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床?”郝连昱牙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手掌滑到苍岚后腰,无限地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几乎是耳语道:“我喜欢你这么厚颜无耻……”
“……郝连大哥……”
不知何时已经被两人的库克扎终于小声咳嗽了声,被郝连昱牙一瞪声音更小了:“……二头领……”
“……”郝连昱牙的目光从库克扎脸上往后,正好看到一张震惊又嫌恶的脸,磔单就站在门口,腰上的伤口上了药后用棉布结结实实地缠了几圈,看上去颇为严重。
见郝连昱牙看来,磔单已然恢复常态,眯缝了眼,却依旧没吭声。
“来得正好,”这个时候能一脸波澜不惊恐怕只有苍岚,“有事请教二头领。”
“正好?”磔单扫了眼贴在一起的两人,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
“二头领你别当真,狼神大人和郝连大哥……玩笑总是开很奇怪的。”
“我们像在开玩笑吗?”郝连昱牙冷冷道,只听得库克扎脊背发凉,委屈地往苍岚那边瞄了瞄:“……不是吗?但是看起来不像认真的……”
郝连昱牙瞳孔飞快地收缩了一下,上挑的眼角却挂满了嘲讽,“他什么时候看起来像是认真的?”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从来都很认真。”苍岚总算拨开郝连昱牙的手坐了起来:“你们可不要让二头领有什么不好的误会。”
“如果你想挽回形象的话应该没什么用了。”郝连昱牙说着把苍岚的前襟拉拢,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磔单,居然起身坐到了一边的书桌旁。
“不是都说亡羊补牢吗,二头领会给我这个机会吧。”
磔单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开口道,“我不想。”
摸了下眉角,苍岚好像没听到磔单的话,径自道:“我的船怎么样?”
“……很好。”磔单犹豫略一犹豫道,“无论船型还是船帆的搭配。”
“那么,比起你们大头领的船呢?”
“我们大头领?”磔单竟笑了下,“你别搞错了,帆船不是只要船好就能快的。”
“所以我想让你来驾驭它。”
“你什么意思?”磔单眯得只剩条缝的眼睛张了开。“让我帮你去追辛达?”
“如果你会答应的话。”磔单皱眉的同时,苍岚已经摊了摊手,“说笑而已,我是说在那之后——我追上大头领,你就帮我驾驶这条船——如何?”
“我为什么要答应?”
“果然不愿意吗?”苍岚失望地叹了口气,伸展身体往后一靠:“那这样如何——如果我没追上大头领的船,就让你把那一刀还给我。”
看了苍岚足有一刻,磔单还是没能发现任何端倪,无论怎么看,这些条件都对自己有利:“好,我和你赌。”
目送磔单离开,郝连昱牙把目光定在库克扎身上,只看得库克扎心里发毛:“郝连大哥……怎……怎么了?”
“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啊?”库克扎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郝连昱牙那极度不快地目光是为了什么,“当然是等狼神大人说清楚要怎么追上……”
不等库克扎说完,郝连昱牙走到又懒洋洋地躺回椅子的人身后,伸手抚上苍岚的脸,拇指掠过嘴唇的动作已经不能仅用暧昧来形容,郝连昱牙低头看着苍岚,说话声不高却分明语带威胁:“他现在没空对你说这些。”
“狼神大人……”库克扎眨了眨眼睛,求救地看向苍岚,只见某人反而伸手覆着郝连昱牙的手背——
“你太不解风情了,库克,我们郝连大哥还想继续刚才的玩笑的……”说话间,舌头似乎无意触到唇上的指尖,在郝连昱牙浑身一僵的同时,苍岚低笑出声,磁性低沉的声线更是蛊惑人心,那嘴边的幅度不能不说是恶劣,“郝连大哥不问我打算怎么追上辛达?”
“反正到时候你会做给我看。”
郝连昱牙没打算再啰嗦,抓住苍岚的手,就待更进一步之时被苍岚不着痕迹地挡了下来,“再继续下去可是会教坏小孩子。”如此说着,却看也没看兀自在旁的大个头‘小孩’。这不着调的话让郝连昱牙不耐烦地眯起了眼,上挑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危险,少顷,他却接口道:“我不介意他学得更坏一点。”
“但我现在没空配合你,”调转视线看着门外的天空,苍岚笑笑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你还有什么新鲜的……”郝连昱牙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他已发现船的摇晃幅度比平时大了那么一点……
细雨渐下,只见一骑快马在永乐城春雨润浸的石板上踏出点点水花,几转几折,到了大将军府后门,那骑士敲开门示出令牌便悄没声息地进了去。
不多时,大将军沈昊哲已传来何敬和霍角,犹豫再三,还有没把那封火漆印了的信笺传给两人看,只是道:“王爷……熠岩将军已顺利攻下沿海的临渊城……”
说到这,何敬顿时一脸喜色,连忙问道:“大将军,王爷可是有书信回传?都说什么了?到底是怎么过的海?”
