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伤口虽然不算浅，但好在没有伤到血管，所以这血不会永无止境地往外流，但痛感却那样真切。

睡了一觉醒来，到现在叶零才想到要好好处理下伤口，他取过药箱，先用酒精棉花清洗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渍，然后上了点消炎药膏，又换上一张新的创口贴。

一切准备完毕，他换上一套休闲装，将钱包和手机塞进口袋，这就出了家门。

叶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同事们见他回来都很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他也客气地点点头回一声“你好”。

作为锦簇的大牌设计师，叶零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此刻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嘱咐助理说他在忙，没什么大事的话就别打扰了，结果他却窝在沙发上抽烟，那样子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心酸。

其实刚开始叶零是打算画点设计稿的，可惜他此刻状态不佳，灵感枯竭。但凡是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设计这种玩意儿靠的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一闪而过的灵感，而叶零现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情绪，显然是不可能设计出什么好作品的。

所以折腾了半天，他也只是抱在画板窝在沙发里随意画了几根线条，烟倒是抽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临近午饭时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叶零略显厌烦地骂了句，“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我吗？”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进来的不是他的小助理，而是同为设计师的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叫栾磊。

栾磊进了办公室后，首先被满室的烟味呛了口，然后拿手在鼻前挥了挥，蹙眉道：“你想放火烧了你的办公室吗？”说话间，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这才走到沙发前与叶零并肩而坐。

“让我看看，都画了点什么？”栾磊将脑袋向叶零凑近了一些，仔细地瞧他画板上的设计草图，这一瞧，却让他忽然叫起来，“哇！Zero，敢情你是在设计丧服吗？”

闻言，叶零冷冷扫了栾磊一眼，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而后收起画板，“你这个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有那么多闲工夫还不如多设计几张稿子，整天往我这边跑，我也不见你有什么长进。”

叶零这话说得毫不留情，栾磊听了还会不明白这小子心情不好吗？他倒也没动怒，只略微歪了歪头，担忧地问道：“一大早吃火药了吗？怎么那么大火气，到底谁惹你了？”

“没有，无灵感，心烦而已。”叶零随口搪塞着，继而将画板放回架子上，又取了只一次性纸杯给栾磊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

等叶零重新坐定，栾磊才又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叶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个地方，现在被触碰还是会有些微的疼，他敷衍道：“哦，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对于叶零的话，栾磊显然不怎么相信，“刮胡子碰到脖子？你胡子长在脖子上的？”

叶零被栾磊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整得有些不耐烦，口气也越发的不善了，“都说了是不小心了，你烦不烦？”见栾磊无奈地耸耸肩，他又开口，“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呀！差点忘了，不是我找你，是姚浅找了你一早上，刚才我听同事说你来公司了，就来和你说一声，你快点去吧，已经迟到了那么久，再晚些姚浅估计得暴走了。”栾磊暗自想象了一下姚浅此刻可能的表情，忽然对叶零很是同情。

而叶零却是淡定，他是觉得反正紧张也没用，倒不如洒脱一些，顶多就被姚浅骂两句，又少不了几块肉，再来就是加重工作量而已，做不完就加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我知道了，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嗯，是啊。”栾磊点点头，紧接着又道：“你待会儿过去态度好一些，别拿刚才对我那态度对他，否则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他太清楚叶零的个性了，这小子做事随性说话也随性，指不准就会和姚浅吵起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而今天叶零倒是很听话，他拍拍栾磊的肩膀，淡然而道：“放心，我这就去了。”

“那我也走了。”两人一块儿出了办公室后，叶零径直坐电梯上了顶楼。

他到的时候姚浅似乎在接待客人，外头的前台小姐先拨了条内线进去，得了姚浅的准肯后才让叶零过去。

沿着一条类似连接桥的透明通道走到尽头就是姚浅的办公室，叶零在门外敲了两下，听到门内传来姚浅的声音，“请进。”

于是叶零推开门，走进去，再关上门，一切动作都显得机械化，等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他才回过头，“姚浅，你找……”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在视线撞上某个熟悉的身影时，话语戛然而止。

此刻麦洛轩正坐在姚浅对面的沙发上，他淡淡地朝着叶零看去，神情依然很平和，就仿佛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而叶零也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洛轩，并未开口。

反是姚浅见叶零一直杵在门前，便催促道：“别傻站着了，快点过来，好歹洛轩还是你给带回来的呢？你倒好，这么晚来公司，让人久等你也好意思。”

