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查某你炖些东西送来。」他实在看不过去了,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在酷热的炎夏哪受得了,「我家
那个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煮出来的菜是人人称赞的喔!」
点点头,白咏夜算是听到了,可是虽然对方是关心,但他是真的吃不下那些,更何况旅店老板娘几乎
每日都会炖一些补汤给自己,现在再加上一个,哪吃得完?
因此他只得开口道:「三水婶会炖来。」三水婶便是指旅店老板娘,而白咏夜的话虽然简短,不过对
方倒也听得懂。
「安捏喔,不过还是找天帮你炖些过来,看你安捏,一定是补不够。」那老板看了看白咏夜的身子板
,便决定继续加强。
白咏夜有些无言,但他也不敢说出送来的那些都给柳琰夏吃了,只得说道:「太多了,吃不完。」
可惜那老板根本不接受,「分个几餐吃啊,不补一下哪行,看看你,这样下去冬天的时候怎么办啊?
」说完,也不让白咏夜有机会拒绝,站起了身说道:「我也该回去了,下次要什么打电话过来就好,
不用跑那么远,我会帮你送来的。」
点点头,白咏夜道了声谢,并送杂货店老板离开,当那台蓝色发财车离去之后,他便从后门进到了厨
房,打算整理下刚送过来的用品,可没想到,一到了厨房,便看见了那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那人的脸色铁青,十分愤怒的模样,让白咏夜不禁一愣。
只听那人缓缓地开口说道:「原来……你不是哑巴。」
第五章I
午餐时,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虽然过去并没好到哪去,但今天,一向爱嫌东嫌西,找到机会就要
赶某人走的柳琰夏一声不吭的坐着,脸上铁青,前方虽摆着食物却不动一筷,双眼直瞪着某人,似是
要将对方给瞪穿了似的。
白咏夜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了下来,自认理亏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两人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白咏夜不说话也就算了,就连柳琰夏也不开口,让周遭弥漫着一股诡异
的气氛。
事实上柳琰夏此时非常的愤怒,他十分厌恶他人的隐瞒及欺骗,更别说像这样装作哑巴,骗取了他为
数不多的同情,一些针对的话语每当说出后总让他十分内疚,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必要,只因对方
根本就能开口说话!
寂静而压抑的气氛维持了很久一段时间,当原本都飘着热气的菜都开始偏凉时,柳琰夏终于忍受不住
地说:「所以……你不是哑巴?」
面对柳琰夏的问话,白咏夜点了点头,但他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对方。
只闻柳琰夏冷哼道:「既然不是,为何不用说的?难道这么不屑跟我说话?」
「不是。」白咏夜语调平淡的说道。
平淡的语调让柳琰夏更加烦躁,他说道:「为什么要假装哑巴?」就这么不想跟他说话吗?
白咏夜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实话,「麻烦。」
眉头一皱,柳琰夏几乎就要拍桌而起了,但他硬是忍了下来,「跟我说话就这么麻烦?」
「都麻烦。」
白咏夜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只是认为说话这件事很麻烦,并不是针对柳琰夏。
可柳琰夏依然无法接受,被人欺瞒了这么久,自己误会了这么久,谁都会发火,更何况脾气本就不好
的他?
「不想说那就别说好了!」像是赌气般,柳琰夏话一说完,也不管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肚皮,推着轮
椅便回到了房间,整天都不见他出来。
若是过去的白咏夜早就追了过去,但现在的白咏夜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宛如平
常一般。
深夜,一直紧闭的主卧室房门终于打了开来,早已饥肠辘辘的柳琰夏推着轮椅出来,自从白咏夜来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虐待过自己,让自己饿到,现下一饿,让他觉得胃都要抽筋了似的,难受得紧,因
此一等到深夜,白咏夜应该入眠了,才出来。
已经饿到浑身无力的柳琰夏当然不可能下厨,不过他知道冰箱会有些剩饭剩菜,只要拿出来微波一下
就好,虽然他的确柴米油盐不近,但微波东西总还是可以的。
可他一来到厨房,就见餐桌上用保鲜膜包着的饭菜。
靠近一看,那饭菜还冒着热气,似是刚热过不久。有些讶异,紧抿了唇,先前的气也消了大半。
事实上,柳琰夏也知道白咏夜不喜多言,就算白日时与那中年男子说话,也只是简单几个字,根本不
成句子,因此这样还看不出来,他也没救了。
只是心下难免生气对方的欺瞒,但想一想又能怪谁呢?当初是自己胡乱猜测,对方只是将错就错,没
有回话而已,就算有心隐瞒也是自己开头的,所以也不全都是对方的错。
这样一想,剩下的气也消了大半,只是欺瞒的事情还是让他十分在意,但他却没有因此将对方特别准
备的食物甩开或无视,叨念了几声,还是举筷就闷头吃着对方准备的饭菜。
可是隔天一早,当柳琰夏睡醒出现在厨房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却没见到白咏夜人,一时之间
柳琰夏也没多想,只当对方正在忙。
可到了中午时,肚子饿的柳琰夏一到厨房,便发现午餐已经煮好放在了餐桌上,同样地,并没看到白
咏夜的人影,心中虽有些疑惑,可是也没什么举动,直到晚餐时,柳琰夏的脸已经有些铁青了。
他瞪着餐桌上的饭菜,要不是确定自己的屋里的确有个管家,不然他还真以为是不是有小精灵在替自
