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快下去!」殷盛红了脸,他实在难以接受被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这么亲密地扑到身上!
殷盛一边拉扯着南宫乐的手臂,一边又记挂着刚才询问的事情,手忙脚乱地说:「蛮族的士兵都是从各个部落召集来的青壮年男子,这和生意有什么关系?喂,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话间南宫乐已经转了个圈跨坐到殷盛的大腿上,笑咪咪地搂着他的脖子。
这少年与自己相比身材略显娇小,可力气却一点也不小,他居然推不开!而越是拉扯,南宫乐夹在他腰上的双腿就越是用力,简直就像是……
从未与人如此亲密的殷盛窘迫得连脖子都红了,努力拽着南宫乐的衣服,试图把这只「水蛭」从身上拉下去。
南宫乐却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似的,笑着说:「小盛盛不要拒绝人家嘛——小盛盛,那你说说他们战利品都是怎么分配的?」
「除了进城后各自掠取,剩下就是按照军功计算——你快放手!」
「不要!」南宫乐吐吐舌头,「你说的没错,除了进城后的劫掠,就是军功。刚才那个部落很小,全族不到两百人,青壮年男子只有五、六十人,对他们来说,一场战争可能会让他们丧失所有的劳动力,但大部分利益却会被大部落夺走。」
「此外,在休战期间那些大部落也会来他们这里抢劫,失去劳动力的他们根本毫无反抗能力,所以对这种小部落来说,如果不是无法生活下去,他们根本不愿意发动战争。」
殷盛的注意力被对方的话吸引过去,思考的同时,手上的力道也就渐渐小了,想了片刻,依然不解,「那又如何?就算你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令他们失去战意,但主导战争的是大部落,小部落只能被迫听从大部落的命令,战争仍不会停止。」
「这就关系到蛮族军队的组成问题。」
「组成?」
「对对,你别看一个小部落好像只有几十名战士,而一个大部落有上百名,但大部落就一、两个,小部落却有几百个,所以实际上,小部落占据了蛮族军队将近七成的力量,但小部落是不可能知道这状况的,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只有几十个人,而大部落有几百人,所以他们打不过大部落。」
南宫乐一边用指尖在他掌心画着示意图,一边解释。
殷盛渐渐听得入神了,完全忘记了两人还以暧昧的姿势相拥着,甚至感觉对方似乎要从自己腿上滑远了,还下意识地扶了扶,让少年靠得更近些,一点也没发现少年在认真讲述的同时,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窃笑。
他思考了许久,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利用小部落去对付大部落。但你自己也说小部落厌战,又不明白大部落的情况,你现在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即便大部落抢夺了他们的物资,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也就不会反抗,而且这些小部落太分散了,你怎么能把这几百个部落的人拧成一条绳?做不到,做不到。」
殷盛觉得自己已经跟上了少年跳跃的思维,没想到对方却连连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不不不,你错了。我不是要小部落自己去进攻大部落,这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自己去联合他们,我一个外人出面,很容易引起他们的猜疑和反感。」
「那你要怎么样?」
「你猜猜?」南宫乐俏皮地挤挤眼。
殷盛不由得苦笑,这怎么猜得到,自己按照对方的思路走,走得没影了,哪里还找得到答案。
「猜不到,你说吧。」他无奈地问。南宫乐藏起来的结论太诱人,令他不得不妥协。
可这次南宫乐却没那么好心了,他再次勾上殷盛脖子,红唇微翘,吐气若兰,「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殷盛一怔,终于意识到两个人,还以极度亲密的姿势相拥着,腰更被少年修长的双腿紧紧夹着,幽香满怀,而更令他无地自容的是,自己的手在无意间已经滑到了对方的臀上——是刚才觉得对方要掉下去时随手扶一下的结果!
他的俊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恼地收回手,再次和「人形水蛭」展开搏斗。
「佟公子,你、你快放手!你这样实在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快给我住手!」殷盛大声叫道。
虽然从军多年,他却始终没能学会军营里的那些污言秽语,之前还引以为傲的,洁身自好此刻却让他懊恼不已,面对南宫乐过分的举止,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有力的词来骂,差点连「不守妇道」都骂了——该死的佟乐可是个男人。
南宫乐发挥树懒抱树的精神,任凭殷盛怎么拉扯都不放,一边咯咯笑得畅快,一边恶人先告状地控诉道:「小盛盛,你太坏了!利用完人家就要把人家一脚踹开!奴家好伤心呢!」
殷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佟乐!你一个男人装什么女人?!给我滚下去!」
南宫乐总算在殷盛被气炸之前放过了他,翻身跳上了马背,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离开了。
殷盛苦闷不已,盘坐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自己身上还残留着少年身上的余香,怎么拍都拍不掉,面色更黑。
到最后南宫乐也没说挑拨小部落有什么用,殷盛只能自己想——他可不想再去面对少年恶劣的玩笑!
