有一人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结局不是自己来选择决断。这样比旁观着无能为力还要令人伤神。
在后院大厅旁边,夏雨与舒锦绣安静的站在阴影角落里,一个满头银白色长发,一个红衣张扬艳丽。
却在阴影中,将自己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澹台清砚呢?”
夏雨面色阴郁,眼中带着暗色,不见了以往的澄澈清亮,骤然晦涩难懂起来。
舒锦绣弯着红艳艳的唇:“咯咯。他在暗地里守着春水哇。澹台清砚原来这么关心澹台春水的哇。”
“那我们来这里?”夏雨冷冷的看着舒锦绣,“舒锦绣,我没时间陪你玩。”
“咿,真不乖哇。”舒锦绣咬着手指头,偏着头笑得妖孽,“俺是让你看看,澹台清砚是怎么死的哇
。”
“你没有这个机会。”
平静无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吴其寒幽灵一般的静静出现,他面目平凡,一双眸子像是没有生机的木
制品,淡淡的看着舒锦绣与夏雨两人,手中的冥蒙剑散发出森冷的寒意与杀意。
“澹台家不是萧家。”他提剑,剑尖直指舒锦绣,淡淡的做着陈述,“澹台家不是妖月教的人能够任
意霍乱的地方。”
“咿,俺可不信哇。”舒锦绣挑了挑细长的眉梢,“俺可是很厉害的哇。澹台家俺是势在必得的哇。
”
他嘴角挑起一个魅惑的笑容:“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哇。西醉花最多在今晚便会成熟,俺到时候再来看
你们哇。”他伸手拉住夏雨,在吴其寒剑锋斩到的瞬间消失了去。
“这是什么功法?”吴其寒收剑,也不去追,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寂静的像一潭死水。他看着舒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