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偿情(一攻多受)下+番外——不死

作者:不死  录入:06-05

还以为马上会被军法处置,谁知伍子弘把他松开,对旁边的亲兵喝道:“传令升帐!叫三路将军都来大帐!”

接下来伍子弘雷厉风行的传下军令。

左将军狄飞带骁骑营火速奔袭云岭,定要烧了契丹大军的囤粮和草场!

右将军张青率两万人马去野狼沟拦截耶律肆,能拖多久拖多久,但不得与之拼死力战!

飞虎将军陈平,你去准备一万人马,到云岭和野狼沟中间的坎子坡,是接应还是埋伏,你便宜行事!

三位将军都躬身领命去了。伍子弘最后看向连彪。

连彪,你带你的人跟着张青去,任务就一个,带回徐曼卿,找不回人来,你提头来见!

连彪战战兢兢领了命赶快回去点人手去了,伍子弘这才回头找吕剑吟,却不见了人,问帐外的亲兵时,亲兵答道吕大人已经走了。

吕剑吟单身孤骑在燕山小道上策马狂奔,从小到大二十余年,自己事事料得先机游刃有余,唯独今次,他竟然心慌意乱失了方寸。方才伍子弘和连彪的对话,他只听懂了一句,徐曼卿在野狼沟,正与契丹人交战!上得燕山,吕剑吟在一处断崖勒住了马,从这里远眺,十里外就是野狼沟,隐隐约约能看见有烽烟四起,仿佛还能听见金戈铁马声。任他吕剑吟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想不出徐曼卿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从那虎狼之地逃出生天。

徐曼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竟然用这种方法逃债,真不是君子所为,吕剑吟咬着下唇一马鞭打在旁边的一棵老松树上,下了一阵松针雨。

转念就想到徐曼卿不止一次搂着他调笑说“我徐曼卿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吕剑吟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伸手到衣裳里摸到腰间那条红线,回忆起往昔种种,清醒时对峙,酒后却又缠绵,那人先是摸着这条线说“拴住你。”后来又说“剪了吧。”再后来又问“当真解不开了?”恍惚间仿佛抚在腰间的是那人的手,明明恨他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念着他,我就这么自甘下贱不成?吕剑吟咬牙用力一扯,那条线许是绑在腰上时日久了浸水浸得多,竟然断了,但腰上也被勒得生疼。

一阵风吹过来,将吕剑吟手上的断线吹着飘飘荡荡飞出断崖去,他瞧见有一颗水珠从自己眼眶里坠落山谷的同时,突然胸中剧痛,吕剑吟这才恍然大悟,徐曼卿于他,也许不是恨,至少不全是恨,因为,恨哪有这样深,这样痛,这样撕心裂肺,摧肝彻腑?

自从在燕山断崖上对徐曼卿恨意骤消之后,吕剑吟就发现自己身上的隐疾竟不药而愈,但是腰上却有了一道疤,鲜红如血,永生不褪。

(四)

曼卿处在有生以来最糟糕的境地,他被一个高大壮实的契丹人压在地上,而且那个人正在解自己的裤子,这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旁边还有一大堆契丹人大笑大嚷着围观,虽然说什么一句也听不懂,但看他们眼中的靡糜之意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就死在野狼沟,尸首与野兽果腹,倒也算功德一件。

早知契丹乃是荒蛮之族,不习孔孟之德,不知周公之礼也就罢了,竟然连这种事也幕天席地供人观瞻?曼卿往常觉得自己还是非常有“缚鸡之力”的,可是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他却像一只小公鸡一样双腕被人家缚在手里,一动也动不了。地上像铁线一样的矮草划得脸生疼,腰上有一块硬东西硌着,是皇上给的那方金印,曼卿后悔起来,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死撑着等什么“万不得已”的时候用了,现在可好,倒是万不得已了,可是金印也用不上了,取出来人家还以为自己拿块金子想上供哩。

曼卿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棱角分明,目光炯炯,很有北方男子的硬气,还算好看,且不是大胡子,这算是唯一的欣慰么?曼卿苦笑,飞来横祸,莫可奈何。

夜里锐锋营一更起身造饭,二更得令出发,比原订的还早了一个时辰,又有从别处调来的一队骑兵和一批死士编入,一共凑了一千人马,由一名副将名叫古传英的带了直奔骆驼岭。

接近契丹大营时天还未亮,古传英一声令下,先率一队骑兵冲入契丹人大营,并用契丹话厉声大喝:“你契丹人无故犯我疆土,主上命我率十万大军直扫尔老巢西楼,灭尔种族!”

