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他的疑惑,我相貌平平,绕儿却如花似玉,照谁来看,绕儿都应该是禄充少爷,可玉佩却在我手里。
现在一个抉择摆在了我的面前。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意欲为何,但一定会保全“禄充少爷”的性命,并且在他们
的保护下,冥渊教也不能下杀手。“禄充少爷”一定对他们有着很重要的价值。
若我承认了我是禄充少爷,那么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根本没有后退的势力。若绕儿是禄充少爷的话,
我可以做后盾,任何的事情,我都可以随机应变。
我的思考只用了三秒钟,就快速的答道:“我从小便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些简单的武功,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保
护少爷,玉佩放在我这也是为了转移敌人的视线,若有人图谋不轨的话,看到玉佩就会扰乱视听,保全少爷。
”
许是我回答的太过流畅,许是绕儿的相貌与我相差太多,并且谁能想到一个七岁孩童会有如此的心机。
十余人很快便认定,绕儿是禄充轩。
少年微敛眸子,冲绕儿弯下腰,“我乃屠浮教少主段泠,特来接禄充少爷回教。”
绕儿缩在我的怀里,懵懂的看向我,他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无限的爱惜,从此刻
起,我便只能是你的仆人。
今天,我似乎遗失了太多的东西。
“少爷,刀子一直没有告诉您,您的名字叫做禄充轩,忠叔和我,只是你的下人。”
绕儿怔怔的听我说着,许是我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失落,绕儿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霹雳巴拉的往下掉。
将绕儿轻轻拦入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秀发。
“您放心,我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是的,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为我自己的自私赎罪。
其实,段泠的话语漏洞百出。
若禄充一族真如他说的与屠浮教这么好的话,那老爹和忠叔早带着我去投靠了,就不会在这小山村中躲了七年
。
老爹的所说的,禄充一族是最优秀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小的一族人却可以让两大门派趋之若鹜,一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一个却积极的寻找了七年。
这些,都是秘密。
在秘密未解开之前,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因此,绕儿就成了我的棋子。
段泠无波的双眸淡淡的看着我们,对我说道:“那你是他的小厮?”
我挂上招牌的痞子笑,配上一张平平的相貌,说不出的下流。少年眼中分明流露出厌恶。
“不是,护卫。”
段泠向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身边的人应了一声,便向后跑去。
转回视线,少年看向我们的方向。
是的,是我们的方向,而不是某个人,但显然是在对我说话。
“你往后跟着许长老学武功。”
“没人照顾少爷怎么行?”
段泠微蹙眉,“这不是你一个下人能管的,禄充少爷的小厮自会安排。”
语气中的生冷似一把利刀,任何人都应该受伤的委屈。
可我不会,因为痞子是没有脸皮的。
我下流的将他从头看到脚,重点部位还停留了几秒。
段泠右手捂唇,喉咙发出一个单音节:“呕——”
我咂舌,是我的视线,让他恶心的欲吐了。
伸出手,将绕儿推到我的身前,低声说道:“去吧,少爷,到段泠少主那。”
绕儿的双手执着的抓着我的衣摆,我用力向后一退。
“呲嘎——”布帛撕裂的声音,我浅灰色的衣摆仍紧紧攥在绕儿的手里。汗湿的手心将粗布浸湿,携着夜风的
苍凉。
绕儿的目光紧紧的禁锢在我的身上,一直消失在马车的布帘后。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垂下的布帘前,蹲下身,在草丛中摘下一根青草,叼在嘴里,很苦。
一个黑影罩在了我前方的土地上,黑色布鞋上没有一丝泥垢,干净整洁。
我顺着鞋向上看去,一朵朵的浪花上,是一张恬静的脸。
黑色的瞳孔倒映着我叼着青草的戏谑脸颊。
像他这样的人,往往是无害的,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
他伸出了手,洁白如玉,轻启唇,声音如三月的阳光,可以扫去人内心的阴霾。
“我以后是你的师傅,许柔。”
师傅吗?也好,这样平淡的人,适合我寒冬腊月的内心。
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
“小柔。”我嘿嘿的露出七岁孩童应有的微笑。
许柔皱眉,精致的眉宇打成一个死结。
“叫我师傅。”
“小柔。”我的笑声更加的开怀。
“叫我师傅。”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小柔。”
在我的固执下,他妥协了。
第五章:六之断魂
段泠和被我踢断膝盖的中年男人上了马车,其余十个教徒都骑上了马。
十匹马的身上,各有一朵白色的浪花标记。
有的在额头,有的在马尾。
许柔的马,毛发棕黄,也算得上是马中翘楚。
棕黄色的马颈上,一朵小小的白色浪花。
我抬目,许柔那洁白的脖颈上,一朵黑色的浪花恣意的漂浮。
“你叫什么?”许柔的声音柔柔的,正如其名。
“刀子。”我嚼了嚼嘴里的青草。
“你会骑马吗?”
