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和白琉蒂亚隔得远,几百米开外,细小的白色烟雾被风一吹就散,连点痕迹也无,他也不必担心会被识破了行踪。
杨笑四肢舒展,依靠着岩石,吐出一个烟圈,冷笑,老子为了暗中保护你挨饿受冻的,你却和人眉来眼去,真是太久没操你了胆子都肥了!
抽完烟,杨笑把烟头埋进沙子里,吃了点风干的兽肉,他朝白琉蒂亚的方向望去,那两人又启程了,他三两下把肉给嚼吧嚼吧吞了,不远不近地跟着。
白琉蒂亚的试炼是必须要由他独自完成,这才能证明他是有能力登上国王之位的。任何来自于同族人的帮助都是作弊行为,是不会得到天神的承认的。当然,小王子在旅途上所结识的伙伴就不在这一规则内,族里的长老们甚至是鼓励白琉蒂亚去多结交一些人的,这对他自身以及是部落将来的发展都有好处。
杨笑不是翼虎族的人,但他是白琉蒂亚的合法伴侣,就这一点,他就被踢出局了。
杨笑也明白雏鸟总有一天会羽翼丰满,飞出鸟巢去另寻一片天地的道理。白琉蒂亚已长大成人,是该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了,他总不能罩他一辈子。
但想得通是想得通,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杨笑颇具大男子主义,他理所应当地觉得他要为白琉蒂亚挡去雨雪风霜,因此,自白琉蒂亚一离部落,他就悄然把人给跟上了。
杨笑的追踪技术那是超一流的,尽管白琉蒂亚会飞这一点让他伤脑筋,但终归是没跟丢。
杨笑其实挺矛盾,他也拎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关心白琉蒂亚,爱护白琉蒂亚,这三年来,他除了跟白琉蒂亚上床外,也没偷过腥,说他喜欢白琉蒂亚吧,那肯定是有点的,但要说爱吧,那真谈不上。
男人都是感官动物,情欲来了,和个陌生人都能一夜情,更别提是和自己的爱人了。杨笑身强体健,性功能正常,白琉蒂亚又是最饥渴的年龄段,按理说,这么两个人凑一堆,又是伴侣关系,那夜夜笙歌都是应该的。但偏偏,这一年多他们鲜少做爱。
少年蜕变为男人,仿佛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杨笑前一秒还搂着娇弱的美少年翻云覆雨,后一秒美少年就成了强壮得和自己有一拼的大男人,这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当杨笑不能再一手环抱住白琉蒂亚,不能再轻而易举地把人公主抱,他就渐渐地对白琉蒂亚的肉体没了兴趣。他偏好水嫩的美少年,上了床任他折腾,下了床任他摆布,典型人物就是与他初遇时的白琉蒂亚。
那时,杨笑才重生不久,他不安,焦躁,把负面情绪都转化为了最原始的冲动,通通发泄在那任他予取予求的少年身上。而等他安定了,平静了,他的少年依然年轻,却不再年少。
这是一很郁闷的事。
杨笑不喜欢拥抱高大健壮的男人,这是来自于天性的排斥。当他不再渴求白琉蒂亚后,也尝试过转向别的目标。他本就不是专情的人,在他而言,男人在真正爱上某一个人前,三妻四妾是寻常事。
谢泽尔,杨笑的小徒弟,对他明确地表示过好感。
谢泽尔是雌性,他的身段已定格,不会再有大的变化。这是杨笑很心水的款,有点柔,有点魅,但性格又不娘,特别是经过杨笑的训练后,更是淬炼得像一个小男子汉。而且,他很听话,把杨笑奉为神明,对他千依百顺。
肥肉自己送上了门,杨笑没有不吃的道理。可他一口咬下,却又觉得滋味儿不对。
好吃是好吃,但不合他的胃口。
最终,杨笑和谢泽尔也没实质性的进展,照旧是师父与徒弟。
“真难办!”