我带回来的？麦洛轩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叶零敏锐地捕捉到姚浅话里的关键，可他脸上装得却是平静，信步走到姚浅边上坐下，他莞尔笑起来，客气地开口，“抱歉了，麦先生，让您久等。”他微挑眉梢，笑得妖媚，“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麦先生有两大反感，一是与人玩一夜情，二是……”他刻意拖长尾音卖了个关子没有说下去。

而洛轩却以为他要提“潜规则”，不知怎么的，有一种不知能不能算是保护的想法由心而生，他不希望姚浅责怪叶零，所以最初他来到锦簇时就和姚浅说，他是受叶零的邀请过来的，如果叶零这时候提及他讨厌被潜规则，便等于是当场戳穿了他的谎言，所以洛轩连忙道：“叶零，我刚与锦簇签下合同，以后你我就是同事了。”

叶零垂下眼睑，扬起唇角，“挺好啊，我早就说过，锦簇更有助于你日后在时装界的发展，好好干，你在这方面很有潜力。”

洛轩觉得叶零这样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他不太适应，在他的印象中，叶零好像就应该快快乐乐的，可如今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虽然也在笑，只是笑得让人感觉心酸。

姚浅似乎也察觉到他俩之间那种诡异的气氛，他看看叶零，又看看洛轩，最终还是憋不住问道：“怎么了？你们俩在闹别扭？”

叶零不得不承认姚浅这家伙很敏感，不过他现在真的很懒得去解释些什么，所以对于姚浅的问题，他只是避而不答。整个人窝在沙发中沉默了一会儿，叶零才又启口，“对了，找我来什么事儿？”

“给你说一下接下去的安排。”姚浅看叶零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追问，随后一边将一份初步的计划书递给叶零，一边开始做解说，“接下去一段时间，洛轩你先跟着叶零……”

他话还没说完，叶零却先出声夺过话锋，“为什么？模特和设计师似乎不是一个行当吧？”

“但设计师和模特却是一个相互牵扯的组合，没有模特，设计师的作品再优秀都无以展示，同样的，没有设计师，模特也就没有服装，设计师和模特是一个整体，你不该把他们拆开。”姚浅答得很顺口，就好像这样的话他曾对很多人说过似的。

其言辞将所有道理占尽，竟让叶零无能反驳。片刻之余，叶零才轻叹一声，接着启口，“OK，就算像你所说，设计师和模特是一个整体，可是你我都知道，洛以前是从事平模的，而平模和T台完全是两个领域，你不觉得找一个专业点的老师来带他会更好一些吗？我一个用画笔干活的人，能教他走秀？”

姚浅撇撇嘴，又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洛轩，笑着摇了摇头，“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给他上课，你就平时生活上与他好好相处就行了。”

叶零旋即从姚浅这暧昧不清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端倪，眯起眼，他的目光直逼姚浅，“好好相处？姚浅，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姚浅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想让洛轩与你成为一支最佳拍档的黄金组合，所以，我希望在洛轩正式亮相前，你们俩先培养一下默契度。”

“果然。”叶零一脸了然地冷笑开来，“姚浅到底是姚浅，你总是这么精明，只是你觉得这么做真的好吗？暂不说这一来媒体那边又要怎么写我和洛的关系，你这一举说不定还会吓到你刚签回来的新人。”说着，他对洛轩抛了个媚眼，唇角带着一点戏弄的笑意。

而紧接着，洛轩的一句话却使得叶零再也笑不出了，他说：“我已经答应了。”

叶零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慢慢消化了洛轩那话的意思，“你说，你答应了姚浅的提议？”见洛轩点头，他忽然笑起来，“呵，我该不是听错了吧？”

“你没有听错，我确实答应了，叶零，以后的日子还请多多关照。”洛轩礼貌地对叶零点头施礼，而叶零却是满脸的讥诮，“我还当你多么高尚，不会接受任何炒作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这话里带刺，旁人又岂会听不明白，姚浅聪明得很，一看叶零今天这态度，就知这两人间定然是闹矛盾了，他心说叶零就是小孩子脾气，哄哄也就好了，便没将这事儿看得多严重，他一手压在叶零的手背上，低声斥了一句，“叶零，别胡闹。”转而又问洛轩，“那么你是决定好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立刻派人去安排接下去的一些相关事宜了。”

洛轩轻应了一声，“嗯，没问题。”

得了洛轩的话，姚浅又侧过脸来问叶零，“那你呢？”

叶零静了须臾，方才呵出一口气，妥协道：“好吧，我服从上级安排，这样总行了吧？”

“很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头我会让人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出来。”伴着姚浅这句话，叶零已站起身，“随你安排，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要先走了。”

姚浅知叶零心情不好，也就没多加阻拦，只是和洛轩使了个眼色，洛轩立马了然，跟着叶零出去了。

平时他俩走在一块儿，经常是叶零一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可这天叶零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洛轩则安静地跟在他后头。

