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七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然都这样了，秦渊也不能在计较什么，勉强的答应了。但愿明晚的年夜饭别成了鸿门宴。

……

大年三十的早上，秦渊是被楼下一连串的鞭炮声吵醒的，拉开窗帘，天还是阴阴的，想到晚上的晚宴，秦渊就有些犯愁，再开明的父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的同时还想永远和个男人在一起吧。

明知道没有可能，周然还是努力的去争取，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拼命的让自己相信，秦渊无法相信他们的未来，至少他能相信周然会给他一个未来。就算这个未来坎坷万分，他也愿意去相信。周然是他可以交付自己的人了。

6点的时候，周然准时 出现在秦渊家楼下。

秦渊刚上车，就看到周然嘴角的痕迹，无不心疼的摸上去，“疼不疼？还伤到了哪里？”

周然抓住秦渊的手，放在唇上，轻而缠绵的吻着，细细密密，“看到你就不疼了。你没有拒绝我，是我这辈子感到最高兴的事，这些算什么？”

这一路，他们的心是忐忑不安的，他们还在期盼，前方等待他们的是美好值得憧憬的未来。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目的地是幸福和所有期盼的终结。等待他们的是无尽的绝望深渊。

……

秦渊和周然认识了七年，这次却是第一次到他的家里。果然是一派的富丽堂皇，墙壁上还挂着周然父母的画像，郎才女貌，琴瑟和弦，听周然讲，那是年轻时的父母，秦渊站在画像旁，出神的看着，心里忽然闪过不详的预感。

“爸妈，这就是秦渊。”

秦渊回过头恭敬的和周然的父母打了招呼，有钱人家保养的就是好，眼前的两个人和画像中的人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周然的父亲周建国一直打量着秦渊，让旁边的周然紧张的很，求救的看向比较仁慈的母亲。“好了好了，到饭点了，先吃饭把。”

秦渊跟着周然来到餐厅落座，看着面前琳琅的菜色，忽然就没了胃口，数米粒似的吃着饭，味同嚼蜡。拿筷子的手强忍住颤抖，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却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栗着，背上全是冷汗。旁边一家人的谈天对话，对他来说就像紧箍咒，脑袋里如被千万只小虫啃噬。好不容易捱到饭局结束。周建国打发了周然和他母亲去看电视。把秦渊单独留了下来。

周然给他夹了一盘他爱吃的菜，秦渊一口都没动。

“喝杯水吧，我看你很紧张的样子。”周建国坐在秦渊的对面，稍显老的双眼幽深的盯着秦渊，“或者你是太激动了，因为见到我？”

秦渊终于难以忍受的站了起来，“我要走。”

“你一定要走，但不是现在。”周建国依然坐在那里，貌似平和的看着秦渊，眼里却闪着摄人的光芒，“秦渊，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会再见到你。昨天挺周然提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周然不惜放弃一切要在一起的人竟然是你，秦渊，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秦渊猛地抬起头，怨恨的看着周建国，他的父亲，“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

周建国依然平静的坐在那里，像看小丑一样的看着秦渊，“所以你就要报复我？用我的儿子来报复我？秦渊，你比你的妈妈还要狠！”

“你没有资格说的我母亲！是你把她害死的，她那么爱你，她放弃所有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却活活把她逼死了！你这个混蛋，混蛋！”秦渊无法控制的控诉着坐在对面的他的父亲，也是他的仇人。

“秦渊，你可不要忘记，你口中的混蛋是你的父亲。”

“父亲？哈。父亲？那个父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就你这种人渣，实在不配当我的父亲，也不配让我母亲那样爱你！”秦渊仰起头，看着装饰精美的水晶宫灯，明亮的让他的眼睛都有些酸涩了。

“秦渊，请注意你的言辞！”周建国狠狠的一拍桌子，“你的妈妈是怎样教你的？”

“哈哈……周先生，你真是老了，记性也变差了？我的妈妈在我三岁，你前脚离开家，她后脚就自杀了。周先生，你这么多年睡的可踏实，你做了这么多缺德事，有没有做噩梦？！”

周建国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再次气定神闲的看着在他面前狠狠指责他的人，“你的母亲可没你想的那么圣洁，她可是明知道我是有妇之夫还硬要和我在一起，死皮赖脸的缠着我，还生下你！还有你，真是子承母业，她勾引有妇之夫，你呢，作为一个男人，勾引自己的弟弟，真是够贱！”

chapter12

秦渊看着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毫不留情的责骂着自己的母亲和身为儿子的他，只感觉有把刀狠狠的刺着他的心，痛的都无法呼吸，需要眼泪来宣泄，偏偏他又不想这个男人面前哭泣。“我从来都没想过会再见到你。我盼望着一辈子别见到你。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话，不就是想让我离开周然吗？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死都不离开他，有本事你让他。离开我，有本事你告诉他我是他的哥哥啊，告诉他他一直憧憬仰慕的父亲在三十年前就出轨，还生了一个私生子！”