己准备三餐了……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会注意到不对劲。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也不是随时
都能看到对方,可这样整天不见人影实在诡异,更何况两人已经好几日都一同用餐,不再像一开始那
样分开吃饭了。
皱起眉,柳琰夏一下就冲到了对方的房门口,一把就将门给推开,但是当他望进房间里时,竟不由得
心惊了下。
房间里头一室黑暗,拉上的窗帘挡住了月光,唯一的光线是他背后走廊的日光灯。
但让他心惊的并不是因为这黑暗的房间,而是那坐在沙发上的人。
第五章II
那人就这么坐在那,一动也不动的,甚至连眼睛都没阖上,就这么端坐着,宛如一尊洋娃娃般,外表
虽美却毫无生气,让柳琰夏内心不由得一肃。
虽然对方因为自己的闯入而转过头来看自己,可柳琰夏相信,若自己没进来,对方就会这样继续坐下
去,直到天亮……他看了看床,整齐平铺的床铺看不出任何一丝零乱,虽然有可能是因为整理过才如
此,但柳琰夏内心不自觉的认为,对方绝对已经好几日都没躺上去!
难怪对方会没有胃口,难怪对方会越来越憔悴,眼睛下的黑影越来越重,原来是对方根本就没睡好觉
!
试问,这样坐在沙发上能够有好眠吗?
他心惊,也有些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怜惜……突然,他甩了甩头,推着轮椅就靠了进去。
柳琰夏并没有马上开口,他迟疑了片刻,一开口却还是这样说道:「躲在这里是想偷懒吗?」
话说完后,他几乎都要咬住自己的舌头了,可是话都说了出口,因此他只好继续说:「搞什么东西,
我花钱请你来不是叫你缩在房间里的,这工作要真那么好赚哪里会轮到你?」
他的话一完,白咏夜眨了眨有些血丝的眼,望着对方无波的问道:「晚餐?」
虽然才两个字,但柳琰夏意外的懂了,他双手环胸,横眉竖眼的怒道:「管家都躲在房间里偷懒,谁
还会有心情吃饭啊?就算我有钱,也不想当冤大头,你要不想做,尽管走人!」
听了他的话,白咏夜只面无表情的说了声:「抱歉。」
柳琰夏重哼一声,也没说话,回身就走,白咏夜只好站起身跟着出去,他并没有伸手去推轮椅,因为
他知道对方并不喜欢有人帮忙,那只会让他更加意识到失去的双脚而已。
每个人都在逃避,逃避自己不想要接受的一切,就算那是确确实实的现实,不管是受到伤害的身体还
是内心,疼痛总是一再的提醒着,可越是如此,就越让人想逃避,就算明知逃不过,却还是努力的逃
着,想要甩开那一切,但终究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柳琰夏和白咏夜两人面对面无语的坐着,少了柳琰夏的冷嘲热讽,一切变得那么的寂静却也那么的压
抑,谁都没有胃口,就连柳琰夏也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什么话也没说的回到房间。
柳琰夏望着窗外高挂天空的弯月,刀刻般的脸庞上难得的没有怒颜,沉静地望着窗外,什么也没想的
望着天空,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当他清醒时,已经十分疲惫了。
他想为自己倒杯水,却发现房内的水壶里已经空了,只好出了房门。
当柳琰夏想到厨房时,感觉到客厅有人,因此过去一看,却发现那个毫无任何表情的管家正坐在落地
窗外的台阶上,身旁摆着几个啤酒罐子。
「对月独饮,还真有兴致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白咏夜,他转过头,就见柳琰夏在自己的身后,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
又回过头去看着。
柳琰夏见对方如此态度也没生气,靠了过去伸手就说道:「给我一罐。」
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这样说一样,白咏夜也不惊讶,随手就捞起一罐抛给了对方。
两人望着月,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啤酒,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显得宁静,却没方才在餐桌上的
压抑,或许是酒精的调适,虽然啤酒的酒精浓度并不高,但配着微弱的月光却也纾解了一些压抑。
但虽说如此,柳琰夏还是受不了如此安静的气氛,因此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静,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任
何的嘲讽。
「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好笑,两人都同住了好些日子,自己却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白咏夜摇了摇手上的铝罐,确定已经空了,便放下来,又打开了一罐,喝下一口才回道:「白咏夜。
」
「不错的名字。」柳琰夏这般说道。
轻嗯了一声,白咏夜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再次的安静了下来。
片刻,柳琰夏突然说道:「柳琰夏,我的名字。」
白咏夜望了他一眼,平淡无波的说:「很热的名字。」
柳琰夏讶异的看着对方,他还以为对方会毫无反应,没想到竟会回应,惊讶之馀也回道:「因为我是
冬天出生的,怕我太冷才取这个名字。」可惜因此热过头了,脾气暴躁的谁都受不了……想到这,柳
琰夏不禁望着白咏夜,他是除了孟青辛以外,第一个不被自己暴躁脾气给吓跑的人,就算孟青辛有时
候也会受不了自己,做不到对方这样无动于衷。
不过柳琰夏也清楚,对方能够这么无动于衷,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对他而言,什么事都跟他无关似的