尔后，一路无言。

Chapter 24

叶零回到办公室后就自顾自地往办公桌前走去，直到坐上旋转椅，才发现洛轩竟然跟着他一块儿进来了。心里暗暗低骂了一句，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不那么恶劣，可似乎收效甚微，“你跟我进来做什么？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吧！”

洛轩走过去，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淡然开口，“我没有自己的办公室。”

叶零挑了挑眉梢，而后低下头去故作忙碌地查阅桌上摆放的那批画稿，随意地翻页，同时问道：“所以呢？”

“所以，姚浅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共用一间办公室。”洛轩的口吻平淡，仿佛他只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叶零却猛然抬起了头，“你说什么？”该死的姚浅，那混蛋真是不整死他不甘心吗？

偏偏洛轩对此始终表现得很淡定，“也就是说，未来的日子这间办公室不仅属于你，也属于我。”

叶零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飞快地蹙了下眉头，继而咬牙低骂了一句，“你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将桌上的画稿整理了一下，尔后，他抬起头，对上洛轩的双眸，“OK.那就这样吧，回头叫人再搬一张桌子进来就好。”说着，他已站起身，又打算往外头走去。

然而叶零才刚走到门前，背后忽然又想起洛轩的嗓音，“叶零。”

他止住脚步，却并没有回过头，只是静静地对门而立，等待着洛轩接下去的话。可他等了很久，洛轩都没再出声。

叶零冷笑了一声，不打算再继续等下去，算了，何必那么卑微，也许他想听的，洛轩根本没想过要说。算了，走了吧，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徒增尴尬。

“诶？Zero，又要去哪儿呀？”可叶零没想到，他刚一拉开房门，却迎面撞上前来找他的栾磊，当时他心里本就不怎么痛快，这一来可想而知，脸色是越发的难看了，“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儿又不是你家，干什么没事儿净往我这里跑？”

他口气恶劣，着实让栾磊怔了下，半晌之余才慢慢缓过神来，歪着脑袋问叶零，“这又是谁惹你了？”很快的，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探着头往办公室里张望去，在瞧见洛轩后顿时笑开了，“哎呀，这不是今天才进公司的那位model么？”说话间，他已自说自话地拉着叶零往里走去。

叶零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没有太多的反抗，只是跟着一块儿到沙发前坐下，由着栾磊那家伙在一旁说个不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麦洛轩对吧？”

洛轩点点头，并无多余的话，倒是栾磊好像对他很好奇，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对了，听说你是Zero领进锦簇的，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洛轩想起他与叶零的邂逅，唇角不经意地扬起了个很小的弧度，“偶遇了几次，然后就熟了。”

“哦，这样啊！”栾磊了然点点头，接着感慨，“那么我说，你俩倒也挺有缘的，能偶遇好几回也不容易。”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好奇地问着心里的疑惑，“那么以后你就一直在这里工作了吗？和Zero共用一间办公室？”

“嗯。”洛轩很是洒脱，对于栾磊的问题都一一给与回答，反是叶零听栾磊在身边聒噪了一阵，终于忍无可忍。

所以当栾磊正想要问出下一个问题时，叶零却抢在他前头先发了话，“栾磊，你问够了没有？”

栾磊这人其实很懂分寸，此刻他听叶零的口气，就知这小子心里不爽的程度绝对不轻，于是识相地耸耸肩，“问够了。”

叶零的眸光淡薄，冷冷地打量着栾磊，不久后又问：“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哦，是给你送东西来的。”说着，栾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类似精油的瓶装液体，“你不是说脖子上的伤是刮胡子的时候被划伤的吗？喏，这是我一直用的药油，很好用的，你回头在伤口上擦一些，伤口很快就能愈合了。”

叶零接过栾磊递来的那只褐色小瓶子，痴痴地看着，一时间有些出神。

而栾磊却仍在那头自我邀功，“你看我对你多好，看你受伤特地给你送药油，你还用这种态度对我，真是没良心，告诉你哦，这药油是我们老家祖传的，里面用了好多种中药呢，特别好用，你一定要记得擦啊！”

叶零发了会儿呆，心情倒是平静了些许，想着栾磊是真对他好，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把脾气撒在他身上，则放缓了语调轻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栾磊弯起眉眼，心胸宽阔地开口，“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太好，不过能有什么事呢，再大的坎笑笑也就过去了，别忘了你可是鬼才Zero。”他好像是觉得这样的劝慰还不够，又扭头问洛轩，“你说是不是？”

洛轩一愣，过了须臾才略显尴尬地颔首，“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