“不会。”
许柔摸了摸马儿的毛发,对我说:“我教你。”
许柔跃上马,将我抱在胸前,拉紧缰绳,“驾!”
马儿欢快的跑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黑夜中穿梭。
许柔的话语在我头上响起,就如哄孩儿入睡时的摇篮曲,声音幽幽的带着盅惑。
“刀子,要学骑马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和马儿交谈。”
“交谈?”我偎依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形状优美的下颌。
“对,你要温柔的抚摸它们的毛发,和它们进行心灵的沟通,然后告诉它们,你要驾驭他!”许柔温和的凤目
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我露出孩童应有的惊喜,问道:“真的吗?”
内心平静无波,像许柔这样的人,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有着梦想、希翼,在柔和的外表下,有一个善良
的心。
正如飞镖,正如老爹,正如许柔。
我似乎,总是遇到这样的人。
而这样的人,势必要成为牺牲品。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被人忽略的牺牲品。
因为他们的价值,太过弱小。
“是的。”许柔低下头,带着温暖的笑容。
马蹄在广阔的平原上奔跑,扬起了一路的风沙。
“刀子,你的轻功是跟父亲学的?”
我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眼皮开始沉重,孩童的身躯还是不能适应过度的奔波劳碌。
“是的,为了保护少爷。”
“禄充一族的《净绞真经》轻功是这武林中最上乘的,刀子能学到这个还真是幸运。禄充一族原本到十五岁才
能学武呢。”
我瞬间清醒,到十五岁?这就是忠叔不让绕儿习武的原因吗。
“有例外么?”我问道。
许柔想了想,说道:“当然除了禄充一族的族长之子,就像禄充少爷,从五岁就可以学《净绞真经》了。”
我就是从五岁开始学《净绞真经》的,绕儿今年才五岁,不会《净绞真经》的话很正常,这样就不会有疏漏了
。
后方传来马蹄的声音,我向后望去,正是刚才听了段泠的命令消失的人。
他策马跟随在马车左侧,对马车内的段泠禀告:“禀告少主,下属刚刚回村查看,并没有发现忠护法与敏护法
的尸体,《净绞真经》和《巫医》也不见了。”
马车里传来段泠冷冷的声音:“知道了。”
我庆幸我提前埋了忠叔与敏叔的尸体,这样的话,屠浮教就会认为是冥渊教掠走了两人,并将两本书抢走了。
绕儿也会认为他的爹爹和父亲没有死,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安下心来,我抱着包袱,在颠簸的马背上,沉沉的睡去了。
清晨的露水,一滴一滴的顺着树叶,凝聚在一起,悄悄的向下滑落。
不偏不倚,刚好滴落在我闭阖的眼皮上。
我轻轻的睁开双眼,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后脑下异常的柔软,我坐起身,发现我刚才枕的正是许柔的大腿。
“醒啦?”许柔也醒了过来,站起身,动了动筋骨。
马车停在不远处,教徒们牵着自己的马,一人窝在一颗树下。
“咕噜~”不是我的肚子。
我转过头,许柔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窘迫的看着我:“昨天急忙赶路,没吃多少东西,中午就能赶回教了
。”
将怀里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馒头,递给许柔三个。
“小柔,吃吧。”
清晨的空气清新的沁人心脾,带着朦胧的薄雾,我深邃的双眸灼灼其华。
许柔怔了怔,接过我双手捧着的馒头,喃喃道:“刀子,你的眼睛真美。”
我也一愣,垂下眸子。
一个人的易容术再厉害,眼睛是改变不了的,这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弱点。
许柔以为我害羞了,摸了摸我的头发,一边吃馒头,一边温柔的说着:“人的眼睛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刀
子,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善良?我想大笑。
我低着头,配合的嘿嘿傻笑,脸上却面无表情。
一口又一口的啃着冰凉的馒头,许柔絮絮叨叨的叙说着教里的事情。
屠浮教以教主段千浪为首,下面是十大长老,每八年选举一次,由他们的徒弟相互比试,从而决定他们的排名
,这个比试被称为“比徒随师”。
我曾疑惑段泠的决定,我对他没有一丝的尊敬,他却安排一个长老教我武功。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许柔在十大长老里面排名第十,武功是最弱的,俗称吊车尾。在这个以武功说话的教会,
许柔的地位可说是很低的。
一个长老负责一个方面,昨天被我踹伤的中年男人,是排名第五的董长老,负责屠浮教的守卫工作。
十大长老的武功要出色外,还要有着绝美的面容。每个长老有一百个教众跟随。
许柔手下的一百个教众在教里是最遭人鄙视的,因为他们的武功是最弱的。许柔负责的没有特定方面,说好听
的,是特别行动队,说不好听的,就是打杂的。
哪个长老有要帮忙的地方,他们都得屁颠屁颠的去,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外,还得送上笑脸。
而我,是许柔唯一的徒弟,因为一个月前,“比徒随师”刚刚结束,许柔的上一任徒弟战死了。
在这个地方,生命不再受重视,强者生,弱者亡。
看着许柔落寞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柔,我绝不会死的,我学轻功的目的,就是在打不过的
时候,加速逃跑。”
许柔无奈的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刀子的轻功比师傅还好。”
我咧嘴一笑,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了嘴里。
我深知,如果应对其余长老的徒弟的话,我稳卷在握。
我和许柔相对无声的啃着冷馒头,马车里传来董长老的呼喊。
许柔站了起来,眉头紧缩,“看来出事了,刀子,跟我来。”
我加快口中咀嚼的速度,和许柔向马车跑去,其余的教徒也都醒来,奔到马车周围。
董长老浑厚的声音一遍遍的呼喊:“少主,少主,您怎么了?”