,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在乎。
也因此,柳琰夏不由得对他产生好奇,到底是甚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的?曾经他以为自
己已经很悲情了,却没想到在对方面前,自己的这些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儿戏了。
第五章III
他沉默了许久,白咏夜沉默得更久,地上的空罐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多久,直到柳
琰夏再一次的开口。
「我虽然姓柳,但也不姓柳。」柳琰夏用一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打破了沉默,连白咏夜也不由得看
了他一眼。
柳琰夏像是没注意到一般,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是柳家的孩子,并且十分自豪,毕竟
能够生在这么富有的家庭的人能有几个?所以以前的我根本就是一个标准的纨裤子弟,嚣张又愚蠢,
老是惹事生非,自以为就算发生天大的事,都有我家老子顶着……」
说到这,柳琰夏不禁自嘲的笑了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人。」
白咏夜听着身旁人的话,没有出言回应,也没有阻止,任对方说下去,而柳琰夏也不在意,就像自言
自语般继续说着。
「我是我父亲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因为我那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孩根本没有印象,还自以为是含着金
汤匙出生的公子,蠢到了极点。」
柳琰夏说到自己的身世,眼中出现了嘲弄,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知愚蠢,但在他说起自己父亲时,却
带着遗憾和怀念。
他说着自己父亲是如何的包容自己,对于自己的不学好总是苦口婆心,可自己却总是听不进去的视若
无睹,甚至因此常常与对方争吵,害得父亲好几次高血压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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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过世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收起纨裤的性子,开始学会打理父
亲留下的公司及资产。
也亏得他的努力,现在若翔企业比刚接管时壮大了许多,事业遍布世界各地,但就算如此,他也从来
不认为那是自己的,毕竟他身上并没有留着柳家的血液。
现在真正能算得上柳家人的,只剩下他的堂弟了,至于他的继母和继弟……想要夺取公司也得看他们
有没有本事,现在忍他们只是自己不好出手,等到堂弟从国外回来,他们要想嚣张,也难了。早有打
算的他,在意外过后,便干脆的将公司交了出去,躲到这里来。只可惜,好友并不这么想,怕自己吃
亏的想要为自己守下总裁的位置。
事实上,柳琰夏如同自言自语般所说的一切从来没跟他人说过,连孟青辛他也从未提过,但在今天,
他却在白咏夜面前将这些给说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在刚才那种气氛下,喝着酒,看着月亮,突然就想说出来,或许是因为
白咏夜跟这一切毫无关系,亦或是虽然不知道对方所发生的事,说出来只是想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
个可怜之人,也可能纯粹是月亮惹得祸……
总之,不管如何,他就是这么说出来了,也因此柳琰夏才发现,原来将自己一直藏在内心的心事说出
来之后,会变得轻松许多,不再压在心头,令人难受。
他一口将罐内剩下的啤酒喝尽,握紧空罐,朝已经倒放的几个空罐丢去。
一旁的白咏夜似乎早就将手上的啤酒喝尽,于是站起了身,将一地的空罐捡了起来,脸上依然毫无表
情,彷佛方才柳琰夏所说的话他一字一句都没听进去似的,一点反应也没。
柳琰夏并不在意,因为他就只是想说而已,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可是,当白咏夜抱着空罐经过他身
旁时,只听见那平淡无调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只要你认为是家人,那就是家人了。」
这还是第一次白咏夜对他一次说了一句以上的话,这句话也让柳琰夏愣了住,他以为对方会像以前毫
无回应,却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震的话……可随即,他摇头苦笑了下:「没那么
简单的。」这个道里并不是没有听过,但要真那么容易想通,那么自己也不会纠结那么久了。
白咏夜没有回话,只是低垂着头,拿着空罐离去。
事实上,白咏夜的这句话也不是什么随便拿来安慰或敷衍柳琰夏的话,而是他自己真正的体会。
成年之前,他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中,不像柳琰夏还能被收养而拥有家庭,对他而言,孤儿院就是他的
家,总是慈祥的对待他们这些孤儿的院长便是他的母亲,而孤儿院其他孩子便是他的兄弟姊妹,他们
是一个大家庭,就算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却也因为孤儿身分而彼此扶持,直到那件事发生前,他还时
常与那些兄弟姊妹们联络,甚至相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