后面的步兵都高举旌旗,擂起战鼓,高声大叫,并将手中准备好的柴草点燃,一时间喊杀声和锣鼓声喧天而起,烟尘漫空蔽野,远远看过去,真像是有十万天兵杀到一般。

这契丹营里的前锋将军名叫萧天寒,也是久经沙场的一员猛将,此刻虽事出突然,却能临危不乱,传下军令,整马备鞍,营中契丹人本就是衣不解带,铠甲在身睡的,闻得有事,早已经都抽了兵刃在手,飞身上马,高喊着整队冲杀出来,

古传英奋力砍翻了三个率先冲上来的契丹士兵,又率骑兵在营里的契丹人未及集结成队之前趁乱冲杀了一阵,待见契丹人越来越多,便长啸一声,拨马便撤。

萧天寒带齐人马追出营来,早有一批死士排了拒马阵出来挡在前面,其余人马依令后撤。这锐锋营本就是没见过什么阵仗的杂兵和民夫临时凑成的一个乱七八糟的队伍,一见契丹人气势汹汹的杀过来,早乱了阵脚,纷纷丢盔弃甲的拔腿狂奔。古传英暗自佩服这计策妙,换成伍三将军麾下任何一支军队诈败也演不了这么逼真。

所谓拒马阵就是许多人字形木架上绑了尖枪,专为抵卸骑兵而得名。萧天寒看了一声冷笑,就这么几个人,还想拦我近万的大军?这回不一气杀进燕北大本营,倒叫你小瞧了我!

说罢举刀一挥,冲破拒马阵,直追方才来袭营的人马。

话说那边锐锋营都拼了命的跑,可是毕竟两条腿哪能跑过四条腿,虽然有拒马阵挡了一挡,没过多久就又被追上了,这时就又有一批死士上前或用绊马索或使地蹚刀再将追兵阻上一阻,如此几次三番,追到野狼沟,再无死士可用,跑得慢的也在路上被契丹人追上死伤不少,一千多人到这只剩了不到一半。

曼卿从听到出发的军令就知道这一千号人活不过十之一二,既然是自己想出来的主意累得这许多人异乡埋骨,那算上自己一份也不算冤,只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却又下意识的跟着大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前只能从诗文里想象的醉卧沙场金戈铁马鼓喧旌动之类,现在可是亲自体会到了,还醉卧沙场呢,胡沙猎猎倒是有的,写这诗的人肯定没上过战场。见契丹人甩着马刀,大声呼叫着铺天盖地而来,虽然本来就是计划着要败逃的也还是吓了一跳,他自己都诧异竟然能跑这么远,要放在以前,这么远的路,就算有人催着那也得停下歇两回脚不是。

跑到野狼沟,古传英带的一队骑兵转眼扬起一阵沙尘就不见了。此时天已大亮,萧天寒举目一看,原来袭营的就这么几个人,枉费自己还打算带一万颗首级回去呢,这怎么数也不够哇。再环顾四周地形,突然心中觉得不妙,这野狼沟是一条山谷,两边高中间低,自己的一万大军挤在这条略显狭长的山谷里实在是拥挤,且首尾不能相接,此乃兵家大忌,不吉之兆。

“撤!”萧天寒将刀一举,下令撤军,可是这时候已经有契丹兵士开始砍杀起来,根本不理会萧天寒的命令。萧天寒只能一面指挥剩下人马后撤一面暗叹自己这第一次独自领兵就坏了大事,看来终是外族不能立威,如果是那人在,举刀一呼,岂有不应者?

这时突然听得两边山坡上鼓声雷动,“伍”字大旗迎风而展,接着便有漫天箭雨唰唰的扑面而来。

那些杀红了眼的契丹军士才醒悟过来中了埋伏,一边引弓回射一边纵马朝两侧谷口奔去,但地势有高下,契丹人纵然硬弓强箭也是收效甚微。人相喧嚷,马尽嘶鸣,相互践踏而死者有之,踩在尸体上马失前蹄者有之。

野狼沟的一头早已挖下布满木蒺藜的陷阱,另一头早有伏兵冲出,契丹大军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下,早已乱成一团,拼死挡了一阵,没能杀出血路,却死伤过半。

萧天寒仰天一叹,难道真是大节难亏,天要亡我?