杨笑踢飞一颗小石子,遥望着白琉蒂亚和塞缪并排而行的背影,多少有些憋闷。
在白琉蒂亚被沙沙蝠压制濒死时,杨笑就按捺不出想冲出去救人,谁料竟被人抢先一步,把这救命恩人的美名拱手让了人。既然白琉蒂亚的危险解除,杨笑也就不好露面了。
有个强力的伙伴帮衬着白琉蒂亚,杨笑也放了心,神经不再绷得那么紧,也难得睡了一场好觉。但是,这个塞缪对白琉蒂亚也未免太过亲近了!这让杨笑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
杨笑是相信白琉蒂亚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小王子对他的忠诚那是百分之百的,可这抵不住塞缪对白琉蒂亚有非分之想啊!
杨笑多精明的人啊,别人眼珠子一转,他就能把人的想法给猜个七七八八的,何况这塞缪对白琉蒂亚的爱慕如此明显!
拼死相救,不离不弃,以身犯险,这都能写成琼瑶剧了。
在兽人的世界里,雌性和雌性好上的先例没有,但雄性相亲的例子那是比比皆是。特别是白琉蒂亚这一款,才长成型,有着少年人的青涩和成年人的魅力,长相又是上上等,甭管雌性雄性,那是通杀的。
自己的老婆被别人觊觎,是个男人都容忍不了这档子事儿。
杨笑盯着塞缪扶着白琉蒂亚的手,想在那手上盯出一个洞来。若不是碍于那该死的试炼规定,杨笑一早就得冲上去把俩人给分开了。
我的东西,即使我不喜欢了,别人也休想碰!
日头毒辣,晒得人快要融化在这高温里。
白琉蒂亚汗如雨下,他敞开兽皮衣,袒露出初具雏形的胸肌。塞缪则是把上衣全脱了,兽皮裙也卷起,堪堪遮挡住重点部位。
白琉蒂亚目光闪烁地扫过塞缪比例完美的半裸体,他的肤色偏深,是古铜的,沾上汗水,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微光,像是一座精心雕琢的雕塑。
白琉蒂亚说:“会晒伤的。”
塞缪笑道:“小王子,你这细皮嫩肉的才会被晒伤,我嘛……”他弯曲手臂,展示着肱二头肌,“我是皮糙肉厚的,不怕晒,不怕冻。”
白琉蒂亚羡慕道:“真好,我也想变成你那样。”
塞缪说:“哎,那还是别了,你现在挺好的。”
白琉蒂亚一想也是,他要真长成塞缪那样儿了,估计杨笑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了。
塞缪问:“你还有水吗?”
白琉蒂亚掂了掂水囊,水已到底,就剩一口的量了,“还有一点,你要喝吗?”
“不,不用。”塞缪指着前方,那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与天连成了一条线,“再走一天,会有一片绿洲,到那儿我们就能补充水源了。”
“真的?!”白琉蒂亚的的眼睛都成星星状了,他进沙漠这些时日,全靠水囊里的那点水过活,每天只抿上一小口,就生怕喝完了找不到水源渴死在这大漠里。
塞缪说:“是的,我可不会骗你。我儿时曾跟我父亲一起历险,走过这片沙漠。”
白琉蒂亚由衷道:“你真厉害。”
面对白琉蒂亚那扑闪扑闪的小眼神,塞缪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笑得腼腆,“这不算什么,在翼豹族是靠实力说话的,我们族内的勇士都是从小就东奔西跑强大己身的。”
白琉蒂亚说:“别谦虚,你真的很厉害。你救我过两次,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塞缪瞥了眼远方,说道:“就算没有我,你也死不了。”
“为什么?”
塞缪耸肩,“不为什么,你是个福大命大的。”
要到绿洲,并非易事,他们需得穿越一座迷宫。
迷宫是由风化的岩石堆组成的,规模庞大,白琉蒂亚飞到高空也望不到头儿。
白琉蒂亚问塞缪,“不能直接飞过去吗?”