周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啪”打了秦渊一巴掌，力气很大，秦渊头被打的偏了过去，鼻血不停的流下，怎么止都止不住。秦渊也不在意随意的抹了一把，转身离开餐厅，直往大门走去，没有再回头看周建国一眼。他穿梭在这富丽堂皇的豪宅中，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一个人在医院的日子，每天都看向窗外，期盼着自己的父母来接他，想着等爸爸回来了，就给他看自己的奖状，期待他的表扬，想着妈妈还会抱着他唱摇篮曲。可是他偏偏又清晰的明白，他们都不会来了。医院里的医生说他得了自闭症，要留在医院里，可是他明明是好的，只是不想和外界接触，不想看到他们用怜悯的眼神告诉他他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只是沉溺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中，不能也不敢出来。

现在又会想起当时的感受，才知道自己是心太痛了，不能负荷，选择了沉睡。

“秦渊，你要回去？秦渊，你的脸怎么回事，是我爸干的？”周然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秦渊，无比担心，还带着莫名的恐惧。他搂住秦渊的肩，想要抱住他，却被秦渊激烈的挣开了，“不要碰我！”

周然惊诧的后退了一步，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充满恨意的眸子和傍晚那个怜惜清澈的眸子是来自同一个人。“秦渊，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爸爸对你说了什么？”

“爸爸？”秦渊面无表情的低喃，“你爸爸是个混蛋，你们一家都是混蛋。”

秦渊终于走出了这个大宅，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秦渊拒绝了周然递过来的伞，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周然，我不想再见到你。”

并不搭理周然难以置信的表情，“再见，周然。”

冬天的雨总是特别的凉，秦渊为了给周然的父母留下一个好印象，还特意穿了西装。现在被冻得发抖，回想自己当时的天真，就想笑，他也真的笑出来了，大声的笑，笑的眼泪都淌出来。无法抑制。为什么在每次那么的相信别人的时候，老天爷总是要给他那样的打击，难道他注定一辈子孤身一人，一辈子没人爱吗？当初那样无可自拔的喜欢着严俊生，想着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可他还不是要去美国，现在他好不容易又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一个人，没想到只是更大的笑话！

哈哈，秦渊，你的出生本来就是个笑话啊！

秦渊对着天空无声的呐喊，回头望去，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后面有汽车的鸣笛声，他下意识往旁边让道，那辆跑车却停在他旁边，驾驶座的窗户缓缓降下，“秦渊，上来，我送你回去。”

秦渊直觉的摇头，他不想再和他们接触，无论是周然，还是严俊生。最终游刃有余的始终是他们，伤得最深的永远是他。

他喃喃的自我安慰，“还好，没有爱上。”一个不再爱，一个来不及爱。

谁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谁凶狠的在他耳边喊，“你给我上车。”秦渊几乎是被严俊生拖到车上的，车上开着暖气，他冻僵的四肢稍微能活动了。便疲累的靠在座椅上，“严俊生，我要辞职。”

“我不会让你辞职！”严俊生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青筋暴露，沉着音，“然后，你是不是准备离开B城，再一次人间蒸发？！嗯？”

看着秦渊沉默以对，严俊生更是气闷，“秦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遇事你除了逃避，你还会什么？！”

那你让他怎么办？从来没有人在他受伤害时，告诉他该怎么办。从来别人施舍给他的只是伤害，有什么人真真正正的能保护他？他又不是女人，可以在受伤时，躲到别人的羽翼下，他连羽翼都没有，只能自己舔舐伤口。你难道连这点权利也不给他吗？秦渊并不去理会严俊生莫名其妙的愤怒，兀自闭上眼，好像摒弃了外界的一切。

chapter13

引擎声逐渐小下来，秦渊还以为到家了，睁开眼，才发现停在B城高级公寓，“这是我家。我想你现在一定不想被周然找到吧。”

秦渊跟着严俊生回到家，屋子里很宽阔，装饰的简单大方，让人感到很舒服。就是有些冰冷了，这和秦渊家一样，没什么人气。严俊生先打开了暖气，又从房间里拿来干净衣服，“你先洗个澡。”

秦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从上湿到下，想来严俊生的车子一定被他弄得很狼藉，顿时有些尴尬，拿着衣服就进去了。

脱下湿淋淋的衣服，秦渊才发现自己的浑身都是冰凉的，刚才车上的空调好像都没起到作用，热水淋到身上了好久才有了些暖意。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烟雾缭绕，一阵让人难受的烟味。

严俊生坐在烟雾中央，茶几上有很多烟蒂，想来是自己打扰到了他，“对不起啊，你要是有事的话，我可以回家的。”

严俊生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咬牙切齿的，“我今晚没事。”

“那就打扰你一晚了。”

严俊生被秦渊这样礼貌而疏离的语气弄得火大，偏偏秦渊刚哭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不忍冲着他发火，将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的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秦渊被惊得退了一大步，无措的看着严俊生，不明所以。