我扫了一圈众人的表情,有担心的,有焦急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看来这少主,也不是百分百的合众人心意。
马车里响起绕儿软软的声音:“刀子会治病,董长老,让刀子看看吧。”
绕儿话语一出,众人的目光像扫射灯一样,歘歘歘的向我直射过来。
许柔也皱着秀眉,询问道:“刀子,你会医术吗?”
在这个世界,医术与武功并存。会医术的人,也是受人尊敬的。
这也是为什么《巫医》那么重要的原因了。
我咂舌,小声道:“会一点。”
许柔刚想说些什么,董长老那醇厚的声音就已经在呼唤我了:“刀子,进来!”
无力的叹一口气,跳上马车。
掀起马车的布帘,弯身走了进去。
段泠平躺在马车上,口中急促的喘着粗气,脸色如雪般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绕儿看见我,目光带着眷恋。
我给他一个笑容,低头察看段泠的症状。
伸出手,刚抚上段泠的手腕。“啪!”就被他拍了下来。
冷淡的双目此刻虚弱的微眯,森冷的泛着寒光。“别碰我。”
我打了个口哨,引来董长老暴怒的目光。
当作没看见,我靠近段泠,声音带着戏谑:“少主,不想死的话,乖乖让我看病。”
段泠僵了一下,趁他失神,我赶紧抚上他的脉搏。
他迅速的回神,企图再一次打我的手背时,我提前收回了手。
“他这样多久了?”
董长老担心的看着段泠,答道:“半个时辰前开始的。”
我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递给段泠。
段泠满是戒备的看着我,弄不清我的用意。
“你有洁癖,现在一定想擦手腕吧。”
段泠的眸中精光一闪,接过我的手帕:“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什么是洁癖?”
我压根没打算回答他,有洁癖的人,都是骄傲的。
我半阖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字一句的对董长老说:“少主是中了六之断魂草,这个草会将香味散发
在空气中,越是武功高强,就会嗅的越多,这路上我只看到了一两株,少主能嗅到,运气还真好。”
董长老听到我幸灾乐祸的言行,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快说该如何医治!”
我咂咂嘴,接着说道:“也不难,这草会让人呼吸困难,有窒息的幻觉,给少主罐三桶水,自然就好了。”
“多大的桶?”
我嘿嘿的露出狡黠的邪笑:“打水用的木桶就行。”
说罢,我深深看了一眼绕儿,面色红润,刚睡醒的青丝还有些松散。
从包袱中取出最后一个馒头,放到绕儿的手里。
忽略他不舍的目光,我走出了马车。
其实一桶水就解六之断魂草的药性,但那小子实在太不懂事,灌死你。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所有的教徒都忙着用水袋向马车中运水。
许柔也在前后的忙活着。
我躺在远处的草地上,享受免费的日光浴,嘴里叼着一根六之断魂,草根软软的,带着丝辛甜。
尝遍百草的我,任何毒素都是没有效用的。
近处的草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睁起一只眼,一个粉嫩嫩的娃娃站在我的脚边,有些犹豫的看着我。
我咧嘴一笑,左手拍了拍草地,轻声道:“绕儿,过来。”
不是“少爷”,而是“绕儿”。
绕儿踌躇的小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欢喜的点点头,趟到我的身侧,小手抓着我胸前的衣襟,小脸上嫣然的都
能滴出蜜来。
我闭上眼,嘴角噙笑。
第六章:白浪黑袍
柔顺的青草在微风的吹拂下温和的低下了头,一片片的弯着那柔软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