塞缪说:“不行,从迷宫上方飞跃会遇上沙尘暴。”
白琉蒂亚愁了,“我不认为我们一天就能走完这座迷宫,它太大了。”
塞缪说:“在迷宫内,能通向出口的道路有好几条,最近的那一条只需一天就能走出,最远的那一条据说要花上几个月。”
白琉蒂亚问:“你和你父亲上次走的是哪一条?”
塞缪说:“我们运气好,走的是最近的那一条。”
白琉蒂亚期待地问,“你还记得路吗?”
塞缪说“我自认记性良好。”
两人走进迷宫入口,方才还志得意满的塞缪僵住了。
塞缪说:“糟了,路全变了。”
04
在沙漠中,所有的物体都是移动的。
砂子,沙丘,植物,岩石,甚至是湖泊,绿洲。
这是一片会行走的陆地。
迷宫的岩石在千万个日日夜夜的风吹日晒下,旧的粉碎,新的形成,于是,连带着迷宫里的道路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迷宫和塞缪十几年前走过的已不可同日而语。
塞缪神色凝重,“迷宫变了,也就是说,我的经验全都不顶用了。”
白琉蒂亚说:“那我们绕开这个迷宫呢?”
塞缪说:“绕不开的,而且……”他回身,“我们也出不去了。”
就在刚才,他们才踏入了一扇高耸的石门,但那扇门,没了,就好像从不存在过。他们前后左右都是路,十字路口挨着另一个十字路口,起码得有上千条不同的道路,但能通往终点的,只有区区几条,而能令他们在饮用水耗光前走到绿洲的,怕是只有一两条了。
要如何在成千上万条路中分辨出正确的那一条?这是个难题。
后路已断,唯有前进。
白琉蒂亚和塞缪选了左边的路,他们一路向左,越走越荒凉。
这不是大漠天高地阔的苍凉,而是枯藤老树的荒芜。
折断的树枝,晒干的杂草,死去的动物,漂浮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脚踩的黄沙不知何时成了一片焦土,烟尘纷飞。
“这……”这还是在沙漠里吗?!白琉蒂亚悚然震惊,“这是哪儿?!”
塞缪说:“这是幻觉。”他解释道,“在这个迷宫里,每一条错误的路都是一个世界,只有正确的路才是一尘不变的。”
“我们走错了?”
“恐怕是的。”
白琉蒂亚想说那我们原路返回吧,回到最初的分岔路口,走另一条路。但他环顾四方,天很高,地很广,又哪里有来路。
他们被困住了。
“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呢。”
塞缪安抚地揉揉白琉蒂亚翘起的呆毛,这个动作和杨笑如出一撤,让白琉蒂亚一下子就安心了。
塞缪说:“在远古神话中,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核,打破这个核,世界就会倾覆。”
白琉蒂亚一点就通:“这是个幻想的世界,它虽然不是真实的,但它同样是世界的一种存在形式,我们要走出这个世界,就得毁灭它。”
塞缪说:“是的,首先,我们要找到这个世界的核,然后,破坏它。”
白琉蒂亚问:“可是,所谓的世界核是什么呢?”
塞缪说:“古书上记载,世界核就是世界中心,是这个世界的精神体现,它可能是物体,植物,动物,兽人。”
“那要如何辨认出世界核呢?”
塞缪苦恼地说:“小王子,你难住我了。”
两人对视,齐齐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战争的世界。
兵荒马乱,尸横遍野,每一块沦为战场的土地,都寸草不生。
白琉蒂亚和塞缪始终没见到一个活人,他们经过了三个部落,全都破败不堪,族民被屠杀殆尽。
这就是战争,无论是胜利或者失败,都是踩踏着别人的尸体前行。
白琉蒂亚捂着鼻子,闷头快走。他走得急,脚下一绊,打了个趔趄。他低下头,绊住他脚步的是一个死人,一个死得没了人形的雌性小孩儿。
小孩儿被撕成了两半,干涸的血迹沿着他的尸身洒出了一个规整的半圆,内脏堆了一地,暗红色的,招来爬虫分食。
白琉蒂亚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踉跄两步,扶着一棵枯树大吐特吐。他吃得不多,待胃里的存货都吐完,他就干呕,呕得泪水四溢,可就是止不住。
目睹了这样的惨景,他忍不住去想象,万一有一天,他的部落也被入侵,他也不得不和别的种族开战,那么,他的族人是否也会遭到这样的下场。
如果,地上躺着的尸体里,有笑笑呢?