商队仍在大漠中行进,七、八天的时间里他走过了二十多个小部落,殷盛身上的伤也在这样的走走停停中逐渐痊愈,代步工具也终于从小板车变成了骏马。
几天后,商队到了一个名为纳萨的大部落。
千人和几百人居住在一起的场面完全不同,一顶顶白色的帐篷连绵成片,数不清有多少,耳边是孩子们的喧哗声、女人的交谈声、男人们粗犷的叫喊声、牛马的嘶鸣声,种种声响合成热闹的景象,让在枯燥沙漠里行进已久的商人们精神为之一振。
看到商队的到来,部落中同样有人迎了出来,这次是几个青年男子,他们身上的饰品让殷盛知道这些人是贵族。
为首的贵族青年用生硬的中原语言说:「佟家商队,等你们很久了!」
南宫乐并没有露面,反而拉起围巾,将脸遮去了大半。
商队这边是由一个中年男子出面,他拱手笑道:「路难走呀,让桑坦殿下久等了。」
贵族青年上前拉人,笑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废话多!来来来,我们等你可久了,上次说好的东西可都有带来吗?我们可是准备了很多好东西。」
「都带了、都带了……」
商队中一部分人跟着贵族青年走了,一部分人向普通百姓收购东西,殷盛本来想跟去贵族那边看看,不过他看到南宫乐一个人离开了队伍,想想便跟了上去。
南宫乐似乎是随意走着,和坐在帐篷外的老人聊聊天,他们说的是蛮族语言,殷盛听不懂,就站在一边看,之后南宫乐又和妇女、小孩乃至各式各样的人说话。大家似乎都很喜欢南宫乐,拉着他闲聊很久。
直到剩他自己一个人时,殷盛才上前和他并肩走着,并随口问:「干么把脸遮起来?这里又没有风沙。」
南宫乐白他一眼,「我长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遮起来被这些蛮人看上了怎么办?」
殷盛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顿时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你刚才在干什么?」
「在了解敌情呀。」南宫乐踢着脚边的草,漫不经心地说。
殷盛吃惊道:「什么?难道刚才和你说话的都是你的细作?」
「什么细作,他们是这个部落里的普通百姓。」南宫乐往男人小腿上踢了一脚,表示对其愚昧的不满,「和他们聊聊才能知道他们部落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这部落现在是什么状况?」
「现在嘛……呵呵,贵族为了享乐已经将百姓剥削到了极点,今年牛羊粮食的收获都不太好,而从天气看,今年的白灾可能会特别严重。还有主战和主和的两派贵族已经从发展为当面较劲,最后,就是那位英勇善战、高瞻远瞩的首领大人年事渐高,就算想改变现况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他的小儿子又是个喜欢享乐的废材——喏,就是刚才出来的那个桑坦,反而他的大儿子是个麻烦。」
殷盛觉得奇怪,「蛮族是立幼不立长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继承之事还不就看是谁拳头大。大儿子算是比较有本事的人,得到族中主战派的支持,就算制度上是幼子继承,但他掌握族中超过六成的战力,最后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殷盛默然,南宫乐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自己对蛮族的了解似乎真的太少了。对方眼上所说的事,他丝毫不知,他也不是没想过派人探听蛮族的内部情况,只是派谁探听、如何探听,诸多幕僚和将军却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将商队做为人选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走了两步,殷盛看到不远处有个汉人跟一个长老模样的人一起,不由得好奇问道:「那个人是谁?好像不是我们商队的。」
南宫乐看了一眼,回答,「贺达长老的幕僚。」
殷盛大感奇怪,「可是他是个永人?」
「几千万的永人里怎可能不出个永奸?」
南宫乐给他一个大白眼,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殷盛却突然拉起领子将脸遮去,急促地低声道:「佟公子,我们往旁边走。」
南宫乐不说话了,依言和他走往另一个方向,等走远了才问:「怎么了?」
「那个人就是那天袭击我的人!他身材特别高大,非常显眼!还有他的脸,我不会看错的!」
殷盛朝旁边呶呶嘴,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从两人眼角余光晃过。
南宫乐摸摸鼻子道:「那个人是这个部落的第一勇士,叫塔木木。」
「也就是说袭击我的就是这个部落的人了?」
「估计是。塔木木是主战派的核心人物之一,部落里最精锐的勇士小队就是由他率领的,我想袭击你的人就是那个小队。也不知道是……」
最后半句话南宫乐是低着头嘟嚷着说的,殷盛没听清楚,刚想问时,对方却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他两眼。
「喏喏,你把脸遮起来,别给人认出来,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南宫乐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绕到殷盛身上。他微微踮起脚尖,两人靠得近了,一股微微的香气钻进殷盛的鼻子里。殷盛被这股意外的香味吸引得看过去,忽然发觉对方白皙的面容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个拳头的地方,如此近的距离下,只见对方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眼前扇呀扇,像两把小扇。
殷盛看得有些发愣,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佟乐比许多女人都要好看得多。
