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望着他的眼,嘴巴张了又张,似乎有话要说。
吸了半天都吸不到任何东西,凤凌一脸不悦地松开嘴巴,打算看清楚自己含的是个什么东西,他伸手推了推眼前的结实胸膛,
拉开距离后再调准视线,眼前的景象一点儿一点儿清晰起来,而他的脸色已不能只用难看来形容,他想当作是自己头脑不清醒
的幻觉,可对方乳粒上的湿润仿佛是在提醒他这一切是真实的。
刚刚他还舔得津津有味的居然是一个男人的乳头!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恶的是认清现状之后,就连昨夜半梦半醒之间所做的愚蠢又可笑行为也回笼到脑子里,凤凌把牙齿咬得
咯咯响,俏脸近乎扭曲。
他不说话,李全自然也合紧嘴巴。
没好气地推开为他驱寒的胸膛,凤凌坐起身来,眼睛看着散落在旁边的一地衣服,再看看一丝不挂的自己,羞愤地扇了李全一
个耳光。
像是早料到他会动手,李全的表情很平静,缓缓转过被打偏的脸,垂首待命。
“谁准你动手脱我衣服的!”凤凌瞪眼怒吼道。
“您身上的衣服都让雨淋湿了,又染上风寒,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凤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感觉确实还有余烫未退,可见李全所言属实,虽如此,他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想到这个人目睹了自己
丢人的一面,他就恨不得立即杀人灭口!
仔细打量这个李全,明明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男儿脸,自己怎么会错将他当做是母妃?还在他面前又哭又闹又撒娇的,简直把自
己堂堂三皇子的脸面都丢光光了。若是这李全还是个爱嚼舌根的人,日后自己还怎么在众臣面前树立威信?
思及此,凤凌死咬住嘴唇,拿眼角余光不安地扫着在一旁不语的李全。
看他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应该不会说出去吧?现下自己还得靠他护送回宫,把他打发更是不可能,想来想去最明智的做法只
能是“此事作罢”,大不了回宫再犒赏他几万两封他的嘴,要是还不行,到时候再给他安个罪名得了,不怕治不了他。
打定主意,凤凌撇撇嘴,道:“好了,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没发生过,知道吗?”
李全颔首回道:“是,臣清楚。”
两人整装后出了山洞,发现天边挂着一道雨后彩虹,凤凌像是第一次瞧见似的一脸新鲜,李全看着他眉目间的烂漫神情,难以
想象方才是这个少年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巴掌,而且他的脸到现在还有点儿痛。
那样极端的两面,怎么可能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老实说,虽然凤凌犯迷糊的时候很难缠,但却让人觉得可爱,至少会充满怜惜,一旦他恢复清醒,端着皇子的架子时,他那高
高在上的态度反而叫人望而怯步,不敢亲近。
李全不由苦笑了一下,自己要跟这个三皇子亲近做什么?他敬佩的是大皇子那样的英雄人物,想亲近也应该是大皇子才对,何
况三皇子明显对他不满,要不是情境所迫,恐怕三皇子也不会选择与他一道吧。
现在他只希望大皇子叛变一事不是真的,虽然不免有些自欺欺人,但他相信大皇子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进入边境的一座不知名小镇后,凤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他让客栈小二给他烧了一大桶热水,又让李全去给他买一套
新衣服,同时千叮万瞩要买一顶纱帽回来。
李全心想他大概是担心被人认出样貌,甚至在心里暗夸他这一回总算学聪明了,没想到买回来之后,已经沐浴完毕的凤凌换上
新衣戴上纱帽叫上李全就要出门。
“去哪?”李全不解。
凤凌撩起垂下的薄纱,咬牙切齿地指着自己的脸上的伤口道:“你不觉得我该去让大夫看看么!”
李全顿时语塞。
看完大夫回来,凤凌对着镜子给伤口上药,一边上一边在嘴里咒骂害他受伤的人,等他上药上得差不多了,李全才敢出声。
“三皇……”接收到凤凌扔来的一记眼刀,他忙改口道:“三公子,我方才打听了一下,似乎宫里目前的情况还没传到这小镇
来,明日我们进城再看看情况。”
凤凌皱了下眉,道:“还进什么城,直接回宫就是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李全正色道:“不,我以为还是探听清楚的好,一来若是宫里已被大公子所控,您回去便是自投罗网,二来一定还有追兵在搜
捕我们,回宫路上必然安排了埋伏,我们不妨暂且拖延路程,小心为上。”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做。”凤凌点点头。
翌日,李全买了一辆简朴的马车,乔装成普通的车夫载着凤凌进城去,凤凌的风寒已愈,但因脸上的伤还没消,便一路都戴着
纱帽。
雨雪纷纷的小城显然要比小镇繁华,,凤凌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好奇地观察街道和百姓的穿着,发现路上有没见过的东西时就
会叫李全停车去买。
经过一间大客栈的时候,凤凌说要在此过夜,李全便去打探房价,出来后为难地表示自己身上盘缠不够。
凤凌长这么大从来没为银两烦恼过,现在只不过是要住一间好一些的客栈,李全居然跟他说住不起,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
辱,当即拆了头发上的金冠扔到李全怀里。
“去给我当了它,今晚我非住这里不可!”