光是想一想,白琉蒂亚就难过得不行。
塞缪给白琉蒂亚拍背顺气,翻出行囊里为数不多的果子,擦了擦,递给白琉蒂亚,“吃点,能止吐。”
白琉蒂亚胡乱地把眼泪一擦,就吧唧吧唧地把果子啃了,果然好受许多。
白琉蒂亚颇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塞缪说:“不用。”他替白琉蒂亚擦去泪痕,说道,“小王子,你的族人把你保护得真好,你可是要当国王的人,见到这种场面就吐可不行啊。”
白琉蒂亚说:“我们部落很和平。”
塞缪说:“和平是表象罢了,如今大陆上最大的五个种族,虎族,狮族,熊族,蛇族,人鱼族,除去人鱼族在表大陆偏安一隅外,里大陆的四个种族,谁不想称霸呢?”他几乎是用怜爱的眼神看着白琉蒂亚,“小王子,你是虎族的领军人,你不够坚强的话,你的族人可怎么办呢?战争是无法避免的。”
“为什么不能呢?”白琉蒂亚攥紧了拳,“你说的我都懂,但我仍然不懂为什么就一定要有战争,用他人的鲜血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吗?!”他指着四下的死尸,“这就是战争为我们带来的,悲伤,死亡,落后,一个部落的建立要花几十年,但毁灭只需几天,这有意义吗?!”
白琉蒂亚的眼中燃着某种火焰,愤怒,哀伤,坚定,他太干净,太天真,此时的他,以为天下间没有不可解决之事,战争是罪恶的代名词。可当多年后,他成了兽人历史上最大战争的发起者时,他才懂得,战争的确不可避免。
塞缪侧过了头,白琉蒂亚的眼中的火灼伤了他的眼,良久,他说道:“白琉蒂亚,你会是一个好的国王。”
白琉蒂亚说:“我希望是。”他对塞缪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你是为我好。”
塞缪笑了笑,他的笑总是很清爽,扫去一切阴霾,“是啊,我可是一心为你的,等你当上国王后,可别忘记我这个朋友。”
白琉蒂亚说:“当然不会!你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救过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的。”
塞缪道:“传闻人鱼族会对他们的恩人以身相许,要不,你效仿他们,对我以身相许吧。”
一提起人鱼族,白琉蒂亚就想起了米修,心情霎时就差了,他无精打采地说道:“我是有伴侣的人了。”
塞缪不在意道:“我开个玩笑。”
“咕~”
白琉蒂亚和塞缪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奏起了交响乐,他们都饿了。
他们走了一天,从日头高照走到月亮西升,沿途都没有能果腹的食物。
果树是死的,野兽是绝迹的,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才是活的。
塞缪说:“这么胡乱走不是办法,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找到世界核,我们要先保存实力和体力,从长计划。”他提议道,“我们先分别去吃的,再回这儿汇合,不管找没找到,在月亮升到中空前,我们都得回来,先休息一晚再说。”
白琉蒂亚说:“好。”
两人分头行动。
白琉蒂亚持着军刀,刀身的光芒冷硬而冰寒,让白琉蒂亚有了安全感。
这把刀是笑笑送给他的,拿着它,就好像笑笑和他在一起。
白琉蒂亚警惕地穿行在枯木间,这个世界寂静得诡异,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回想着所见所闻,被劫掠的村庄,被屠杀的平民,烧焦的土地,这些痕迹都是新的,这说明屠戮者才离去不久。他和塞缪是两个人,轻装上阵,行进速度不可谓不快。那群屠戮者的人数总比他们多,再加上他们边走边杀人放火的行为,按理说,他们和白琉蒂亚二人相距得不会太远。可为什么,他却连一点响动都没听到呢?