围巾已经缠好,将殷盛眼睛以下的半张脸都包了进去,只差最后打个结,而就在这时,南宫乐突然抓住围巾的两头猛地一拉,将殷盛陡地拉到了面前。
鼻尖顶在一起,连嘴唇都差点碰到,刚才感觉恬静的少年此刻露出了恶魔一样古灵精怪的笑容。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觉得我长得好看了是不是?」南宫乐笑嘻嘻地说,故意往男人脸上吹气,不意外的看到男人涨红了脸。
「你胡说什么……」
殷盛尴尬极了,挣扎着想要摆脱对方的束缚,不过南宫乐的力气依旧很大,围巾又缠在脖子上,越是挣扎越难受。殷盛没办法,只能微微偏过头,企图避开南宫乐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男人身上熏得这么香干什么!殷盛忿忿地想。
南宫乐极其恶劣地再次把脸凑到他眼前,弯着嘴角,黑玉一样的眼睛闪着水亮的光,像是认真又像是开玩笑地说:「小盛盛,不要害羞嘛,喜欢我就直说呀,偷偷看多没意思呀。大家都是成年人,看对了眼就直接找树林嘛。」
殷盛不明白,「找树林干什么?」
南宫乐突地一脸扭捏,「你好坏哦,偏要人家说明白。找树林当然是为了做快乐的事啊!」
殷盛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一张俊脸红得快滴血。
南宫乐大笑着松了手,随手将围巾打了个结,拍拍他的肩膀,乐呵呵道:「逗你玩的,看你那认真的样子!等会你就跟在我身边,充当我的侍卫,不然你这样面孔全遮住的模样,就算是在大漠上也很奇怪。」
「……知道了!」殷盛没好气地应了,又是一肚子火。
商队的采购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南宫乐和殷盛低调地混在人群中不露面,一行人带着各色货物浩浩荡荡地准备离开了,然而殷盛却感觉一股阴冷的目光扎到背上,他不敢贸然回头,等商队走出了部落,刚好拐弯时,他才偷偷侧目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瞪着自己的正是塔木木那双充满了狂暴气息的眼睛。
南宫乐似乎也察觉到了,低声道:「他是不是认出你了?」
「……大概吧!」殷盛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虽然不畏惧什么第一勇士,但眼下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商队而不是军队,对方若真有什么动作,这支商队……
「不知道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殷盛喃喃道,满是歉意。
南宫乐却笑嘻嘻地道:「算你这人有良心。别担心,他要真敢来,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三章
王位上鬓角斑白的老者抿着酒,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你确定没看错?」
「绝对没错!虽然他蒙着脸,但绝对就是殷盛,属下绝对没有看错!」
塔木木咬牙切齿地说,洪亮的声音震得帐篷似要塌下。
他绷紧了脸,大声道:「还请王允许塔木木带人将那殷盛杀了!还有那商队,会包庇殷盛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殷盛是该死,不过这商队嘛……」老者露出了一丝犹豫,「毕竟同是中原人,在大漠里看到个受伤的同族,出手相救也是正常,倒未必是包庇……」
塔木木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过去有雄心壮志的王也被那些奢侈的东西给腐蚀心志了!
老者斟酌片刻,他终归是有野心的男人,虽然下手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享受到这样的美酒了,不过只要拿下了丰饶的中原,想要多少美酒没有呢?
老者下了决心,「塔木木,带上你最精锐的手下,去杀一场吧!将那殷盛杀了!至于那商队……若是有必要,也都杀了!」
「是!」
夜深了,微弱的虫鸣让大漠的夜晚显得更加宁静。
睡梦中的殷盛忽然睁开眼睛,贴着地面倾听,片刻后他迅速起身穿衣,抓起佩剑走出帐篷。令他惊讶的是,商队的人也都起来了,有的已经站在外面,有的正从帐篷中走出。
南宫乐也穿戴整齐站在了营地边缘,正举着一个筒状的东西放在眼前。殷盛困惑地看了看那筒状的东西,又看看远方——星光下的大漠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在看什么?」
「你自己看看。」
南宫乐将筒状物递给殷盛,他学着南宫乐的样子从筒状物看去,惊讶地发现远处的景物竟然在眼前放大了。殷盛吓了一跳,将筒状物翻来覆去的看着,黑色的筒身十分简陋,完全看不出怎能发生如此神奇的事情。
南宫乐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责怪道:「这时候瞎研究什么!快看!回头再解释。」
「哦……」
殷盛再次举起筒子观望着远处,虽然天色昏暗看不清楚,但他还是看到了异常晃动的黑影!
果然!
刚才在睡梦中就隐约听到马蹄声,身为军人的他对这种声音最敏感,哪怕在睡梦中也会被惊醒,这才出来看看。
没想到商队手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居然能看见远方,如果军队能配备这个,岂不是能够料敌机先?
殷盛想着,就听南宫乐对商队众命令道:「零阵型,各就各位!」
「是!」
营地里传来低低的回应声,像是之前预演过似的,大家有条不紊地拿上各种东西藏身于各处。
南宫乐拉着殷盛的手,「你跟我来。」
南宫乐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躲到营地某处,而是带着殷盛和冬霖进入营地最中心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