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见远处马蹄声声,似是又有大队人马杀到,萧天寒以为又是故人援军,却听得远远有人大声喝道:“契丹耶律肆在此,哪个来取我人头?!”又用契丹话大声说了一句:“是契丹男儿的,都给我杀!”战场上马嘶金鸣,那人的声音竟能穿过喧天的嘈杂声如响雷般在每个人的耳旁炸开来。

萧天寒心中一喜,他来了!

契丹兵士也大受鼓舞,纷纷举刀高呼应和。

一匹全身黑亮的长鬃健马长嘶一声从天而降出现在山头上,马上一人脸上戴着半片狰狞的铁面,帽子上插着一束纯白的长羽,身上也只着一半铁甲,裸着的半边肩臂涂着油彩,手中一柄饮血长刀,白光闪处,血光四溅,人仰马翻,只身单骑,竟如入无人之境。

曼卿看得呆了,这就是传闻中足不践土的绝地马?杀人如麻的赤玥刀?笑傲沙场万夫莫敌的耶律肆?

这时神箭营的弓箭手也弃了山谷中的契丹大军,纷纷引弓对准耶律肆,耶律肆背后的契丹武士策马上来,挡在主将前面举着盾牌挥刀打落射来的弓箭。耶律肆将刀收回马侧,从背后取出玄铁弓,搭上雕翎箭,引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箭方离弦,耶律肆便嘴角上扬一声冷笑,他的箭上是全部装了箭哨的,只听一声尖利哨声划过长空,百步开外的那面“伍”字帅旗的旗杆应声而折。

百步穿杨已是神箭,而能将百步开外的杯口粗的旗杆折断,除了有神射手的准头,这份膂力更是天下少有。

神箭营的军士本来听见耶律肆三个字就心下忐忑,现在见帅旗倒了,更是胆战心惊。

指挥在山谷上埋伏的是伍家的老四伍子钺,来之前三哥就吩咐过只许伏击被引入谷中的契丹军队,见了耶律肆不可力敌,务必将神箭营完整的带回去。所以一向拼命三郎的伍子钺虽然有心与之一战却碍于军令如山三哥又一向法不容情,只得下令“撤!”,来日方长,定要与这人决一死战。

曼卿正看着耶律肆的神乎其技发愣,突然有一名被箭射中跌下马来的契丹兵举刀朝自己砍过来,曼卿一惊,下意识的举刀一挡,幸亏那契丹兵早已力竭,一个站不稳竟自己扑在曼卿刀上。曼卿就见那人面目狰狞的瞪着双眼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似的,还有暗红粘稠的血顺着刀流到手上来。杀人这种事曼卿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一下呆在当场,胸中五内翻腾起来。

这时一匹被射中眼睛的惊马扬起前蹄正踢在曼卿胸腹之上,晕过去之前,曼卿心想,原来我是被马踢死的,罢了罢了,天理昭彰,因果循环,这么多人因我而死,而我只以一命相抵,算是占尽了便宜。

耶律肆一到,战况立刻逆转,契丹军士都欢呼起来,耶律肆却皱起了眉头,既是伍字帅旗,那必是伍家的人,以他的经验,似乎撤得也太快了些,伍家的人何时这样脓包了?随即下令不得再追,又命找几个没死的带回去审问。

契丹兵士用长枪马刀在满地尸首里来回拨拉着找活人,曼卿早不醒晚不醒,偏生这时候醒了过来,刚伸手想去揉揉闷疼的胸,就被一个契丹兵弯腰一拽拖上马去。

曼卿一惊挣扎起来,那契丹兵拿刀柄照头上给了一下又把他砸晕过去了。

萧天寒将余下的人整在一起,一点算,近万的大军只剩了不到三千,和耶律肆带来的五千人马合到一处往回撤。萧天寒见耶律肆低头深思,知道他不喜有人在阵前请罪,有功有过都是回去再论,便整好自己的残兵,默默跟在耶律肆后面。

这时探子飞马回报,前方十里发现敌人大队人马,约是我方两倍,帅旗是“张”。

跑了个姓伍的,又来了个姓张的,搞什么鬼名堂?耶律肆下令,再探!