“我去洗澡，你先看会儿电视。”严俊生对自己这样阴晴不定的行为也弄得懊恼，去了浴室，看见洗衣篮里秦渊的衣服，从外到里，心思飘得就有些远，洗了把冷水脸，将自己的一副逐一脱下，也放在了洗衣篮里，看着篮子里交错的一副，严俊生忽然神经质的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抬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眼里久违的笑意，就想到有一次他缠着秦渊问，秦渊觉得他哪里最帅，最惹他自己喜欢。

他还记得秦渊回答时候的害羞样子，他还从来不知道有男生会脸红成这样，并且窘迫的这样可爱，让严俊生看了就像扑上去。他还能清晰的回想起秦渊当时的回答：

你笑的很好看。

那时候明明那么幸福，那个人的眼里明明是掩饰不住的爱恋，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冰冷无情的分手和抛弃。

镜子里的人的笑意渐渐淡去，好看的眉又蹙了起来，秦渊啊秦渊，你真是太折磨人了。

出来的时候，秦渊并不在看电视，坐在沙发上，头垂着，前面的刘海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严俊生看了看手表，这么磨蹭间，已经十点了，但一点都没有睡意，随意点播了一部电影，从冰箱里拿了一打啤酒，一瓶递给了秦渊，“电影开始了，快看。”秦渊现在最需要的便是酒了，一口就喝了大半罐，片头曲还没放完，秦渊就喝完了一罐酒，不尽兴的又开了一瓶，他们看的是很有名的一部喜剧片，可是一个拿着啤酒蹙着眉头，一个把酒当水喝，没人被这部电影吸引。

严俊生只顾担心一旁发疯喝酒的秦渊，也忘记了时间，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才看到时间，已经快12点了，严俊生这里是高级住宅区，当然禁止鞭炮，但还是能听到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秦渊在一旁已经晕乎乎的了，严俊生抱着秦渊让他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秦渊，秦渊。醒醒。”

秦渊虽然睁开眼睛，但脑子里还是糊的，眼睛没焦距的看着严俊生，却看见严俊生贴在他的耳边，热气扑在他的后颈上，痒痒的。有谁轻柔的在他的耳边说着，“新年快乐，秦渊。”秦渊因为这句话，眼神开始渐渐清明起来，才看清抱着他的人是严俊生，他竟也没有推开他，酸涩的眼眶再一次流出了眼泪，酒精明明已经麻醉了他的心，为什么会感到胸腔那里传来剧烈的震动声。严俊生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秦渊，“我等着能亲自在你面前对你说这句话，竟然让我等了七年。”

严俊生开始热情激烈的深吻着秦渊，分开的时候，秦渊已经是满脸潮红，双眼迷离的看着严俊生，在严俊生看来，这俨然是一种无言的邀请。隔着睡衣开始亲吻舔舐秦渊，一只手还不停歇的解着秦渊的睡衣扣子，真后悔自己偏偏拿了一套的睡衣给他，早知道要脱，就不给他衣服了。

醉酒的秦渊，完全没有反抗的意识，回应轻叫，都出于本能，他身体和心都空虚的紧，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期盼着有个人这样抱他。他甚至扭动着身体，真正的做出邀请，看着这样的秦渊，严俊生就差没狼嚎了，也不管什么温柔不温柔的，将他翻身压在身下，按着秦渊的腰，就强势的进去，还顾及着秦渊，让他适应了一会儿，才猛烈的进攻，这样的占有，让秦渊真真切切的温暖起来，不仅温暖，全身像火烧一样，不能自已。抱着秦渊到了卧室，不必说，自然又是几番纠葛。

不远处有人在放着绚烂的烟花，在空中幸福的爆炸，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chapter14

早上醒来的时候，秦渊只觉得浑身酸痛，翻了个身要继续睡，却发现动弹不得，才后知后觉的看见自己的身体正被一个有力的手臂紧紧拥着，而拥着他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带着笑意，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一点睡意都没了，要挣扎着起床，赶快离开这里，严俊生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猿臂一收，羽毛般的轻触落在秦渊的额头上，“新年快乐。”秦渊蓦地想起昨晚严俊生说完这话后，自己竟然在他的怀里哭了，然后……虽然是严俊生起的头，但他不但没反抗，还迎合邀请了！立马缩缩身子，躲到被窝里去。

“秦渊，你想闷死在里面？快出来，男人就要敢作敢当！”严俊生明显的揶揄。

秦渊一下子拉开被子，愤恨的坐下来，神色郁郁的看着严俊生，“难道你还要让我负责？！”

严俊生显然没想到秦渊会语出惊人来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的扑哧大笑起来，秦渊怔怔的看着这个明媚的笑容，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面前的那个人阳光帅气的样子。现在这个人笑起来，依然让他怦然心动，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看见他笑起来时眼睛旁有着浅浅的痕迹，不得不感伤，时光易逝岁月如梭，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秦渊当初不断的要追逐幸福安定的生活，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凝视着身旁这个刻在骨子的笑容，才发现，自己原来弄丢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前那么美好的却被他弃之如履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到他的脑子里，那些被他刻意忘记的事情，还并没有根除。万千思绪被突然而来的门铃声给打断，秦渊忙收拾了下心情，不愿被严俊生看住端倪，“你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