李全无奈,只好依他。
当晚凤凌便住进这间客栈最上等的客房,还叫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出手之阔绰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正在逃命的人。
夜里回房之后,凤凌拿掉顶上纱帽,没有发冠可束的乌黑青丝披散在肩,使他有些不习惯,接连几次扫开烦人的发丝后,俊秀
的脸蛋上露出烦躁不堪的表情。
李全一直守在他身后,见状,从胸前摸出一根发簪递到他面前。
凤凌从没有用过也从没有见过样式这么粗糙的簪子,他没有接,也没有说不要。
李全心想他肯定是嫌弃,却还是忍不住道:“这是我去当铺出来后买的,我想您应该需要,我不会挑东西,这是问了店家才买
下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凑合着用吧。”
闻言,凤凌抬起眼皮,从上往下看,他的双眸又大又亮,李全不好意思正视,目光躲闪了一下,但听他道:“给我绾上。”
“啊?”李全愕然。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给我把头发绾上。”凤凌侧身坐好,反正不用白不用。
“哦……是。”
怕自己粗手粗脚弄痛凤凌,李全刻意放轻动作,在碰到那黑亮柔软的发丝时不禁赞叹触感之佳。先用角梳将长发理顺,接着双
手绞成一束置于头顶,立刻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来,最后用发簪固定。
束好后,凤凌用镜子检查成果,不冷不热道:“还不错。”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城里下起大雪,李全出门前吩咐小二给凤凌房里升暖炉,等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凤凌用棉被把自己包成圆滚滚一
团,正坐在暖炉边一口一口举止优雅地喝粥。
凤凌见到李全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本来他这人极在乎自己在人前的形象,像现在这副模样换做以前是决计不会让别人看到
的,不过李全有那么一点不同,毕竟自己更丢人的模样都教他看了,反而觉得没什么可忌讳。
“三公子,打听到消息了。”李全走到他身边,一低头便看见他缩在棉被底下的一双玉足,不禁涌起一股想为他套上鞋袜的冲
动。
“说吧。”凤凌说话的声音懒懒的,提不起什么精神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李全看他这副模样竟觉得很顺眼,甚至想像那日在山洞里那样摸摸他的头,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聪明人都知道现
在的凤凌不是山洞里的凤凌,若山洞里的凤凌是小猫,那现在的凤凌必定是只小狼,摸他的代价肯定是要被狠狠咬上一口。
李全及时悬崖勒马,复命道:“据探听所知,老爷似乎卧病在榻,眼下家事都由大公子说了算。”
“可恶!我就知道!”凤凌愤恨地咬了下唇。
其实宫里的这种情况他们二人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一个还抱着侥幸心理,而另一个则是希望一切只是误会,然就目前形势来看
,大皇子凤君暗中发动政变应该是铁一般的事实。
李全心中不免惘然,他素来敬重凤君,还曾一度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凤君并肩作战,怎料到凤君竟会叫人如此失望!
凤君前往和亲之时,随行的他终于找到机会与凤君攀谈,当时凤君的谈吐气度无一不叫他折服,他还为这样的人竟没机会成为
他的君主而深感遗憾,如今出了这意外,奉行忠孝节义的他一方面不能接受凤君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一方面仍旧对凤君此
人怀有好感,因而时常陷入矛盾之中。
不过,凤君叛变既已坐实,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好三皇子凤凌,使他不受加害,即使因此将与凤君为敌,他也绝不后悔。
眼见凤凌气得把粥砸了一地,李全安抚道:“三公子,少安毋躁。”
“什么少安毋躁?连父皇都拿他没办法,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凤凌忿忿捶桌,厉声问道。
李全明白他的意思,比起大皇子来,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简直不堪一击,一旦得不到支援,江山易主不说,性命亦堪忧。
听不见回答,凤凌更加怒火攻心,指着李全埋怨道:“都是你没用!害我跟着倒霉落魄!皇兄要谋权,你这做大将的难道就一
点儿都没看出来?父皇养你何用?我留你何用!”