不多时果然与张青大军相遇,张青虽然人多,但耶律肆这边都是骁勇彪捍的骑兵,并无丝毫惧色,可是张青似乎并不恋战,只纠缠一会便退兵了。

耶律肆正觉得奇怪,探子又报,云岭方向有烟冲天而起。

原来打得是云岭粮草的主意!张青的军队只怕意不在自己这些人马,而在拖延时间和封锁消息。

好一招调虎离山,可是诱敌野狼沟这招可谓是攻其必救,自己想不上当都不行,耶律肆将马鞭在空中打了个响,下令大军转向,改去骆驼扎营。

哼,你以为我契丹人跟你们汉人一样,烧了我云岭的粮草就万事大吉了么?做梦!

到了骆驼岭,有个副将问抓来的俘虏怎么处置,耶律肆正坐在马上沉思,挥挥手道:“随你们!”反正事情都弄清楚了,也没有审问的必要了。

那副将去了,将军说随你们,那意思就是这几个人已经无关紧要,今天在野狼沟兄弟们伤亡惨重,都红着眼呢,正好拿这几个人出出气。还有那个萧天寒,以为萧后收他为义子赐他姓萧就了不起了?哼,这回若不是他失察中计也不会死了这许多兄弟。

结果就是等曼卿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个有生以来最不妙的境地了。

压在曼卿身上的正是萧天寒,他见曼卿醒了,凑上去假做亲热,俯上他耳边轻声道:“你委屈一下,我保你这条命。”

他说得是汉话,曼卿一愣,“你是汉人?”

“许多契丹人都会汉话,不足为奇。”萧天寒笑着,却掩不住脸上明显的尴尬。

“不是。”曼卿摇头,“你乡音未改。”曼卿也换上略带豫州口音的腔调说话,心中却在苦笑,这叫什么?停手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这真是天底下最荒谬的“老乡见老乡”了,自己却不知是否应该“两眼泪汪汪”。

见被他戳穿,萧天寒脸上的笑也挂不往了,他能想到此刻曼卿心里是如何蔑视他的,正如这十年来身边的这些契丹人是如何蔑视他一样,现在他之所以会压在这人身上,也是被其他人用蔑视的目光和言语挑唆的,他知道他们不止要看这个人的笑话,更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可是,他还有别处可去吗?萧天寒堂堂七尺之躯,放眼四海,却无立锥之地,天底下除了一个名叫萧平的女子,没有人一个人关心他看得起他。

“我不是汉人!”萧天寒低吼了一句,一把撕开曼卿的衣衫,汉人这个身份,他十年前就抛弃了。

闷热的天气,曼卿却觉得裸露的胸膛上有凉意升起。但这次他没有闭起眼睛,而是直直的盯住萧天寒,他倒要看看,这个披着契丹皮的汉人是如何在这一群大笑的人中间强要他的,不只是周围的契丹人笑,连徐曼卿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了。

“你笑什么?”萧天寒看出曼卿的表情像在忍笑,他一点也不认为这个人的处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笑你。”曼卿终于笑出来,“若我有你这样一身武艺,正该为国杀敌一展抱负,却不想有人竟倒戈相向认贼作父,你亲生爹娘不知道该如何伤心。”

“你少在这里说教,我的事你知道多少?!!”萧天寒愤怒了,自己好心想放他一条生活,没想到这个人竟不知死活的使劲戳自己的痛处。

曼卿也知道他惹怒了这个人,自己的双臂都快要被他突然施加的大力折断了。不是说耶律肆手上从没有活着回去的俘虏吗?徐曼卿从被拖上马背的那刻起就已经当自己死了。眼前这个人竟然说要保住自己一条命,这样的屈辱换来的命还要他干什么?留着继续做这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不成?

曼卿突然明白了当年少龙说“你杀了我吧。”那时宁死也不肯受辱的心情,还有洛雪,三儿,子期,剑吟,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承受过这样的委屈。千里亦然,徐曼卿一向风流天下荒唐事做尽,却偏偏在你面前硬是不解风情的搬弄君臣之礼天伦纲常,教你白白受了一场委屈,“刺配燕州”这个罪真真是降得太轻了些,现在想来,他只是被身份二字压得喘不过气,好容易找个地方歇息,自己却硬要将这两个字一遍遍刻在那人心头,深过自己头上的那方黥印。

推书 20234-06-05 :像大树一样高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