沈昊哲面色一僵,他当然不会说信上只是寥寥几句‘吾甚安,然望君挂念,今已取临渊,吾敌知悉必窥吾之君尔,思及此,夜不能眠,甚念。’这不论是谁读了去,都会觉得觉得是封家书。
但想到让他头疼的密函,担忧郁闷之色不由得浮在脸上,取得临渊只是第一步,这样孤军深入始终太过危险,偏偏他又抽不开身去助得一臂之力,这和两年前的情形何其相同。
沈昊哲不说话,何敬自然不敢再刨根问底,霍角却误解了他烦忧症结,“大将军,如今随行的南晖右相和大司农大人应已有所察觉,不久各地君王诸侯也会收到风声,在长州怕还有晖军,另外无痕公子也不知是否另有所图,属下以为不可不防。”
提到寥落雪,沈昊哲皱了皱眉,不过再觉得此人可疑,毕竟是苍岚亲口应承他留下的,也不便说什么,而且这无痕公子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别说落下把柄,要见到他都很难。
稍一思索,也只有暂时抛开此事,等暗地监视的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王爷这次并没带走多少人马,若有变数,长州驻军足以应付。而且各地诸侯既然表面归顺,也万不敢在胜负未分的时候胡来,倒是南晖不可不防,霍将军,你去镇守霄城,进出的人若有可疑,可直接拿下。”沈昊哲想了想,又道,“倘若……倘若王爷奇袭未果,我会军报传你,立刻封锁关口。”
一直支着耳朵听的何敬这才算是明白过味来,有些惶惶道:“这内忧外患的,王爷要是奇袭失败,那不就等于陷在北凌了?”
“何敬,你立刻开始调集长州军队,记得要机密行事。”没有直接回答何敬的话,沈昊哲只是在心底暗道,这一次,断不能重蹈覆辙。
最后一道命令下来,霍角的眼神闪了闪,白净的面皮上却没带出分毫。结集军队做什么?在他看来,毫无疑问是说王爷要是身陷北凌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来,这个决定他无权置喙,索性装做不知其所以然。
第五十五章:乘风
在甲板上更能感受到海天间的异常,天空黑得像层层重纱压在人的头顶上,风一阵阵大过一阵,推挤着海水撞上船身。
“暴风雨就要来了。”磔单说得很平和,居然没有一点幸灾乐祸之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任何一个经历过暴风雨的船员都不会在遇上它的时候感到庆幸。偏偏有的人就接了一句没遇到过暴风雨的人说的话:“来得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磔单说着转身看着苍岚,难掩厌恶之色,就像库克扎不在意苍岚和郝连昱牙的‘玩笑’一样,磔单明显很在意那个‘玩笑’,而且很在意苍岚此时轻浮的语调,“不管你怎么想,不想死得莫名其妙的话最好下帆抛锚和我们的船队搭在一起。”
“那可不行,现在正是顺风的时候。”
“王爷……你不会是又想做什么吧?”觉得大事不妙的雷貄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追上他们的大头领。”苍岚理所应当。
“别小看了海洋,”磔单的脸却瞬间变了颜色,“这可不是贵族少爷玩乐的地方。”
“没办法,谁叫我下了两笔大赌注?”
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风从后面吹起苍岚的满头的银发,在这墨色的天幕下更是亮得夺目,他无声地仿佛很是愉悦地笑了,对库克扎道:“准备好船帆,我们要加速了。”
见库克扎听话地跑去准备,磔单已经明白这一次也不是在开玩笑,他看起来很想狠狠揍醒这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要不是隔着郝连昱牙,他可能已经这样做了:“你疯了吗?!我可不想陪你去死!”
“真遗憾,恐怕你没得选。”
苍岚这么说的时候,一大滴雨点砸了下来,‘噗’的一声打在甲板上,声音很小,却似一个号令,随即就有无数的雨点化成直线连接射到船上,很快连成一片。暴风雨顷刻间就已驾临,而银眸男人那坚硬冰冷的眼神看起来更是好像这海上的暴君已经附在身上,磔单突然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让他做不得声,他只能做噩梦一样直直盯着苍岚。
“左满舵!张帆!”
随着苍岚的命令,似可以听到船帆‘蓬’地一声响,风帆鼓涨的黑色帆船在狂风中转了个弯,迅速向左边的桨帆并用船冲了过去!
磔单终于也被惊醒,见这一幕,却是冷冷道:“没用的,我们就算被撞上也不会让开的。”
果然就像磔单说的一样,本来好像已经打算抛锚停船的船只只是稍微调了调头,而在旁的另一艘船已经靠拢过来,两艘船舰飞快形成一个‘人’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算冲过去也不会对两艘船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会被劫持在中间——这显然是多次实战中磨练出的经验和默契,就算在这样的暴雨中,也毫不迟疑。
“不愧是前海军,船长间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
苍岚的赞叹发自内心,这让磔单稍微产生了一丝好感,“辛达旗下,若非身经百战做不了舰长。”
“确实,”苍岚忽然笑了。“不过我有你们船护航,你忘记了吗?”