“是臣疏忽。”李全只得跪下认罪。
要不是因为脚下满地的粥和碗的碎片,凤凌真想跳起来打他几巴掌,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听起来更叫他的火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凤凌指着门。
“……是。”
叹了口气,李全默默退出房间,门刚关上,房里就传出桌椅被推翻的巨大声响,小二闻声赶来,苦着一张脸说楼下的客人都在
抱怨。
李全看了看房门,对小二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而小二听见里头的人正在发这么大的脾气,自然也不敢进去打扰,李全知他为难
,便拿了一锭银两给他,小二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了钱下楼去。
凤凌这顿脾气持续了一个上午,要不是他不小心把暖炉也砸怀了而冷得受不了,他不会喊一直守在门口的李全进来。
李全做好心里准备才推开门,房内果然一片狼藉,被他叫来收拾房间的小二更是看得都傻了眼。
“公子,您这是……”
小二不识相地开了口,凤凌顿时一挑眉,李全怕他迁怒,忙催促小二去把暖炉弄好。
身上仅着单衣的凤凌抱着手臂瑟瑟发抖,棉被因为掉在地上时沾到了粥,所以要他捡起来重新披上是不可能的。床上倒是还有
一张被子,可他赤脚走回去怕冷,正好李全来到跟前,他便用命令似的口气道:“我要到床上去。”
李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弯腰抱起凤凌,两三步将他送到床上。
一挨床榻,凤凌立即拉过被子滚成一团,无奈被子太短,怎么样都无法照顾到全身上下,不是露出头就是露出脚。
李全看不过去,对他道:“我帮您把袜子穿上吧。”
凤凌停下拉扯被子的动作,冷淡地点点头。
取来袜子,李全单膝跪立在床边,先提起凤凌的右脚踩在自己大腿上,一手握住脚踝,一手将袜子套上去绑好,穿好之后,他
想把凤凌的右脚放下,没想到凤凌却不肯。
“在我的脚变暖和之前,你就这样子别动。”
“……”
没有立场拒绝的李全只好苦笑着替凤凌把另一只袜子穿上。
后来跪了多久,李全也不清楚,只是站起身的时候,两条腿几乎麻得他站不稳,为此还让凤凌当场讥笑了一番。
大客栈的开销实在太惊人,在住了三天后,李全带着凤凌离开小城北上。越往北走,雪越大,天气自然越冷,本想尽量节俭的
李全不得不给凤凌添上一件冬裘,好让他舒舒服服度过这个严酷的冬季。
眼下他打算还是先带凤凌回皇城,届时再寻找机会潜入宫中,只要皇上平安无事,那么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这不仅仅是李全的希冀,更是支撑凤凌的动力。
考虑到沿途官道将会有追捕的埋伏,他们只好选择走僻静小道,偶尔免不了要露宿郊外。
第一次在林子里过夜的时候,凤凌整整听了一个晚上的狼嚎,吓得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就怕睡死之后被凶狠的狼啃得一干二
净。然而一回生,二回熟,经历过几次后,即使是伴着狼嚎,他也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日傍晚,因为错过了借宿的小镇,他们只好在林子里升起火堆,李全抓了两只兔子,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用树枝搭架放在
火上烤。
凤凌讨厌等,吩咐烤好之后送进马车给他享用。
今儿十五,月圆,李全的目光穿过空中絮絮扬扬的飞雪,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皎洁的银盘。
离家月余,至今还不曾书信一封回去,不知母亲是否正为他操心?朝中发生了这样的巨变,也不知是否会将他母亲牵扯其中?
想到这里,他就于心不安。
李家世代忠良,父辈们都在浴血奋战中为国捐了躯,如今家中只剩他那不谙政事的慈祥母亲,今天是母亲大寿,他这做儿子的
却连一封报平安的家书都无法给她,实在惭愧。
火焰劈啪作响,李全回过神,将兔子肉翻了一翻,直到里外都烤成金黄色才算完成。
“三公子,兔肉可以吃了。”
凤凌一手撩高马车的帐子,探出身来,看了看李全手里的两只烤兔子,嫌恶道:“又是兔子,我都吃了好几顿兔子了,再吃下
去,我可要吐了!”
李全为难道:“林子里就这个能吃,您多少得吃一些。”
凤凌苦着脸接过兔子腿,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一脸味同嚼蜡的表情。兴许是食不知味又加上旅途无聊,他竟主动向李全搭话
,道:“你刚刚看着月亮在发什么呆?”
第五章
没想到凤凌会注意自己,李全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在想我娘。”
凤凌斜他一眼,道:“原来你还有个娘?”
“是,今儿十五,凑巧是她生辰,所以一见到月亮,心里就记挂。”
凤凌“哦”了一声,手里撕着兔肉往嘴里送,顿了一下后道:“回宫之后,我给你娘补一份大寿礼。”
“李全代母谢过三皇子。”李全作揖行礼道。
凤凌摆摆手,顺便将吃不下的兔腿交给李全,再拿帕子仔细擦干净手。通常这种时候,李全便会默默退开,而凤凌也会钻回马
车里头去,两人一整夜也不会再有交谈,但今天晚上凤凌却招呼李全到他旁边坐下。
“臣不敢。”李全惶恐。
“你想抗命?”凤凌挑眉,一脸生气的前兆。
李全只好陪着小心坐到他身旁。
凤凌拢紧身上的冬裘,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肤若凝脂的俊俏面孔,仿佛是用冰雪精工雕砌而成似的,给人一种剔透玲珑的感觉
,许是还嫌冷,粉色的唇瓣微噘,泄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丝稚气。
李全不知道自己正偷偷看得目不转睛,连嘴角扬起弧度都没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