“说是护航,又怎可能……”
“下集风帆!右满舵!”
又怎可能帮你,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断喝,磔单一直眯缝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眼看就要冲进两舰夹角,帆船两侧挂上的帆全部都被抛下,前进的速度让它们瞬间张开,拉得整条船硬生生停了下来!就在紧贴右边航行的海贼船还来不及停下的瞬间,黑色帆船调转了九十度,随着苍岚又一声“斩断集风帆!”,船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擦着这艘船的船尾窜了出去!
帆船就这样在海面划出一个漂亮的‘之’字型,硬生生穿出了重围,这不下于任何一场华丽的戏法表演!
“这不是合作得愉快吗?你的护航舰可是好好地给我让了路。”
“你……”磔单哑口无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苍岚,只见雨水淋得他浑身都湿透,发丝屡屡贴着脸颊颈项往下淌着水。磔单突然觉得,这暴风雨像是被他呼唤来的。他完全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艘露出破绽的正是本该他指挥的船,不过他不认为代替他的船长是让苍岚突围的主要原因,哪怕指挥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难怪你要我的船护航,大概谁也没想我们自己船会给你让路……其实你不必特意找我的船下手,再出色的船长也不可能跟上你。这样的暴雨中突然用集风帆停船,谁也看不清,何况把集风帆砍断,更是跟放开拉满的弓弦差不多。”
就像磔单推测的一样,在船队那边的人看来,黑色帆船突然就在旁边消失了,还没等他们明白为什么,那船又从右边出现,鬼魅般的一闪又消失在暴雨中。
望了望瞬间已经不见踪影的船队,苍岚把额前挡住视线的流海往后梳了梳,轻笑道:“船长英明,他们果然没能追来。”
半晌没人说话,众人还自沉浸在惊愕中,却是库克扎拎着一捆麻绳跑了回来,见苍岚还在,忧心忡仲地道:“风浪越来越大了,狼神大人你不会水,要不要进船舱去?”
感到周围的视线一下集中在自己脸上,‘狼神大人’眉心跳了一下,有种古怪的感觉,难道他不会水值得这么关注?
“谁告诉你我不会水?”
“大哥。”库克扎毫不犹豫,“如果不是大哥交代我要照顾你,别让你掉下海了,我都不知道狼神大人你不会凫水……”
“……”听到自己在这两兄弟的口中变得如此不让人省心,苍岚的脸色更是微妙,最终还是决定忽略这种违和感,“就算会游泳,这时掉下去也凶多吉少吧。”
“那倒……”
“那我们不如停船休息了吧?”飞快地接过库克扎的话,雷貄缩着脖子,见苍岚回头,不失时机地搭在他的肩头,更是用一脸媚笑提醒他自己的存在,“这雨冻得人浑身都痛,海贼那边应该也会停船……”雷貄当然不会承认是帆船的颠簸让他只想直接趴下。
“你可以跳下海或者进船舱呆着。”回答他的郝连昱牙毫不客气地挥掉了放在苍岚肩头那只手。
“说得好,你们最好二选一。”顺势冲众人做了的‘自便’的手势,苍岚拉过条救生索栓在腰际,又看了雷貄一眼,“特别是会晕船的人。”
雷貄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会晕船的人,这也难怪,这种暴风雨中的航行就算是最老资格的海员也很难经历几次,何况是在中原内陆的人,他几乎把肠胃都吐出来的反应也算不得稀奇。东倒西歪地下到船舱,漱掉满嘴的苦水,雷貄浑身无力地躺在船舱内的床上恨不得一头昏死过去,不过屠老三同情的眼神可就不让他消停,“看什么看!不认识大爷我了?!”
“大当家的,你这身子骨是不是总想着偷懒落成这样的?”屠老三通常都是比较老实的。
“去你妈的,你大爷我结实着呢!”雷貄几乎是蹦起来,恰好船身一晃,差点没让他磕到墙上,不由的骂道:“他妈的,这样晃来晃去的,还有完没完了!”
“怕是快停了吧,我觉着动静比刚才小了不少。”屠老三满不在乎道,“那鸟贼咋咋呼呼的,其实也没多大点屁事。”
死贴着墙看着地上盆子里的水摆动幅度逐渐变小,雷貄抹了把冷汗,似乎觉得好受了一点,正要说话,屠老三口里的‘鸟贼’磔单进了房间——船上载满物质,只有雷貄他们住的房还有空床,这新来的俘虏自然就住了这里,按苍岚的说法,正好让两个无所事事的人看管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